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金钩赌坊
夏周国,沧州。
近来的沧州城算是数十年来第一次这么宁静,东灵国雍京城七百里外出现神秘古卷,江家四公子江长安被囚困其中,更传闻出其中有仙宝的诸多消息,杀手盟倾巢出动。
一来为是有人贴下的万金贴能取江长安头颅着赏百万金!二来,则正是为了那千古难见的仙宝!一举两得岂不快哉?
而沧州另外一大势力已经更名寒门的寒铁盟早在前一日便赶往东灵,营救这位诸多人都还素未谋面的新门主。
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棋疯子口中呢喃,自执黑白。
直到面前落座一个身着布衣的黑脸胖子,王八绿豆眼,两撇八字胡,神情闪烁,放在街上活脱脱一个无赖破皮,咧嘴嬉笑:
“老疯子,我能坐这不?”
棋疯子呆滞的目光恍然竟多了一道清明,呢喃声显得清晰:“卖棺材的不行。”
“嘿,道爷虽然卖棺材,但还没躺进棺材,你怕个屁。”说着,他已拍拍屁股席地而坐。
棋疯子完全瞪开双眸:“堂堂位列神榜第五位的不惑禅师屈尊来老疯子这儿有何指教?”
“指教?”不惑禅师瞪圆了王八眼,跳脚大骂:“老疯子,你这是变着法地骂老子啊,你一个臭不要脸的神榜探花位用得着老子指教?”
棋疯子长叹一口长气,紧紧皱眉,他很不喜欢人将他列在神榜之上,却无可奈何。
静默良久,不惑禅师沉声道:“神榜上的几个人耐不住性子了,那几个老东西都是不将大能强者放在眼中的老妖孽,一心修行想着成仙果,一直难以突破桎梏,此次东灵出现神秘古卷,仙宝出世,他们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老疯子没答话。
不惑禅师摇头:“他们不该去的,平日倒没什么,但是这次江长安被困在密卷之中,他们明知道这一点还要跑去和稀泥,这不是自找无趣?真是活得久了,修为越修越高,脑子越长越小。”
听到这个姓名,棋疯子神情微微波动。
不惑禅师轻笑:“你不用担心,那个人已去了京州,神榜上那几个不敢分的家伙可都在京州,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京州……”老疯子沉吟思考片刻,哗啦一声将棋盘推翻,躺在破草席上,睡了。
……
京州城,东街最繁华地,一条狭窄望不见尾的叫花巷。
天色幽暗,秋风中的清晨散发着浓浓白雾,仿佛窥探着贪婪者的内心,吞噬着无边**。
九月风如蚕丝般绵柔,又似冰粒般刺骨,穹顶
鱼肚,朝阳未初,街上行人稀疏,叫花巷里的满城乞丐裹着破烂茅席做着香甜的春秋大梦。
没有乞丐会在这个时辰醒来的,古往今来也从来没有一个会早上出去讨要施舍的乞丐,如果一个乞丐能够起这么早,那他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了。
可万事偏偏总有意外,一个双耳失聪的老叫花子倚坐街头,神色凝重而庄严。
他每日都会这个时辰醒来,早睡早起,身心无恙,尽管已经要饭许多年,这个好习惯依旧跟着他。
突然,他的双目猛然定格在巷口,石化当场,接着,全身犹如筛糠一般剧烈颤抖,黑眼圈裹挟的眼白中竟裸露着刻骨的绝望,野兽一样的恐惧充斥全身,将他吞没。
老叫花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男人,尽管他苍老了许多,额前也多了几缕银丝,但是那一脸颓废慵懒、只将世事作为手中把戏的姿态他怎么忘得了?
第一次遇到这个男人时,老叫花是京都城中一小卒,那日城中传疯了有人自夕照国而来并且带着破夕照国夜将之法的消息,一时间万人空巷,都想一睹这位神秘人的模样。老叫花于人群中垫脚眺望,那个男人神色恬淡,笑意浅浅,说不出的洒脱,道不尽的风采。
那是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从容。
第二次遇到这个男人时,老叫花已不再只是小卒,他成了皇城禁军一员,那日景皇陛下于惊天楼大摆宴席,那个男人冲了出来,千军万马在他面前纸糊一般脆弱,即便护持陛下的十八位妖孽老供奉也恐怖惨死,鲜血从顶楼一直淌进底层泥土里,三百株凤缃白梅嗜血而生,花色刺目。
那是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恐惧。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你不是发誓此生绝不踏入京州半步吗?为什么还要回来?你将我们害的还不够惨吗?”老乞丐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两只完全血红的瞳仁滚成了椭圆暴突出眼眶,一张脸扭曲狰狞,大口硬生生撕裂了嘴角,一动不动。
一个神鬼不惧的老叫花,骇死了!
……
走过叫花巷子,便远远看见一座高楼立在当前,时辰虽然尚早,但是这座高楼的买卖却通宵达旦,昼夜不息。
这个时间也有不少的公子哥出入其中,多是笑着进去,哭着出来。更甚者有的客人是被三五个壮汉抬着扔出来的,全身上下未着片缕,凶狠叫骂了几句不得不捡了个破碗也走进了叫花巷,没再走出来。
高楼门前金子牌匾上写着四字
“金钩赌坊”。
赌坊一楼是一间三十丈阔大的金庭,牌桌赌局数不胜数,人挨人人
挤人,喧哗声三条街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正当此时,但听得轰隆一声,一头三角火牛虎被从门外生生砸了进来,直接拍死数二十余人,那火牛虎则硬生生钉在了厅内最里侧石壁,斗大的头里没入墙内,屁股冲着众人,僵硬似冰石。
砰砰走路声紧接着由门外传来,一个丈八高的秃头壮汉,络腮胡,四方脸,五官扭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裹着鲨鱼皮藏蓝裤,上半身裸露着夸张的肌肉,一步一个脚印走来,站定门前,嗓门暴喝如雷:
“叫你们管事的滚出来!”
笑容谄媚的管事呵呵咧嘴凑上来:“这位客官还不知这里规矩,从来没来过吧?在金钩赌坊这一亩三分地谁也不能放肆,但是客官一来到就杀了我二十多名客人,这笔账你可是要赔的。”
“规矩?哈哈哈,某人从来不知什么规矩,只听闻这金钩赌坊背后主人手里握着京州乃至整个夏周国一十八州的钱财命脉,钱庄、赌坊不胜枚举,某人今日便是想要讨要一二。”
管事脸色耷拉下来:“客观是要钱?”
壮汉闷声大笑:“某人想要的不是钱,只是也想坐这最大财主位置上观瞧观瞧。从今以后这金钩赌坊就是某人的,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大惊失色,管事心中也是大震,这话中含义傻子也能听得出来,再看墙上火牛虎,此人非但神力非凡,境界想必已将近大道篇。
正当此时,只闻楼上一声淡漠:“能说这话的不少,但是不怕死的却不多。”
众人看去,这是一个服饰怪异的中年人,身上穿着通红色道袍,胸前阴阳无极图,背上背着一只人一样大小的紫红葫芦,手撵胡须,目中无人。
垫足飘然落在大厅中央,弹指拂袖拍了下壁上火牛虎的屁股,哧哧焦响,眨眼片刻,火牛虎已化成飞灰。
“这位莫非正是已步入大道篇破妄境的火道人?!”
这话一出,就听一阵喧哗,旗凤州白灵谷中火道人一人斩杀九位半步大能,这样的战绩怕是古今少有,据传那背后紫红葫芦里装着的是乃是由九千尺地心索取来的七转琉璃火,纵然大能强者也不敢缨锋。
壮汉冷笑:“就凭你,杀不了我。”
说罢,他暴喝一声,全身肌肉有鼓起三圈,小臂足有水桶粗,肌肤表面缭绕黑烟,竟是大能威势。
火道人风趣笑道:“我只说你会死,可没说我能杀的了你。我是杀不了你,但门外的人摘你头颅就如探囊取物一样简单。”
话音刚落,就听壮汉身后门外有人道:“让开。”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神榜
声音充着一股奶气,壮汉转过身去,所有人也才看清,这是一个身高不足七尺的少年郎,目如朗星,唇红齿白,真堪是眉清目秀,一身白衣,身后背着一柄三尺青锋,青锋无鞘,戾气内敛,上雕青龙,内塑金身。
“含光剑!他是……小剑魔独孤胜!”
“小剑魔!不知这小剑魔的剑术与江家那隐世的夜阑听雪比试起来谁更胜一筹?”
所有人一道惊叹不已,小剑魔年龄并不小,至今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活了多久,有人说是耄耋之年,也有人说他已是百岁老人,得益于曾偶然食得一枚百年难遇的万寿果,自此竟逆行生长,再加上他痴心于剑道,造诣非凡,也有了小剑魔的称号。
火道人轻笑:“小剑魔都来了,果然不如我所料,今日这金钩赌坊可真是热闹至极,其余的几位道友还等着在下亲自去请吗?”
就听人群中各处哗啦啦走出近十人,每个人身上都散发出霸道逼人威势,携带宝物,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们互不相识,却都为了一个目的而来。
“白眉老佛宁智,仙客孙鸣,绝枪圣李和来……”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赫赫威名的大能强者一时间共同聚集于此?”
壮汉额前已淌下冷汗,直觉告诉他这些人每一个都能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撕成碎片,上下两排牙齿打着寒噤,两膀子肌肉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萎靡。
场面一时静了下来。
正在此时,就听楼上传来哗啦啦盘耍核桃的动静,一个又矮又胖又丑的中年人带着一脸憨笑,身上穿的是常人一样的普通粗布麻衣,一颤一颠地下了楼。
这个人身上没有半点力量,哪怕一个普通人也绝对能将他拍在地上。
但就是这样一个又丑又胖的矮矬子,没有人敢将他忽视,装潢奢华的大厅内像是结了冰,滚水彻然消静,只剩下哗啦啦的核桃声。
“神仙老虎狗,大能傍地走,抖擞皆威风,见我也须尽俯首。”
说话时,果真堂中十几位大能强者听话得跪倒在地,无论是小剑魔还是火道人,皆是一脸凝重,卑微至极。
孙九重是个穷光蛋,倘若是二十年前,这句话或许会有人相信,但是放在今日,人们只会当说
这话的人疯了。
堂堂夏周最大钱庄最庞大赌坊的主人怎么会是个穷鬼?
人生在世凡能成大事,须有七分力,两分运,最重要一分乃贵人扶持。孙九重就遇见过一个贵人,迄今已有二十年。
在其身后,恭恭敬敬站着一位三十岁挂零的青年,一身书生打扮,羽扇纶巾,嘴角总会带着殷殷笑意。见到此人,小剑魔的神色也更加崇敬谨慎,尽管他已是大道篇,踏入了大能强者的行列,但他非常清楚,这个笑容洋溢的年轻人能随时随刻置他死地。
这次底下成百上千人连细声讨论也不敢了,谁敢在年纪轻轻便跻身神榜七位名次的白面笑书生面前低语?白面笑书生只有一个,而能让笑书生心甘情愿舍去性命保护的人普天下也只有一个孙九重。
孙九重打量两眼:“信都收到了?”
“都收到了!”诸位强者答道。
“那就去吧,此次截杀,各司其职,死的越多越好。”
“是!”
十几人再度悄然退去,如清风。
壮汉依旧站着,待到几人身边擦肩而过后,身体已经开始裂出一道道裂痕,顷刻间大卸八块。
孙九重没有回到楼上,而是一反常态守在了门前,蹲在那里向外张望,神色中竟流露出少年一样的期待。这么一番闹腾,赌桌是玩不成了,所有人想走却又不敢经过这扇门,只得一齐等着。
这位大财主在等什么?所有人无不好奇。
整整过了两个时辰。
忽然,孙九重惊喜地朝门外冲去,跑下台阶一脚踩空,狠狠摔倒后也不顾下人搀扶,依旧笑嘻嘻地跳起来跑去,众人惊愕时,他已陪衬着走了回来,他为身后的中年男人鞍前马后,满面春风。
直到迎着那男人坐在大厅中央,万众瞩目。
“您……您怎么突然来了?若非下面人看到,我还不知。”孙九重激动地忙前忙后,眼中竟生出泪花,起香炉,煮新茶,声音激动地微微颤抖,“知道您不喜欢大动静,没敢设宴摆席。”
“你做的很好。”江天道望着窗外,笑意盈盈,天气很好,可惜没有蒙蒙细雨。
自始至终,白面笑书生的目光也不敢与其对视,却始终难以掩饰内心激动,血脉
喷张,只敢偷眼观瞧。
喝过半盏茶,江天道轻轻笑道:“你我足有二十年没见了吧?”
“二十年零七十三天。”孙九重替他将茶满上,问道:“您的身体如何?我派人给您送的仙参灵芝可曾服用?您的身体向来不好,我担心……”
“那些东西太苦了。”
“是。”孙九重颔首应答,暗暗将这话刻在心里,过了一会儿,主动道:“方才我已经将人全部派出去了,那些妄图前往东灵国北鸿山加害四公子的所谓正道人士都会在半路受到截杀,会死很多人,截杀之后,这些人会马上赶往北鸿山搭救四公子。”
孙九重说着打个哈欠,江四公子危难之际,他猜到了江家会出人,他猜到了夜阑听雪,猜到了渔常客,甚至也猜到了那个位列神榜前茅的章云芝,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来的人是江天道,这是怎样的怒火?他不敢猜度,也无心再去猜,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他已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
孙九重内心忐忑,终于忍不住问道:“您此次前来京都,是……”
“杀人。”
说着,他已起身,走出门外。
孙九重没有阻拦,只是躬身相送,而后站在门前,又站了整整两个时辰。
小剑魔独孤胜去而又返,疑惑不解闪身出现在白面笑书生身后,凝视着门外老泪纵横的孙九重,向笑书生低声询问:“道兄,那位客人是……”
“他姓江。”笑书生眼中涌现无限的狂热。
“姓江?那又如何?道兄你已跻身神榜第七位,何惧此人?”小剑魔傲慢道。
“神榜?”笑书生笑道:“他不在神榜……”
“那为何……”
“因为神榜就是他排的。”
笑书生缓缓走出门外,留下一脸惊恐错愕的小剑魔,思绪凌乱。
三日后,京州城中神榜第四位“修罗刀祖”任云踪、第六位“十方秀才”张百年、第八位“巨灵仙翁”欧阳戬横死东城上,没有半点搏杀痕迹,甚至未来及出手,就已惨死。
这三位生在传说中的大人物在死前的最后一刻都是有两个共同点,一是都正要奔赴东灵国寻仙宝,二则都是死状惊恐。
就好像,是生生骇的!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仙图碎了
北鸿山寨已不再是彼时荒无人烟的样子,短短数十天,这里生出了参天大树,嶙峋怪石。
势比天高的仙图古卷斜插群山之间,金丝绢帛上爬满了绿枝,浑然一体,如是天成。卷轴的两只金柄遍布龟纹,绢帛中心裂开百丈缝隙,缝隙中有微波荡漾,暗通玄境,千山万水皆是从中流落出来。
群山顶上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不见天光,不是黑云,是密不透风的人群。
数之不尽的强者各展旌旗,面若冷霜,黑光摇曳,场面不下上万人,一时达到了一种巧妙细微的平衡,谁也不肯先出手,以免沦为众矢之的。
大能者为之仙宝,小喽求之江长安。鱼龙混杂,各怀鬼胎。
东西南北四个方位,聚集不下百余股势力,正东方,浩浩荡荡开来一群修士,足有上百人,尘烟滚滚,大旗招展,坐下各种各样的走兽为骑,五彩缤纷,像是点缀的点点星辰,神力不凡。
他们衣饰统一,灰白色的道袍上绣着一个棕黄色大字甲。
甲第道盟的甲!
“凌霄宫莫谷子、弥修界的大难佛陀都带着众多门人来了,还有沧州杀手盟,江长安悖逆天道,天理难容,人神共愤,注定必死无疑!我要将他碎尸万段!”人群中簇拥着的一个女子,样貌俊美,一双狭长的凤眼,眼中却多是藏着阴冷。正是在百将窟中被江长安下了毒药,也是甲第道盟盟主孙鹤第的宝贝女儿,孙罄。
“此次不仅是要了那江家小儿性命,最重要的是仙宝!”身着鹤氅道袍的孙鹤第面如青石,上次率领众人前往江州找那讨要女儿的解药,非但没有寻回解药,反倒受辱,还被那江琪贞的手下打断了一只腿,这个大仇岂能不报?!而今诸多强者聚集此地正是天意使然,必要一雪前耻!
孙鹤第朝着西南方向同样穿着金丝道跑的白发老道拱了一手,笑着说道:“未曾想凌霄宫也来了此地,更未曾想连莫老前辈都亲自出关,听闻昔日炼丹门门主慕华清死于江长安手下,莫老前辈是来为徒儿寻个公道的?”
莫谷子淡淡一笑:“凌霄宫与江州之间的误会早已化解,此次前来乃是一睹传说中足可力压极道神兵的仙宝,江四公子之事,凌霄宫不会插手。”
“老奸巨猾的东西倒是将自己说的人模狗样,择得干净!”孙罄小声暗骂,莫谷子的话也说出了许多强者心声“我们单纯是为了仙宝,谁救江长安我们不会相帮,谁要杀他,也与我们无关”。
忽然,场中有人道:“列位,寻仙宝无碍,但求列位勿要插手我等营救盟主。”
说话者不像众多强者那般驾驭长
虹立身长空,而是站在孤峰绝顶处,一身青衣书生打扮,身上没有丝毫灵力,与这一切肃杀之景格格不入。即便如此,面临千万道逼人的气势威压,他竟不卑不亢,云淡风轻,令不少人刮目相看。
纷乱中,一人问道:“说话者何人?盟主?江长安是你们什么人?”
青衣书生拱手,道:“在下温惊蛰,乃公子盟一执笔小吏,在下的盟主,正是公子盟的盟主!”
“公子盟!”
不少人为之一怔,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并非公子盟现如今多么强盛,而是它发展的速度实在令人咋舌,短短几年时间就从一无所有发展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能站在这个地方的哪个不是数十年乃至百年以上的老字号?唯独这公子盟让人不敢小觑。
人们就是这样,相较起功成名就的老拳师,人们更害怕那些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因为老拳师知轻重,持名利,而毛头小子只有一脑门热血,还有一对敢打死人的拳头。
孙罄冷眼瞧着,声音阴阳怪气:“真是可笑,什么狗屁的公子盟,我甲第道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妖盟,就凭你们这群人还妄图阻拦这么多的强者?”
就听得另一方两个中年男人声音齐声道:“公子盟阻拦不住列位强者,但是加上我等的话挡住一个甲第道盟,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瘦一胖、一高一矮的两个人,黑衣道袍,正是阴阳二老。
“诸位,大家来到这里的多是为了仙宝,这点我兄弟二人管不着,毕竟这地儿也不是我兄弟地界儿,出了仙宝理应给天下人观赏,但是同在这古卷秘境中的还有我寒门门主,还请诸位勿要伤了我家门主!”
话音刚落,一个女性冰冷的语气狂声斥喝:“寒门?不就是沧州寒铁盟吗?沧州此次前来的还有杀手盟的朋友,期间不知有多少大能强者接下了斩杀江长安的生意,你们当真应付的过来吗?哼,偏巧不巧,我的门人并非是为了仙宝,乃是为了那江长安的人头!江长安杀我门人,不死天理难恕!”
司阴司阳两兄弟目光闪动,直到望见这女子身后数百人白衣弟子与战旗上的名号后才恍然大悟,大笑道:“原来是慈心洞天的朋友,明白了,我们门主英俊潇洒,勾走了你们慈心洞天的慈心圣女,你们就忍耐不住要讨个公道啊?未免太大张旗鼓了吧?听闻慈心洞天的弟子不得随便婚配,阁下究竟是恼恨那陆圣女,还是嫉妒她找了个好郎君呢?哈哈哈……”
此话一出,无数人忍俊不禁,慈心洞天圣女陆清寒与江州四公子之间的诸多风流暧昧只曾听闻,未得当真,而今亲耳听到
知情者曝光,也算一桩有趣的大新闻,有趣得很!
“你……” 中年女人青筋爆凸,满头黑线,眼看就要控制不住,挥动法器动手。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山川崩裂,瀑布倒卷,残云排山倒海一般泻去。横插在地面的金丝古卷传出噼啪的撕裂声响,两道金柄龟纹一步步扩散开,遍布整幅古卷仙图。
“啪!”
一声脆响如同水晶炸裂,轰碎声好似雷鸣,振聋发聩,古卷图四分五裂,碎成千万片银光!
“什么动静?!”
“碎了!”
“仙图碎了!!~!”
众人惊赫,纷纷向后撤退千丈,眼见古图毁于一旦,数百座山峦巨峰凭空飞出,上千条水流银龙迸射,虚空震震,俨然就要承受不住,剧烈的爆炸气浪回溯凝缩成芝麻大的光点,片刻宁静后炸开白光,将这幅天地都要撑碎。
足足半个时辰,爆炸白光方才散去,视线逐渐变得清晰明朗,眼前所展现出的画面让每个人都目瞪口呆。
仙图完全损毁,真正的图卷世界暴露在这方天地,拟造了新的乾坤,奇石怪草遍野,山峰高耸入云,天空阴云密布,数之不尽的洪荒猛兽无论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此刻全部都展现在人们面前,俨然一副天地初开的混沌景象。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这是在哪儿?!这些都是什么?”
一些修为低下的修士恐惧嘶吼着,撕毁了身上衣物,将身躯抓挠得遍体鳞伤,朝远方跑去,竟被吓得痴傻了。
更有甚者,被这些灵力创造出的太古妖兽吓得魂飞魄散,五脏俱焚,死的不能再死了。
突然,有人拼了命地惊叫道:“快看!中间那座最高的山顶上,是不是……有人!?”
有人!是仙人?
众人连忙看去,数百丈远的山峰上果真有一个人影,却不是仙人。
他被铁索捆绑在三丈粗的青铜柱上,两肩钉着小臂大小的刺骨钉,将他死死钉在铜柱,又有数十条黑龙锁链牢牢困住,破碎的白衣被鲜血染成了通红,耷拉着脑袋疑是昏厥,又疑似死去,黑发飞瀑似地散落遮住整张脸。
血,已经流干,凝固,结冰。
“那是谁?”
黑云蒙蒙,再加上妖兽幻象作祟,无人看得清此人面貌。
公子盟人群中,苏尚君的目光却变得呆滞,面色苍白,双瞳死灰,椎骨之痛深深烙在心尖,泪水无声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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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生而杀人
苏尚君眼眶通红,粉雪肌肤敷上一层森寒苍白,眼眸一瞬不瞬,嗓子像是被人扼住了,哽咽得吐不出一字。
“姐姐……”身旁苏尚萱的眼泪早已夺眶而出,香肩不住地颤抖,脸色煞白,木讷无神,如是被人拘走了三魂七魄。
“是江长安!”
不知是谁吆喝一声,所有人顿时炸开了锅,群山遍野的呼声此起彼伏。
“江州四公子江长安!此子手中握有极品仙宝,更有两族禁法在手,若是获得其一便足有无量大能!”
不少人欢呼着,仿佛那种种秘宝已经是囊中之物,他们的鲜血在体内沸腾,完全丧失了理智,什么也顾不得朝那山峰飞去。
为仙宝而来的大能者虽多,但是仙宝真假谁能确保?眼前的江四公子手里有仙宝可是确实的真消息!
“诛杀江长安,夺取仙宝!”
“杀江长安,夺仙宝!”
“……”
最原始的贪婪**变成疯狂的嘶吼充斥在每个人耳中,挑衅着每一根绷紧的神经。
一时间,大半人群蜂拥而上,各显其能,千万道奇光异彩绚丽夺目,遮天蔽日,威能不凡。
仅有个别几拨势力远远观望,其中无不是大道篇的大能强者,看着这一出热闹大戏,不过草鸡互啄尔。
早在众人出手第一刻,苏尚君与司阴司阳已下令,公子盟、寒门尽数飞出,驾驭神虹奋力扑杀抵挡。厮杀声震彻九霄,血液如同骤雨喷洒,成百上千条修行者的性命被收割,形魂俱灭。
“区区未成气候的公子盟也敢再次叫嚣称雄?!一群蝼蚁,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一位全身黑衣的杀手盟半步大能强者蔑视冷冷说道。
“杀手盟又是个什么东西!”司阳怒吼着化成一道火光而来,一掌掌削断面前的山峦,瞬息飞跃百丈,掌心紫金色雷光爆射向黑衣老者。
虽为杀手,但黑衣老者已登临半步大能境界,一只脚踏入大道篇,抬手拨乱虚空,那道紫色雷光生生扭曲,势如劈竹的劲头顷刻消弭,未即老者十丈领域。
黑衣老者眼中不屑
更甚:“昔日的寒铁盟老夫或许还会畏惧几分,但如今的寒门?呵,在老夫眼中就是一个屁!”
司阴司阳脸色阴晴不定,黑衣老者所言不假,寒铁盟改号寒门,跟了江姓,偌大的盟会居然要听命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诸多寒铁盟强者接连退盟,就连这次救援也有不少倚老卖老的老家伙借口身体不适而撤去,今日的寒门远非彼时,至少目前来说是如此。
黑衣老者频频冷笑,瞪着司阴司阳,狂笑着叫嚣道:“怎么?被老夫戳中痛处了?哼,凭借你兄弟二人的力量,即便老夫站在此地一动不动,你们又能奈我何?!谁能奈老夫如何?!”
噗!
纷乱中只隐隐传出匕首刺入皮肉的声响。
司阴司阳大吃一惊,黑衣老者心口正透出三寸刀锋。
黑色的刀刃,比墨水还要黝黑,淬着冰蓝色的烈火,诡谲灵异。
黑衣老者右眼皮疯狂颤抖着,浑浊惨白的眼球几乎都要跳脱出来,张大撕裂了口,狰狞扭歪了鼻子,惊恐有亿万状,但他绝对是对恐惧的那一种。
他惊愕地转过头颅,颈椎跟着噼啪作响,持刀人竟是平日里最要好的挚友,他的嘴角带着猩红的邪笑,手腕带动刀刃将那断裂的脊椎撕裂拔出!
黑衣老者眼珠逐渐死灰,到死他都不明白,这个人为何会对自己下手。
杀手盟顶尖的杀手,被杀手杀死了。
这一声弑杀就像一个引子,场中形势瞬息巨变!
无论是哪一个盟会门派中都开始自相干戈以对,数十名所谓的正道强者都被身后的人结果了性命。这些人以零汇整,聚沙成塔,直到他们结成整整齐齐的列队,撕掉假面,露出齐刷刷的金边黑色紧身衫
每一张脸都遮住了面孔,只露一对默然冷淡的眼睛暴露在空气中。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像是被血浸泡成了弑杀之性,再沉入江河海底,冰冻千年,就算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一丝不挂站在他们面前,也都是视若无睹,他们眼中只有敌人,就像……
就像天生就是为了杀人而来的。
其中有人早已伤痕累累,甚至断去一手一脚,胸口插刀,背上皮肉被揭掉大半,但脸上表情依旧铁一般凝固,对他们而言,只有站着和躺下。
他们结队成行,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大网,把这座孤峰护在身后,不让任何人靠近江长安半步。
足有三千人!
“是……是东洲死侍!”
“东灵国皇室手下的东洲死侍!怎么可能?!这小子和东灵皇室有关联?能让三千名死侍拼死相护!”
孙鹤第见机冷笑:“诸位同道莫慌,这东洲死侍无论再如何强横,也是肉身凡胎,被我等手中神兵砸到也会死!有何惧?!”
“甲第道盟孙盟主所言甚是,以贫道来看这什么狗屁的东洲死猪不过徒有其表,不堪一击,老道前去领教!”
人群中飞出一道绿芒直逼这张无懈可击的人网,一名元婴境界老道手持一柄开山巨斧,凌空立劈,一击威力足追半步大能,纵然破妄境强者也绝不敢缨锋相对。
三千东洲死侍却都像是没有看见这人一样,不为所动,紧接着,一名死侍慢慢走出矩阵,面无表情。
他的境界不到元婴,在所有死侍中排的下列,只有紫府境中期。
“紫府境中期迎击元婴强者,这家伙是活得不耐烦了!”
“哼,什么狗屁的东洲死侍,原来就是根本没长脑子的家伙。”
议论纷纷,老道青筋鼓凸,羞恼至极,这无疑是对他的蔑视侮辱。
“竟敢将贫道视若无睹,岂有此理!你这是找死!”
老道探手开天巨斧,一着力劈华山斩杀过去,力沉势猛。
黑衣死侍居然不避不闪,连眼睛都没有霎一霎。
只听“哧”的一声,老道双手的斧头,落在了他的肩胛骨。
鲜血红花般飞溅而出时,死侍从背后竟也掏出了一柄巨斧,竟也一模一样的招式砍出一招力劈华山,砍在了老道的肩胛骨。
突然间,所有的动作全都停顿,连呼吸都似乎已完全停顿。
刹那,这一战已结束!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飞!飞阵!
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几乎不能相信世上真有这么样的人,真有这么样的事。
鲜血雨一般落下,雾一般消散。
贫瘠赤红的土地上已多了点点血花,鲜艳如血色梅花,两条手臂连带着半截上身健肉躺在地上。
黑衣死侍的脸上,还是完全没有表情,只不过一双眼睛冷冷地死鱼般暴突出来,他还是看着老道,眼睛里竞似还带着极血腥的讥讽之意,还有蔑视。
老道的脸却已完全扭曲变形,眼睛里更充满了惊讶、愤怒、恐惧。
场外所有人的呼吸都顿了顿,即便再强的绝世强者也为之震颤,世上竟然真的有这种人,这种事。
孙鹤第远远看着,不自觉的揉了揉发凉的肩胛骨,冷汗涔涔。最恐怖的并非这个不惜生命的死侍,最可怕的是从死侍出手到结束,所有死侍的脸上都未曾兴起一点一滴的波澜。
每个人都没有!
他们早就知道他要做的事,以命换命,相同的,他们也会这样做,毫不犹豫!
他们就这样面面相对着站在那里,突然间,两个人的眼睛全都变得空洞、无神。然后两个人就全倒了下去。
其余人口中反复诵着:“奉吾王命,护佑吾主,时日曷丧,及汝皆亡!”
如是超度的经文,又似战神的符。
而这些死侍的主人,也站在死侍结成的人墙背后,从出现的那一刻她的眼眸就没有从江长安的身上离开过。
司徒玉凝心如刀割,表情平淡如水,今日这些人,都是要死的。
正在此时,四方雷震声铺天盖地袭来!
远方黑云隆隆,几欲摧城威势逼近,杀气滔天!
就见天边三支军队骑行异兽踏空而来,足足有千人余,每人身着龙獒甲,虎皮战靴,鲨鱼皮的拳套,全身上下装备竟然都是凶猛异兽身上扒下来的皮肉筋骨所炼化,令人心悸,千人背着上百杆招展大旗,红线绣着古老的图腾,还有晦涩文字。
“蛮丘国!蛮丘国的西部蛮子!他们竟然秘密潜入了东灵!这……”
“蛮丘国的那群异人!”
众人变色,蛮丘国土地贫瘠,这也造就了优胜劣汰的残酷环境,能活下来的哪个不是手里握着几个人头?眼前杀气腾腾的兽甲兵眼神凶恶,恨不得要将所有人活生生吃掉!骨头也不吐一根,每个人都坚信这一点。
兽甲军为首者一位首领看到了山顶,怒吼几句话,其他人没人听懂,但从手下瞬间如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异常的兵士,不难猜测话里内容。
没有多余一句废话,这群野人真如猛兽般冲向死侍人网,顿时打破了针锋相对的僵局
仙宝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连蛮丘国的人也惊动了。
场面再度陷入极度混乱,杀伐声冲天动地,其他人也跟着这股威势冲杀,血红凝聚成雨点,雨点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狂暴!
但数个时辰,这道人网依旧坚固。
死侍死伤惨重,冲杀着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东洲死侍不要命,他们却还是要命的。
这群人真是怪极了,即便当他们先出招占尽先机,眼看面前死侍全身都似已在死亡笼罩下,非但无法变招,连闪避都无法闪避。
但是可怕的是,他们根本也不想闪避。当你的刀砍在他颈上时,他的刀也同样会扎进你的心脏!
对他们来说,死,就像是回家一样,根本就不是件值得畏惧的事。
谁也没见过这种拼命的打法。
不知何时,那位**上身的首领挥手示意,兽甲兵顿时撤开厮杀,其余人等见景也无奈退却,尽管仗着人多的优势,东洲死侍死伤不少,但战意丝毫未削减,或者说,他们压根儿没有战意,只有一股不怕死的劲儿。
兽甲兵首领挥刀歃去刀尖倒挂的血肉,操着一口蹩脚东灵话,狂声笑喝道:“东洲死侍!可是司徒玉凝在此?!”
司徒玉凝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吕奢吕统领,昔日手下败将有何指教?!”
吕奢不怒反笑:“手下败将不假!但今日却不同,这仙宝非我蛮丘国不可,还有你司徒玉凝,不知玉凝公主这般的美貌女子在床上是个什么滋味?是否还能如战场上那般英勇呢?啊?哈哈哈哈!”
司徒玉凝面若冰霜,声音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冷喝道:“诸位,今日有还望给我东灵皇室薄面,速速离去,方可既往不咎。”
话音刚落就有讥笑声传来:“既往不咎?你算个什么东西!东洲死侍固然强横,但又能撑几时?”
“就是!自身难保还妄想搭救他人,天真!”
“……”
司徒玉凝不打断每个人的声音,只待静静听罢最后一个人声音落下,嘶声冷笑:“好!好!好!
那你们每个人都把我接下来的话给我记住:今日我司徒玉凝不死,他日必屠诸位满门,男女老幼,片甲不留!”
字字珠玑,令人心惧。
但一瞬惊惧过后,又变得轻蔑,东洲已成孤军,还大言不惭,岂非可笑?
几乎所有人都笑了。
可是慢慢的,每个人都发现一件奇怪的事,他们听不到了对方的笑声
一声声鼓声盖过了笑声。
只见东方,有擂鼓阵阵,大旗招展,冲天的戾气好像要将
天地吞噬!
八个方向,呈八卦方位阵图将百里北鸿山脉包围绞杀而来!
雷霆之声齐齐咆哮:
“飞!飞阵!”
“飞!飞阵!!”
“飞!飞阵!!!”
蛮丘**队一阵骚动,带头将领吕奢猛然看向司徒玉凝,神色惊惧恐慌:
“飞阵!莫非……是夏周!司徒玉凝,你竟然允许夏周军队入驻东灵!”
司徒玉凝凛然怪笑着:“意不意外?我司徒玉凝说话算话,诸位今日过后,子孙后代,永无宁日!”
八道烟尘黄龙一般席卷至山脚,一些残余的纷乱厮杀也被眼前金甲铁骑惊得停下。
每个人都心里打怵,他们每个人的实力毋庸置疑得在金甲军士之上,但是有一点是他们没有的,那就是杀气与赴死的勇气!
他们的杀气盖过蛮丘国将士,勇气无两,所向披靡。
“飞阵军上军校尉虎翼将林显参上!”
“飞阵军中军校尉骠骑将张文少参上!”
“飞阵军典军校尉云麾将军何忠武参上!”
“飞阵军助军左校尉明威将凌宝葛参上!”
“飞阵军左校尉卫将军肖平参上!”
“飞阵军下军校尉征虏将军萧月楼参上!”
“飞阵军右校尉奉义中郎将孙文礼参上!”
“飞阵军助军右校尉偏将军郑小合参上!”
“夏周皇城禁军八校尉全来了!这……”
“怎么可能!这里距离东灵国皇城不过才七八百里,东灵国主是如何允许夏周军士在自家疆土上驰骋?!古往今来这种事闻所未闻,这根本不可能!”
“夏周国飞阵军八千众奉景皇之命,护送太子太傅回京,但有阻拦者,杀无赦!”
声如虎啸,地动山摇!
……
山巅上,江长安肉身被困缚,心神置身一团迷雾之中,像前眺望,看不见归途,回头看,寻不见来路。
一切都是陌生而又熟悉,脚下金玉莲花铺成一层层悬空的阶梯,在无垠天际中,一切都是这么迷惘。
恍惚间,他又看到了那座宫殿,与前几次不同,这次它不再破旧不堪,相反,金碧辉煌,白玉仙壁一尘不染。
但这种干净让人感觉越发清冷,厌恶。
他抬头望着金匾,泪水自眼角无声滑落,指尖拂去直觉冰寒刺骨,为何会流泪?悲伤?恼恨?愧疚?
再多的情绪,也只有化作此刻口中呢喃:
“往生殿……”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你们长老来不了了
殿中荒芜,只不过这次却多了一道身披黑袍的女子,双目紧闭,默诵佛经,短短一瞬,却一眼万年。
“安……安仙子……”江长安难以置信,一步步走近。
那道身影忽然破灭了,紧接着殿中只剩下一道微弱的青色烛火,一层极其漂亮的琉璃纱罩护在上面。
忽然,灯火也灭了。
在绚丽致美的琉璃纱罩中,在最稳妥无二的保护中,灭了。
这片景象又破碎,紧接着就看见一方碧玉高台,黑袍女子被数十道锁链困缚其上,一道道山岭虬龙般的雷光打在她的身上,足足上千道雷光,但她自始至终也未开口叫苦,她的眼中仿佛死灰一片,又仿佛被那灭却的烛火燃起万千生机,一点欣愉。
所有人都不知道,青灯为什么灭了?
江长安也未曾看清,尽管他距离灯盏仅有半步之遥,依旧没有看清。
慢慢的,他全身骨头像是碎裂一样绞痛,疼痛让他惊呼丧失知觉,眼前天昏地暗疯狂翻滚,意识也逐渐模糊,直到再睁开眼睛,朦朦胧胧中但听厮杀不绝。
山顶冷风如刀,他用尽全力拼命睁开双目,正见山下人影绰绰,两方对峙。
夏周禁军八校尉与蛮丘兽甲军的对峙,无有刀锋出鞘,杀气却已压顶,战旗哧哧作响,一旁山石草木噼啪崩裂,被这股无形气势生生压碎,一些境界低下的修行者不得已祭出法宝护持,才幸免于难。
慈心洞天一方众人中飞出一道人影,衣着蓝衣金冠,年纪四十出头的中年女人,绕指缠着一缕金丝,夕阳下金丝煞气更胜,湛湛金光如刀锋凌厉,她面若凝霜,冷笑道:
“夏周既是对峙东灵,那我等诸多道友便是又扯回了这东洲死侍上面,既然这些死侍依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打法,我便想要看一看有哪个用金丝银线的敢出来应战?”
“金丝绕指柔?想必她就是慈心洞天的大长老崔南青?”
“崔南青?那就不难怪了,她亲妹妹也就是慈心洞天圣女的师父崔宁被江长安斩杀于弥沙海,此次前来寻宝是假,报仇是真吧?”
未及死侍人影攒动,就听一声娇叱:“我来!”
一道倩影飞出,看清此人后,崔南青的脸色却直接变得铁青,恨不得牙齿都咬碎:“逆徒!”
“大师伯……”陆清寒拱手行礼,身后紧紧跟随五个带着面具的年轻人,正是毒王谷五行童子。
“住口,陆清寒,你早已不再是我慈心洞天弟子,果真
是跟了这江姓小儿本事长进不少,敢站出来挑衅我?”
“弟子无胆挑衅大师伯,但有胆舍命护我夫君周全。”
“废话少说,受死!”
崔南青绕指金丝瞬间迸射,万条金蛇吐纳,目不暇接。
陆清寒下了决心半步不退,赤红金刚丝同一时刻开出耀眼红莲,空中只听得当啷啷乍响,火花闪烁。
陆清寒紧咬牙关,奈何两人境界差距无疑天渊之别,无论操纵丝线的技巧或是杀人力量都落于下风,撑不下几个来回手腕已是阵阵酥麻。
哧哧哧……
一道道血口在她身上绽开,崔南青眼底越来越阴冷,她根本没想一击毙命,此地可没有盼蝶姑婆护持,她要在诸多同道面前宣告世人,背叛慈心洞天的下场究竟如何。
“若是将你这张脸蛋儿划花了,不知这姓江的还会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崔南青冷笑一声,千道金丝密密麻麻朝着昔日圣女脸颊铺盖过去。
叮!
一声剑光飞来,径直斩断所有金丝,崔南青急忙缩手,冷汗涔涔,刚才若是收手慢半刻,这道剑光已将她两只手都削去!
“谁?”
崔南青大喝声刚一出口又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到了持剑人。
破布青衣,竹片剑鞘下裹着的是一枚薄薄的三尺刀片,长长的袖口下,藏着八根手指。
“八指剑!夜阑听雪?!”诸多道人议论纷纷,场面嘈杂。
“听说他没有灵力,单纯体术已修剑道!”
“怎么可能?单纯靠力量谁能打出这样的剑光?谁能?!”
众人哑口无言。
突然,一声叫骂声震耳传遍山岳:“慈心洞天的老尼姑,你要是将我师娘的脸画花了,别说我师父,小道第一个饶不了你!”
说话间,一道白光率先自十里外绝尘而来,一个年及弱冠的小道士,灵力却雄厚难测,但是吸取了所有人的眼球。
“你又是谁?”崔南青心中本就不爽,此刻恨不得杀了此人泄愤!
“告诉你个老尼姑也无妨,记住了,小道乃天命宗,吴迟。”小道士顶撞回去。
“不惑禅师的关门弟子吴迟?!”吕南青脸色更绿,所有人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天命宗龙云婆婆也不敢收下的弟子,天资百年难遇的小道士,这样的人说是妖孽也不为过。
只是这样的妖孽,什么时候成了另一个绝顶妖孽的徒弟
了?
出乎他们的意料,吴迟的到来仅仅只是一个开端,没过多时,数百道衣着朴素道袍的道士人影御虹而来,每个人都是一手持招幡,一手盘算子,衣着普通却有不凡仙气,为首老妇人拄着龙头拐杖,正是龙云婆婆。
龙云婆婆身旁,小丫头伊柔泪眼婆娑,早在第一刻就找到了山上人影所在,眼泪断线珠子般洒落。
“看来天命宗也来执意趟这趟浑水?”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讥笑:“天命宗这群算命的也想妄动局势?痴心妄想,我狂剑阁的大能强者已收到在下书信,正在赶来,等来到此地还有他们猖狂之地?可笑之极!”
“说的不错,我珠云峰几位长老也在赶来的路上!”
“我烽火城的四位老供奉也在疾速赶来……”
“……”
当是一呼百应。
不错,这些修行者多是充当了探路斥候的角色,一旦确定仙宝在此就立马传信,紧接着再有强者赶到,待得一时三刻,便可轻易将此处夷为平地!
这点没有人怀疑!
因为那些大能强者实力非同小可,每一个都是能抹杀眼前东洲死侍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易自然的怪物。
哪知还未来及高兴,紧接着就听一个异样的少年声音懒洋洋传出:“你们的长老来不了了。”
说话的是身材矮小而挺拔的白衣少年。
“你是谁?又怎知我等的前辈来不了了?”
白衣少年笑道:“当然,死人如果还能来,岂不是天底下最怪的怪事?!”
死!
所有人心底惊寒,一个中年壮士暴喝叱骂:
“你这小个子大言不惭,又算什么东西!”
噗!
话音未落地,鲜血已先一步落地,中年壮士全身上下被切成三百块肉片,每一块大小分量都是一等一的相似。
没有人看到白衣少年怎么拔剑,但见他背后的剑光更加刺眼。
“含光剑,小剑魔独孤胜!”
“不可能!纵然小剑魔再如何厉害,也分身乏术,抹灭一门强者或许还有可能,但要诛杀所有赶来的大能强者,无异痴人说梦!”
“不错!说得好……”独孤胜朗声大笑,只是那笑声听在耳中比他的剑锋还要锐利,伤人,“我的确拼尽全力也只杀了东南方三路,其他的呢?”
众人忽然愣住:“你……你在问谁?”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观音三十二相
“当然不可能是在问你。”一声中年人浑厚嗓音传来,他的声音坚实有力,像极了手中吐着火光的丈八大杆长枪,“西北方四路,我收了。”
“绝枪……绝枪圣李和来!”
惊叹声未落,又有人说道:“两位道兄实力之强横在下望尘莫及,可怜使了这胖葫芦里的五彩神火也只拦住东北方两路。”
一个老和尚跟着走出来:“善哉善哉,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西南两路足以慰风尘。”
这些人的出现就像是一道道惊雷一样落在每个人头顶,彻底炸开了锅!
黄昏消落,银月如钩,点点繁星点在苍穹,这种美景在此地却给人前所未有的肃杀寒意。
“火道人,小剑魔独孤胜,白眉老佛宁智,仙客孙鸣,绝枪圣李和来……这……这今天是捅了什么篓子了?”
“今天夺宝一事,多半悬了……”
正当此时
“南无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惊怒天地,点点繁星似被金斗遮蔽,不泄毫光,诸多大能强者无不为之惊惧!
头顶遮蔽星河的并非金斗,而是一方破烂袈裟,袈裟烂了几个窟窿,也有几处补了几处补丁,袈裟主人立于一座孤峰上,衣衫褴褛,月光底下头顶光秃秃的,锃光瓦亮,只有绕着耳侧一圈橙黄色头发形如枯槁。
这和尚的身高竟然足足有两丈,双臂过膝,远远看去就如同一株又高又壮的松柏。
在其身后立着几位穿着打扮同样贫瘠邋遢的带发和尚,也是近乎两丈高,双手合十,就像是扎在地上的稻草人,无论再大的动静都稳如磐石,与世隔绝。
“佛山弥修界的那群蛮横苦陀子!”
“那个黄头发的莫非……莫非就是……弥修界至尊金轮活佛!排居不在神榜之列,却有神榜实力的隐世活佛!传闻他的实力早已逾越大道破妄,极境返真合体,向大乘而去,佛法更超凡常人,佛经颂得生死,高深莫测。”
“金轮活佛!”众人惊诧,光是位居神榜几个字眼就让人心惊胆寒,不少人听说过这个名号,弥修界的至高活佛,修行有三篇十二境,筑基篇练气、灵海、万象、泉眼,化境篇乃为道果、洞墟、同称紫府的人府境、元婴,入了大道篇,便先要荡除魔障,克服心魔,也就入了破妄境,紧接着返璞归真则为返真境,其后“道我合一”,乃为合体境,最后,绝然世外,踏入巅峰大
乘!
若是有幸再进一步,突破大乘玄关,便是所有修行者仰望的仙道!这种人数十万年来屈指可数。
不说成仙,古往今来入得大乘境者无不是封帝成圣,更别提在如今这个基本灵力都极为稀缺的神州大陆,花花世界,光怪陆离,光是破妄境衍生的心魔都折去多数半步大能。
眼前的金轮活佛,正是已然达到了合体境,眼中仅有禅理与冷漠,用佛家的话说,已然六根清净,用江长安的话说,已然阉割了人性的命根儿。
最夺目的,当是要数他脖颈之间戴着的佛珠,与身后几位僧人戴的火晶琉璃佛珠不同,这位金轮活佛脖子上缠绕着的竟是一颗颗风干的人头!这些人都是没有头发,像是生前也是和尚,大小不一,形态也各不相同,大相径庭。
有堪比拳头小的婴孩头颅,空洞的眼眶和裂开的嘴角凑成啼哭的表情,也有葫芦瓢大的脑袋愤怒狰狞,有欢喜的、愤怒的、悲伤的……
不多不少,三十二颗!
“观音三十二相!”有人惊叫,声音打颤。
“什么观音三十二相?那是什么鬼东西?哪有人把死人头颅挂在脖子上的?”
“观音三十二相乃是金轮活佛修行铸炼的法器,每颗头颅上到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童,身份实力皆是不一,力取世间平生万象,也就是‘众生相乃为佛法无相’,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感觉奇怪,曾经盛古神州也偶有仙宝的消息,但却从未像今日一样能够惊动金轮活佛来此……”
“莫非他根本就不是为了这仙宝来的?”
“屁话,来这地方要么是为了仙宝,要么是为了救人,还能为什么?”
沉默安静了片刻,那讲述者又淡淡说道:“早闻金轮活佛此法器暗合三十三道天外天,应是总共有三十三颗头颅,至今未凑齐第三十三颗头颅……”
想及此刻,众人大惊失色,寒芒骤立,俱是不约而同看向山顶
“他缺的,只剩下一颗天资卓越堪称绝顶妖孽的修行者头颅!!!”
……
月光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冷。
破落巷子之中,两道落寞的残影对坐执子,棋盘上黑白错落,激战正酣。
“亲儿子都快绝气了,你倒是还能沉稳在此和老疯子下棋
。”老棋疯子一手捧着烧鸡啃得满嘴流油,一手敲着棋子,双目注视着这个言谈有些诙谐的中年人,充满好奇。
江天道嘿嘿笑着,轻描淡写地反问:“你说命由天定还是由己造?”
“命……”老疯子沉吟半晌,道:“人生而自由,只是这种自由只限于选择。”
“不错,有时候最痛苦的并非是无路可走,而是路就摆在那儿,你不得不走。人有选择,但痛苦的是不得不做出选择。”
“这就是堂堂神权舍弃仙道的原因?”
江天道莞尔:“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选择,而数十年前注视着你的千千万万人,那些迫切希望亲眼目睹仙人诞生的千千万万人却没有选择,芸芸众生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个天之骄子在绝道峰顶扯下紫金冠、斩断烦恼丝,抛出轻描淡写的一句……‘不修仙了’。”
老疯子的手有些颤抖,既有愤怒,也有无奈,他本有机会像其他人一样,亲眼见证一位神的降临的。
老疯子苍老的嘴角向下弯曲,他仿佛又苍老了许多:“正如你所言,做出选择的人,远比没有选择的人痛苦。昔日在弥修界万佛塔曾听闻‘欲成无上大道,须了结自我业果,旁人干预,易坠魔窟’。所以今日你还是不得不做了选择,袖手旁观很痛苦吧?”
江天道淡淡笑着,不说话。
“你输了。”棋疯子将最后一枚棋子落在案上,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你总盯着的这天穹上究竟有什么?”
江天道笑了笑,头一仰慵懒地躺在了破草席上,这样双眼就正对着头顶繁星:“老疯子,先跟我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老疯子说:“亿万星河。”
“不对,这天上明明只有一颗星星。”他的笑容惬意,心思早已不再天上。
老疯子扫了眼比棋盘还要杂乱的点点星光,终于有了些疑惑:“最亮那一颗?”
江天道笑着摇头。
“最昏暗的那一颗?”
江天道依然摇头,沉默片刻,笑道:“是我眼中那一颗。”
目光所至,即是星辰!
老疯子瞳孔陡然凝聚,又悄然散开,二十年未得解答的问题在此刻终于释怀,长长吁了一口气,也学着他的姿势躺倒,紧接着狠狠啐骂句:“真他妈能杠!”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六千年龙青崖
面对那串人头串连的佛珠,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一直淡漠如初的东洲死侍脸上也有微微波动,他们顶多不畏惧死,可眼前却立着一位将死人做玩乐之物的人。
方才还杀声震天的修罗场,转眼就连喘息粗气的声音都没了,场面焦灼。
“金轮活佛,你当真是要取走这江姓小子的性命?”这种时刻,有资格开口的人并不多,小剑魔独孤胜正算一个,正色道:“你我也是旧相识,如今我受人之托必须要护持此子周全,你就算不给我一个薄面,难道就不好好考虑考虑江府神权?!”
“神权!”
提及这个名字不知多少大能为之变色,金轮活佛不禁正色,恐惧一闪而逝,不住冷笑:“哼,佛曰世间万物,如来,如不来!莫说神权不再,即便他今有二十年前的实力,贫僧也有信心不逊于他!只可惜这第三十三颗头颅的位置没等来神权,倒是等来了江家另一个人,也是命运造化,哈哈哈哈……”
金轮活佛仰天大笑,陡然之间战机一触即发,小剑魔独孤胜的剑光倾吐如龙,却没有盖过皎月群星的耀眼光芒,也没有无尽的屠戮杀机,这一剑,就像是极其平淡到了极点的拔剑式。
含光剑也正如其名,不露杀机。
众人不敢轻视,他们都明白这一剑已经极尽全力,小剑魔的毕生剑道,一切剑意都在此剑。
“嗡”虚空塌陷,一阵恐怖的气机发出,万古混沌之气流动,惊的所有人都飞退,这一剑的威势甚至要把天地分作两半。
剑锋不扰群星,群星却因剑锋所动,天上银河百万里,不过剑锋贰指尔!
“轰!”
金轮活佛也不落后手,三十二颗人头剧烈起伏,道道佛语口中吐纳成金光佛号印在每一个头颅眉心,顿时头颅内蕴生的灵力如复活了一样,自主抖动,如宇宙初生,开天辟地,混沌之气弥漫。
这股混沌气不断聚集,眼见天空竖起一道百丈人像,圣光万丈,普照夜幕苍穹,圣光人像一手持法印,一手端着玉净瓶,净瓶甘露年年盛,斜插垂杨岁岁青。白衣袅袅正似临仙,可这尊完美的身躯上,却四面八方伸展着三十二枚人头像。
他们模样神态不一,
但无一不是张开大口,像是一尊吞天的荒兽,星河都被几近吞噬,格外的恐怖!
他们又哭又笑,鬼哭神嚎,撼人心魄势如破竹,悲切哭声竟嘶吼出来一道崩坏三界六道的气息,强势而霸气,恐怖无边,惊慑所有修士。
“观音三十二相……这才是真正的观音三十二相!”
“金轮活佛竟然动了如此重的杀心!小剑魔恐怕也难是敌手……”诸多强者急忙再退避数十里,心存侥幸地开口说道。
观音三十二相轰动寰宇,声震八荒九天十地,天地间一切尽臣服在脚下,仙人杀伐不过如此,诸天万界都在颤抖。
独孤胜面色严峻,五脏六腑都要倒转,心魂也将被这声声厉鬼嘶嚎撕碎。
“这小儿的头颅贫僧非要不可。”
金轮活佛冷笑,一点金光朝向江长安斩杀而去,破空千里,一点寒芒!
“登徒子!”司徒玉凝有所感应,完全慌神,向远方望了一眼,惊叫了一声。
然而,就在这道金色火光最为浓烈刺眼之时,恍若璀璨烟花一闪而逝,忽然寂灭!
连同百丈高大的观音三十二相也被悄无声息抹去,音讯全无,三十二颗头颅咕噜噜滚落回金轮活佛脖颈,灵力黯淡,这一击就被这么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观音三十二相刚刚崭露头角,昙花一现,却转眼就被泼了盆冷水,没了动静。
所有人抬头怔怔出神,不明所以。
“是……怎么了?观音三十二相怎么突然黯淡?难道是有谁出手了不成?”
“怎么可能?谁敢在金轮活佛面前出手?谁又能一瞬便灭却这三十二颗头颅的威风?!”
“那就只有可能是金轮活佛有意为之……”
他们齐刷刷朝着红发僧人稽首,却才发现和尚的脸色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难看,像是吃了一只苍蝇。
接着所有人都看到了更加诡异的一幕,金轮活佛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孩子。
一个穿着件大红衣裳梳着根冲天辫子的小孩,左手提着只荷花篮,右手握着金如意,正在看着那三十二颗人头中死相最惊恐的一颗,痴痴地笑。笑起来脸上一边一个小
捌窝,看起来总是天真无邪,这样的小孩子,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让人感到厌恶。
谁能跟这麽样一个小孩子生气?可是这样一个小孩子,为什么能莫名出现在金轮活佛的身后?
甲第道盟、凌霄宫的诸位弟子瞠目结舌,孙鹤第也闭嘴不语,没有人是傻子。
金轮活佛愣了片刻,然后才问道:“你不怕贫僧?”
小孩子摇头,系着丝绳的冲天辫子也跟着摇来摇去,就像是个瓷娃娃。
他的两眼完成两个小月牙,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说道:“屏儿从五岁开始就和死人住在一起了,至今已有……已有七年了……”
没有人不喜欢眼前机灵可爱的孩子,哪怕是以人头做项链的金轮活佛也不例外,这孩子也本来就很讨人喜欢。可是他的胆子未免太大了,已经大得不像个小孩子了。
他的声音也如风铃一样悦耳,但说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伯伯,你的这些人头都比我住的地方好看得多,友善得多,屏儿喜欢,嘻嘻……”
金轮活佛眼神阴霾,那道正对着小男孩的人头穆然睁开空洞双瞳,霎时间云顶有多多紫色阴云蕴生金芒,金光似暴雨般轰隆隆凭空降临,朝着小孩子玄顶凿落!
簌簌!
顷刻间,不知发生了什么,紫云竟也如方才一般消散,滚滚金雷散成青烟,只是那小男孩已消失不见。
哼!
突然,一声冷哼传来,一种极道威压浩荡而下,无边无际,弥漫四野,许多山脉当时就震成了飞灰!
这是一种真正的无上威势,由远而近,所向披靡,像是万古阵法演化,天地齐震,所有大能人物都骇然,急速倒退已然不及,草草祭出各类法器,保命要紧。
“是谁?!”
金轮活佛大喝,火红的长眉都倒立了起来,眼神如利剑,凝望远空。
“龙族龙青崖!”遥远的天际尽头,更加轰动的大喝传来,仿佛有狂风嘶啸,细听之才辨乃为上古龙吟在浩荡,弗远不至,悠悠而来,震慑人心。
同时,一声呼喝也跟着入耳:
“江乌鸦,本少爷来救你了!”
第一千零二十章 你该死
“江乌鸦,你可得给我撑住了,不然本少爷非将你扒皮抽筋!”
“他奶奶个腿儿的!谁敢动我兄弟本少爷踢死他!”
……
如墨色般漆黑的夜,星光被压抑的气氛遮蔽。
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呼喝就从夜幕中云渡飞来。
无论是大能强者,还是无名小厮,亦或是金轮活佛都凝视夜色尽头。
墨色中忽然显出点点白色荧光,光芒照耀下看清一个囫囵轮廓一座楼
这的确是一座高楼,古老的山石林木披在漆黑的墙壁上,一眼看去好像一座山峰,山上百花争艳,飞流湍急,更有鸟兽虫鸣,可谓巧夺天工,完美的融合。
最瞩目当属山上慢慢一片雪枫林,古树连成一片,葱绿而芬芳,洁白的雪枫花一片又一片的飘落,雪白晶莹,流转白色精光,芬芳扑鼻,如冰花在飞舞。
偶尔几块巨石衔接处露出高楼的飞檐一角,青砖红瓦镌刻上了岁月的痕迹,透发着沧桑与沉重。
一座山外古楼在飞!
无论你承认不承认,此时这座山就在一步步逼近,天边至眼前,不过顷刻。
一阵秋风吹来,古木摇曳,花瓣漫天飞舞,簌簌坠落,到处都是雪白色,带着一种萧瑟,带着一种荒凉意。
哗啦啦锁链声搅动碰撞,寂静冷清的夜里百万刀兵激撞般刺耳。只因山前,一黑一白两条山岭般巨大的古老飞龙用锁链捆绑拉驰着驶来。
“龙青崖!此人又是谁?”凌霄宫座下一位极其受莫谷子宠爱的弟子忍不住问道。
莫谷子轻抚白须,波澜不惊的道心猛掀起滔天巨浪,笑意苦涩:“你可知区区百万里龙潭,一潭江流如何被人尊为烟瘴‘海’?”
小弟子沉思片刻,回道:“因为上古龙族就在烟瘴海,但是经过第一次两族之战,龙族七爪以上的神龙折戟饮恨殆尽,休养生息,就连第二次两族之战也未出世,如今的龙族早已无上古龙族神威。”
莫谷子苦笑更甚,摇头道:“烟瘴海之名乃三千年前兴起,并非因龙族……”
“那是因为什……”年轻弟子突然怔住,痴呆地看向古楼,屏住了呼吸。
小剑魔独孤胜脸上担忧彻底烟消云散,放声大笑:“枫上长青一叶舟,海内无崖万古楼!六千年龙圣龙青崖!金轮活佛,你的观音三十二相相较龙圣的‘七级浮屠’如何?!啊?哈哈哈哈……”
金轮活佛脸色彻底变成了泥灰色,眼皮阴森森吊沉着,见这吃瘪模样,独孤胜笑声更大,前
仰后合。
人群中议论纷纷:“何为‘七级浮屠’?”
“龙背有灵山,山中生墓楼,高足一百零八尺。有传闻数万年前龙族历代先祖葬身的龙窟被盗,其后万年所有龙身尸首全然被收纳于一座山木合流、天地生养的古楼中,古楼上下七层,龙族逝者以资历身份分别安置,故而,百尺墓楼七级浮屠。”独孤胜笑着回答,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他活了有三千年之久?”
“准确来说,是六千年。”一旁火道人也笑着应答。
“六千年?!烟瘴海之名自三千年前兴起是因为他?可他既然活了六千年,为何三千年之前才声名鹊起?”
“因为三千年前他代师收徒,教出了一个师弟,即便你没有听过龙青崖三字,但一定听过他师弟的名字?”
“谁?”
“妖斗古平风。”这次开口的是金轮活佛。
人群彻底被点燃似的沸腾,许多人没听过隐世的龙青崖,但是三千年第一人妖斗古平风的名号无人不晓,那个不惜倾尽一生也要促成两族和谐共生并存的传奇人物,竟是眼前人亲手教出来的师弟!
古楼前设有一席卧榻,斜卧在长榻上的,是个发须刷白的中年人,修饰整洁,衣着合体,英俊的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无论谁都应该看得出,他以前一定是个很受女人欢迎的男人。
只可惜他却是个残疾,在他后腰到颈骨之间,整个后背的肉都被完全掏空,脊椎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乃是一根雪枫白木削成的支架,他侧卧床榻,上半身则是全靠着支架支撑,不难想象这只白木一旦消失,他整个身躯都会支离破碎。
数千年来他都在这种酷刑一般的医法中活着,仿佛随时都会死去,但他已这样过了数千年。
所有人只需要看这个人一眼,就绝不会再看第二眼,绝不忍再去看第二眼。只有那个瓷娃娃一般的小男孩守在一旁,不时朝着金轮活佛打个鬼脸。
除此外还有一个人,自出现第一刻就翘首以盼,在山顶寻觅,正是断了一只龙角颇显狼狈的龙族未来龙帝龙囿灵。
龙青崖微笑着,金轮活佛与其对视,也微笑着,只是笑容未免牵强。
“你应该准备一下。”他的声音虚弱,却有股令人难以反驳的气势。
“准备什么?”金轮活佛道。
龙青崖笑道:“准备订做一副合身的棺椁。”
金轮活佛眼神陡转,杀气毕露:“出家人圆寂业火,不葬
尘泥。”
龙青崖笑着摇头:“非为葬你,而是葬这三十二位可怜人。”
金轮活佛嘴角蹦出冷笑:“你欲折我神宝法器?就凭你如今半龙残躯,贫僧又有何惧?!你龙青崖被称为龙族不世天才,今日贫僧就探一探这七级浮屠,摘得龙族先祖的天才头颅也是未必不可!”
金轮活佛被这股六千年之久的古老威势压抑得快要疯了,暴喝一声骤然而起,三十二颗头颅再度迸出万道金光!
轰隆隆隐约间,观音像再起!
簌!
然而,这次佛光还未来及变换,一时间瞬息万变,就见一道毫光始自东南!
浮光掠影千万里,一剑斩断观音首!
所有人无不为之动容,观音三十二相可称极道神兵,另一件神兵与其轻轻碰撞也是无法想象的灾难,翻山倒海,流血漂橹,但此刻它就悄然寂灭在眼前,葬身一剑。
龙青崖不用剑,也不可能用剑,但凡见过他的身躯,谁都不会反驳这一点。
他仍旧斜卧在床榻上,发着笑:“非我出手,他人之手。”
金轮活佛全然被眼前一幕震慑,倚仗百余年倾尽毕生心血的观音三十二相被一剑斩成了一团废渣,脖颈丝丝剑锋凉意,愤怒、震惊、心痛、恐惧各种情绪交织一团,短暂的冷静后都被这杀机惊散。
持剑的女人不算绝世佳人却异常清冷无尘,白衣素雅,青丝及臀。
她眼眸似在看金轮活佛,又似观山顶,她眼中似纳万古星辰,又似仅藏山顶那一人。
“玉心剑,临仙峰女帝!”小剑魔惊声尖叫起来。
众人惊呼此起彼伏:“我要疯了!这小子究竟还有什么人脉关系?!龙族不惜出世大大出手,临仙峰女帝也为之疯狂!这世界究竟怎么了?”
安君堂冷面如霜,淡淡说道:“你该死。”
清朗叱喝让所有人完全石化了,“你该死”,谁都敢说这句话,但谁敢对堂堂弥修界至高活佛说这句话?眼前这个女人就说了!不但说了,金轮活佛还无还手之力,在她面前,他就连愤怒的资格也没有!
不到半盏茶功夫,修士中关于这位临仙峰女帝的各类传言便已刨得底儿掉,最后各种各样的暧昧谣言又扯回到这位女帝与江长安的身上。
“临仙峰女帝为其震怒,疯了!简直疯了!”
正当此时,忽然有人扯破嗓子惊喝:
“魔魃!山顶……有魔魃!”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万魔噬身
长夜冷风吹开江长安的眼睛,他耳边似是听到了千军厮杀的呼叫。
刚要活动四肢,这才发觉已然被十多根锁链捆住全身,一下也动弹不得。
“你总算是醒了,江四公子还真是个大人物,这盛古神州不知有多少强者正在夜以继日地拼命赶来呢……”
千目上尊凌空立在一旁,占据了半张老脸的独眼诡异地转动着,欣赏着这个猎物:“你还在执拗什么,只要你将四枚六字箴言双手奉上,老朽保证你还是人间江州四公子。”
并非千目上尊不想强取豪夺,无奈六字箴言就像量天尺、炼妖壶、太乙神皇钟这等非凡神物一样,已经与江长安彻底融为一身,二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正因这一点堂堂上古仙人才迫不得已在仙图演了一出“善念献上魔道经”的戏码。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位江四公子并非绣花枕头一样的纨绔,彻底拆穿了这幅假面,不得已只得将他锁在此地来实现一个计划。
“江四公子如此聪明,可知老朽为何将你锁在此地?并且将你的消息公之于众?聪明如你可猜出老朽的计划?”千目上尊不等他回答便大声笑道:“人与仙最大的不同就是人有七情六欲,人的**太多,牵挂太多,江四公子也有牵挂的人吧?”
闻言至此,江长安一刹那猜出了什么,桃花眼眸阴冷肃杀。
“让老朽算一算,天命宗有个痴心丫头、东灵国手握实权的公主,还有曾几何时的慈心洞天圣女,对了,还有那位老朽的故人,也是现如今临仙峰的女帝。啧啧啧,江四公艳福不浅,面对老朽的折磨下定力耐性也是不浅,但就是不知这些人听到江四公子快要死了的消息会不会拼了命地赶来呢?而江四公子是愿乖乖交出六字箴言,还是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屠杀殆尽呢?哈哈哈……”
他阴恻恻地狞笑,毫无半点仙人姿态可言。
“哈哈,哈哈哈……”
忽而,江长安也在笑,笑得比他更狂,更冷,更讥诮。
千目上尊敛回笑意:“你在笑什么?”
“我笑堂堂几个仙人竟然和一个凡人联手合作,成了那人的杀人剑,纵火刀!”
霎时间,千目上尊的如同被踩住痛脚,声色巨变,尖叫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江长安笑道:“短时间内能将我的过往种种了如指掌,作为仙人你们不会俯身放下尊严去一点一点调查,你没有这样的耐心,更没有这样的时间,所以一定是有人告诉你,能比我还了解我自己、并且恨不得将我置于死地的人我倒是记得一个一个最爱佯装瘸子的人,萧纵横。”
“聪明!你真的很聪明,可惜不能为老朽所用,甚是可惜。”千目上尊第一次毫不吝啬对一个凡人的褒奖。
江长安忽然问道:“有件事你信吗?”
“信什么?你是想通了要说出六字箴言的秘
密?”这也是千目上尊第一次对凡人提及的秘密如此感兴趣。
江长安示意他凑近了些,轻轻笑道:
“信不信……我一定会捏爆你的脑袋!”
千目上尊闻言一怒,转而淡然,再看向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多了几分忌惮:“聪明人最让人头疼的一点就是他们总是自以为是,冥顽不灵。放心,在她们到来之前你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江长安这才看见,山下丛林中露出一双双或是幽绿或是猩红的眼睛,这绝不是妖更不是人的眼睛,更像是在篷丘岛古天庭遗址中遇到的奇异生物魔魃!
他们一对对目光如炬,像是数年没有进食,望着江长安,垂涎三尺。
千目上尊身影逐渐消失,最后的笑意也渐渐残冷:“万魔噬身,你还能撑几时?”
密密麻麻如蝗虫守在山下的魔魃在千目上尊一声令下的一刹,飞奔登顶!
……
“魔魃!此地怎么可能会出现魔魃这种阴腐污秽之物?”
每个人都清楚,魔魃多由阴溟尸气促生,生长的场地极其严苛,多是死气凝聚不散之地,但这里地势开阔不说,山木秀丽,百川流动,根本没有半点阴气。
所有人循声望去,模糊不清的夜色中央,数十里外的山头上,一头顶着绿荧光头颅的人形魔魃在上面急速穿梭,紧接着,轰隆隆大地震动巨响,滚滚飞尘激荡似浪潮,将最后一丝月光也遮蔽了。
陡然间,这仙图山河中潮流般涌出成千上万只魔魃,他们长相形态各异,有的鸟头人身,有长得形同狮虎,有的如同人像,却又八只手臂,各种各样,一片狰狞,就像是炼狱中厉鬼丛生,吸食了最阴森的阴气,尸生魔心,幽冥死寂的气息阴森到了极致!
南海之眼仙符篷丘孤岛上古天庭遗址中出现的魔物居然又出现在这里!
诸多强者顿时如鲠在喉,两股战战,有的人已经在篷丘岛见识了这魔魃的恐怖,更可怖的其中魔尊数量也不在少数,犹如一股尸潮涌动,吐一口唾沫都能将人淹没。
两千年成魃,五千年成魔,再修更甚者可为魔尊,眼前这个数量怕是整个盛古神州死人拉到一块都凑不了这么多,邪性至极!
他们口中尖叫嘶吼长啸,到处都是凄厉的叫声,振聋发聩,撕扯着灵魂。
“我要赶快离开,要个屁的至宝!”
“撤!快撤!”
“……”
忽然有人说道:“慢着!它们好像并非是冲着我们来的!”
所有这才停下脚步查看,厉鬼尸潮翻滚着朝一个方向,它们的目光充满嗜血的红色,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每一头魔魃,令他们疯狂!
“那个方向是……山顶!”
“它们要吃掉的是山顶的江长安!”
刚说吧,尸潮已扑在了山
顶锁链上,扑在江长安的身上,第一头、第二头,接二连三,知道血腥尸海彻底将他淹没。
“拦住他们!誓死拦住他们!”莫谷子与孙鹤第一众人等彻底红了眼睛,也不顾死活,仙宝最为重要。
“把这些魔物都杀光!不惜任何代价!”司徒玉凝暴怒道。
所有人无不是在前往厮杀与退却逃生的两中抉择中做着选择,而安君堂的剑光已然出鞘。
嗤!
并无山崩地裂,也无伏尸百万。
只听传出一声如同破布被撕烂的声音,山顶方圆十丈虚空霎时被撕裂,涣散。
乾坤日月都如同逆转一般,一点明光在黑夜中炸裂四散,普照苍穹大地,光芒万丈,将天地都照个通透,光亮持续短短一瞬,又迅速湮灭,大地再次归回平静。
茫茫夜色浓稠得像是刚研磨出的墨水,寂寥,无星。
奇怪的是,那些成千上万即将奔赴至山顶的魔魃魔尊都在这一刹散去,刺耳的鬼哭狼嚎声戛然而止,一切都静的可怕。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明明有数不清的魔魃现世,这才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又全没了?难道都被临仙峰女帝斩杀在这一剑下?”
“没有,这一剑固然强势,但是这位女帝好像极其在乎江长安,故而留有余力,那么多魔魃距离江长安不过才有数尺,真的出招多少都会波及到江长安的安危,若是她多出半分力,这座山早就没了。”
“那这魔魃又去了哪儿?”
凶神恶煞的魔魃大军眨眼间风吹云散一般就这么生生消失在眼前,鬼魅奇谲。
呼呼黄风席卷在四处,将山顶完全包裹住,一时难以辨清山顶的情景。
不但如此,所有人只觉得周围山峦的景象与方才有略微出入,嫩叶枝桠都变得更加苍老萧索,最明显的是空气中居然凭空多了一道血腥气!
这里虽然刚刚经历许多战斗,伏尸无数,但这股血腥味太怪异了,根本不是刚刚死人的血液那样新鲜,充斥口鼻的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
这地方太邪性了!众人只感觉匪夷所思,簌簌冷风刮在脑后,后背衣服被冷汗浸透。
吴迟低哧一声跳出人群,冷笑:“就让小道看一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他口诵要诀,指尖歃血点在眉心,第三只眼打开定睛看去,脸色越发惊恐难定,彻底铁青。
“如何?”伊柔火急火燎问道。其余人等都侧耳认真细听。
吴迟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像是看到这世间最为恐怖的样子,嘴巴张开又闭合,闭合又张开,反复犹豫几下终于忍不住结舌怒骂:“幻术!这山顶的人从头到尾都是幻术!!!这一切发生的是三个月之前的景象!”
三个月!
“我们……来晚了三个月!”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青灯神兵本源复苏
山岳海潮般的魔魃饿狼扑食一样将江长安紧紧裹住,它们肆无忌惮地分食着这块天才的肉躯,啖食他那本就不完全的灵魂。
嗤!
不断的,血淋淋的肉块被连皮挂筋撕扯下来,开出一道绚丽的浓艳血雾。
江长安浑身战栗,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地痛叫,那叫声是从齿缝中流溢出的不屈,饱含压抑却戾气横生。
全身如同烈火灼烧一般疼痛难忍,灵魂都在遭受着绝望的鞭挞,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吧?早该死的,活着本身就是苦……”
他脑子乱成一团,意识模糊不清。墨沧施展了禁术,此刻虚弱不堪,只得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无力施以援手。他全身的灵力也被仙术封禁,身体被这铁链紧紧锁住,俨然真正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莫说操纵量天尺这样的仙物,全身上下动一动都是妄念。
即便神府中墨河天池给了他可以复活一次的机会,可在仙法禁锢一动也不能动的境况下,全然徒劳。
迎接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早该死的,在沧州修罗场,在京州皇城,在百将窟……在背着江笑儒走大大雪纷飞的回程路上,在所有人的谩骂、讥笑、唾弃声中,静静死去,不用谁记得,不用谁感伤。
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够再见到他一面。
一路走来多少次的死里逃生?多少次的命悬一线?他早已不在乎,面露坦然,就如第一次出江州的时候他说的那样。
我早有觉悟。
若有一天,我离开人世,恨我的人,请在我坟前翩翩起舞,爱我的人,请碾碎我的骨头,我的尸体要头朝东埋在地底深处,这样谁也听不见我的放声痛哭,我不会忏悔,因一生执着,卷不走一分虚荣爱慕。
只可怜,这半生,形同虚度。
“叫花哥哥……”一声惊声尖叫的拼命传来,笨丫头若若竟不受铁索禁锢闪身钻出,用尽全身的离去扑在他的身上,被眼前恐怖的一幕幕吓得紧闭双眼,但双手仍未有半点松懈,低声糯糯地嗫嚅:“叫花哥哥别怕,若若保护你……”
“笨丫头,快松开!”
江长安脑袋顿时泼了一盆冷水,心中一震,所有的魔魃更加疯狂了。
“笨丫头,你不该出
来,快回去躲好。”
“若若不躲,若若能保护叫花哥哥的。”就像他对她无数次做的那样。
魔魃啃食血肉,也食魂灵,纷纷毫不留情地要在小丫头身上,一道道灵力被抽取剥离,小丫头面容痛苦,却只深深埋在他怀里,努力不让他看到。
“笨丫头……”江长安目眦欲裂,眼角余泪。
就在此时,成千上万的魔魃盯着他的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事,飞鸟般四外逃窜,但还未来及逃开,突然,一道七彩缤纷道光自若若后心射出!
每一头魔魃都疯狂嘶吼着,疯狂地抓挠着身体,面对这白光,他们的身躯正在一点点融化,直到没有半盏茶功夫,千头魔魃无一例外都化作了脓血。
这本是一道白色的光珠,颜色比白雪还要纯净,不然半点泥尘,七彩的绚丽道光正是从这白光中游离化生出的道纹,一道道有手臂大小,浮在半空结成密密麻麻的虫字纹路,暗合无极寰宇,阴阳乾坤,像是极其古老的图腾神宝,透露着极不寻常的诡秘气息。
“上尊,这……这是……”其余六名仙人察觉到了端倪,细细看那纹路,突然大惊失色,闪身挪到三十丈外,惊魂未定地结舌道:“青灯神兵本源!这不正是十万年前跟随青灯一同坠落的青灯本源吗?!”
这道白光,正是在弥沙海青灯塔底寻到的白色光珠,也正是青灯本源。
“当年青灯灯火熄灭,擅闯十二道天关紫金令入红尘,灯身与青灯本源不知落入何地,好在灯芯则转世轮回成肉眼凡胎,与那本源相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故而无需担忧,但是如今本源就在这小子手中,这怎么可能……”
“更奇怪的是,本源既然在这小子手中,何故没有与青灯融合一身,恢复仙体大道?纵然青灯已经在人世辗转百世轮回,生命本源与他也不该毫无感应,除非……”
“除非这小子根本不是青灯灯芯转世!我们……找错了!!!”
七位仙人的脸色都一瞬间变成了猪肝似的紫青色,空气都陡然凝重。
千目上尊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那枚半个拳头大的眼珠爬上千万根血丝,逐渐再度冷静,对他而言青灯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眼前这小子手中的的确确握有四枚六字箴言,一旦到手再加上自己手中握有的易字诀,他距离开启魔
道经就只差咫尺之遥,至高无上的青灯也照样是踩在脚下!
另一个长颈蛇头的仙人吐露了下蛇信,恶狠狠道:“与其在此争论不休,倒不如来试上一试,自古天地开辟,天庭创立,释迦牟尼引青灯开六道,青灯便永生不入轮回,但他闯了天关入了凡俗,就是斩了仙籍,不在仙道,固然会尝遍尘世的七情六欲百般苦难,但是仙人却奈何他不得,我现在就劈开他的头颅,若是他尚且活着,就证明他是青灯转世,若是死了,也没什么可惜!”
其他几位仙人默然不语,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千目上尊困了江长安这么久其中一个原因正是这一点,青灯的来历远非诸仙可比,即便坠入凡尘,可能会被人杀死,会被猛兽咬死,但是唯独仙人奈何他不得。
最重要的一点,也是他们都惧怕的一点青灯凌驾众仙法则之上,换句话说,这尘世间的凡人境界再如何深远也终究只是凡人,只有仙道亦或是青灯这等仙灵才具备残杀仙人的力量。
蛇首仙人正欲动手,千目上尊淡淡说道:“不妥,古天庭不复存在,仙道秩序崩塌,你我可还算有仙籍?”
无有仙籍,便不算仙人,这个证法也就无从谈起。
这枚独眼游离在六仙脸上,暗含狡黠。
“狗屁!真是个老狐狸,分明是有私心才留下此子性命!”其余六名仙人心中暗骂,他们都活了数万年,哪怕是一个死木桩也修成了人精,怎能不懂千目上尊是为求六字箴言才保此小儿,但就算知道也顶多心中愤懑一二,借上十个胆子也不敢正面撕破脸皮。
他们虽然尊称千目上尊为上尊,但经过十万年时间长河中日积月累的不满,在这灵力稀薄的末法年代就算是动起手来结果也犹未可知,心中早是谁也不服谁。维持这样的表面和谐现状也不过是单纯的为了利益罢了。
千目上尊揣着明白装糊涂,眼神精力却凝缩在红衣小丫头若若的身上,阴恻恻发笑:“老朽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想要引这小子在乎的人来到此地,却不曾想他身上就有一个魂灵,老朽居然没有半点察觉,真是怪哉。总而言之倒也是天助我也,小子,老朽最后再问你一遍,愿否将神宝乖乖交出来?!”
江长安没有回应,冷笑凝视他,目光仿佛就在印证所说的狂言:“我一定会将你的头拧下来!”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弑仙的代价
“狂子,至此还是冥顽不灵,都说仙无道,人有情,老朽当着你的面将你心爱之人残杀,看你是否还如此刻淡然!喝!”千目上尊怒斥一声,探手之际白袍鼓动狂风朝紧抱江长安的若若袭杀而去!
万点仙灵雷震暴雨般披洒,这座山峰上的花果草木顿时枯萎没了生机,单单被这股神威压成飞灰。
哪知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若若心口白光轰然炸裂开,正如蒲公英吹散千万朵,迎风飞舞,凶猛迅捷,顿时凝光万点蒸发成腾腾紫雾,花草仿佛也感受到这股奇能,沐浴其中,刹那间万物复苏,由生到死,起死回生。
不止如此,那束白光冲天暴起,化作一只丈阔手掌,与其说手掌倒不如说是形如妖兽的利爪,拔地而起,绝天无二,笔直抓向佯装闭目淡然神态的白袍老者千目上尊。
“青灯本源欲做什么?”除却千目上尊外的六位仙人阵脚大乱,不仅仅是因为十万年来没有人敢与他们叫板,更因为这股力量真的具备轻易抹杀他们的神力。
那是青灯,跳脱三界外、不在五行内,掌控轮回六道的神主。
仙人有无轮回?当然有,他们毫不怀疑,昔年的掌灯人就因看护青灯不利而轮回谪入凡尘。既然轮回,必属六道,他们当然害怕,哪怕已经过去了十万年,哪怕青灯早已名存实亡,这种恐惧早已融入血脉,扎进骨髓。
紧接着令他们更惊恐的一幕出现了,面对白光步步逼近,千目上尊终于没法继续淡定,一跃而起,手中印法不绝,眨眼睛数千道印法编织而成,各种禁法仙术层出不穷。
但这一切在这白爪面前,显得那么不堪一击,一道道立法,一道道破碎。披荆斩棘,势如破竹,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
“这可是仙术!就这样如纸糊一般……被破了!”蛇首仙人惊恐不已,凝视手脚有些凌乱的千目上尊,阴沉笑着悄悄扯开百丈余。
“青灯本源已将这股仙力立为死敌,就像是在生死簿上划掉了对方名字,不将其置于
死地绝不肯罢休!”白色光爪不显半点颓势,距自己仅剩十丈远,千目上尊稳固的道境逐渐动荡焦急。
白袍动荡,独立的血瞳闪烁阴狠毒辣,忽然受了所有防守转身便走,千目上尊的速度自然不比白光迅捷,但是他不需要甩掉白光,只需要引开他就已足够!
其余几位仙人眼见千目上尊回身飞来,心中这才恍惚明悟,当即破口大骂,却已来不及施法撤离,白光化成的巨爪龙蛇似的卷起其中一人,四根妖兽手指分别点在额心玄顶、两肩、心口!
噗得一声,那名仙人还未来及惨叫,头颅已然被捏成了碎渣,血肉爆裂,血雾弥漫,同时一道难以察觉的紫色人形也被白光吞入体内。
“噬魂夺魂!”身旁一个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仙人疯癫似的惊叫。
他们活了十万年,所谓的仙体肉身早已**,唯有靠着强横的魂力重塑真身或是夺取凡人躯体存活,但是这白光却一招就将他们命根掏了!
更恐怖的还在后面,白光吞噬一人,并未有停下的意思,紧接着朝着第二仙、第三仙吞去。
对他们而言,青灯本源就如同刚好可以克制他们的宿敌克星,无论什么仙法都无济于事。
千目上尊早已远远扯开距离逃出了危险范围,但胸口的慌乱起伏久久难平,呼吸颤抖而粗重。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么凄厉的仙人嘶嚎,不禁想起第一次,那个缓缓踏步走上金銮宝殿的白衣中年人,踽踽独行,满目苍凉,斩仙屠戮,那天,天上仙云凝聚冲了刺目的血光,暴雨呈血一样艳丽浓稠。
也是那天,古天庭上下七十八万九千三百三十二名仙人、诸天神佛被悉数斩灭,那个人独步走上龙庭,傲然坐于金案前的极道皇座,脚下,是仙人堆成的阶梯。
直到吞噬了第四名仙人,白光似是达到了一股饱和,回身折返在江长安周身,柔和的光线将小丫头送回他体内,而后像是一道绷带一样将他浑身上下包裹得密不透风,竟是万物不侵。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结束,然而对于江长安来说,痛苦才刚刚开始,只见白光内聚集了四道仙人魂魄,蓝、紫、绿、黄四道不同的耀眼光芒交织,不断地向外挣扎,但一切都是徒劳,四道光芒灵力被白光分散锻造消化,竟然逐渐向着江长安每个毛孔渗透……
哧哧……
“啊!”江长安凄厉地惨叫,身体像是诸如一股股岩浆与寒冰,冰火二重天的痛苦远比魔魃啃食疼痛万倍!他的肌肤下慢慢汇聚出一道火红色的热流,沿着每一根经脉游走,肌肤肿得二尺肥大,直到破裂,鲜血迸溅,骨头断裂,随时可能会死去。
“这是……这本源居然炼化仙人灵力渡给这小子!”除了蛇首仙人与千目上尊,仅活下的还有一个四十岁模样上下,头生鹿角的妇人,在生死边缘打了个照面的她心有余悸,再顾不得什么仙人礼法,恶狠狠骂道:“那可是四个仙人十万年的仙力!这小畜生还能承受得了?!”
“凡夫俗子自然无力承受,但是他手里握有六字箴言中‘吞’字要诀,吞字诀吞化天地,吸食万物,再加上这小子来历不凡,吞噬几头大妖之后身躯也早已经历过数次脱胎换骨,早不是寻常肉身,能承受仙力也是不奇怪,可是……可是这整整四个仙人,这……”蛇首仙人苦笑,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将他淹没,“事到如此,遗世存活的八位仙人已陨灭五位,竟然还都是折损一人之手,呵呵……此子非除不可,遗留即为祸根!”
说着,蛇首仙人看了看千目上尊,后者报以冷笑,三位仙人不为所动。废话,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此子不除必成大患,但青灯本源的神威镇压之下谁敢再动手?谁也没办法保证这道神光会不会再被激怒,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尝试。
蛇首仙人沉思许久,先打破僵局:“上尊,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这小子虽然溜不走,但你我动也动不得,这……”
千目上尊独眼仰视苍穹,苍然狞笑:“你我无力对付,便交由其他的力量!”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我们见过
“其他的力量?!”蛇首鹿角二仙跟着望向穹顶,恍然明悟,冷笑道:“上尊说的是杀劫!”
鹿角仙人操着尖细的怪异嗓音狂笑道:“一旦魂魄完全吞噬,仙人陨灭,天生异象,天劫!这小子会迎来天道杀劫!这是天地法则对弑仙者的惩罚!不错!!!即便是青灯,也要承受弑杀仙人的代价形魂俱灭,永难超生!”
他们根本毫不在乎四名同僚的死去,正如目睹那名在江长安面前自杀的老妪仙人一样,漠然无情。
而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等。
等这白光将四道神光完全消化,等这小子引来天劫!
……
我们来晚了三个月!
“也就是说三个月前千万魔魃就将江长安活活啃食……”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山顶如今是否仅剩一堆尸骨?江四公子现……”
猜测声戛然而止,山顶弥漫的黄烟逐渐散去,每个人都大吃一惊,紧接着山顶幻境撕碎,露出真相本质,面前呈现的景象足令任何人心惊、胆寒……
山顶上,江长安依旧被困在上面,只是困缚身躯的不再是仅仅数十根铁索,在铁索表面生成了一层厚厚的金色的茧,远远看去,他像是成了一只蚕蛹,除了痛苦狰狞的面庞展露在外,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只待破茧成蝶的一刻。
场面极其安静,所有人就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他们发现,就在金蚕腹部,一股奇妙的光芒交织其中,五彩斑斓,绚丽夺目,敏锐地细细感下,这光芒像是多种不明的道力交织而成,每一股都是一道极其纯粹狂暴的力量,神奇的是这几股力量在那股乳白色光芒糅杂交织下,逐渐合为一体,顺着血液,沿着经脉,通入五脏六腑,传向四肢百骸。
江长安全身上下已经没了人样,肌肤表面寸寸龟裂,数十处处早先被魔魃啃食的伤口根本没有来得及愈合,几道骨头还裸露在外,伤口血渍被风吹干,这让人不敢相信,这四个月来他究竟受了什么样的苦难酷刑!根本非人所能承受的。
司徒玉凝张着口,呆呆愣住,满眼都是心疼。陆清
寒坚强的伪装此刻再也崩持不住,心如刀绞,泪似泉涌。
今晚的长夜,显得格外的长,充斥着望不见底的黑暗。
“那光是什么?”其他人有的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全然被这金色蚕茧中的绚丽光芒吸引,夜色中犹如诱人的萤火虫,迷幻绮丽。
“是一道从没有感受过的精纯灵力!我曾感受过上古时期遗留下的残余灵力,但是眼下这道相较而言有过之无不及!”
“管他是什么!这小子浑身上下都是宝,你就算是死了,喝口血都是益处无穷!”
此言一出,立马像是干柴中丢了一束火苗,轰地彻底点燃了**烈火,所有人的眼睛都变得通红,生死都变得不那么重要,比起死亡,活得憋屈才更加让人绝望,盛古神州优胜劣汰,强者至上为唯一法则,强者才配提活着。
“抢仙宝!!!”
他们疯狂地嘶吼着,狂潮一般扑上来,相较那些魔魃,他们与其唯一的差别也只有一副人模狗样的臭皮囊。
簌簌!
“谁敢!”
安君堂眼眸半阖半开,清冷玉容不论生死,踩清风独上山头,玉心剑剑指苍穹,白衣衣袂随风而荡,三千青丝缎子一样披在肩上,短短一瞬,杀气纵横百万里。
恰时,一道青雷于云巅破空而出,恍若天地震怒的余威,也似对这个狂妄女人的怒视。
安君堂双目圆瞪,一眨不眨,对视苍天,压低了声音,这位至高无上的女帝此刻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站在心爱的男人面前,退无可退,十万年来第一次歇斯底里地发出反抗的愤怒低吼:
“安静!”
十万年,整整十万年,面对天罚她的手臂依旧会颤抖,但此刻拔剑朝天岿然不动,她的目光依然会闪烁,但再没有半点怯懦退却。
青雷逐渐平歇,诸多强者无一再敢踏近半步。
安君堂回身看向那张疲累的面庞,二者距离不过三尺。
已经近四个月了,江长安还没有流过泪,连一滴泪都没有。
他也没有喝过一滴水,当
然更没有吃过一粒米。他的嘴唇已干裂,甚至连皮肤都已经干裂。他的眼眶已凹下去,健康红润的脸色,已变得像是张白纸。
他的全身都已僵硬麻木。
司徒玉凝眼角两滴清泪无声滑落,苏尚君紧攥双拳,指甲嵌入肉里滴出血花,苏尚萱、伊柔早已哭声了泪人,泣不成声。
每个人都害怕了,甚至连安君堂都害怕了,她也只一言不发,呆呆地凝视,就像曾经无数次的那样。任是此刻如何激烈的争斗,如何血腥的厮杀,他什麽都听不见,什麽都看不见。陆清寒一直在流泪,可是现在连她的泪都快干了。
江长安努力睁开一只眼睛,微弱的星光中看清来人。
“仙子姐姐……”
“别说话,将所有灵力凝聚玄顶。”安君堂指尖荧光一点,金玉般璀璨神光浮现,在弥沙海也是这一招,她折损去三年道力,这一次怕是要散去千年道行,但那又如何,她等了十万年,不能在多等一个轮回,决不能!
可就在她将要出手点向玄顶,江长安努力地摇头,一字一顿道:“仙子姐姐,我看见了仙阙宫、往生殿,还有……”他重重咳嗽,咳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仿佛生命流逝到了尽头,“还有金玉台上天罚雷劫……”
安君堂手忽的顿住了,低着的眸子惊愕一眨不眨,尽是惊色,香肩剧颤。
山下人惊疑不定,纷纷不明所以,瞩目看着。
风吹来,他奄奄一息地咧嘴笑道,“仙子姐姐,我们,见过……”
安君堂目光一刹那凝固了,瞬也不瞬盯着他,她的唇颤抖着开了又闭合,欲言又止,秋水眸光中透露着说不出的惊慌与道不尽的酸楚,最后,全然化作细弱难觉的喜色。
从没人知道女帝为何喜欢盯着一处山景、一片叶子、一滴露水盯上许久?
只因那清冷古殿中的一粒灯火,是她认定的永世长劫。待千古后扫去身迹,纵埋身书册无芳名,无妨,看山,是你,看水,是你。
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女帝哭了,泪流满面。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破茧
“放心,你心爱的人死不了,至少目前来说还死不了。”一声凛然肃杀的冷语入耳,如靡靡天外之声震荡在每个人心头。
安君堂脸色陡转,回身望去,所有人都看在眼中,星云中不知何时幻化出一道老者身影,虚幻的身影高有三十丈,泛着莹莹青光,恍若神,身上一股老翁气质,却堪是鹤发童颜,谪仙气息。奇怪的是这人只有一只眼睛,抵得上拳头大,森寒的夜色中,显得极度得阴森可怖。
他就站在那里,盛气凌人,藐视众生,却让任何人都无法拂逆,不敢直视。
安君堂侧目立剑,目光渐冷。
“掌灯,你的性格还是未变。昔年老朽曾有缘入得一次往生殿参禅研法,一别至今许久未见了。”千目上尊笑道。
安君堂根本未见此话放进心里,往生殿经年无人,却也偶尔有意图揣度佛法修行以求走上大道捷径的投机取巧之徒,她身为掌灯人自然将这些人驱逐出去,惹恼的仙人没有一千也足八百,这个人是谁,她不记得,也丝毫不重要。
她摊手拔剑,剑出似白蛇,却不是冲向老者,而是直直点在金色蚕茧上。
几道剑光刚一触及蚕茧,便被吸收,颇有来者不拒的意味,即便全力也难伤分毫。
“不要白费力气了,青灯神兵本源,仙力根本奈何不得,老朽等的是天劫!”
安君堂眸光一凛,她心中清楚,一旦江长安将这仙力完全化解吞噬,必然会降临天劫,那时就代表尘埃落定,纵然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只有她知晓天罚的痛苦,雷光聚顶,光是一道雷光就足以劈散三魂六魄,这还只是普通天罚,所谓的天劫较之更甚,仙籍史料中没有一个仙人能在天劫中活下来。
千目上尊已经猜出她心中所想,笑道:“你我都清楚这天劫所为何物,太古之初,大道仙人于星河寰宇内执‘九天圣雷’普渡开化,一日劈开天地,荡平混沌,分出阴阳,所凭借的九天圣雷余势未消,藏匿虚空,演化成天地人神魔无不遵从的法度。凡人与牲畜修行虽偶遇雷劫,但威力俱不过九天圣雷之万一。可大道仙人偏偏有私心,再度倾注圣雷庇护仙人,令所有诛仙弑神者承受这股完完全全劈开天地的力量。事已成定局,这小子,没人救得了。”
“这老者是什么来头?听起来好像与这女帝很久之前就认识?”
“天劫……九天圣雷!”所有人都听到了这番谈话,才发现千目上尊口中所谈尽是古籍中少有提及的事情,而九天圣雷的威力与听闻江长安会引来这道圣雷的恐惧也随之遍布心头,惊恐莫名。
有人已恐惧得几欲逃走,颤抖着说道:“若是此人所言一字不虚,九天圣雷定然能轻而易举将
此地毁于一旦!”
那可是曾经劈开天地的力量,不单单凡夫俗子,就连这片地域都要轮回死海,迟一步离开只能是身消道陨永世不得翻身的结果!
飞阵军与东洲死侍及诸多保护救援者寸步不离,他们是心中早就认定了一个信念,必须要将江四公子救出不可,而那些为了一己私欲前来寻仙宝的大能强者早在龙青崖、临仙峰女帝出现的时候就已打了退堂鼓,又见女帝一剑碎了金轮活佛观音三十二相,那股与之为敌的念想彻底被消灭,此时九天圣雷的消息无疑又像一抡大锤悬在头顶,随时砸的人粉身碎骨。
哧哧哧……
数十道流光纷飞撤离这片区域,含恨而去。
当然,也有不要命的,金轮活佛眼中滔天怒火不息,至尊法器被毁,再灰溜溜地离开,此后还如何在弥修界立足?此外,孙鹤第、莫谷子等等人也不动,虎视眈眈,作壁上观,富贵险中求,誓要拿性命赌这一把。
“芸芸众生,皆若蝼蚁,真是想不明白释迦牟尼怎么想的,为众生谋出路,为天地开造化?得来的却是这些趋利避害之辈,愚钝不堪。”千目上尊冷然笑道:“不过可惜,就在三日前,老朽才发觉一件事天劫不会来了。”
安君堂眉心紧蹙:“什么意思?”
“告诉你也无妨,这小子体内聚集了四股仙力,四位仙人的魂魄全被他囫囵吞下肚子,可惜的是吞字诀虽强横,能炼化魂魄,却无法使这凡躯吞呐这股凶猛的仙力与仙术道诀!”
似是印证他所言,蚕茧中紫、绿、黄、蓝四道微弱的光芒像是受惊野兽一样胡乱冲撞着,江长安面露苦色,却再没有一点力气呻吟叫痛,月色下脸色僵尸般苍白,命悬一线。
“仙法!”
安君堂心中一震,不错,魂魄固然能消化吞噬,但刻在仙人骨头里的仙法秘术乃是天地法则演化的产物,怎可能一朝一夕就化为己用?她本想着天劫降临之际,于死地强夺一线生机,哪怕逆行天道,哪怕拼上这一条命,也在所不惜。但是眼下等不到天劫,四位仙人的仙法就会将他的身体撑的粉碎。
“只是可惜,老朽想要从这小子身上得到的东西得不到了……”千目上尊眼中闪着犹疑,而后长长叹了一息,正如他所说,眼下谁也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那本大妖经还在这小子手中,便随着四枚六字箴言一起消失也无可奈何。
可千目上尊与女帝都未看到,面色苍白的江四公子忽然间阖眸凝神,嘴角隐隐颤动,念动着一些极其古老玄妙晦涩的字诀咒法。同时,那四道光束也攻势也渐渐缓和,他的脸色逐渐生出一丝丝生机,全身各处都在潜移默化地发生着变化……
顶上剑拔弩张,山下的情势彻底炸开了锅,两个人的交谈没有避讳,任何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仙法?!仙人!他们说的是什么?这小子吞了四个仙人?世上何来仙?”
“不可能!世上若真有仙人怎会存活至今?又怎会数十万年来没有半点讯息?看这老儿不过满口胡诌罢了!”说话是金轮活佛身后一位苦头陀,心中愤恨难平,早在独眼老怪谈及释迦牟尼时心中便有无名火起,此刻不由大骂。
空中的幻象凌空一撇,目光正落在苦头陀身上,感叹道:“倘若世人都如这位江四公子一样聪明,释迦牟尼那秃驴也不必耗尽心血度化青灯了……”
听他大放厥词,苦头陀怒不可遏:“你……”
砰!
刚开口,苦头陀已炸成了一团血雾。
“这是……什么样的实力!”
每个人都被深深震撼住了,这道三十丈青荧光色身形如神明伫立那里,让人不能直视。
“难道他真是仙!”
“这样的实力怕是早已超脱神榜,竟然从未听闻。”所有人脊背都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场面越来越复杂了,别说仙宝,能否活着离开都成了未知数。
正当这时,长夜中忽然传出一道道破碎声。
咔咔啪咔啪……
“什么怪声!”这样场景下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打了一百二十分精神,闻声顿时屏气不动,只听龟裂声渐渐清晰响亮,仿佛有什么破壳而出。
“是山顶!金蚕茧破了!”有人发出鬼一样的惊声尖叫,安君堂诸女子心神完全牵挂在江长安的身上,在声响刚传出的时候便注意到了。
金色的蚕茧一瞬间黯淡了下去,四道光华居然不知何时消失地无影无踪,坚硬不可一世的躯壳此时就同蛋壳般脆弱,噼里啪啦裂开裂痕。
千目上尊脸颊抽搐,像是脸上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痛难忍:“不可能?四道仙力仙术不可能被这副凡胎压制,不可能!”
然而万众瞩目下,那道困了数月的人影迟迟未从蚕茧中走出来,相反,那具备了灵感神识的蚕茧好似觉察到了什么,破裂的趋势忽的止住,裂缝竟然畏缩地道道合拢,它在颤抖,在恐惧!
轰!
忽然,每个人心中都是一声破天荒的震响,脸色都变了,一股死亡的气息狠狠地钻进了心脏,天地压抑的气息让人几近疯狂,没有一字一句的提醒,也没有任何灵力涌动的现象,更没有半点血腥厮杀的气息,可是每个人心中都同一时刻流露出一个绝望的念头
“天劫……来了!”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都是死
天劫死期!
穹顶夜空散布一道道血红色的烟云,阴云染成赤霞血空,隐约逐渐传来一道道诵经声,响彻山脉深处,禅唱与祷告此起彼伏,仿若是到了混沌初开的世纪,天人在论道,荒兽遍地而走,所谓万物,皆在穹顶之下,从未超脱。
仰望去,血红色的云烟搅动成漩涡,流动的气流散出迷蒙雾气,这片山地像是多了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就好似是一只血红空洞的眼睛藐视众生,将他们看个通透。
那眼中藏着的是不见深渊的虚无,仿佛在诉说着亿万年光景的寂寥孤苦,又好似为这召来自己的年轻人而兴奋地颤抖,虚无中闪烁起耀眼雷光,点点如灿星,惶惶似银龙。
咔嚓!
一道堪比山脉宽广的雷光火舌霎时从那虚无黑洞中倾吐而出,爆发着极亮的血色红芒落在金色蚕茧上!!!
周围实力山突然间起了连锁反应,轰然塌裂崩碎,龟裂纹路步步延伸,草木瞬间成了飞灰,一切生气皆作烟灭。
除了安君堂与千目上尊,即便是蛇首仙人与鹿角仙两位都随其他人一样早早退来十里,远远观瞧。
“完了……”吴迟暗暗苦笑,这一道雷光同时也落在每个人的心头,宣示了夺命的一击,这股纯粹的死亡气息让人毫不犹豫地坚信,它能摧毁世间一切,这就是立足天地却高于天地的法度!
围绕山顶方圆十里被炸成了一个规整的圆,土地深深塌陷数十丈,成了一处峡谷,而那处山峰则光秃秃地伫立在那里,极为醒目。
司徒玉凝与陆清寒都是定睛看着,一动不动仿若痴傻,就连撤离也是死侍强行为之。狐想容娇媚之色尽散,面若寒霜,双目无神,下唇被咬出了血丝,依旧不敢相信这一切,苏尚君苏尚萱姐妹二人脸上完全消了光彩,脑中一切空白,而伊柔则在天劫降下的一刻便哭叫一声晕厥过去。
“天劫即到,一切已成定局!”千目上尊玩味似的看着众人,对着不远处目露凶光恨不得将其碾碎的安君堂笑道,“掌灯人无情无欲,无悲无喜,却因这小子暴怒,真是有趣,不过有趣的还在后面,人性的贪婪远远超乎了天劫的威势……”
果然,就在天劫逐渐平静,所有为仙宝而来的修士再度疯狂,天
劫过了,江长安已死,也就说山顶只剩仙宝!
他们狂潮一般涌去,势头较之先前更为猛烈,又开始了厮杀混乱,这种疯狂的境况下,每个人都杀红了眼睛,目的只为取仙宝。
安君堂却不能动一步,目光始终盯在千目上尊身上,这个时候无疑拼的是定力,但凡一人先败心神,失了定心,顷刻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疯狂厮杀中,不免也有少数人头脑清醒,蛮丘国兽甲兵首领吕奢便在这一行列,从一开始他的主要目的便是为了趁机给东灵国捅上一刀,此刻场面混乱,司徒玉凝犹如失了魂魄一般黯然不动,岂不正是大好时机?!
看中机会,吕奢飞身而起,一跃百丈来到司徒玉凝身前,自背后抽出一柄阔天巨斧,暴喝劈砍!
两名随身护驾的死侍见状,连忙欺身上前,提剑格挡却如螳臂当车,轰然碎裂,人体一样巨大的斧头直接将二人劈成两断,余势未歇,直取司徒玉凝!
司徒玉凝冷冷凝视着,她心底已暗做决定拼尽一切为那登徒子复仇,可此刻却面临死亡的威胁,眼看报仇无望,老天当真要如此愚弄自己?她不禁苦笑,也罢,能追随他一同死去,未尝不是好事。
“东灵国手握强权不可一世的玉凝公主,此刻也像个落水狗一样狼狈得失魂落魄,也罢,就落成吾刀斧下的一记亡魂!只可惜这这幅俊俏容貌某将无福消受了,哈哈哈!”
吕奢狂笑着,突然身形一震,神识刺痛,寄于巨斧中的神念,像是被抽了一记。
但听一串古朴的震动声震彻云霄,金色游龙千丈外飞奔急到!
当啷啷!!!
他想抬斧退走,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噗轰!”
金光冲撞在斧头上,轰然一震,巨斧再也抵不住,先是发出一声大响,而后“啪嚓”一声,被打碎在空中。
数百块巨斧碎片,在夜空中迸溅,冲向四面八方。
金色游龙光芒却破开一道烟云,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掌牢牢叩住了他的咽喉,托着这道三米高的身躯帖着地面拖拽百丈,直到撞碎了数十名修士,撞在一块山石上方才停下。
“啊……谁!是谁?”吕奢大叫,手捂胸口,口吐猩
红,奋力挣扎着。
铛……
金光散去,才见古钟,震古烁今的古朴灵力在上面流动,一道道乳白色的光华掺着四色灵光不断游走,像是注入了新的生机,并非仙宝却能称得上极道神兵!
这时才有人惊呼,天顶的血色红云根本未曾散去,非但如此,它的血色与寒光更胜,正在酝酿着新的雷光,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受劫者未死!
紧接着,山顶一幕令周遭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彻底呆住。
黑色的焦土中生出了绿荫,草木繁荣,抽芽吐叶,一派生机勃勃,这是一片充满生命与希望的净土。抬眼望去,满眼葱绿,像是来到了初春,藤蔓与草木繁盛到了极点。
金色的蚕茧不见了,江长安衣衫褴褛,身上破布几乎衣不蔽体,精光神采却如同完全换了一人,他睁开了双眼,神芒如真龙冲出,比闪电还刺眼。
但下一刻,这股戾气又平和了下来,返璞归真,融入周围的景物中,与草木像是融为了一体。
江长安静静的立在那里,祥和而自然。
没有慑人的气势,没有飘逸的气质,有的只是真实,像是一个很灿烂、不到二十岁的邻家少年立在那里。
他的双眼低垂,面无表情,感觉不到他的强大,不像是一个修士,像是一个血肉凡躯,一个普通的凡人少年,直到他缓缓抬手
砰!
太乙神皇钟乖巧地疾速飞回他掌心,连带着金色手掌紧扣的吕奢。
兽甲军愤怒地叫骂想要厮杀上前,却不敢进一步。
“登徒子……”司徒玉凝陆清寒几女欣喜若狂,一时间好像心神魂魄都尽随着草木复苏,又哭又笑。
“你叫什么名字?”他开口问道,笑容露出一排牙齿,如阳春白雪,却夹杂着难以抗拒令人折服的皇者尊势,让人不寒而栗。
所有人都静下来看去,在这细弱的问询声中不敢大声喧哗。
“吕……吕……”吕奢经历过无数生死,却在此刻忘了该说什么。
未等第二字说出口,江长安轻轻摆手,笑容更灿烂:“无妨,我杀的人太多了,都是要死,即便你告诉我我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