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影响
说孙玉被耍的团团转,一点也不为过。
其父孙守义的确是正常战死,并无其他因素,可愣是被安歌哄的,对于孙守仁是其杀父之人一事深信不疑。
这也罢了,可问题在于,到目前为止,孙玉并没有占到任何实质上的便宜。孙玉固然痴迷安歌,可不但对其尊重,更很是有些责任感,并不认为他此等草寇状态适合迎娶。而这里头有多少是安歌故意引导就未可知了。
孙玉此刻的职责是追杀孙守仁,这点上即便是安歌也不好操控,毕竟‘杀父之仇’,如何拦得住,索性让其去了,安歌自身则带人占领油江城。
萧的心思,必然有着全占的意思,安歌又不傻,自然会对此防备,人口对她而言暂且不是那么重要,是以先前城内的内应反而特地引导百姓逃离,百姓一逃,则兵丁必退,加起来十来万的人数足够拖延住萧的脚步。
而这个时间内,足以让安歌彻底将油江口占领,而且城内逃的匆忙,大量财物滞留,足以让安歌小发一笔。更莫说江岸上又缴获了些许船只。
此等江河便利之上,有水师,便意味着优势,萧绝不敢冒然来攻。
换言之,安歌已然在油江口站稳脚跟,再依托云梦泽的大后方,在其他势力水师未发展起来之前,可谓稳当。
安歌的既定目标已经达到,还有多余收获。而萧其实也不亏,孙守仁大多半士卒尽皆网罗,重整之后便只听令于她萧。这种上来就是客观战力的存在,比新军训练强上太多。现如今,原有军队加上新军再加之这支人马,可调用军队已然超过十五万,甚至离二十万也不远。
看起来不算很多,但其实已经很不少了,要知道边境以及各城守卫,都未算在其内。而大梁兵力说是说已经超过八十万,但散落各处不能轻易动弹的驻军也多。青州方面总要防一防周少瑜和伪女帝火凤吧,徽州同样与火凤接壤。赣州则与湘州接壤,新占的东越州同样需要驻军。
所以近二十万的机动部队,已然很强大了。不然的话,萧也不敢贸然进攻。
只是如此一来,对于湘州方面的压力自然也就加大,毕竟湘州的策略,原本是将孙守仁麾下将士都算为己方的。
孙守仁脸色铁青,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萧居然会和安歌联手,若没有这档子事,孙守仁其实也已经打定主意最多五日后便离开。哪曾想……
看着身后不过三千余人的队伍,其中不少还是他孙氏族人,这真是,用丧家之犬来形容都不为过。
想想几年前,大权在握,以镇南大将军之名领军北上,一举将镇北将军府势力吞并大半。即便面对当时强势的突厥,也能对抗一二,若非忽然出了个火凤摘了洛阳的桃子,如今如何尚未可知。而荆州这里,如果没有出现一个安歌,也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时耶?命耶?孙守仁从不觉得自己是庸才,作为名将,自然是有本事的。然而却一败再败,几近一无所有。
“杀……斩孙守仁者,赏千金!”身后远处不断传来喊杀,孙守仁神色一凝,现在可不是感慨惆怅的时候,能不能顺利走脱还是个问题,孙玉可是至少带着万人玩命追杀。
又跑了大约半个时辰,时间已进入午时,太阳高照之下,已然人困马乏。逃得匆忙,一应物资全都未带,孙守仁舔了舔嘴唇,翻过一个小山坡,回头望去,以他丰富的领兵经验一眼就能看出,这会儿已经失散了二三百人。
“报……!”一名斥候打马从前方疾驰而来。“将军,前方十余里处发现起兵,人数约为三千左右,旗号为高……”
已经不用继续说了,斥候奔回来禀报也是需要时间的,而骑军速度也不会差多少,此刻孙守仁已经看到了远处骑军的影子。
“难道我孙守仁真当埋骨此地?”孙守仁无不绝望悲愤的想着,只以为这是萧所事先安排。毕竟这里还属于荆州地界,乃萧管辖范围之内。
“是朱雀!朱雀大旗!”有眼见的士卒忽然大喊。
“什么!?”孙守仁大喜。“此言当真!?”
朱雀大旗,意味着是湘州的兵力,那么那个高字将旗就已经很明显了,那便是高秀君。虽然此刻再狼狈不过,但活着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而且,固然他麾下几无将士,但反过来想,也更让湘州方面放心,因为没有足够嫡系部队的他,已经没有别路可走。或许不可能再恢复镇南大将军府那等高度,但怎么也比彻底没落要强。
面对三千骑军,饶是孙玉带领一万人马,也不敢直接发起进攻,尤其这一片刚好地势相对平坦的情况下。哪怕再恼怒,也不得不忍了,退兵回师。
而高秀君,同样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便是了,若是孙守仁老老实实依计行事,哪怕有部分人带不走,起码也能带走三万以上的兵力,加之百姓,五六万总是有的,现在呢?不到三千!其中不少还是他孙氏族人!
“你的事,我做不得主,且先回湘州。”高秀君冷着脸,接收完孙守仁的人马之后说完便走。
消息已经先一步遣人传递回去,李清照立即召集姐妹以及部分文武商议对策,到底以何态度对待孙守仁。此外,发生这么大的事,湘州的防备也必须做出改变才是。
“当以大度笼络为主。”辛宪英如是说。“孙守仁先被高玉瑶舍弃,现今萧那方也彻底断绝后路。孙玉也使其为杀父仇人,除非孙守仁愿意投奔豫州火凤,不然他已经没得选,更莫说此刻孙氏一族族人尽在我等掌控。若不但不计较其过失,反而大度热情迎接,必使其归心,孙守仁也算当世名将,能力尚可,更有谋士文诺辅佐,可委以重用。”
是日,李清照领姐妹、文武出城十里相迎,孙守仁叩首臣服。
几日后,远在京师金陵的高玉瑶,也收到了来自孙玉的投诚信。
“拟旨,昭告天下,蜀国大长公主萧大逆不道,是为谋逆,废其公主之位。命京师安左卫大军开拔,即可赶赴荆州讨贼。”
“拟旨,着孙玉为荡寇将军,领南郡,为郡守,命其征讨即日起西征讨贼。”
“再拟,升高秀君为西南大总管,即日出兵攻打黔州、云州,不得有误!”
高玉瑶连下数道旨意,当然了,除却第一条是必定为之有效的,后两项却是效果有限。安歌此刻刚占有油江口,首要之事必然是稳定扩张周边地盘,西征?除非萧与大梁之间的战争局势有变,有机可乘,不然的话安歌是不会随意动兵的。
至于说高秀君,好吧,谁都知道她就是个幌子,湘州真正主事人是李清照,幕后是周少瑜。你封高秀君又有何用?无非也就是摆个态度罢了。
至少,在未撕破脸皮的情况下,湘州无论如何也得做做样子。比如坐守东南部分的梁红玉,就集结当地军队来了次演戏。
不过为了避免误会和隔阂,自然也要遣使前往襄阳面见萧言明,尤其是对孙守仁一事进行交代,固然是有所谋划,但绝不是因为要对萧不利妄动刀兵。
至于萧能信多少,那便是她的事了,还是那句话,态度至少要摆出来。
总之,荆州已然一副大战将其的态势。而这时候,北地也开始局势紧张了起来。
放在往常,春耕后以及秋收后,乃是突厥南下入侵袭扰劫掠的高峰,但如今的局面,幽州地界还未恢复,且有重兵把守,花费大力气即便打赢也得不了多少战利品,得不偿失。而并州如今到是富裕了不少,但却又有着市口这道屏障。
现在的突厥可不是阿史那忽沁的一言堂,愈发多的部落围在了阿依努尔的身边,也完全适应了市口的存在,在这里不但过的安逸,而且想要什么,只要通过正常贸易就能获得,完全不需要劫掠。
这也要归功于相对公正的价格,以往大梁一统之事,边贸向来禁止,差价极高,想要换取茶叶丝绸酒水等物都需要付出极高的价码,但现在却便宜太多,完全负担的起,不然该抢仍旧会抢。
此外,草原先后经历阿史那隼和阿史那忽沁两代武力统治,被灭掉的部落不知凡几,而这些几乎必定消亡的部落,在阿依努尔的支持下又重建了不少,或许足够弱小,但依然是阿依努尔的死忠。
假若阿史那忽沁想要入并州劫掠,市口这一关就过不了。到底不是当时大权在握兵多将广之时了。甚至于,阿史那忽沁也不得不让部分部落改头换面前往市口进行贸易。
既然南边抢不了,那就只能往东。
大梁于新罗的驻军已经完全撤回,新罗难以独立支撑,又陷落许多地方,金国可谓大赚,顿时又富的不行。完全就是劫掠的好对象,何况二者本身就一直敌对战争不断,必然是要打的。
阿史那忽沁果然没客气,开春不久就大军开拔,倒也没想着非得奔着人家京师去硬碰,而是准备绕道打出一条道路去新罗分得一杯羹。可依然将新罗视作自己后花园的金国又如何会答应,大战在所难免。
而这一战,金国借助地利优势,大胜。阿史那忽沁重伤而归,具体消息不得而知,但据说命不久矣。
如此一来,紧张的自然是周少瑜。阿史那忽沁若当真没了,谁来做对抗金国的先锋?无非也只能是让阿依努尔最快速度掌控草原,然后加之自身出兵去牵制金国,此外便是加大对新罗的援助力度,绝对不能让金国彻底掌控新罗,一旦让金国获得稳定的后方,崛起便成为必然。
连接军令之下,幽州已然集结不少人马,谨防有变。而另一边,五千人马也顺利避过蓬莱水师的防线进驻耽罗岛。
在将幽州防务交给李秀宁之后,周少瑜立刻启程前往东倭,亲自负责东倭‘雇佣兵’组建事宜。说到底,还是对明智光秀不是那么放心,万一这家伙拿着自己的资源组建了队伍然后直接脱离自己在东倭搞事情了呢?周少瑜还指望着这支人马去新罗搞金人的事情呢。
相比起大梁,东倭各方面的确要落后不少,莫说寻常百姓,便是弱小的大名,也未必过的有多好,说不得晚餐就是一片鱼肉一碗茶泡饭,就已经算极好了。所以只要舍得钱招募,人肯定是不缺的。
至于说战力问题,也不会太低,这也是当地环境所影响的。
如今东倭军队的主要架构,自然是武士为首要阶层,大名有自己的直属部队,其近卫成为母衣众,除此之外若要打仗,自然还要召集武士,让他们聚集领地内足轻再发起战争。而足轻,基本都是寻常百姓了。
而东倭百姓正常情况下想要吃饱肚子是很难的,所以对于领主征召打仗压根就不排斥,战争或许会败,或许会死,但若是赢了,而且活着,就意味着能够劫掠,能有战利品,能够填饱自己的肚子,更能填饱家人的肚子。可以说,东倭绝大部分男子都参与过战争,这般的经历,战力又怎么会太过低下?只要许之以利,有的是人愿意卖命,只是不能大张旗鼓招兵买马便是了,不然人家领主和大名绝对跟你疯。
目前东倭关系最好的势力自然是上杉姐姐家了,二者之间贸易不断,都有赚头。原本应当和武田家不相上下的上杉家,居然因此而占据优势,这也算无意中的影响了吧。
周少瑜赶到东倭之时,二者势力刚好打完一场战,毫无疑问,武器铠甲更好的上衫家赢了!
可怜的甲斐之虎武田信玄哟,怕是没可能再打出其一生那般彪悍的战绩了。
而另一边的织田信长同样也很郁闷,作为东倭兵农分离的先驱者,建立脱产职业兵卒自然是大进步,但昨晚之后忽然发现,为啥自己下边的青壮这么少呢?明明还很有野望的准备上京呢。
好吧,也是因为当初周少瑜领着几十野武士抢夺新罗匠人战船的时候打的就是织田家的旗号,明智光秀还以为周少瑜不喜这位呢,不然为啥要人家背锅?所以此次暗中招募人马,没少往人家织田家的领地祸害。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东倭
此刻周少瑜有点梦想破灭。
当年作为游戏爱好者,无论是太阁还是野望,都能称得上经典,而游戏背景年代,大抵就是这么个时期这些个人物。固然绝大部分都是男性角色,但剩下那么几个女性角色也的确叫人耳熟能详。
除却旁边陪同的这位原本性别不明的上杉姐姐之外,舞台上表演的,便是此时东倭有名的出云阿国了。先甭管歌舞如何,起码那一层厚厚白底血红嘴唇的妆容就让周少瑜有点不敢恭维,除此之外,虽自称哪哪哪巫女,可实际上,与名妓无异,而且还是不止卖艺的那种。
而所跳舞蹈,大抵就是加上了一点颜色,懂得使用肢体语言,时不时还露点白腿肩膀之类。作为老司……咳咳,作为正经人,周少瑜表示淡定非常,咱可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道德高尚的人,将相关法律法规倒背如流的人,嗯,打住。
至于其他出名的妹子,如斋藤归蝶、织田市、宁宁啥的,基本都嫁人了……
呵呵,呵呵,周少瑜表示,哥不姓曹,和曹师兄不是一个路数。
“阁下可需此女侍奉?”阿国一曲舞罢,上杉姐姐开口询问,不过脸色却是面无表情。别说她本身就是个妹子对这方面无感,就是她的信仰,即便是男儿身也会禁止自身一切。
“不用了,还不如你我共饮几杯。”周少瑜摆摆手,表示接受不来,或许那妹子卸妆之后会看顺眼很多,但都不止卖艺了,不至于说瞧不起吧,但肯定也无感。
上杉姐姐眼神一亮,她虽未女子,但以他们的审美来看,出云阿国实乃绝色,如此都直接拒绝,可见周少瑜实乃君子,此外,上杉姐姐也是很好酒的,所谓酒豪,并非玩笑。一时间对周少瑜好感多了几分。
好吧,妹子想多了。讲真,对周少瑜而言,素颜的上杉姐姐比盛妆的出云阿国好看多了,哪怕一直都是故作男儿打扮。或许一米六都还差好几厘米的身高的确很一般,但在东倭真心就不矮了,好些男子未必都有这高度。再说了,自家妹子也有矮的吧。可能老是窝在屋里诵经的缘故,皮肤倒是白皙的很,还被说,感觉和游戏兰斯7里头的上杉姐姐挺有点相似度。
呸呸,啥也没说,这绝对是个正经游戏,绝对绝对!
人么,多多少少都有些颜值控,美人相伴,自然是个美事,更莫说,人家还是重要的合作伙伴。
没错,上杉姐姐很有钱。其领下不说其他,单看看鹤子银山,上田银山,三川砂金山这些,就晓得不会穷到哪儿去。周少瑜都不用买什么特产回去,单拉金银都足够赚,毕竟大梁和东倭的金银与铜钱兑换币差别大着呢。还有就是雇佣军的组建也得到了上杉姐姐的大力支持。
换个人,可未必敢那么心大,让人在自己领地内招募兵丁还加以训练。
月下饮酒,你一杯我一杯,倒也轻松愉快,可惜忽然来了个煞风景的。来着是个少年,很有几分俊秀,过来是回报此次交易一事,毕竟周少瑜总不会空手而来。而这少年又正好负责此事,核算数据。
这少年一出现,周少瑜就有点想捂脸,因为这货名为直江兼续!原本应当是要比上杉姐姐小上三十岁的,不过显然这里不是,总归年岁大多都乱,时间线也乱,换个容易理解的说法就是,比如诸葛亮和郭嘉以及陆逊同台竞技。
这货谋略内政都堪称东倭佼佼者,潜力很大。但这些和周少瑜无关,没太大兴趣拉拢太多东倭人,之所以关注他,还是因为他那身盔甲的头盔,很有意思,脑袋上顶着一个偌大的‘爱’字,极具个性,比真田家的六枚铜钱还要好玩,可惜无缘无故也不能让人家直接就穿。
(有兴趣的可以搜一搜,那头盔当真有意思。)
有了外人,周少瑜的话题自然变得正经起来,大抵说一说对此事东倭局势的看法,说一说新罗近况,至于大梁,到是说的不多。
“闻阁下之意,那经过兵马不过数万,竟有如此之能,不但与突厥铁骑对抗,还有闲情横扫新罗?”赖着不走一脸感兴趣的直江兼续惊奇插言。
“呵呵……”周少瑜无语笑了两声。什么叫不过数万,诚然,整个东倭兵力加起来还是比较可观的,但势力委实太多,分摊下来,即便是最强大的大名也不过几万兵力。
而上杉姐姐集结关东各方势力征讨北条家,兵力最多的一次也不过十一万余。所以听直江兼续这个说法,大抵是把金国理解成东倭内的一方大名势力。
这般想法也不奇怪,一来年岁到底还小,眼界也算不得开阔,潜力归潜力,并不等于实力。二来现在新罗的确有点惨,但凡有条件的大名都派人过去劫掠一波,如此也就显得金国横扫新罗的成就并不打眼。
相比起来,上杉姐姐却是保守的多,并不轻易发表看法,因为不曾亲眼见过,没有直观了解,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好对付。因为大梁先后投入共计八万兵力进入新罗,这般的军势,都不曾将金人从新罗地界上赶走,由此可见金人实力强大。
作为亲密的合作伙伴,有些事没必要对上杉姐姐隐瞒,也瞒不住,好些事情都需要她配合。所以对于周少瑜支援新罗女王金善德一事,上杉姐姐是清楚的,只是以后局面到底会怎样,却也难讲。
假若周少瑜有实力支持金善德重新一统新罗,那么是不是也就是说,也有实力让她们上杉家更加强大?她自身到是没多大野心,只是看不惯这乱糟糟毫无秩序的世道,若无纷争,自然天下太平,这也算上杉姐姐的野望了吧。
不过,索性如今关系不错,大可安静等待,坐看局势发展即可。
事实上,金善德得到的援助,除却没有直接兵力支援,其他方面远比外人想象的要多的多。
新罗百姓先是被金国入侵劫掠,大批流民产生。这些人的存在,不仅没有生产,更是不断消耗,且成为别处治安隐患。接着便是新罗高层的沉重剥削和压榨,导致南方即便不曾被入侵,也乱成一锅粥。
是以显而易见的,新罗极度缺粮。
但粮食什么的,对周少瑜而言压根不叫个事。
土豆玉米这些高产粮早已大面积铺开,治下百姓怎么死都不可能饿死,余粮可谓充足。若非一开始就有意调控,不让百姓全种这些玩意,怕是粮价早已跌倒一个惊人的地步,这可不见得就是多好的事情,所谓谷贱伤农,也是个麻烦事。
这么好几年下来,瞒肯定瞒不住,多多少少都有向萧和大梁地界流传开,但二者都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种植的情况,主要还是因为农民需要缴税,而这几项作物衙门不承认。毕竟又不是明朝张居正的一条鞭法,上缴的都是银子。
当然了,一条鞭法自然于国有利充实国库,但弊端同样明显,秋收后便要交税赋,而一条鞭法只收钱银,钱银哪来?自然是卖粮,那么多的粮食集结到一个时间来卖,价格能不便宜?最终悲哀的还是百姓。
扯远了,言归正传。
对于新罗而言,大批的粮食就是最好的强心剂,在金善德设计与当时大梁驻军清扫了权贵之后,有粮就代表稳定,代表发展,这绝对是一个好的开始。
但这还不够,如果没有外敌,自身慢慢发展还没什么,问题是不会有那个时间,必须各方面尽快发展。
金善德自是有手段的,也很有些想法,但这方面仍旧有限,针对此,以武媚娘为首的聪明妹子很是书写了厚厚一封书信,为其出谋划策。
有句话说的好,没有最好的制度,只有最合适的制度。以眼下的新罗情况而论,最合适的莫过于曹魏的屯田制。
新罗需要大量兵力来维持自保,周少瑜粮草再多也不可能无限制输送,其自身也需要稳定。基本上而言,伴随着金善德迁都,跟随而来的流民不知凡几。
首先将老幼妇孺分配安定,再将羸(lei)弱之辈抛除。因为皆是流民,自然名下没有任何土地,如此一来,自是最适合屯田制度,直接负责开垦民屯,这也是最直接了当的安稳法子,都这地步了,只要能果腹,别的又算得了什么。
而余下青壮尽皆编队成军,而后再次塞选,除却其中身强体壮的青壮组建精锐彻底脱产之外,其余士卒皆要负责开垦军屯。
如此一来,粮食产量得以保证,所有流民也尽皆得到安排,治下最快速度得到安定。
还有种种举措,便不一一例举。
所以金善德得到的,不仅仅只是物资上的援助,更是治国上的策略援助。涉及方方面面,可谓周到。有收获,自然就要有回报,这点上金善德也很直接。
所有文化推行,彻底依照周少瑜的意思向中原大地靠拢,虽说新罗此刻同样没有自己的文字,但也有自己的口音,但从现在开始,将正式逐渐走向废弃之路。
不仅语言,其他风俗、衣着等等,全部强制整改,几乎不留半分余地。
周少瑜可是想的明白,固然两方世界不可同日而语,但后世那个什么都是他们的宇宙超级大国的确叫人心烦,周少瑜可不像支援出一个这样的国家来,索性干脆直接,彻底同化,假以时日,自然而然变成了自己人。而到时候,新罗女王大抵也只会保留其名义上的王爵,而实质上,新罗必定会废国作州。
这不怕金善德看穿,看穿了又如何?她没得选。老实听话,至少还能名流千古。不然单凭她自己,说不得便是亡国之君。至于说想彻底安稳强大之后抛开周少瑜独立?
呵呵呵,周少瑜也是会发飙的。
眼下新罗局势姑且还算安稳,除了北边仍旧有金人以及流寇军肆掠之外,暂时还没有南下的意味。这也是金国此刻主要精力都集中在了阿史那忽沁的身上,一战大胜过后,阿史那忽沁身死难说,总归金国不会放过此等良机,要知道当初阿史那忽沁欺负他们金人可是欺负的很凶呐,此仇必须报。
换言之,周少瑜还能有多少时间在东倭进行招兵买马,就看阿史那忽沁到底还能支撑多久。
一旦阿史那忽沁彻底败亡,金国势必调转马头全面入侵新罗,那时候,周少瑜无论如何都是要做出支援的。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新罗被灭,然后成为金国的后花园。
招募普通兵丁大抵不难,东倭有太多人吃不饱饭,但打仗单靠大头兵一窝蜂的往前冲可不行,肯定是需要各阶层将领的,而在东倭,最合适不过武士。可有主的武士基本就别想了,没那么好挖,周少瑜也不可能真顶着大梁摄政王的牌子直接招揽,名声不好听。
如此一来,即便是在野的流浪武士也不是那么好招募,毕竟雇佣只是钱财,并无将来的地位保障可言。
一连待了十日,除却明智光秀通过自身人脉招揽了两人之外,再无其他流浪武士前来。对此,周少瑜也有点烦闷,他可不想将自己军中的中低层将领拉过来管人,语言不通不说,死亡率还高,怎么说也是要和金人死磕的存在么。
别人的人挂了不心疼,可自己的人,那就肉疼了。
“不若让兼续去吧。”这时候,上杉姐姐语出惊人。
“嗯?”周少瑜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看得出上杉姐姐对直江兼续很是看重,而以她的聪慧,不可能不知道此行凶险,就这居然都舍得送出去?
“未经过风霜的男子称不上男人,若想成为强大的武士,就必须在血雨中成长。”上杉姐姐一脸严肃,目光转向了站立一旁的直江兼续。“如果回不来,莫要说你是我上杉家的家臣!用你自己的眼睛,出去好好的看清楚,莫要给我丢脸。”
“嗨……”直江兼续一脸凝重,无比信服。
好吧,周少瑜就有点头疼了,总不能真让这家伙挂掉,不然回头还怎么和上杉姐姐交代。莫看她什么都没说,可必然是有照顾之意的,之所以说的这般正式严重,无非也是逼其成长罢了。
算了算了,看在你是上杉姐姐不是上杉大叔的份上,咱应下就是。
ps:岛国的战国历史不会去详解,笔墨不会太多,纯属个人兴趣,不过还是挺好奇有木有同好。此外,有书友说弄个势力地图,找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软件,谁有推荐没?有的话,直接群里m我。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开战
东倭人口本就有限,周少瑜又不是本土势力,招兵买马组建雇佣军一事只能暗中进行,明智光秀废了老大的劲,也不过勉强凑齐了五千人,这里周少瑜的预想还是差了许多。
只是时间不等人了,留下明智光秀继续在东倭招募,周少瑜决定亲自带队先去新罗扛一阵子。
运送的海船早已准备好,上杉姐姐不仅亲自相送,还额外调拨了一千人归周少瑜指挥。周少瑜了然,回头就将这一千人直接交给直江兼续统管,若无必要,不会让他们冲上第一线。
除此之外,周少瑜自家麾下也从耽罗岛调拨五百人准备前往新罗会合,这是用来做督军的,顺带涨涨经验,并非是直接上阵厮杀,周少瑜可是打算当做中低层将领来培养,而这支督军队伍的将领,便是仇明远了。
本来周再兴主动请命,但思考之下,最终直接将其打发回南边湘州。一来南边局势有变,需要可靠又有能力的帮手。而另一方面,周再兴早已成婚,连孩子都已经有了,老让人待在外边不得与家人相会,未免太不讲究。
如此,总计六千五百人,登上新罗国土作为第一波支援新罗的援军。
到了这一步,这么大动作,很难隐瞒住人,大梁驻军虽已撤出,但仍旧留下一定的探子保持情报往来。这下子高玉瑶就挺高兴了,甭管周少瑜真忠心假忠心,精力被外头牵扯住最合适不过。
唯独比较无语的就是他奇葩的地盘划分。
还是那句话,若换个人,这种飞地似地盘,早就脱离掌控了,就算大梁一统,皇权对于边地的掌控也是弱的可以,更别说这样南北相隔。可没办法,谁让人家的妻妾太厉害呢。
这也就造成了,即便周少瑜的精力被牵制,可照样可以掺和天下局势,湘州还稳在那呢。除此之外,因为对东越州的掌控加强,也是打探到了周三山的信息,周三山,这不就是周少瑜的三叔么,高玉瑶怎么可能不关注,仅此一点,就已然证明了周少瑜的野心,居然早早的就四处布局了。
甚至于高玉瑶都忍不住会想,那不成那劳什子安歌其实也是周少瑜的故意安排?当然了,可能性不大,安歌和萧联合夺了孙守仁的驻地和兵力,而孙守仁则投效了湘州,如果安歌真是周少瑜的人,干嘛还要把那些人马送人。
就在周少瑜再次踏上新罗土地的那一日,萧起兵三万为先锋,六万为中军,三万为后军,外加辅军青壮后勤近十万,浩浩荡荡出襄阳城,号称三十万,兵发江夏。
除却步卒之外,还有水师同样出动,原本萧麾下只有数千水师,在夺得孙守仁兵力之后,又挑选出一部分有经验的士卒转为水师,凑足一万,大战基本是不怎么指望,基本以辅佐拦截为主,先积累经验才是首要。
此战注定天下瞩目。
哪怕之前高玉瑶已经下旨昭告天下废除萧的公主之位,也仍旧比不得直接作战来的直接,这等于彻底撕碎了面具,完全敌对。
而金陵最新一期的大梁邸报直接宣扬,萧之所以好好的公主都不愿意做,那是因为野心大到想直接坐上皇帝宝座登基为帝。不管萧是怎么想的,反正不明就里的人都信了,不然作何解释?公主呐,多安逸,这都做不下去要造反,不是想当女帝又是什么。
萧浩浩荡荡进攻,江夏方面也早有准备,城内五万兵力驻守,就防卫而言,是绝对足够的。
然而在孙尚香看来,这仗虽还未开打,可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开玩笑,那儿可是江夏,江夏懂不懂?就这么个地儿打仗,除却萧有一万水师之外,居然再无片木在河上,你说奇怪不奇怪。
举个例子,江夏之战,孙权军对阵黄祖军,楼船、艨冲、冒突、斗舰、大舡、走舸、斥候、游艇、海鹘、赤马舟……战船种类繁多,战法无数,江河之上,投石,弩炮,火矢,箭雨,冲撞,叫人热血沸腾。
结果呢?江夏这等地界的大战,愣是没水师对战!
不过,真心心痒痒啊。孙尚香这般想着。不过没啥水师也好,起码她派出船舰过去刺探情报就简单的多。至于说要过云梦泽一带是孙玉安歌的地盘,问题也不大。
且不说安歌目前敢不敢与湘州为敌,即便敢,她眼下主要精力是维持油江口稳定,必然重兵集结于此,如此一来,云梦泽内的兵力自然就少了许多。
一时间,打岳城一艘又一艘的斥候、游艇以及走舸被派出。前两者皆为斥候船,专为探查军情所用,来去自如,回军转阵,其疾如飞。后者也以速度而闻名,重樯(桅杆)大风帆,动力十足,船夫皆选自军中精锐,虽并非正面作战主力,但却是弥补缺漏救急的最佳舰船。
战船从来都不是单一的,各种船只配合之下才能发挥出最高战力,可惜,操练许久,终究还未到出鞘之时,对此,孙尚香也只能按耐住继续等待,总有立功之时。
“公以为我水师如何?”孙尚香看了看不远处飘扬的孙字大旗,开口询问。唯独就是表情有些怪异因为被询问的对象,也姓孙。
“初具规模,但仍需实战。”孙守仁实话实说,一段时日的接触,孙守仁也习惯了这边的行事风格,有些时候的确要客气委婉,但有些方面却不用,一切以务实为主。
“然。”孙尚香深以为然。先前的确有过深入云梦泽清剿水寇之举,但作战经验终归还是少了些。
再次看了看孙守仁,孙尚香觉得,这位其实是被耽误和误解了。
想想看,孙守仁作为镇南大将军,祖祖辈辈都坐镇荆州。而荆州之地,向来以水战为主。
而孙守仁呢?一开始都大老远跑北地跟突厥硬碰去了。而突厥是什么作战风格?骑兵,骑射,冲锋,这作战风格的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让一个更偏向于水师的将领去打陆战,能有孙守仁这般战绩其实就已经很不差了,说到底,这原本应当是镇西和镇北两大将军府的事才对。
偏生荆州之地,水师主要集中于江夏,一开始基本由其弟孙守义掌控。孙守义死后,孙守仁接管。但孙守仁没可能离开襄阳跑去江夏不动弹。偏生又出来了个安歌,哄得孙玉夺了江夏兵权,几乎霎时间就让孙守仁麾下水师所剩无几。
如若不然,当真给孙守仁一支足够强大的水师,固然因为时间太长,对云梦泽地带地形不熟,但怎么也比现今的状况要强。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孙守仁真的可以说是全才了。能带步卒,能统骑军,还擅水师,这等人才,可不好找。
不过眼下关于具体如何安排孙守仁还在商议当中,但老是拖着也容易叫人心寒,许会让他觉得受到排斥怀疑。便索性让其四处走走看看,多加了解熟悉,待岳城这边走完,少不得还要去一趟黔州,看一看那边梁红玉统领的队伍,这般毫无隐秘的做法,也是表现了对他的信任与重视。
不同的战争,有不同的感受。就拿此刻的江夏攻防战而言,大抵是无聊沉闷的。
萧不会进行强攻,即便眼下兵力大增,也不会随意送上去死伤,基本也就是投石车抛石,井栏压制,冲车想办法靠近撞门,一切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实质上这才是最常见的做派,所谓出奇制胜,终归少数。萧也不急,大梁的内陆水师还未完全组建,没有形成有效战力。
换言之,其他城的驻军想要前来支援,基本无法走水路,如此防备起来也是不难。说不得还能围点打援,粮草充足的情况下,大可慢慢消磨,再厚的城墙,也终有砸塌的时候。
而另一边的新罗战场,则又是另一幅模样了。
周少瑜麾下六千五百人,五百人为预备中低层军官培养,只做督军之用,上杉姐姐给的那一千也不会真实质上的去打硬仗。那么自然只有五千人能够真正上阵。
虽说不是自己的人挂了不心疼吧,那也不是随意能够消耗的,想要补充可不容易。
麾下五百人督军第一时间开始招募流民,眼下的新罗最不缺的就是这个,新罗女王虽然开始执行屯田制度,但目前也只在西南地带铺设开来,而周少瑜是打东南方登陆的。
既然是准备培养,那么亲自训练兵马自是最好的手段,总归同样不是自己人,训练坏了也没事,委实涨经验的好时机。再且训练出来也能为对抗金国出一份力,总归现在的新罗人没可能直接拉去打仗,真这么干的话,信不信一上阵,看见敌人就得跑?
所以短期内,周少瑜只有五千去牵制敌人脚步。
就目前的军情,金国于新罗境内的金人军队只有五千,但所扶持的各地新罗流寇军却超过十万,固然是乌合之众,可绝不是五千人可以硬拼的,思来想去,除了袭扰打游击,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这般一来,人数少反而是个优势。
按照上杉姐姐的意思,自是给她培养一下直江兼续,而周少瑜也想看看还是少年的他本事如何。也不与之多加商议,在探知一堆敌军人马的情报之后,便要考校一二。
“根据斥候来报,前方五十里处谷口驻扎着万余流寇军,此谷乃连通南北要道,若不走此处,我们就只能翻山越岭,又或是绕行百里,是以必须想办法解决,若此战交与你负责,当如何对之?”周少瑜颇有兴趣的发问,同时指了指桌上斥候所画的简易地图。
直江兼续早有过初阵经历,是上过战场砍过人的,但有机会体验一番大将的滋味,自然兴趣浓厚至极,很是兴奋。而一旁的仇明远也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地图思考一番对策,至于明智光秀,则跪坐在旁一脸严肃,动都不动弹一下。
“我以为,当以此处为本阵。”直江兼续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山地,道。
仇明远点点头,单以地形而论,此处绝对是谷口附近最佳的防卫地点,若是以此为战场,遣人诱使敌军追来此处,以逸待劳之下进行打击,还是很有的打的,不过,其实也没必要。因为这般一来,就算赢,估摸自身死伤也不会太小。
本阵一词,是东倭专用的词语,此时意为总大将大本营的所在位置。他们打仗都来这一套,总大将所在,必然设置屏风,摆上桌凳,是为本阵,掌控全局指挥全军。
老实说,周少瑜觉得还是蛮有点傻的,这般做法好处自然有。本阵在,意味着总帅无事,仍旧坐镇在那,亲眼看着将士们厮杀,对于鼓舞士气之类还是很有效果。但换个层面想,机动力就差太远了,有些时候甚至可谓死板。
东倭多少战役,都是被突袭奇袭什么的给冲破本阵袭杀总大将而导致兵败?
很显然,作为绝对东倭土著的直江兼续同样延续这一点,第一时间就考虑本阵设立之处。虽说仇明远赞成这位置不错,但理解的并非完全是一个意思,仇明远纯粹觉得此地利守可为依靠罢了。
“好,那么就依你而言,将本阵设于此处。”周少瑜也不等直江兼续说完,便笑呵呵的拍板。“若有敌军杀来,便看你英雄表现了。”
“嗨……!”直江兼续大喜,只以为自己获得认可。
然后么……直江兼续带着他的一千人马设置本阵防卫于此,而周少瑜却是另有行动。
“若是谷口驻扎的是万余金人,无论如何我也不会以几千兵马去撩虎须,但万余新罗流寇罢了,不过尔尔。”周少瑜轻松对仇明远笑道,而此时行进的路上,身后压根没有那五千雇佣军,左右不过数十强弓手而已。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奇葩
相较而言,新罗人的战力本就要低上不少。或许历史上的确有过高战力时期,但绝不是现在。
就这还只是说正规士卒,而流寇军,无非就是被迫无奈的新罗百姓组成的队伍罢了。或许在此之前,好些人连刀都没有提过,至于弓箭,那更是说笑。
弓箭手向来难得,一个合格的弓箭手需要长时间的大量训练,显然周少瑜目前这支临时队伍并没有多少这方面的人才,即便是那五百人数的督军队,也不敢说当真就有多擅长。
眼下周少瑜身边带了三十余人,其中七八人是从东倭组建的雇佣军挖出来的,使用的也是那种老大的长弓。十来人则是仇明远为首的督军中箭术佼佼者。而剩下十来个,完全就是那的弩,而非弓。
说起来也是挺搞笑的,因为没有火器的存在,东倭战国自然也就没了铁炮火枪,而以三段击闻名的织田铁炮队自然也就从未出现过。与之相对的,织田家反到在弩上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却是以弩手队最强,一个个弩手方阵当中摆上几架偌大的强弩,配合之下效果也是惊人,至少在打击敌方士气的方面上很是不错。
而此时十来个弩手,还真就是织田家领地那边挖来的。
三十来人奔着万余人的队伍去,挺有一种作死的既视感,实际却毫无紧张感。
“果然是乌合之众,外围居然连个放哨的探子都不曾有。”一路行进顺利,不但周少瑜一行没碰见半个人影,便是派到前方的斥候也没探查到任何一个探子。
然而很快,周少瑜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麾下的斥候只会回报大致情况,比如估计人数,估计战力如何。但周少瑜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当初阿史那忽沁入侵幽州,同样扶持了伪梁军,固然是炮灰一般的存在,但战力总归还是有的,而且统管之下,多少有些成型。
而在新罗,金国所扶持出来新罗流寇军,却完全是另一码事。也许也是因为更多的精力放在阿史那忽沁身上,对新罗还没有正式开始攻略,又或者是没有相关经验不知道怎么处理,总之这支人马压根看不出任何战力这种东西的存在。
登上一处山峰,远远眺望,所谓大营,杂乱无章不说,更是破破烂烂,而大营内的帐篷,大多都是简易搭上一块布,用来遮阳即可,比之难民营还不如。明明万余人在内,却安安静静几乎声响,绝大多数人死气沉沉,或坐或躺难得动弹,且一个个面色蜡黄饥瘦非常。
看到这一幕,周少瑜才反应过来,这里终归不是大梁,是有区别的。除此之外,新罗此刻可是异常的缺粮。
金国本身人就就有限,再怎么生产也是有数的,更莫说金国男子全民皆兵,时不时便要出去打仗,耕种也不是他们的强项,如此一来产量就更低了。
如此一来,莫看他们扶持了新罗的流寇军,可实际上压根拿不出多少粮草用来补给,就算有,怕是也不会真的给足。
新罗北方早已被肆掠,能吃的早就吃的差不多,无需金人命令,这些流寇军自己都会想办法南下劫掠寻找吃食。而在这个过程当中,自然是能省则省,否则压根不够支撑。
或许在劫掠的时候为了果腹生存而爆发精锐的战力,但在平常,在此刻,那看着就和在等死一般没有太大区别。
“都是苦命人啊。”仇明远一时间动了恻隐之心,有些于心不忍。
周少瑜未必好到哪去,他向来不是什么硬心肠的存在,早早已经料定自己做不了枭雄,是以这才走的仁道。只是,心善也要看用在什么地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过咎由自取罢了。”周少瑜的确有些不忍,但更多是强烈的鄙视。
因为就在这说话的当口,打大营中心最好的大帐内被丢出了几名女子,紧接着几名金人大笑的迈步出来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便欺身而上。哭泣与得意,二者之间的表情对比鲜明,反观大营内的那些新罗男人,一个个视而不见,甚至还有饶有兴致观看的。
周少瑜觉得这个不能忍,观大营中心位置,完好的营帐不过五个,而且都算不得大,撑死了也就是几十个金人,而新罗人组成的流寇军呢?过万!
如此悬殊的人数比例之下,任由对方欺凌自己同胞,呵,几乎霎时间就让周少瑜心中那几分不忍给驱散。
“好了,别看了,看的恼火,就地休息,等待入夜。”周少瑜收回目光,指示道。
夜间袭扰可谓异常顺利,不过三十来人的三轮箭矢射过去,流寇军居然就立刻乱成了一锅粥,甚至已经有人开始逃跑,若非金人及时出现强势掌控局面,怕是说不得还真会出现什么几十人大败万人的传奇战绩。
金人不过二十余人,人数很少,但下手极狠,所到之处,谁乱就宰谁,硬生生杀得流寇军稳定下来,这时候也反映过来,合着夜袭之人不过数十,胆气立马大了不少,一窝蜂乱糟糟的便追杀了出来。
只是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家伙,如何可能追得上,且大多有着夜盲症,一出大量火把照明的营寨,几乎就跟瞎子差不多,压根不敢再追,最终索性龟缩不出,总归几十人也没可能强行破营。
周少瑜一拍脑门,合着他还是太谨慎了啊,就该白天袭扰才对的,他们不追出来,如何伏击?
于是后撤休息,待到第二天,周少瑜又带着这三十来人靠近,而且还是大张旗鼓丝毫不隐藏身形,距离差不多就开始放箭,反正安全的很,对方又没弓箭手,只要那二十来个金人不出,那就绝对安全。
“这下子,你们该追出来了吧。”周少瑜这般想着,到底他这儿就三十来人么,一眼就看的清楚。
然而没有,要么找个障碍往后一躲,要么往营寨内再退一些,总归没有任何人有追杀出来的意思。任由周少瑜他们放箭。
好嘛,这能放多久,箭矢这玩意可是消耗品,有数的,放着放着也就放的差不多了。
“什么鬼!”周少瑜郁闷的,好歹也射死了近百人,居然还无动于衷?而中间的金人大营,同样毫无反应,这不应该啊,起码也要派出一部人马出营驱赶吧。
“难道说看穿了乃是诱敌之计?”周少瑜不得不如此怀疑。
仇明远犹豫一下,道:“末将以为,应是没有气力出营驱赶……”
!!!
周少瑜深深看了仇明远一眼,还真别说,这理由还真特么有道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整个流寇军营内,除却那些金人,其余的一天只供两碗稀粥,这玩意能果腹?想都别想,至多也就是饿不死罢了。加之昨夜袭扰一番连休息都没休息好,没了气力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流寇军的人追不动,金人人数不多又不会亲自冒险,那可不就是毫无反应任由你放箭么,反正统共也才三十多个人,再放又能放多久。
“嘿,这仗打的,真特么奇葩!”周少瑜都忍不住爆粗口了。大大小小的战役打的次数也不少了,何曾碰过这样的事。“话说,这样的军队是怎么出去劫掠的?那些城池的守军难道都是狗屎?”
说是这么说,周少瑜也知道这情况不会一直如此,应当刚好这一支人马最弱,而且金人既然要扶持,不可能一直让他们战力如此低下,除非金国以后打仗都准备直接全用金人死磕。
怎么可能么,金人才多少,死不起的。
“要不用火矢试试?”仇明远弱弱提议。
周少瑜要晕,伸手一指,道:“火也得烧的起来才行啊,那里头才多少易燃物。连完好的帐篷都没几顶。”
“别浪费时间了,回去召集人马直接打吧。”周少瑜挥挥手,真心是浪费感情浪费时间。
而且这样的打仗,看似简单,其实是蛮不利的,假设麾下士卒习惯了这样轻松的战斗,到时候真碰见一支能打一些的,岂不是瞬间懵圈被打蒙?
这一仗统共用了不到半个时辰,流寇军死伤人数不过四百余,大多溃散而逃,俘虏近三千,反观自己一方,死伤三人,其中两个是被流寇军逃跑时候武器乱丢给砸死的,还有一个是被自己摔倒被后边自己人踩伤的。
消息传到直江兼续本阵的时候,这位正兴致勃勃兴奋各种布置的少年直接一脸懵,这就,结束啦?死伤比多少?纳尼!?开玩笑呢吧。
好在俘虏了一个金人,严刑拷打之下才弄明白这支流寇军为何这么菜。总体而言,金人还是比较谨慎的,在主要精力是彻底灭掉阿史那忽沁的前提下,并没有太多精力顾及新罗,但同时也不能因此放下。
新罗北边自然已经无妨了,但新罗政权还在,且集中新罗南方。新罗立国太久了,金国认为必然还是有底蕴的,绝不会轻轻松松就能灭掉,所以弄出来这么一支烂货做先锋,算是过来试探一下新罗的反应再作打算。
好么,周少瑜都不知道做和表情,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这说明以后自然不会再打这么奇葩的仗了,但也意味着,还想打的这么轻松,做梦。
留下些许人手看押俘虏,另派人前去通知金善德让其接收。反正屯田制度之下,不怕多来人口。说来这也是小国的好处,距离再远也就这么点,不然周少瑜还真拿着这些俘虏头疼,交给附近的官府?啧,信不信马上又乱掉。
周少瑜打了一场奇葩仗,而另一边大梁荆州江夏,原本沉闷的攻防战终于开始转变,大战一触即发。
高玉瑶的指令,由京师的安左卫开拔前往荆州支援,现如今顺利抵达且休整完毕,再集结当地部分驻军,兵马共计八万,开赴江夏支援。而安左卫,其中是有着一部分水师的,除却大梁正在组建的水师之外,也算是当今大梁唯一一支内陆水师,这还是以前保留下来的,战力自然不会高,不过人家萧的水师也挺普通,问题倒是不大。
若不是因为有这么一支水师,说不得就派别的兵将来了。
安左卫原本还将这支水师视作鸡肋,现在看来,反而托了福,这才有机会建功。
两军分东西隔江驻扎对峙,调兵遣将各种布置好不热闹,孙尚香兴致勃勃乘船打算过来一观,而后便是哭笑不得。
萧一方虽号称三十万,实质战力为十三万。而大梁一方,江夏守军五万,外头驻扎八万,同样为十三万。总计二十六万大军隔着长江对峙,听起来还是蛮嗨的,但是……
两方水军之和,一万八千……萧一万,大梁八千。
“这怎么打?就算水师分出胜负,这点人数也登不了对岸啊。”孙尚香好晕,难道用楼船强行运送登岸不成?真这么个搞法,谁主动谁死好吧,因为防守一方以逸待劳提前布置,而强行靠岸一方,很可能连阵型都来不及摆开。
造成这么个结果到不是说他们无能,而是没得办法。都对水师不熟,且战力都不高,偏生主战场又在江夏,想必两方都是纠结的,觉得这仗打的憋屈,一时间适应不来,到底谁都不那么了解水师。
而真正拥有目前最强内陆水师的孙玉安歌两人,同样关注着这里,水师便是他们最大的凭仗,只是碍于没有稳定地盘,没有人口基数,这才不敢贸然进攻,所以了解他方水师具体情报就很重要了,这很能影响安歌将来的决定。
不过关注归关注,这并不妨碍安歌借此机会侵袭荆州南郡。而且这种时候,不正是她获取最大利益的时候么?
湘州方面注定看戏,断然不会随随便便参加此战。以周少瑜目前的立场打算策略而言,无论是帮萧还是大梁都不好。
但安歌就不一样了,顺利占领油江口,再侵袭占有南郡,便意味着有了基本盘,一些策略可以改变,也不需完全将大梁视作后路。
相反,无论萧还是大梁,谁能得到安歌的支持,便能赢下此战,如此优势之下,不占点大便宜,又怎么是她安歌的风格?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湘州方面并非完全坐视不管,暗地里同样在密谋着。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流言
萧和大梁之间的战争正式开启,本就是李清照她们所一直谋划的,如今好容易达到这一目标,又怎么可能不暗中谋划谋划。
以湘州目前的立场而论,自是不好主动做什么,帮助萧,那就是反大梁,周少瑜立马变反贼,这不符合既定路线,不符合仁道,会人设崩塌。而反过来帮大梁?蠢么?真想当忠臣啊。
可莫要忘了,这不是还有伪女帝最近一直低调的立在那么。
除却荆州动乱时谋取了荆州东北方向两郡之地之外,之后就一直没有过任何动作,安安心心发展内部。而火凤早就取消了最早先那种人人均分的宗教式管理方法,而是借鉴湘州治理办法进行整改,一系列推行之下,不敢说多富,起码治下百姓生活无忧,生活质量得到基本保证。
除此之外,因为阿史那忽沁的败退,火凤也得以顺利重新占据冀州,地盘也得到扩张。只是因为一直低调不搞事情,不经意间反到容易让人忽略。
各方面对其防备固然是有,可也仅此而已。
若是一开始的萧,首选自然是攻打火凤,那时候的萧绝不会容忍这种逆贼的出现。但随着时间的发展,萧自身也发生变化,除此之外,高玉瑶的高压之下,大梁军力发展太快了。若萧先攻火凤,即便赢了,也断然没有实力再去和大梁对打,是以只能暂且无视之。
至于说高玉瑶,她就更不急了。以前是完全没打算那么快就收复,而现在么,慢慢来,时间还很长不是么,总归儿子萧还小呢,她需要的是建立一个完整一统皇权高度集中的大梁,那么快收复地盘没用。
二者一开战,火凤一方的最近驻军反而主动后撤百里,一副我不掺和的态势,随你们怎么打。可又怎么可能只是如此。
即便火凤没有暗中投效仍旧独立,此等时候也绝对是趁机抢占地盘的好机会。
豫州徽州边地,火凤御驾亲征,此处征讨大梁,乃是双线出击,一路为南军,由她亲自带领,直接从豫州进攻徽州。而另一路北军,则由冀州入青,但北军。
而后南军斜插北上,最终达到两军汇合的目的,主要其实还是青州,徽州这一路纯粹就是吸引目光罢了。一来可以分担萧的压力,让大梁部分军队牵制在徽州。二来最好能将青州兵力也给骗过来一部分,从而更方便攻略青州。
之所以选择这儿目的却也简单,周少瑜很难忍受青州蓬莱驻扎一支水师,并且以蓬莱北边长岛列岛为基础形成内海封锁线。这对于周少瑜的水师发展绝对是不利的。
而若是火凤能够顺利攻陷青州,占据蓬莱,那么水师失去补给,自然也就成了无根之萍,只能选择南下驻扎。如此一来,海上封锁线自然解除,再不用想方设法绕行避开。
“徽州,朕,又来了……”大军再次行进数十里就地歇息,火凤立于高处远眺,不禁想起往事。
想当初何等壮举,一路击穿徽州,直奔京师金陵,可惜最终功亏一篑。不然大梁历史早已改写。不过那般的话,估摸着萧肯定跟她死磕到底了。而且这般方式攻陷大梁京师,根基不稳,肯定也长久不来。
基于这一点,或许当时很热血,但现在想想,反而要庆幸失败。可惜,这次的主要目标并非是打徽州。
话说回来,除却这些感想,有一点尤为让火凤无法形容。她的身份是什么?莫看胆大包天自立登基称女帝,可她这种起家方式压根就是反贼,而且还是反的不能再反的那种。
纵观大梁这方世界的历史,除非最终天下一统,不然类似的人里头就从来没出现过有谁能得善终。而问题也在于,历史上完全没有哪个开国之君是毫无背景来头的,也同样没有谁以教派起家。
从这些来看,无论怎么看火凤都是个没前途没活路的。
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了,伪女帝仍旧是伪女帝,在自家地盘上也是当之无愧的最大权力者。但自家人知自家事,个人权力仍然大,可实际上早就暗中投效周少瑜并受到一定的节制了。
当然了,这所谓的节制其实也不算什么,除了暗中派出不少基层官吏助其稳定地盘之外,军权方面,只将秦良玉给丢了过来统管。
然而实际上秦良玉作为女子想要彻底掌控军权获得将士忠心难度可不小,火凤真要有异性,随时都能将军权彻底夺回,说到底是教派起家的,信徒海了去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火凤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真相信周少瑜以后会给她留一条完整的后路,压根不曾怀疑过,这一点,便是火凤自身都有些不解。
“或许是因为与常人不同吧。”也只能这么解释了,想想看,周少瑜的那些妹子,一个个多大的权,偏生还管理的井井有条,未起大的波澜,至于士林的骂声,谁在乎。
此次大军行进并不算隐秘,或许暗中集结时不曾让人探查,但这么一行军抵达两州交界之处,想不被发现都难,一时间徽州信使不断,各个城池纷纷进入警备状态四门紧闭,徽州地界内士卒纷纷调动集结,一切以稳为主,守而不攻,且看火凤如何打算,以及消息加急传递之下,等待高玉瑶指示。
火凤在徽州的名声可是挺一般的,甚至让当地百姓反感。谁让火凤当初好生在徽州肆掠了一番不说,还直接打穿威逼京城了。
后者还好,与百姓其实没有直接关系,但前者么,战争这种东西,即便火凤三申五令禁止一些事项,却是没可能杜绝的,总归会有一些惨剧发生,何况那时候的队伍,远没有现在这般正规,严重缺乏管束。
一旦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流传开来,如何不让徽州百姓惊怒。然而升斗小民又能如何,再气愤也只能忍着,总不能提着菜刀就往火凤的大军里冲吧。怒去了,便只剩惶恐,一时间徽州地界上,火凤之名,却是能让小儿止啼,俨然传出了一副大魔王形象。
这也是让火凤哭笑不得,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其实还真是挺能影响徽州守军士气的。
随着火凤的出兵,这便意味着大梁被迫同时开启了两处战场,双线作战对于各方面的影响可不是一加一这般简单,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要顾忌的东西更多,且对后勤的压力也越大。
也是得亏高玉瑶一路发展之下,无论兵力还是财力都是不缺的,面对如此情形,却也淡定。徽州已经被火凤攻陷过一会,前车之鉴之下,怎么可能没有防备,不敢说重兵把守安枕无忧,至少短时间内轻易不会落败,完全与富裕的时间应对。
且在高玉瑶看来,看似火凤曾几近威胁京师祸害极大,但危害程度远远比不得萧。至于理由,还是那句话,纵观历史,就没有这般起家的家伙能最终成事的。反到是萧这样身为公主起兵造反的,压根没可参考之处。本来么,人家公主,就算造反也只是参与而不是主谋,哪怕好容易出个主谋吧,又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兵权,更莫说还的确是个会打仗的。
“令徽州自行守备,不求胜,拖延即可。”高玉瑶压根就没打算再派兵去支援徽州,哪怕京师附近兵力充足。“令赣州之兵入荆州,尽快打退萧,在继续北上支援徽州。这若是都打不赢,让他们提头来见吧。此外,下一期大梁邸报,重点宣传一下萧已经和谋逆火凤暗中联合。”
不怪高玉瑶这么说。荆州方面即便不派遣援军,在兵力上其实就已经占据了优势。
莫看此时江夏战场上兵力对等,都是十三万,但莫要忘了,江夏后头还有夏口,还有武昌。这都是有所屯兵的。反观萧,十三万几乎是全部可调遣兵力,若再抽调,则后防不稳。
此刻再从赣州抽调一波兵入荆州,如此大的人数优势,如果打输,那当真是没啥借口可找。
江夏城外,一艘挂着孙字大旗的战船忽然出现在江面上,几经交涉,停靠在了大梁一方的江岸。萧看的脸色铁青,此孙自然是孙玉无疑,为有区分,现在孙守仁、孙尚香、孙玉三人的将旗已有了颜色边框之分。
若说安歌真会投靠大梁而后出动水师来征讨她,萧是不信的,毕竟打赢了对安歌而言不会有太多好处,顶了天就是一个看着不错的官职,以及金银财物。安歌真想联合大梁或许好处,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直接从油江口出兵袭扰后方以作牵制,若胜,则可扩张地盘,这才是实打实的。
所以萧看的清楚,安歌此举,意图目标完全就是她,为的就是从她这里敲诈一笔好处,因为萧也不敢赌,万一人家真和大梁联手一把咋弄。眼下这场景固然是做戏而已,可万一真谈了什么呢?又或者对面给出的承诺真让安歌心动了呢?
就目前而言,最大的好消息莫过于火凤兵发徽州了吧,只是同样的,关于她和火凤暗中结盟的流言亦是四起,有理有据传得沸沸扬扬。
明明不去和火凤继续死磕是因为避免死伤,以及火凤最终必然难以成事,没那么大威胁,这一点萧和高玉瑶的看法是一样一样的。可传出来的流言,却是变成了她与火凤暗中结盟的最佳证据。
不然为啥萧刚出兵攻打江夏,那边火凤就立刻发兵进入徽州。这不是摆明的同进退嘛。再且说了,明明原本死对头的两人,居然好久没真正对峙过了,甚至于早先谋取荆州之时,还隐隐有配合一统压制孙守仁。
这说法一环扣一环的,颇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架势,若非自己就是当事人,说不得萧都要信!
这一点没夸张,放出流言诽谤以此打击萧威望的计略本就是高玉瑶的意思,本来还没想那么多,但待到大梁邸报一出,将上边的文章一翻看,嚯,高玉瑶就惊了,难不成还真有这回事?说不准哦,怕是就算没结盟,也已经形成默契了。
不得不说,这对萧一方的士气打击不算小。一直以来,萧都极为坚持自己的‘大义’,也是如此由上自下影响宣传。莫看她此刻与大梁为敌,但无论将领还是士卒,并不觉得自身就是反贼,仍旧是大梁人,他们做的乃是‘清君侧’,要铲除高玉瑶这个把控朝政的‘恶霸’太后,是正义的一方。
抱着这样的心思忽闻居然和反贼有所勾连,如何不影响军心?
或许萧身边的将领的确不会信,自家公主到底是个怎么的性子,有怎样的坚持,他们再清楚不过,不然的话也不会一直苦劝萧想让她真正自立,并尽早成婚生育儿子好将来继承大统。奈何萧不乐意,如之奈何。就这么一位的存在,怎么可能去和火凤结盟,压根就是违反原则的问题了么。
甚至某种程度上而言,一众文武还巴不得萧当真与火凤有所结盟呢,因为那般自然就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死硬原则,扶萧上位的可能性更大。
几番商议,这些人私下决定,让此留言放任自流,索性造成一个既定事实的假象,也算是逼一逼萧。当世人皆以为萧想要成女帝的时候,那么她自己再怎么辩白都白搭,到时候仍旧死硬?众将表示,可以强制来个黄袍加身嘛。开玩笑,这可是事关切身利益,萧不登基,他们以后怎么往高处爬。
这一点萧直接被集体瞒着,压根就不知道,还以为麾下的影响已经消失了呢。一门心思想着接下来当如何破局,而接下来安歌必定会再次来访,不知又会提出怎样的要求。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顾虑
突厥,阿史那所部。
诚如外界所传闻的那般,阿史那忽沁如今的身体状况的确不怎么好。
当初阿史那隼身亡,就是因为中了周少瑜的燧发枪铅弹,且不说当时就击穿了阿史那隼的肺部,单单说铅弹铅毒,就足以要人命。
阿史那忽沁虽未被铅弹击中,可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大战之中,一根箭矢直接射中了他的左臂。这本不是什么致命伤,但问题在于,箭头是被加了料的。
冷兵器作战,尤其在守城战之时,常见的防卫方式便有着往城下倾倒煮沸的金汁,从而造成可观的杀伤效应。所谓金汁,说穿了就是粪水。这玩意的利用可不仅仅只是在守城方面,突厥人可是尤好此道,但凡要打仗,箭矢几乎必定在金汁里侵泡过。
这玩意多脏啊,还带了不少病菌,箭矢入体,哪怕不是致命伤,也会给中箭者带去感染,从而造成二次伤害,在没有抗生素的年代,这简直致命,除了少部分能够硬生生扛过来之外,大多人无法幸免。
作为突厥所带出来的半个徒弟,金人自然将这招学的有模有样,甚至有些方面更没节操,若非侵泡毒药成本太高,指不定还要加上什么新花样。
其实也没什么好指责的,即便是大梁,乃至先前历朝历代,该用这法子的时候还是会用。要怪只能怪阿史那忽沁命不好,那支箭原本并无目标,估摸着也就是随意抛射而出,偏生当时阿史那忽沁在马背上高速移动杀的兴起,好死不死,正中这一箭。
这也是那一战败退的主要原因之一,可汗受伤生死未知,麾下人马如何还有心情士气继续打下去?
毫无意外,阿史那忽沁受到感染,几度昏厥生死不知,大夫已然被处死好几个,然而仍旧没谁敢说有把握医治,只是迫于压力不得不想尽办法,此外自是也少不得各种请神祈福祭祀。
许是阿史那忽沁身体足够强大,又许是祈福真有了效果,不管如何,阿史那忽沁虽然虚弱之极,但的的确确是熬过了最难熬的阶段,接下来只需好生将养,身体自会恢复无碍,至多也就是很难再有以前那般强力的身体素质。
“本可汗痊愈一事不得外传。”这便是阿史那忽沁清醒后的第一道命令。简单直接,连若有人违反如何如何都不说,其实也是没有必要,谁都知道他暴戾的性子,一旦消息外泄,天知道会落得个什么下场,总归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大家伙心里有数,哪里敢违令,是以压根就不需要阿史那忽沁去强调什么。
“现在整体情况如何了。”阿史那忽沁表情平静,生死关走了一遭,气质上多了几分沉稳,若放早些时候,必然愤怒发泄一番,少不得便要有无辜人员枉死。
“回可汗,金人正在集结兵马,似是意图决战,据悉,一支人数为六万的新罗傀儡军也被金人召集过来,目前正吞并百里外的望出山,目前兵马总计十万。”一名亲信回道。“草原上仍旧太平,阿依努尔并没有任何调兵遣将的动作,似乎无意此时兴兵叛逆。至于幽州方面,同样没有异动,不过最近幽州的斥候多了许多。”
“嗯?”阿史那忽沁有些意外,金人想趁着他病危的时候彻底决战到是不出所料,然而阿依努尔毫无动作就让他不解了,无论是阿史那隼还是他阿史那忽沁,对于阿依努尔的心思其实都再清楚不过,只是从未放在心上,就仿佛看着小孩子瞎胡闹,随随便便一出手就能解决。
更莫说当初阿史那隼看中阿依努尔的身份和美貌,想要据为己有,那就更加放纵了。至于他阿史那忽沁,其实也好不到哪去,毕竟那可是草原之花啊,出身高贵,更是一等一的绝色,又怎么可能没有想法。甚至一度鄙视阿史那隼的做法,喜欢那就强占便是,非要玩什么情调让阿依努尔真正自愿,好了吧,直到死都没得偿所愿。
等到了他这里,却是阿依努尔在草原上集结实力逆反,虽强势镇压,却被她跑掉,之后便一直没有机会。直到现在,愈发羸弱的阿史那部基本已经没多大实力再像以前镇压草原诸部了。
可以说,阿依努尔若此时再次兴兵,无疑是个绝佳机会,可偏生没有,如何不让阿史那忽沁意外。再三却仍并非是忽视了哪里不曾探查到而是的确如此之后,阿史那忽沁也的确松口气。
“如此也好。接下来,自当一心扫灭金人!”
打到这一步,已经不单单是阿史那忽沁个人怨恨的问题了,金人显然已经将其视作头号大敌,阿史那忽沁不死,金人不甘。除此之外,金人一旦打赢,那就意味着大量的草场与战马、牛羊,意味着更多能驱使的奴隶。无论如何都会打。
这也是黑野猪完颜德所制定的策略,阿史那忽沁必然被宣称成金人的头号大敌,只有一致对外的时候,内部才是最容易团结起来的,只要操控得当,足以让原本还是部落制的金人真正成为集权式的政权。而若是让突厥臣服,不但能驱使突厥骑兵,更是能或许不少资源,也未将来入侵大梁积攒了更丰厚的资本。
完颜德想的清楚,灭掉阿史那忽沁,关东地区他金国坐大,区区新罗完全不在话下,总体整合之下,未必不能与大梁争雄,更何况,大梁如今内乱着。
老实讲,完颜德很看不起大梁,瞧瞧吧,堂堂中原超级大国,被一介妇人把持朝政,而太后高玉瑶当初险些被围死在燕城。完事最大的反贼自立为帝,结果还是女的。而那位大梁公主,得,仍旧是女的。
至于说周少瑜,在完颜德看来其实也没差,周少瑜自然是男的,可架不住他身边大权在握者,大多都为女子。
妥妥的阴盛阳衰,光这一点,就让完颜德不屑的很,很有一番争雄的野心。每每听那派遣去过大梁的使者描述,听那地大物博,听那繁华大城,听那人间绝色,完颜德连双目都有点如同饿狼般发绿。
做人当为天下主!完颜德很有宏愿。
而现在,就是他宏愿开启的第一步,扫灭突厥!
其实也是夸张了,如今的阿史那忽沁显然代表不了突厥,他目前的影响力只剩下草原东部,而草原西边的诸部,早就开始不听话了,其中固然有阿依努尔的关系,可说到底还是阿史那部实力的下降以及他阿史那忽沁的威望大跌。
此次完颜德亲征,集结金人军队五万,这几乎已经是金人壮丁的三分之二人口。此外,有新罗流寇军六万,这一支可不是那些杂鱼一般的流寇军可比,而是一番筛选之后重新调整成军,炮灰固然还是炮灰,但战力总归是有些的。而最后,便是两万伪梁军。
关东地带,可不止金人在生活,本就有不少大梁人为逃避苛捐杂税为了生活逃到了这里,更莫说大梁未立之前都已经有人在此定居,各种合起来一算,人数还是有一些的。
真要凑,肯定远不止两万伪梁军,但梁人擅于耕种,这对于金人而言那就是一种资源,都去成士卒了,谁来种田生产。甚至对于现在的今人而言,谁拥有的梁人奴隶最多,就说明谁权力更大更有脸面。
当然了,也并非所有梁人都是奴隶便是,同样是有人身居高位的,并且很受完颜德看中。不过往往也正是这种人,对自己人下起手来更狠。
说起来也是够巧,萧起兵攻江夏,虽号称三十万,但实际战力为十三万。而大梁一方,在第一波援军抵达之时,加之江夏守军,同样为十三万。而此刻金人出兵讨突厥,集结之下,还是十三万。
金国大军浩浩荡荡开拔,而另一边,幽州燕城,却是迎来了阿史那忽沁的使者。
随着北地地盘的扩张,妹子们自然也要分开来各管一摊。就目前的分配,以阴丽华为首,包含李香君、卞玉京、大乔她们等人坐守并州泰原,以吕玲琦统管并州兵力。并州相对稳定的多,基本也无甚大事,但作为最稳定的北方基本盘,自然也要谨慎。
而幽州方面,则是凤姬为首的大梁土著妹子坐镇在了燕城,自然便是孙采薇秦以柳她们了,另外便是杨妙真将练兵之地转移到了这里。到底并州那里有市口挡着,北边无忧,而南边紧连豫州火凤的地盘,后者没可能来打并州么。到是幽州要应对随时可能的战事,是以兵力有所加强。
渔阳城方面则是有徐妙锦、武媚娘她们负责,以重建城池发展民生以及壮大水师为目的进行。
在各方面未彻底稳定之前,众妹子怕是暂且只能这般分开了。
是以阿史那忽沁的使者秘密过来到了燕城,见到的也只能是凤姬她们几个土著妹子,而后再加上一个杨妙真。不管人家过来是什么事,都不是她们可以直接做主的,必然需要回报商议一番才是,更莫说事情还不小。
“真想不到,阿史那忽沁居然会求人了。”暂且安排好了突厥使者,凤姬很感慨。
“也算不得是求人,只是寻求暂时的结盟共对金人便是了。”秦以柳积极插言,这妹子对凤姬可是情根深种的厉害,凤姬都说话了,咋可能还一声不吭。
凤姬摇摇头,道:“阿史那忽沁此人,缺点自然是多,但终归是个极为自负骄傲之人,对他而言,命人来这里联络出兵,就已让算是低头了。”
“许是人之将死了吧。”杨妙真大大咧咧笑道。她其实蛮聪明的,就是不爱动脑子,反正众姐妹厉害,犯不着自己耗费脑细胞用力去琢磨分析。
“人之将死?怕是未必。”凤姬再次摇头。“依照那使者的说法,阿史那忽沁命不久矣,却又不甘心败于金人之手,故而放下脸面命人前来。乍一看挺合理,但漏洞却也不小,最大的疑问,若说阿史那忽沁将死不甘,意图和金人最后决一死战。
但从他人角度来看,可汗将死,麾下士卒当真愿意那般效死卖命?终归草原才是他们的家,只要在草原上,以目前金人的实力,即便胜,也断然无法全面掌控。是以大多人都可以继续好好的活着,何苦去为一个将死的且威望大跌的可汗卖力?突厥人全都这么忠心?我却是不信的。”
闻言,杨妙真顿时击掌称赞,道:“凤姬果然聪慧,如此说来,那阿史那忽沁重伤将死的消息自然也是假的了,目的自是为了引得金人主动进攻。只是阿史那忽沁没有把握大胜之,故而遣人来此寻求合作?”
“然也。”凤姬轻笑点头。“不过终究是一家之言,且将此事传递到泰原以及渔阳共同商议便是,以诸位姐妹之才,想必自能考虑的更加全面。”
杨妙真却是摇头道:“凤姬何须自谦,你啊,过于低调了。”
凤姬笑笑也不多言,尽早晨起,却是无意间从发间拔出了一根白发,并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也的确引起了她心中的顾虑。离当初跟随周少瑜左右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本就二十余岁的她如今眼看离三十不远。虽然风貌依旧,但也明眼看得出变化。
而反观众多姐妹,这么久过去了,丝毫不曾变化。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可绝大多数都是如此,并且还包括周少瑜在内。这由不得凤姬不多想。
尤其在一番暗中了解之后,更是肯定了一些信息。
比如,凡是相貌有所变化的,必是像她这般来历清晰之人。而模样从未改变的,都无法确定其真正来历。
这里头有多少的秘密凤姬可以不在意,但她在意的是周少瑜的态度。哪怕无论周少瑜合适众姐妹都极为和善,但显然的,她游离于圈子之外,并不知晓核心秘密,换言之,往严重了想,没被周少瑜视作自己人!
凤姬自是聪明非凡的,能力也十足,不然也不会以女儿身掌管潭州一度成为潭王。若非周少瑜这个异数,将来成就还未可知。可聪明不代表一切,像是高秀君那种,哪里管那么多,一来二去反到将周少瑜他们的来历弄的清楚。而凤姬心有顾虑却是选择了低调下去。
周少瑜只以为是因为模样变化的原因让凤姬心里没底之类,可实际上,压根就是凤姬在意周少瑜的想法罢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商议
凤姬仍旧低调,只将突厥使者秘密来访一事告知,却并未将自己的见解的全盘托出。只不过最近一直待在燕城的杨妙真却是看不下去,虽不知凤姬为何顾虑,但烦恼却是肯定的。便私下也密信一封,将凤姬的见解附上。
就距离而言,最先知晓的自然是渔阳城,闲来无事在此熟悉海军水师的李秀宁二话不说立刻动身前往燕城,与之同行的还有武媚娘。
一个善于领军打仗,一个擅内政谋略,的确也是最佳组合之一。而并州方面,在得知消息之后,也让大乔辛苦跑一趟,以方便与湘州李清照她们随时交流谋划,为避免途中孤单,还让素来无甚要紧事的李柔儿陪同。
至于周少瑜,天高地远的,一时半会却是联系不上,不过诸位妹子倒也不怎么担心,那家伙可没那么容易死。这也是周少瑜没敢说自己被抹过脖子,不然肯定也不会这般放心。
是日,凤姬、孙采薇、秦以柳、李秀宁、武媚娘、杨妙真、大乔、李柔儿几女分坐,而另一边,湘州方面李清照等人也齐聚一堂,开始就是否与阿史那忽沁合作讨取金人一事进行商议。
而这时候,金人早已开赴草原,并打的阿史那忽沁麾下骑军节节败退,不是突厥铁骑不够强,而是金人成长实在惊人,除此之外,金人那彪悍的身体素质以及悍不畏死的作风也叫人胆寒。
当初金人反突厥,趁机获得大量战马,到如今短短时间内,便人人皆擅长马术,不得不说战争天赋之高。
“当是骄兵之计诱敌深入无疑。”李秀宁无比肯定,既然料定阿史那忽沁无事,那么眼下突厥的打法就很值得可疑了。“只是,阿史那忽沁如何肯定我们一定会出兵?一旦我方按兵不动,以他目前的策略,最终即便计略成功,胜负也难料。”
武媚娘闻言也是眉头一皱,道:“难不成有何隐秘?”
众女不解。
假若阿史那忽沁并无性命之忧,目前举动也是骄兵之计诱敌深入,以达到请君入瓮的效果,但这个条件之下,目前不断战败的突厥实力减弱可是不小,估摸着阿史那忽沁目前至多也只能再凑出八万人马已是极限,届时决战,胜负可难讲。只有确保幽州出击,方可安枕无忧。
但问题就在于,她们压根还没做出决断,并不确定是否配合,但反过来阿史那忽沁这个有求于人的反而信心十足,着实让人想不通。
这一猜测就是不断时间,仍旧没猜出个合理解释。
而这时候,杨妙真忽的想到什么,目光转向了一只默不作声的凤姬。不由朗声道:“不知凤姬可有何高见?”
这一下,自然就将所有的目光给吸引过来。
凤姬原本只打算安静坐着,并未打算发言,甚至有些神游天外,这时候却也不得不说话了,下意识第一句话便道:“妾身之才,不过尔尔,哪敢称高见,还需仰仗诸位姐妹决断才是。”
不管有还是没有,这时候凤姬都只能这么说,要不然多不会做人。大家伙商议许久未有结果,结果她却一直不吭声,直到人问才忽然出言解决问题,这叫别人怎么看?故意看她们的热闹嘛?不屑与之为伍嘛?凤姬的情商可没那么低。
杨妙真也反应过来这时候其实并不是直接发问的好时候,却也不好再追问什么,但另一侧的武媚娘却是眉头一挑,想到了先前杨妙真的另一封密信,上头可是将凤姬的分析说的明明白白,不但如此,还直言凤姬在当时就直接一眼看穿,而非事后许久才有的分析。
单此一点,就足以证明凤姬的才智。更莫说,当初凤姬独自掌管潭州,亦是井井有条,若非如此,又怎么可能让她现在直接统管燕城事宜。
武媚娘这才反应过来,对于凤姬,大家伙一直都低估了。明明有大才,却一直不显,为何?隐隐中,武媚娘有了答案,既然聪慧,有些事情如何又看不出呢?
“南凤姐姐……”武媚娘插言道。这么个称呼多少有些怪异,来源却也简单,当初豫州火凤,潭州凤姬,就有被世人戏称为南北两凤,待两人或明或暗皆投了周少瑜,南北凤的叫法自然也就出来了。
“我等姐妹,自是一家人,无需像外人那般客气,或许因为一些事情让姐姐多想,但我等绝无排斥之意,只是有些事匪夷所思,一时也难以言明。姐姐无需困扰,自当有周郎如实相告那日,我等便不越俎代庖。只是此刻事关大计大业,若姐姐有所得,还望不吝告知。”
武媚娘态度诚恳,语气很是放低自身,话到这一步,凤姬还能怎么办,只好道:“却是叫姐妹们为难了,不过妾身庸人自扰罢。既是自家姐妹,自是自家人,关于方才议题,妾身偶有猜测,阿史那忽沁之所以那般自信,认为幽州必定出兵的原因,其实并不复杂,不外乎周郎尔。”
众女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周少瑜可是一直都很敌视金国来着,而且那是相当的警惕,并且这种心态从未隐藏,表露的很是直接,当初甚至有过要去和阿史那忽沁联手的做法,但那时阿史那忽沁并不接受,可即便如此,其实他也默认了和周少瑜之间的某种默契,至少打那时候其,互不侵扰。
由此,阿史那忽沁清楚知晓周少瑜的心意也是理所应当并不意外。
“此外,多少也是英雄惜英雄了吧。”凤姬说罢,便再不开口,并未对此多做出解释。
这一句让众女多少都有些理解浅显。但凤姬却看的更深。
当初女扮男装稳坐潭王之位,向来以男儿身示人,时间长了,不敢说有多大影响,但长期带入男儿身份思考之下,也更容易理解男子的想法。
所谓英雄惜英雄,其实比较片面,而且是往好听了说。以周少瑜的性子,即便承认阿史那忽沁的一定能力,也绝对欣赏不了其风格作风以及暴戾性子。
但反过来却未必。
阿史那忽沁这个人,其实还是蛮简单的。一句话概之,便是拥最大的权,喝最烈的酒,享最好的美人。
关于权力,阿史那忽沁与他父亲阿史那隼一样,同样一直想问鼎中原。而美酒,阿史那所部的美酒交易量可一点也不低,传言阿史那忽沁无酒不欢。最后的美人,便更直白了,有时候他发动战争,可能原因仅仅只是看中哪个美人而已。
可惜,功败垂成。虽说眼下算不得完全失败,但几乎已无东山再起之可能。
然而当今天下,谁最有可能做到这些?
无他,唯周少瑜!
世人戏言,天下美女,尽入周少瑜彀中。由此可见,在美人这一点上,周少瑜若称第二,天下无人敢说第一。这如何不让阿史那忽沁嫉妒。而所谓美酒,阿史那忽沁最喜爱的烈酒,正好便是周少瑜名下的作坊出品。至于权力,单单明面上的摄政王之爵,就足以位极人臣。
可以说,阿史那忽沁一生为之奋斗的东西,周少瑜基本都有了。如果周少瑜是继承而来也就罢了,但人家显然是白手起家一步一步自己走出来的,其困难程度也远超他阿史那忽沁。
这样的人,哪怕是对手,也让阿史那忽沁为止惊叹乃至敬佩。
以凤姬的了解猜测,阿史那忽沁之所以将诱敌之策执行的这么彻底,并非完全就是相信周少瑜会出兵,而是破釜沉舟!
阿史那忽沁可以败,但唯独不能败在金人之手,那绝对是他毕生大耻。要知道当初,所谓金人,不过是他所奴役的对象罢了,但偏生被他们反水,坏了他的大事。
所以,阿史那忽沁这是用自身以及最后的实力,引发和金人最终的决战,哪怕周少瑜不会及时赶到,而是恰巧出现来个通吃,阿史那忽沁也不会后悔。至少他成功将金人拖入泥潭,而且也只是败在周少瑜之手。
不这样选择而苟且的继续活着?对不起,以阿史那忽沁的心气,断然无法接受。
综上所述,凤姬最终的猜测便是如此,阿史那忽沁所求,并非当真是夹击金人,而是求败。男儿当马革裹尸还,死的轰轰烈烈才有所价值。将金人十数万大军一战彻底拖死,便是阿史那忽沁所求。
只是这些,凤姬不会说出来。也是阿史那忽沁失算了,怕是怎么也没想到,周少瑜此刻压根不在幽州而是在新罗那个山凹里。换言之,阿史那忽沁最终怕是败在李秀宁、杨妙真她们几个女子手中,而不是周少瑜。
真不知道届时阿史那忽沁又会是个怎样的想法与表情,还真是叫人好奇的紧。
凤姬不说,并不影响众妹子最终的决断。这种事情其实很好选择,伺机而动利益最大化才是正理,此战无论是阿史那忽沁赢还是金人赢,大战过后必定死伤惨重且精疲力尽,只要此刻立时出兵,必然大有收获。
策略一定,自然做出相应安排,统帅无可争议,自是李秀宁无疑,杨妙真为副帅一同出征,守卫之责,却并没有交给武将妹子秦以柳和孙采薇,而是直接让凤姬统揽全局负责。
为了隐蔽,特快马加鞭通知坐镇市口的阿依努尔,让其领一部兵马前来汇合,并带齐营帐牛羊衣物,好伪装成草原上游牧的部落。
这事情阿依努尔自然极为感兴趣,金人如何她不是那般在意,但对于阿史那忽沁的结局,却是最在意不过。突厥原本的王族本就是她阿史德家族,阿史那不过乱臣贼子,若现在连阿史那忽沁都倒下去,荣耀重归阿史德,很难么?
只是这些事,压根无法第一时间传到周少瑜那里,而对于大梁人而言,也不怎么关注,到底距离太远了,他们关注的,终究还是萧与大梁一战。
奈何,以前江夏攻防战多多少少还有些动作,现在待大梁援军一到,对峙月余,却半分不见多余动静,叫人安心不少的同时多少也有些抑郁。咋就不打呢?
好吧,没法打。
萧也暗道自己失策,到底是太焦急了,满以为此地打仗与他处不会有太大区别,至多也就是江河水道多上许多,然而真的开打才知,在荆州之地若无水师,束缚太大了。
最基本的一点,若无足够的水师,连强行靠岸都难,这还怎么打。大老远绕道?闹呢不是,仗就没有这么打的你绕哪还能没江河?
可无功而返?未免骑虎难下。
安歌果然趁机狮子大张口,不但索要地盘,还索要财物。以萧之原则,断然无法接受。相反,湘州方面的举动却让她很满意。
明目张胆的交易不可能,但湘州的的确确一下子送出十来艘订单之外的各式战船,除此之外,湘州水师开拔,直接近距离守着油江口,或许目前而言湘州水师并非是安歌的对手,但起码牵制的效果是有了。湘州水师只要往那一摆,安歌就不敢轻举妄动。
可以说,为了让萧进一步和大梁开战,湘州方面也是没少费心思,哪怕原本应当属于湘州的孙守仁部下基本都被萧所获,也仍旧积极配合。
“这便是湘州最新的楼船?”萧刚刚接收船只,便迫不及待亲往视察,看着这偌大的船只,言语惊叹。
“此楼船名为盖海,设有女墙战格,又有剑孔、矛穴,即可远攻,又可近防。其高有五楼,最多可载将士三千人!甲板之大,便是马车也可跑动载运……”湘州方面的使者官吏一一解释。
这楼船是孙尚香带来的技术,东吴用的就是这种船,不过楼船虽大,但并非战船,而算是运输船。大是大了,可抗风能力委实不咋地,至少史料上就有明确记载,孙权的长安舰,因大风骤起,而沉没江中。
当然了,经过湘州各方面工匠的改进,三千人规模的楼船基本已无大碍,原本有缺陷的楼船自然也就无用,此刻交付给萧,也算是物尽其用。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卜兰
新罗,随着不断北上,周少瑜所能探知的流寇军也就越多,不比一开始遇见的那队草包,其余流寇军多多少少还是有一定战力的,且主要胜在人多势众,往那一站还是挺有排场,还未开打己方就有损士气。
然而打仗这东西,人数向来都不是绝对的决定性因素。
“报,直江兼续率其麾下千人顺利诱走贼军两万,此刻贼军本部人马不过一万。”斥候快马来报,周少瑜也为之精神一振。
莫看直江兼续以一千兵力诱敌两万,其实并不会有什么危险,其麾下千人好歹也是上杉姐姐家的精锐轻足,打不过,跑还是跑的过的,此战本身就只需要他不断牵制拖延时间,压根不需要正面迎敌。
正真的战场,还是在周少瑜这里。打到现在,即便从不正面迎敌,死伤总归在所难免,原本的三千雇佣军,如今还剩两千六百余人,人是少了点,但也足够用了。
“主公莫非是想强攻贼军本阵?”仇明远委婉道。看似发问,其实是在作出提醒,三千不到去打人家依靠营寨防守的近一万贼军,就算是赢了,也是惨胜,没有必要如此才是。
“怎么可能。”周少瑜一咧嘴,心说有病才去硬磕,咱还没那么蠢,不是每一支流寇军都那么菜的,当然了,基本上每一支流寇军首领的本事的确挺一般。毕竟基本都是寻常百姓出身么,短时间内积累出大将之才可没那么容易,即便有金人在内主持,可也不见得金人就一定善于指挥。打仗勇猛和指挥大军那是两码事。
“仇明远,五百人督军与所有战马皆归你,带上事先准备好的草人,拖拽上树枝扬起烟尘,务必摆出一副大军攻营的架势,而后遣人出阵靠近商议招降。”周少瑜紧接着下令。
目的很简单,让贼军营寨内部不敢轻举妄动,只以为大军来袭,其后贼军必然趁着商议招降之时遣人召回兵马回援。而周少瑜,便就此伏击回援之军,发动奇袭。
届时周少瑜在中发动伏击,直江兼续调转枪头从后追赶,前头仇明远适时拦截。流寇军可没那么好的作战素质,三管齐下,可不管敌人实际上有多少人,很容易就崩溃逃亡。如此一来,大胜可期。
听罢安排,仇明远一脸钦佩,心叹自己多虑,自家主公早已考虑好一切,压根无需提醒。看似在外的两万人马要多,可实际上远比驻守营寨的那不到万人好打多了。
“切记,一切小心为上,不得冒险,不要勉强,拦截的了就拦,拦不住放开口子也无所谓,那五百人可是咱们的预备将官,随便死一个都是损失。”周少瑜最后由不放心的嘱咐的一句。
其实压根不用说,仇明远向来擅守,最为谨慎,这些事情自然知晓。
“喏,末将这便依计行事,愿主公武运昌隆。”仇明远一抱拳。
周少瑜乐了,伸手一点,笑道:“哪学的东倭人那一套,还武运昌隆,不过,承你吉言了,去吧。”
打这种流寇贼军,真心没有太大的挑战,更莫说新罗人本身就要羸弱不少。又无良将,顾忌的也就更少。除非人数差距过大,不然打赢还是不难,也就是全歼什么的基本别想。
然而周少瑜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削弱金人有生力量,固然新罗流寇军是金人所扶持,可这玩意很难做到赶尽杀绝,宰了一部分,还会跳出来新的,新罗承平年数太久,人口真心有点不少。
是以按照周少瑜的意思,是想直接和金人碰一碰,总归麾下主要人马乃是东倭组建的雇佣军,死了也不心疼,为此直观的了解金人的战力,即便败了也不算亏。
然而一路扫掉小几路流寇军,却不见半分金人军队的影子。固然人家只有五千人布置在新罗,可问题是连个消息都打探不到。
一切基本按照所预料一般进行。仇明远故布疑阵,明明只有五百人,却愣是摆出了三四千人的阵势。虽说这点人仍旧不过贼军营寨内的一半,但五百督军可是军备优良,又有战马百匹,哪是贼军敢主动硬拼的。
真投降?如果营内无金人,且敌军人马再多一些,或许还真会考虑一二,但营内有金人在,哪轮到新罗人做主,而且敌军三四千人的样子,也不是不能打么,最终的选择自然是拖延时间召回兵马。
寻常的新罗流寇军自然没有战马可言,但金人却有,两名金人一人双骑快马加鞭绕后出营这便去召人,自然能赶得上前头两万步卒。
可怜这支流寇军辛辛苦苦追着直江兼续小半天,半根毛都没摸到,自己却是累的惨兮兮,不等有多少时间休息,就得马不停蹄扭头回援,这上哪说理去。然而终究无人反抗,真有这胆子,又何须等到现在,早就反抗了。或者说,勇于反抗之人,早已经被砍了。
伏击一支筋疲力竭的兵马,难度真心不高,哪怕人数数倍于己又如何。周少瑜甚至都懒得去亲自冲阵,开玩笑,哪怕现在身体素质极为强悍,可打仗还是很累人的好吧,再说了,他早已不是热血青年阶段,对于上阵杀敌砍人,委实无甚兴趣。
流寇军几乎一触即溃,并无太大的挑战性。麾下东倭雇佣军杀得兴起也不好约束,人家本来就是拿命赚银子,人头越多自然赏银也就越多,即便周少瑜是雇主,这时候真强行禁止,也分分钟翻脸给你看。这也算是弊端之一了吧,总归带着不是那么舒服。还是指望明智光秀快些召集够人马由他带比较好。
忽闻后方贼军后方一阵喊杀传来,一面‘(同毗)’字军旗招展,直江兼续一身东倭特色铠甲,头戴一顶‘爱’字头盔,高坐马上冲锋在前,要多打眼有多打眼。
周少瑜呲了呲牙,很有一种射他一箭的小冲动,这目标也是忒大。
打眼归打眼,战力还是拿得出手的,到底五岁就成为家臣的存在,打小就经过各种训练熏陶。且贼军早已乱成一锅粥,自然砍瓜切菜。
“敌羞,吾去脱他衣!”直江兼续忽的大吼一身,右手拿刀,左手提着一不明物体,原来是宰了一个金人!
“雾草,留活口啊!”周少瑜瞬间无语,他还想尽办法在打探金人所部何在呢。
此役,杀敌四千余,俘虏到是不多,周少瑜大呼肉疼,那都是银钱啊。还好,暂时都是记录在案,到时候若他们顺利打完仗归东倭,才会发放,至于中途出了什么意外身亡,咳咳咳,淡定,还用问么。
最好的消息莫过于负责前方拦截的仇明远俘虏了一个金人,抓到此人,仇明远也果断不再强行拦截,金人才是重点。几经审问之后……
“什么?那五千金人已经离开新罗了?要入草原与阿史那忽沁决战?”周少瑜大惊。
因为消息传递的原因,这金人也仅仅知道这些而已,而且这几乎都已经是将近一个月前的事情了,至于更多的消息,这金人也不清楚。天知道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沉思片刻,周少瑜果断不再理会驻守在营寨内的流寇军,转到西南,直奔新罗目前的都城新庆城而去。作为现在新罗的国都,那里起码消息要灵通一些,而且说不得自家妹子已经派人过来通知了,只是找不到自己这才耽搁。
草原,阿史那所部。
“幽州已经答应出兵协助了么。”阿史那忽沁语气有些轻飘飘,虽有恢复,可身子仍旧虚弱,日后哪怕恢复的再好,也没可能再复当初。这一点也的确让阿史那忽沁很难接受。
“是的可汗,幽州已经同意合作,但……”
“但没说具体出兵时间和集兵之处是吧。”阿史那忽沁自己便猜了出来。见麾下诸人面有疑惑,阿史那忽沁摆摆手,接着道:“我知道你们在顾虑什么,不用担心,此战,金人必败。”
这时候还留在阿史那忽沁身边的,自然基本都是死忠,阿史那忽沁都这般说了,众人自然相信,既然金人必败,换言之就是他们必胜咯?于是一个个高兴起来,这段时日,他们不断假装战败,压力可不小,而且这般示敌以弱的战法,委实不大适合他们突厥人,下边的勇士们意见大发了,太窝囊了。
这般误解的想法,阿史那忽沁也不多言解释,他只说金人必败,可没说突厥一定会胜。
为了诱敌,阿史那所部一直在速度有限的后撤。这般速度后撤的缘由也很好解释,阿史那忽沁重伤在身,经不起颠簸,没办法快速转移,所以突厥一波一波的上去拦截金人大军拖延后者的进军速度之举更是合理。其效果也是实实在在,金人大军愈发深入草原,且逐渐与阿史那所部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一支突厥部落由西向东迁移放牧,观其旗帜,熟悉草原诸部的人都知道,这是生活在草原中西部卜兰部,实力中上,寻常部落不敢随意挑衅。而卜兰部向来和善,很少发起争端,历来照顾了不少弱小部落,在草原上名声不小,是以卜兰部无论往何处放牧,都会受到热情接待,也无人会无缘无故去挑衅卜兰部。
之所以如此,除却卜兰部实力并不弱小之外,还在于卜兰部多美人,尤擅联姻,和许多大部落都有联系。谁动了卜兰部,牵扯出来的可不是一两个部落那般简单。即便是两代阿史那可汗,对卜兰部也颇为客气。
也正因为这般,其他部落不敢随意向东进入阿史那掌控的地盘放牧,但唯独卜兰部没有这方面的顾忌,是以卜兰部出现在这里,最是正常合理不过。
“诸位姐妹尽管放心,卜兰部早已私下向我投效,冒用他们的名号并不会有意外,真正的卜兰部目前位于草原西方,距离极远,一时半会也不会有消息传来,绝不会耽误此次作战。”阿依努尔信誓旦旦的打包票。
李秀宁自然没意见,伪装当然是越像越好。老实说阿依努尔准备的不错,除却合理的名号,阿依努尔更是带了一队女骑兵来,自然都是草原上的女子了,也算是阿依努尔的近卫。如此一来伪装更加完美,毕竟一个部落,怎么可能只有男人没有女人么。
而且此行还有意外之喜,人数几万的部落在草原还是很两眼的,金人自然有所打探,然而不但没有看穿伪装,还遣人过来交涉拉拢,很是送了一番礼物。
金人也不蠢,即便败了阿史那忽沁,以今人那么点人口没可能扫灭草原所有势力,自当在展现足够的战力之后以拉拢草原诸部为上。从而建立以金人为核心,其他族从旁辅助的政权。而卜兰部,自是再好不过的对象之一。
想法到是挺好,可惜误把李鬼当李逵,这卜兰部压根就是假的。
杨妙真却是有点兴致不高,长长的打个哈欠,舔了舔唇,道:“嘴里当真不是个滋味,我想吃大白饭了。我敢打赌,此战之后回了幽州,定然许久不想再吃肉食,多腻得慌。”
这就很乐呵了,草原上哪来那么多大白饭来吃,这么多人供给,后勤压力那也忒大。自然是草原上的人吃啥,他们也就吃啥。不是说私下没存着有,到底不是大头兵么,还不能开小灶咋的,只是数量也是有限,得省着吃。
说罢,拿起一杯特制奶茶大大的喝了一口,长呼一口气,算是舒服不少。巴扎巴扎嘴,感觉肚子又有点饿,犹豫一下,喊道:“来人,弄根烤羊腿来。”
!!!
刚才是谁说吃肉吃到腻了?李秀宁小白眼一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大拇指一挑,你赢。
好么,这轻松的架势,哪有半分大战在即的紧张感,反倒是阿依努尔每隔一会就要去寻人问询最新的前方消息,颇有些坐立不住。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女王
新罗,新庆城。
幽州的确被派来好几拨信使寻找周少瑜,无果之下也只能在新庆城等候。而最后一波信使所带来的消息,自然是李秀宁她们决定出兵的议案。
算算时间,也都已经过去近半月,即便这时候立马赶回,算上中途的时间,说不定人家决战都打完了,周少瑜索性这段时间哪也不去,干脆就在新庆城等消息。反正眼下金人也并没有在新罗肆掠,老打流寇军也没多大意思,而且也叫人为难。
到底流寇军都是新罗人,真杀的多了,难免会让新罗人有意见,毕竟周少瑜只是个外人。这种事还是交给新罗女王金善德最为合适。
这也是周少瑜第一回正式与金善德会面,对于这位女王作风,周少瑜还是知道一些的,比如故意穿着一身素衣甚至带着补丁示人,以此邀买人心,表明女王为了国家为了大伙很是用心。
然而真见到那一刻,却全然并非这副模样。
一身色彩明艳的新罗服穿在身上,各种黄金珠宝发饰插在发间,可谓怎么奢华怎么来。两方世界的新罗服很像,没有太大差别,都是通过中原王朝的服饰影响与自己民族融合,随着时间发展,色彩也愈发艳丽。
“最上等的江南丝绸与苏绣?”周少瑜有点玩味,看来这位女王也没那么穷嘛。不过想想也是,或许一开始的确不富,但之前与大梁驻军合作坑了新罗的权贵很是清洗了一番,即便被大梁驻军带走一部分,剩下的也总能搜刮出不少好东西。
金善德并没有想象中的女王威严气质,这多少和她较矮的个头有关,而且年岁也不大,满打满算也不过二九年华,若非如此,金善德也早就嫁人为妇了,又怎会被提留出来做那傀儡女王。
新罗向来以美女而闻名,不仅是大梁一朝,哪怕是前朝历代,新罗婢一直都是一种高权贵才有资格享受的存在,很是抢手。新罗国立国许久,王室延绵至今,一代代融合之下,自然多了不少优良基因,不敢说别的,起码在容貌上,就足以惊艳住许多人,也就是新罗本身就普遍个头不高,这方面到是没优良出来,甚至于,金善德远未到王室平均水平。
这也就罢了,偏生还长着一张很是稚气的娃娃脸,盛装之下,更多是像个瓷娃娃,不知道的压根不会往女王方面去想。
老实讲,周少瑜的开场白很有些失礼,但此刻乃是私下会晤,到也无甚外人,只要金善德没有意见,那就啥问题没有。
“若非得知王上要来,小女子也不会如此穿着,为表恭敬,自当以最美姿态示人。”金善德语气恭顺,还有几丝小妩媚。这配合她的娃娃脸和小个头,以及不是那般标准的大梁口音,的确有几分反差萌。
“王上什么的称呼就算了,委实怪的很,你自己就是女王。”周少瑜摆摆手,自行便在客位上坐下,并没有喧宾夺主霸占属于金善德的主位。“也无需如此紧张,我还是蛮随意的,你既然能最终寻求到我那里,想必多少也有些了解才是。”
金善德一听,捂嘴一笑,看起来肩膀的确松垮了一些,然而心里头却想着,正是因为了解一些才这样做啊,世人谁不知你妻妾成群且各个绝色,这说明啥?说明好……咳,要说好听点,说明难过美人关嘛。除了个头的确有点拿不出手,金善德对自己还是比较自信的。
新罗想要稳定想要发展,她想要坐稳这个王位,不求周少瑜还能求谁?总不能再去找大梁吧,高玉瑶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充其量只会被其当作利用的角色,一旦无用,便可立刻抛开。
“新罗小国,又逢大乱,自是比不得上邦富饶,小女子已命人备好酒菜,皆是新罗特色美食,还望周郎君喜欢。”也不知是不是故意,金善德还特地在‘周郎君’的郎字上停顿了小会,若不注意,还以为是在叫周郎呢。
周少瑜也是哭笑不得,要不要这样,至于新罗特色美食,周少瑜面色古怪的问道:“莫非,泡菜?”
没法子,一说这地方吃的,除了泡菜你还能想到啥?喔,还有冷面!
其实这多少还是片面了,新罗这地方的主食其实是大白米饭来的,既然是吃饭,咋肯能没菜,泡菜终究不过副菜。新罗人爱喝汤,尤以大酱汤为甚,一些小食糕点也的确有几分特色,对了,还很爱吃狗肉……
当然了,还是那句话,泡菜,肯定少不了。
偌大的房间,摆上了一桌子的菜,看着挺多,盘子也不小,但其实分量都挺少。周少瑜不去坐主位,金善德也不坐,甚至不让外人进屋左右服侍,而是直接自己兼了侍女之职。
周少瑜表示淡定,新罗女王不假,可自家妹子谁还能没个来历,小场面而已啦。若是换成刚穿越那会,当真未必扛得住。开玩笑,堂堂一女王这般谦卑的侍奉,能没点感觉?
人家表现的再怎样,那是人家的事,周少瑜没可能真肆意妄为,基本都规规矩矩,这反而让金善德有几分失望,自己这么卖力气,甚至还亲舞一曲,也没见周少瑜有多大反应,这多多少少都让金善德有几分气馁和不甘,难不成自己姿色不足?还是说周少瑜不喜欢自己这一款的?
除此之外,心里头也松了口气,多了几分宽慰。虽说她已做好心理准备放下身段,但没人愿意凭白受辱,而且还是第一次见。万一当真有什么特殊癖好,岂不是很惨。好在周少瑜果真谦谦君子,并没有旁的意思,这让金善德印象大好了几分。
在得知周少瑜来到新庆城的时候,金善德还很是紧张了一阵,为增加了解,甚至还不知道从哪搜来一本坊间流传的《周少瑜韵事》,那里头的故事那叫一个不堪入目,还好啊,果然都是他人胡编乱造。
想到这,金善德不由脸色一红。好在此间喝了一些小酒,却也看不出来。
“金人如今跑去和突厥阿史那忽沁决战,这段时间对新罗的掌控力正是最弱的时候,你当称此期间抓住机会多做点事情才是,比如遣使往北招安各部流寇军,或许有金人在,招不来多少,但至少宽容态度要摆出来。此外……”饭罢,拒绝了饭后节目,周少瑜直截了当开始说起了正事。
虽说女王服侍很爽,可眼下周少瑜的确无甚心情,自家妹子可是去掺和人家决战了,如何会不担心。再且,现在也的确是新罗稳固自身的绝佳时机,就目前而言,除却新罗西南部分,其他地方都乱着呢。莫看东南部分没有金人袭扰,但东倭跑来劫掠的人越来越多了,也愈发放肆。
一直以来,看似大多时候都是妹子们在直接管事,但经历了这么多,从无到有打下偌大地盘,又怎么可能仍旧是个草包,对于新罗目前的局势,周少瑜也是侃侃而谈,不觉间,金善德也是一脸严肃,时不时点头,或是发出疑惑询问,一点一滴吸收经验。
周少瑜本来还挺正经,可随着时间推移,有点扛不住,这妹子有点萌,每次疑惑发问,必然有了一个下意识动作,那就是小脑袋微偏,眨巴几下明亮的双目然后眼巴巴的瞅着你。
啊呜,可惜是新罗女王,不然带回去养着也不错呢。
话说,周少瑜差点忘了,自家还真就养了个土著小萝莉,而且名义上应当还算自己的媳妇。那还是早在阿史那隼的时候,这位前可汗不是将他的小女儿许给了周少瑜了么。
汗一个,说起来都已经好久没见过了,一直养在泰原城内,也不知现在是谁在负责。
“咳,今日便这样吧,天色不早,明日咱们再谈。”周少瑜还有挺多话没说,新罗的布局对周少瑜而言还是蛮重要的,当然,其发展起来的前提是,彻底融合同化。
金善德这才恍然,颇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打算好生接待一番来着,不想却变成了周少瑜对她的教导,急忙起身,道:“不若留宿王宫……”
话没说完金善德这便打住,就算原本有这样的准备和觉悟,也不是这般直接留人的吧,多羞的慌。一时间反到害羞无措起来。
周少瑜哈哈一笑,摇摇头,婉拒道:“这还是算了,留一男子夜宿王宫,此事传出去,多少对你女王形象不利。”
他是走的干脆,留下金善德一头雾水,这话的意思,是当真拒绝了呢?还是说在王宫不行得换个地方?
大梁方面,萧仍旧与大梁一方隔江对峙,即便多了湘州交付的战船,更有楼船这种庞然大物,可到底数量仍旧有限。以楼船为例,即便一船能载三千人,看似不少,但也的确只是三千人罢了,这么点人真强行靠岸送过去,连个浪花都掀不起来。
但至少两方水师方面已经开始有过交手,再次扩张的萧水师自然稳稳占据上风。这也得亏是吃下了孙守仁的麾下兵力,不然一时半会的,寻常士卒可没法充当水师兵卒。
但用孙尚香的话便是,都是菜鸡互啄,人数少不说,打的也没有太多章法。什么情况下当调派怎样的战船,是箭矢还是直冲,等等等等,那都是问题,显然这方面打的有点乱,很是稚嫩,让孙尚香瞧不上眼。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相比起这两家的菜鸡水师,安歌的水师的确要强上太多了。其基本盘是当初的江夏水师,除此之外便是常年在云梦泽内讨生活的水寇,皆是经验丰富的将士,且人数远超她麾下的三万水师。
莫看守着油江口的河道牵制着安歌,但若是安歌当真大规模出动,孙尚香也不得不避之锋芒。好在本身的目的就不是与之开战,只需牵制即可。
反观另一边,火凤到是在徽州打的火热。
徽州的防守策略,是依城而守,不与火凤直接交战,待荆州战事结束,自当有大军挥师北上援助。火凤自然不会没事去攻打什么城池,本身入徽州都只是一项诱敌牵制策略,真正的目标还是在青州,没必要将兵力浪费在这里。
再且,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躲在高墙之内的。固然有一支大梁军队摆出一副与之对峙的架势,但实际上压根就不敢直接开打。火凤直接无视之,带着大军就在徽州境内横冲直撞,很是劫掠了不少人口,甚至还攻克了三两不那般坚固的小城。
本来火凤的名头在徽州就有小儿止啼的效果,这般一闹,名声更甚往昔,天知道怎么流传出来的,居然还有人说火凤平常吃的心喝的是血,俨然妖魔化。
死守城池固然暂且安全,但物资的流通就成了大问题,最直接的体现便是徽州粮价飙升,百姓苦不堪言。若非大梁现在的基层管理换了一茬,就以前那腐朽的官吏,说不得就已经出了大乱子。
而发展到这一步,有些事情也不是高玉瑶想压就能压得住的。
徽州也是大州,人口不少,是大梁目前仅次于青州的兵源之地。而后来组建的其中一支大梁新军,便基本由徽州人士组成,但这支军队目前驻扎青州,负责防卫冀州。
只是家乡大乱之下,这支军队的将士如何还有心情。纷纷请愿移师徽州救援,只是被上峰军令强压,可压到这一步,也基本压不住了,再继续压下去,说不得就会引起哗变,就现在而言,已然出现了逃卒。
事情传到京师,高玉瑶思考之后也下旨同意此事,索性青州乃布防重地,哪怕少了这一支,仍旧有足够的兵马驻守,影响不会太大。
然而,此事却是正中下怀,打一开始,火凤这里出兵的策略,就是攻打青州。不求青州全境,至少也要打乱青州的布置,尤其是东北角的蓬莱,越乱越好,影响了后勤补给,蓬莱水师自然也只能被迫转移。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掌控
“民心啊……”宫墙内,高玉瑶轻叹。
固然已经批复准许青州一部驻军南下回防以御敌火凤,然而这事起先压根不在高玉瑶的打算之内。莫看眼下火凤在徽州颇有些横扫肆无忌惮的意思,但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威胁。
且不说已经没可能再和以前那般直奔京师金陵而来,后者的兵力配备已远不是当初可比,火凤真敢来,必然叫其有去无回。单说徽州当地,三两小城丢了也就丢了,大局仍旧稳定,火凤想要强攻大城,那她也就止步于此了。
强攻死伤最是多,此事众所皆知。而占据城池之后还有派人驻防。两项相加,也就意味着火凤可调兵力减少,防卫压力增强。待大梁援军一至,火凤还如何消耗。
是以莫看火凤目前在徽州的名声挺吓人,其实在高玉瑶看来,大抵也就是纸老虎,趁着萧开战之机,过来找点便宜。不然以她单独一方的实力,又怎么胡来。
高玉瑶到是想直接派兵去驱赶,大梁也不是没有多线作战的能力,然而高玉瑶心疼啊。新罗已然破落,这意味着高玉瑶的钱袋子很是漏了一个洞,哪怕先前仍旧积攒了不少老底,也架不住这般消耗不是,打仗这玩意,打的就是钱。
多一线作战,意味着要征召更多的民夫,影响民生税收不说,还会大规模增加口粮消耗。这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的事情,基于此,才最终决定在荆州之战结束后直接让赶到荆州的援军继续北上。
然而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高玉瑶独揽大权已有些时日,哪怕是众文武极力反对的事情,高玉瑶也有自信逐渐让他们妥协,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可这一次,却不得不顾忌一群底层百姓以及大头兵的想法。真若军令强压,兵变基本必然,不得不选择妥协,像这般并非自己意愿的事情,可当真不多了。
从一开始的并不注重民心,到之后的有所理解利用,再到现在,高玉瑶才算真正体会到民心为何意。
当民心一统之时,其掀起的波浪,足够摧枯拉朽。就比如现在这事,假若强压导致这一军兵变,高玉瑶到是不怕,无非只是一少部分兵马罢了,但引发的后果以及连锁反应却不是高玉瑶随意敢赌的。这还只是一部分人所带来的影响,若是人数更多范围更广呢?
难不成真出现这种事的时候让她高玉瑶下台甚至要她的人头,当真也只能选择退让?
这绝不是高玉瑶能接受的,要知道她现在的努力,可不单单只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她的孩子铺路。不管是谁,谁若阻挡,那就去死吧!
“太后,历城右卫以抵达徽州,以与逆贼火凤开战并传来捷报,斩首三千余,俘二百。”朝会上,兵部官员上奏。虽说大都督府的成立极大的削弱了文臣对于军事方面的掌控,但兵部自然是仍旧留存的,只是权力比之当初差了太远,俨然成了六部末尾。
“呵……”一听这战报高玉瑶就笑了,这是将她以及满朝文武当傻子了么?不满归不满,却不动声色的发问:“火凤领多少人马。”
“回太后,根据最新斥候消息,此女贼入徽州领兵六万。”回话的是大都督府的武官。
“历城右卫又有多少人马?”
“一万五千。”
“也就是说,历城右卫凭借他一万五千人,便打赢了领军六万的火凤?是他历城右卫太强大,还是火凤太无能?还是说,徽州所有将士皆是羸弱之辈,不及他历城右卫万一?当真好大的本事,既然是以少胜多,必然是打得人家火凤大军溃败而逃才有此果,可既如此,为何只斩首三千?俘虏二百更是可笑至极!”
说到这,高玉瑶气场十足的站起身来,目光犀利的盯着那上奏的兵部文官,质问道:“哀家且问你,可有历城右卫自身兵力死伤奏报!”
“这……这……许是路途遥远,多有耽搁……”
“哀家只问你有否!”
“回,回太后,并无。”
这兵部文官脸都绿了,原以为是捷报,这才主动上奏算是讨个喜露个脸,结果倒好,天知道会出这事,不然打死他都不冒头啊。
“所以哀家才一直言,外行人莫要管内行,捷报真假与否都无法分辨,谈何其他!”高玉瑶丝毫没放过机会吐了口钉子,刺的在场文官不要不要。扭过头,对大都督府的一位武官道:“梁副都督,以你之经验,以为事情真伪如何?”
这是个半百的小老头,但身板仍旧硬朗魁梧,一张国字脸留着大胡须,给人第一印象便是板正严厉之人。然而实际上,了解他的,私底下都叫他梁大狐狸,所谓人不可貌相,这家伙狡猾着呢,最会明哲保身。
此梁姓可不简单,并非祖上世代延续,而是大梁立国后,开国皇帝赏的姓。原本差不多一介家奴似的人物,就因为跟对了人,一跃成为‘国姓爷’。当然了,本事还是有的,大大小小也跟着梁太祖打了不小战役,总归世世代代都与皇室关系不错,多有通婚之举。
这等勋贵外戚之家,向来都不受文官士子书生待见,索性问题不大,梁家向来是以武传家,也不需要依靠读书多厉害来奔出路。大梁立国三百载,勋贵外戚之家何止一二,按理说梁家这么个地位,很容易就冒出头来被人攻击,可事实上,勋贵家败落过,外戚家抄斩过,可唯独梁家,半分毫毛都没被动过。
无他,会做人!
比如说,一瞅局势不对,这位梁家当代家主梁伯安立马主动将梁家绝大多数积蓄毫不犹豫上供,连名义都想好了,为大梁诸先帝修缮帝陵。嘛,这玩意怎么修,还不就是高玉瑶的一句话么,瞧瞧,台阶都架好了,高玉瑶不收才怪。
这事传扬开来,一度引人嘲笑,认为梁家贪生怕死云云。结果便是,没过多久,高玉瑶屠刀举起,血腥将各大世家清洗了一遍。
而梁家,除了日子的确过的有点紧巴巴,可好歹完完整整的保全了。不但如此,还被高玉瑶抬举到了大都督府的副都督位置,成为有数的大权武官之一。至于大都督,这玩意就没立,显然高玉瑶自己兼了,也就是没直接封职位而已。
“太后,此事不曾亲眼见过,老臣也不敢断言真假。”梁伯安嘛,既然是老狐狸,又怎么可能轻易说出得罪人的话语。反正现在的情况,又不是高玉瑶逼得他只能说出固定的答案。
“你个老狐狸。”高玉瑶抬手指了指,看似不客气,其实反到是一种关系亲近之意,寻常的臣子,可没这待遇。的确,这老狐狸用的很舒心,很懂进退,不随意沾权,也不轻易过线,对于高玉瑶的指令也丝毫不推诿的执行,这么好用的人,哪找去。
“罢了,无非便是火凤无心与历城右卫正面交战,然后被历城右卫趁机抓住了个小尾巴,是以小有斩获。这样吧,梁副都督,择人前往徽州替哀家嘉奖一番,也要敲打一二。不是哀家不近人情,战功谁都想要,虚报瞒报从古至今都有,但若是太夸张,那就是将人当傻子骗了,任谁也不会高兴,诸位卿家以为是与不是?所以呐,往后这战功,还是莫要太过自信的好。梁副都督,哀家的意思,你可明白?”
“……”梁伯安瞬间无语,如果当真只是话面上的意思,又怎么会最后特地强调问询一遍?本来还想和稀泥谁也不得罪,可偏生高玉瑶不这么想,眼下也只好是依照太后的意思去办了。
梁伯安敢肯定,高玉瑶甚至连历城右卫是否当真胜过一小场都在怀疑,之所以这般说出口,也是大梁脸面,毕竟输给乱贼也就罢了,还谎报军功,这名头可不怎么好听。
所以此事的处置方式,如果是真有功劳,只是虚报,那好说,暂且以稳为主,敲打一二即可。可若是完全谎报,哈,不知道高玉瑶本就因为不得不选择准许历城右卫南下援徽州而不满么?就算没有问题,以后肯定也会找点茬,更莫说真有问题了。
也就是说,梁伯安选取派往徽州的人,说不得就要来一遍问责夺权,这种得罪人的事,不用问都知道是背在了他梁伯安脑袋上,可不是嘛,太后说了,嘉奖,也要敲打。仅此而已,再怎么敲打,也不包含问责夺权吧。
“老臣明白,定会叫人安排妥当。”梁伯安心下一叹,除了乖乖认命还能干嘛,反正得罪谁也比得罪高玉瑶要强。高玉瑶厉害是厉害,本事自是有的,大梁虽只剩半壁江山,但国力却是实打实的在提升,只是这性子,委实强势了些。
诚如高玉瑶所预料那般,火凤压根就没有和历城右卫交锋的意思。历城右卫向来驻守青州历城,乃是当初高玉瑶坐镇历城时所组建,只不过其兵丁乃至将领大多来自徽州。以他们的视角,徽州饱受战火之苦,家人亲眷生死不知,自然都是火凤的错,焦心之下,绝对很能拼命,火凤傻了才去直接打,远远的就开溜,若有机会自不介意反打一波,若无机会,便再制造些事端大可绕路北上入青州。
历城右卫的将领也不傻,知道以哗变为要挟迫使上头同意回援徽州必然留下很不少的印象,所以急切立功之心将功补过乃是必然,奈何火凤压根不给任何交战的机会,甚至还被利用这般急切的心理给小败了一场,死伤近两千人。
这些可好,逼着上头同意调军援徽州,结果一来就输,若是问责,一撸到底都是好的,闹不好脑袋都不保。也是这时候,火凤大军撤出了原本攻陷的一座小城,历城右卫二话不说立刻接管,甭管人家是怎么走的,反正这收复之功是有了。
再一瞧,城内有首级尸首若干,本是原来的守城兵丁,打仗么,又怎么可能不死人。只是,这却让历城右卫的将领动了歪心,于是一份捷报就这么新鲜出炉了。
火凤压根不知道居然有人用他们自己同袍的首级报了攻,还硬说是打赢了她火凤才斩获的。即便知道怕也是不会在意,有这般胡乱报功的将领,又有何惧之?巴不得大梁那边糊涂虫再多一些呢。
这也是高玉瑶大量提拔寒门的少许后遗症之一,骤然得到机会乃至获得高位,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放平调整自己的心态,就跟有些人忽然中大奖一夜暴富之后性格大变一个道理,难免会导致一些人的转变忘了初心,不过总体而言,尚不算夸张,暂且只是少数人而已。
高玉瑶虽高高在上,但基本都在掌控当中,即便有所变数,也能及时调整。就好似此次萧来犯,其实压根没放心上,大家伙都没啥水师,荆州这个地界可不好开打,估摸着也就是不了了之,接下来基本便是军备竞赛发展水师。
而这一点,高玉瑶可不认为萧比得过自己,更莫说,荆州南郡,还有个安歌作用几万水师在那待着呢。对安歌而言,水师可是她唯一最大的优势,会乐意见到其他势力的水师崛起?
就算不想办法去遏制萧,起码也会和湘州方面开战,不管哪一条,高玉瑶都乐得其见。不过话说回来,近日应当是金人与突厥方面的决战了吧,也不知周少瑜幽州方面,又会作何安排。
可惜了,突厥的阿史那忽沁日暮西山,没有太大价值可言,而阿依努尔完全是周少瑜所扶持起来,自然没可能反过来牵制周少瑜。而金人向来桀骜不驯,并不是操控的好对象。
这可不好,阿史那忽沁和金人决战,不管结果如何,对于幽州绝对是有利的。说不好这两方便是两败俱伤。如此一来,周少瑜的势力上,不但南边的湘州一直稳定发展,就连北地也要彻底太平?
高玉瑶沉思者,决定要给周少瑜搞点事情,决不能让他这么轻松。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出走
不搞点事情玩牵制平衡,那还是高玉瑶嘛?这方面当真是一点也不新鲜,即便周少瑜知晓了,大抵也不会太放在心上,总不至于一搞事情自家就承受不来。
相比之下,另一件突发事才叫人担忧。
妹子当中原本的几个小家伙不见了!
谁?
蔡,小戚姬,还有妲己!
除却小戚姬,另外两个都是爱胡闹的主,尤其蔡。莫看她是蔡琰的亲妹妹,可和她姐姐的性子那是完全不同。活泼活动不说,多少也有些叛逆。
妲己亦是如此,本来她所处的年代就尚未有那么多规矩,且妲己向来得宠,饶是后来没少经过培养,安静起来也的确很有淑女气质,可到底底子不一样,好些观念尚未成型。
不管如何吧,也不知哪来的胆子,很有个性的留下一封书信,写下世界那么大想去看看云云,而后当真就消失不见了。幸好还是戚姬有另外留下一封道明原委,到不是真的要出去哪看看,就是想北上去幽州瞧一瞧看一看,私下里美其名曰,千里寻夫……
显然,戚姬一向老实没这胆子,看来是被两人给裹挟的。
若非得知一同不见的还有一队护卫,怕是湘州府城内众妹子早就坐不住了。可那也不见得好到哪去,别说这世道不太平,就算是太平盛世,出远门也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偏生此事还不能大张旗鼓,若是被他人知晓趁机利用反而不美,只能私下秘密寻找。一时间探子信使齐出,四处通报秘密寻找。明显上啥事没有,暗地里却是乱成一锅粥。
李清照别提多自责了,没看住人就先不说了,问题是没教育好啊!
三个妹子刚过来的时候才多大,结果呢?居然如此跳脱。
“虽胡闹,但三位妹妹皆是聪慧之辈,自不会轻易冒险,荆州如今乃是战场,想必是会绕过的。徽州同样也不太平,是以最佳的路线,当是向东过赣州入扬州,而后北上大梁京师,最终一路北进过青州入幽州,方为安全。”
“不然,眼下青州虽太平,但外人不知晓,我等还能不知?火凤乱徽州,目的就是为了下青州,届时青州同样大乱,自当避之,以小妹之间,当往西绕黔州过豫州,而后直入并州才是正经。”
众妹子你一言我一语,纷纷猜测三个妹子的行走路线。
然而……
“咱们此次不得允许私下出来,肯定要恼了诸位姐姐,也定然让她们担忧不已,绕路固然安全,但所费时日太长。”蔡振振有词分析。“所以,按我的意思,就是直接往北入荆州,莫看萧和大梁对峙着,可那也就是在江夏罢了,而且也未有大战事,只要不是离得太近,理应无甚危险。大可取道武昌绕着走嘛。只要到了荆州东北两郡之地,那便是火凤的地盘了,等于就是咱们自家的地盘,安全自然也就无忧,早些抵达北边,也好告知姐姐们安全。”
得,谁都没猜到,居然真胆大包天直接走荆州。
说是有一队护卫,其实也就是二十人小队而已。十男十女,都是挑选出来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可再精锐也架不住人少,真遇上什么事,安全还真就未可知。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戚姬弱弱道,这里头最小的其实就是蔡,但戚姬最弱气,没法子,她出身最低,吃得苦也最多,最是乖巧,从不与人争。或许历史上有和吕雉争,但那时大了以后,而且也不是为她自身,而是为了儿子。
“不行!”反应最大的却是妲己,她一开始是被蔡给鼓动的,一冲动还真就做出这种事来,可出都出来了,就这么回去?那岂不是亏大了。“都已经出来了,此时回去也必然会被清照姐姐她们训诫惩罚,总归是要被罚的,不若索性先去了并州或是幽州再说。”
“言之有理!”蔡一脸赞同,点头不止。“那就这么定了,绕过岳城以免被发现,咱们走武昌。”
完事又安慰戚姬,道:“你放心好了,都知道你老实听话,到时候自然只会怪罪到我与妲己身上,你基本无事。至于安全问题,咱们有妲己,不怕!”
“没错!”妲己自信的拍了拍鼓囊囊的小胸脯,而后扭过头对距离稍远一些的二十护卫喊道:“尔等定会誓死保护我们的对不对?”
“自当为三位少夫人效死!”众人齐齐表忠心,态度那叫一个好,甚至于,有点儿狂热?
好吧,这不是妲己在嘛,自带光环呢。
哪怕再弱的妹子,都要拉去训练一番练习骑马,一为强身健体,二为意外时方便逃脱。三女自然也是练过的,且颇为娴熟。
带上帷帽,遮住容颜,麻溜的翻身上马,这边快速打马而去。
又不傻,真以她们的美貌示人,保准要多生事端。
姑且还算顺利,稳稳当当的脱离湘州地界进入荆州,到了这里,基本也就脱离了湘州的掌控。三妹子顿时松了一口气,起码没那么容易被抓回去了。一松气,一股子倦意便止不住,到底都是娇弱的妹子,些许练武也不过是寻常锻炼,又不求当真上阵杀敌,体质自然一般,打马许久,不累才怪,见远处山头风景秀丽,又远离道路,便有了过去歇息夜宿一夜的打算。
“不想长时间打马骑行,竟是如此辛苦之事。”安营搭帐篷自是属下的事,三妹子拿着小马扎一齐一坐,蔡便开口道。“身上略有汗渍,可惜此处不便洗浴。”
“出门在外,又怎的能讲究那许多。”妲己理所当然。“且忍忍罢,待入了夜,叫人打上一桶水来,擦洗一番便是。”
戚姬却道:“说起来,哥哥他时不时便要南来北往,常常需要赶时间,这么远的距离,又无人照顾,委实辛苦呢。”
“是极是极,若未亲历,怎能了解这许多。姐姐们多有见识,唯独咱们便是养在宅里的深闺大小姐,我等年岁渐大,再不似孩童,也想为郎君他出力,可惜却一直当做孩童看待。此次自行出门虽是违逆,我却是不悔的。”蔡急急道。
妲己一听,顿时情绪敌若,道:“似乎,也就我最没用了。”
同为最顶尖的绝色,她没有貂蝉那般的资质潜力,即便不露面也能将政务处理的妥当,甚至貂蝉还被知晓的人称之为隐相。至于说需要出面干的事,额,就她这模样和特殊光环,能不能做成啥事当真未可知。
“姐姐莫要烦恼,小妹我才是最无用的呢。”戚姬自认比妲己更没本事,迄今为止,也就是乐曲舞蹈方面有天赋,其他方面当真不值一哂。
莫看人家李师师活着李香君都是以擅长这方面为主,可她们也聪明着呐,多多少少都能帮衬不少事。宣传司的存在,作用可大哩。而戚姬,相比之下,智商和领悟能力当真不高。
不过戚姬也有自知之明,不聪明就不聪明罢,只要能安安稳稳的,能让周哥哥他喜欢高兴,那怎样都行的。戚姬这般想着。说来又是好一段时日未见了呢,甚是念想的慌。
想到这,戚姬有点心虚,表面上看她是被裹挟的存在,其实也夹着私心来着,反正就算她阻止,蔡和妲己也是会找机会开溜的,既如此,干脆顺势同行好了,待到了北边,看见周哥哥的机会自然更大了。
这边三妹子聊着,那边众护卫有条不紊的扎营造饭。作为护卫,本都是严格挑选出来的精锐,而后又要经过严格训练淘汰一番,更是精锐当中的精锐,俨然特种兵模式。这等小事,简直家常便饭,甚至还顺手采摘了不少野菜猎了些许野味。若不是护卫安全为上,收获必然更多。
除了这些,还有四人被派遣而出四周探查周围情况以防万一,不多时便带回来消息。
“向队,西北二十里处有一小湖,连通水道,湖边有一处村寨,粗略探查,似有一部贼寇意图劫掠,人数约莫百人。”一护卫向他们的队正汇报情况。
队正不以为意,一摆手,道:“莫要理会,我等职责便是护卫三位少夫人安全。且此处乃荆州,并非我湘州地界,莫要节外生枝。”
话音刚落,妲己的小脑袋就从后头冒了出来,一脸惊讶,道:“什么?有贼寇要劫掠村庄?”
这声不小,那边蔡和戚姬自然是听到了。二女顿时心有戚戚。
蔡出身自是高一些,可也长期随父避祸,东汉末年,委实算不得什么太平,多多少少都了解一些。而戚姬就更莫说了,甚至连吃饱饭都是问题,甚至当初所生活的地方,不远便有村落被洗劫过。
“百姓何其辜也!”蔡长长叹道,似乎颇有乃父之风?而后脸色一板。“若是不知到也罢了,可此刻知晓,自不能随意作罢,郎君乃有道之君,最是仁德,若他在此,即便孤身一人,也必定设法相救,我等又只能为自身安危而避之不及?此事,却是万万做不出的。如若不然,他日如何还有脸面直面郎君?”
众护卫一听,顿时面有愧色,同时也有崇拜崇敬之意。是啊,主公周少瑜仁德之名,天下谁人不知?见死不救,可不是周少瑜的作风。而作为周少瑜的女眷妾侍,一个个也颇有觉悟,令人倾佩。
“那就这么决定了,速速商议可有何法可救之。”妲己一挥手,做出决定。
这下子,护卫们为难了,倾佩归倾佩,但这事不好弄啊,如果只是他们,冒险一救也无妨。但这不是还有三妹子在嘛,既要顾全她们的安全,又要解救村落以抗贼寇,这又怎么会有万全之法。
荆州的贼寇,凶名还是很高的,不乏亡命之徒。尤其是在安歌收编了绝大多数云梦泽水寇之后,还能独自成事的,基本都是凶残之辈,可不是寻常匪寇能比。
护卫们拿不出主意,那就只能三妹子自己研究琢磨,很是有点儿兴奋,感觉马上就要去做一件大事,要成为救世主一般。虽未做过这方面的事,可耳目共染之下,湘州诸位姐姐寻常如何处事的方式还是知道的,先是依葫芦画瓢命人前去细细探查,而后一边等待一边商议。
“报,以探明贼寇具体情况,周遭未发现船只,当时贼寇无疑,并非流传的云梦泽水寇。”这点上的确叫人松了口气,荆州的寻常贼寇,可比水寇差远了。但接下来又让人心提了起来。“此支贼寇约莫百五十人,藏于村落左右山中,似是等待天色入夜方攻。”
一百五十人,得,这人数比先前的一百人更多了。不仅如此,既然晓得隐藏埋伏伺机而动,说明并非寻常莽夫,且贼寇多为桀骜不驯之辈,既然能老老实实窝着不动,起码说明这支贼寇有一个威信不错的首领,且初步做到明令禁止,而不是胡抢一气。
综合以上,无论怎么看,那都不是一个好消息,难度大大增加。
但初生牛犊不怕虎,护卫们是忧心了,但三妹子却没太多实感,甚至蔡还故作挥洒自如的模样淡定询问道:“村中情况又如何?”
“村中约七八十户人家,约莫五百到千余人,设有栅栏,有少许青壮警戒……”
一户人家一般而言,有五到十余人,是以这个人口估算数值,基本也差不多。再按照比例,硬凑的话,可战男丁,估摸着能有二百到四百余。当然了,这里头肯定包括了老幼。
好消息便是,既然这村落知道设置栅栏并派人防卫,说明此地并非那般太平,必然先前出过贼寇。对村落而言,是有一定应对经验的。也怪不得那些贼寇不直接上,而是等待时机。
情况基本明了,单靠这二十护卫,基本没戏。但加上村中壮丁,问题还是不大。但前提是,能快速取信于人,让他们不但相信,还要听令才是,不然一盘散沙的情况下,未必是那贼寇的对手。
取信于人?这似乎,还蛮简单的吧。
蔡和妲己对视一眼,后者再次一拍胸口,那意思,交给我了!
ps:妲己出来搞事情啦,强行出镜,第一站,荆州。顺便小小的掺和一下萧和大梁之间的对峙。哦活活。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匪寇
所有妹子当中,论装神弄鬼之经验,最强莫过于陈硕真。这是任何人都没法比的,人家可是忽悠大批信徒造反玩来着。直接说自己是九天玄女下凡,号称赤天圣母。法力无边,变幻莫测,可以召神将役鬼吏。
这多玄乎,可真就是有那么多人信。
而若是论装神弄鬼的资自身条件,谁还能比得过妲己?就本身气质而言,若不看脸,其实还慢有点小仙气的,颇为圣洁之感,也就是随着渐渐长大,那张俏脸妩媚味儿愈发浓了,到是形成一种反差感。不过基本而言,只要是在外,妲己必然是遮脸的,不是帷帽就是面纱,不会轻易叫人瞧了去。
如此一来,自然没了那种反差,圣洁更是衬托几分。
完事狐狸耳朵加尾巴一摇一晃,诶哟呵,不知情的,你说她是‘人’也不信啊。
至于说狐狸精什么的,大梁世界的发展和华夏历史其实也差不多。早期本为祥瑞,慢慢的就逐渐转化一种贬义。可即便狐狸精成为贬义词,但某些方面的地位仍旧不会撼动,比如清朝就曾盛行‘五仙’,而狐仙就是首位,要知道这时候狐狸精啥的,早就变了味道了,还不是照样信徒众多。
而此时大梁也不全是贬义之意,大抵是个叫人又爱又惧的存在。惧怕的自然是能吸阳气害人咯,这种故事传说向来都不缺。而反过来,各种传闻当中,也做过不少好事,比如某地贪官肆无忌惮,治下百姓恨之入骨,可毫无办法。然后冒出来个狐狸精,化作美女,各种戏弄这贪官。这种故事,对于百姓而言自然是喜闻乐见。
再比如某某处某某小贼,劫富济贫很有个性,其实乃狐狸精所化,专门针对富户救济百姓云云。这等故事也是不缺的。
其实甭管真假,也不管是爱还是怕,总归少不得一个字,‘畏’。
古代生产力低下,科学程度低,很多事情都无法做出解释。而人类对于未知,向来都有一定的恐惧心理。所以别说眼下大梁对于狐狸精并非全是坏的,就算是,真冒出一个来,在没有所谓高人的情况,寻常百姓也很难做出什么降妖除魔之举。
再说了,妲己这不是还有特殊光环嘛。
“郎君向来不喜装神弄鬼糊弄百姓,不过此刻情况特殊,实无他法,向来自不会怪罪的,毕竟我们可是在做大好事呢。”蔡一遍给妲己收拾装扮一番,一遍念叨。
“对对,那话怎么说来着,出发点是好的,结果也是好的,过程就不用那么在意了。”妲己点头不止。其实都是在进行自我安慰,周少瑜对这方面总体还是反感态度,不然早期起事之时,直接以教派发展的形式发展,那绝对快速的多。
妲己一身白衣,更显圣洁,也是此刻条件有限,不然肯定会装扮的更奢华。骑马就算了临时搭了个简易抬轿,一行人便直奔村落而去。
“吾乃西王母娘娘座下仙狐,因感天下纷争不断,百姓堪怜,特命……”路上,妲己默念台词,这便就是设定了。
为防止意外,并非所有人都去,而是远远的留下十人以防变化。
然而到底是多想了。
村落偏僻,附近又无城池,若不走水路,单是要去官道都要翻山越岭走上几十里地,而水路上向来水寇肆掠,近处打渔还好,远了却是无人敢往。这般一来,自然乃是一处消息闭塞的村子,若非早年间有一落魄书生路遇匪寇重伤逃命于此被村中人所救,之后又再此娶妻生子安稳下来教了一些学生的话,怕是连个识字的都未必有。就这,都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到现在,村中最博学之辈,也属于认不全字的那种。
没有知识,不通外界,普遍而言便意味着愚昧。真真假假的故事傻傻的分不清楚。就妲己那形象往那一站,大白尾巴一摇,啥话都不用讲,负责栅栏后警卫的壮丁直接就跪了。紧接着自然是全村轰动,不多时纷纷出来叩首,大气都不敢喘。
好家伙,这还让原本准备了几手所谓‘仙法’的妲己傻了眼,这就行啦?似乎,太简单了点吧。当然了,保险起见,光环一开……
这简直就是bug,虽不是所有人都会受影响,可绝大部分都变得有几分狂热,到底都是寻常人,又哪会那么大毅力抗性。
按照原本的计划么,自是取信村子,而后联手对抗村外隐藏的匪寇。此刻第一步已经达到,接下来自然便是第二步了。只是,又出意外了!
匪寇既然打算劫掠此处还早早的便埋伏不远,自然是有人专门盯着这里,妲己一行入村,还闹出这么大动静,没可能不知道,更重要的是。妲己身边虽只跟随十人,但个个壮硕,远不是他们这些饥瘦的匪寇可比。再看装备,腰有长刀,后有弓弩,每人都有价值不菲的战马,人数虽少,震慑力还是挺有的。
这事一上报匪寇首领,首领就惊了,这特么哪来的过江龙?随即转念一想,目光反而愈发亮了,反而巴不得对方来头越大越好。
此刻天色未黑,蔡和妲己开始归拢村中壮丁布置防卫,不想这才刚开始,村外远处便出现不少人影,定睛一瞧,可不就是那一百五十人的匪寇么?居然这时候就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才刚开始布置,还乱糟糟的呢。
“你们速速去栅栏处放箭拖延,我这边加紧时间安排分配任务兵刃。”妲己尾巴一甩,立刻做出安排,让十人护卫先去牵制。
哪怕都是精锐,此刻难免有些紧张,既是护卫,主要职责肯定是保护为主,实质上并没怎么真正上过战场之类。此刻阻拦一百五十匪寇,多少都有点没底。然后……
“莫要放箭!”眼见就要进入射程,匪寇当中却是跳出来一光头大汉,一身破烂僧袍,脑袋上还有戒疤,看模样还挺年轻,估摸着也就二十余岁。“听闻此处有贵人来访,贫僧法尚特率众来相投。”
诶诶诶?来投奔的?不是来攻村的?这和说好的剧本不一样啊。还有,为啥一支匪寇的首领是个和尚啊!
说罢,为表诚意,这法尚和尚会扭回头喝道:“尔等速速丢下兵刃举起双手,不得反抗,听从贵人处置。”
还别说,当真是挺有威望,这等事情都无一人犹豫,纷纷老老实实丢下手中的刀枪棍棒,其中还有不少农具,镰刀啊锄头啊什么的。
饶是如此,也没谁那么心大直接相信并且放过来,便先让这法尚和尚过去了解情况,他这一来,便讲了一个故事。
“贫僧法尚,本为此处往西六十里遮云山云帘寺弟子……”
故事俗套也不一般,作为弃婴而后被山中寺人捡了回去,打小就出家做了和尚。若无意外,此生也不会有太大波折。然而世道愈发不太平,荆州最终也逃不过。
当初孙守义尚在,坐镇江夏,掌江夏水师,强势镇压云梦泽。这一时期,也是荆州匪寇最少的时候。之后孙守义随其兄孙守仁北上抗拒突厥战死沙场,江夏水师对于云梦泽的掌控力大幅跌落。很快,荆州水寇再次横行。
法尚所带来的那一百五十人,本来并非匪寇,而是各处村子的寻常百姓,因遭了水寇劫掠,无路之下相继逃到了云帘寺避难,而那时候,恰巧也是荆州第一次战乱爆发时期。而前来避难的人数其实远不止这么些,怕是有五百人不止。
云帘寺虽在深山,往来颇多麻烦,但名气还是有的,总有一些大户信徒不时来上香祈福,是以云帘寺并不穷,相反,还很富。常年积累之下,银钱米粮是不缺的。
可再不缺,也经不起数百人每日消耗。事实上就没怎么消耗过,除却第一日发放了稀粥之外,接下里就再无表示。当时的方丈认为此例不能开,即便收留又能如何?待到寺中米粮消耗一空,又该如何办?人心复杂,那时候说已无米粮,闹不好这些难民还会不相信要闹事。再且,此处收留的消息传出,怕是还会有更多的人过来。
道理的确有几分道理,只是显得无情了些,这让法尚很疑惑,很不解,所谓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见死不救,德与尚呢?
几乎每一日,都会有人饿死病死,但也许是因为对寺庙以及神佛的敬畏,并未有人闹事。可外间水寇仍旧肆掠且有战事的情况下,同样也无处可去,只能窝在此处,想办法挖草根尽可能度日。
然而凡事都有一个临界点,但死去的人越来越多,自然便有人坐不住了。先是有人偷粮被抓,后是直接起了冲突。这个过程中,法尚的心态也变了。
具体的没说,大抵就是什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样子,再苦劝无果之下,站到了难民的一边,而后,乱了。总之,云帘寺被毁,但的的确确剩下的人活下来了。再之后,不知不觉当中,逐渐转变成了匪寇。
“世间有佛耶?若有,为何不睁开眼看一看。佛真有其形耶?若无,那佛到底为何……”法尚一番自身困惑道出。
若是擅长佛法的萧美娘在此,怕是能说上一说,可蔡也好,妲己也罢,都对这玩意不了解,至于戚姬,那就更不知道了,反正一脑壳雾水。
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法尚也知道做匪寇不对,不是长久之计更不是出路,于是向带众人谋个出路,可惜一直没有路子,眼下觉得妲己一行很符合这标准,一般人家可没办法弄这么齐整的装备,于是就来了。
“莫非我等落草为寇,可迄今为止尚未残害过无辜百姓,以往劫粮,皆是缴获其他匪寇所得……”法尚信誓旦旦做出保证。
这下子,三妹子也为难了,本来是打算火拼一场救下村子,结果这会儿匪寇直接来投了!这咋弄,收留?她们本就是出走的状态诶,拿什么收留。不收?保准迟早会成为祸害,就算以前没干过劫掠村子的事,可今日不就已经准备这么干了么?
全宰了?似乎,也不妥?
“不若书信一封,让他们去往湘州以作安置?以诸位姐姐之能,此等小事,却是再简单不过了吧。”蔡提议道。此提议也最终一致认可。
但也不着急直接说,而是道:“此事却也不难,你们到底有多少人,都一起安排了吧。”
本以为再多也不会有多少了,只等第二天赶来处置妥当就再次北上赶路,哪想第二天一瞅,嘶嘶嘶……吸凉气不说,牙都疼。
“这,这是多少人!?”妲己小脸都白了。
法尚神色也有点古怪,老实讲,他都不自信妲己到底是人是妖,又或者是神仙。闻言,赶紧回道:“贫道一支加上老幼妇女,不过二百余人,但……”
但架不住他们这支人在吃光云帘寺的米粮之后出去抢啊。抢村落?那时候还真做不出这种事,于是盯上了弱小的匪寇势力,一波一波打下来,自然收拢了一些人,这也是这支人在有所死伤之后仍旧维持这个数字的原因。但更多的,也不知咋回事,打着打着,就变成了附庸,虽仍旧独立行事,可严格来讲,算是他们的人。
然后人多势众开始继续抢匪寇,周遭的匪寇都给抢光了不说,基本都变成自己人。
而这时候也犯了难。这里处于云梦泽以东很偏了,此处的匪寇或者水寇大多都是当时安歌统合云梦泽之时不愿入伙逃过来的。哪怕都集结起来变成一伙,也没那能力回去争夺云梦泽,而南边的湘州更不敢去,北边夏口,东边武昌的,同样有重兵,还是不敢去。
眼见快没粮了,这才没办法,准备抢村子。抢归抢,但不是肆意烧杀,大抵是裹挟之意,逼他们入伙,米粮都交出来,很有点滚雪球的意味,也是妥妥的望梅止渴,治标不治本。
不管咋样吧,反正这一代所有的匪寇都过来了,全聚在这,收还是不收?这是个问题。至于说有多少,额呵呵……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抢粮
如果是百十人,三妹子也就随意了,一封书信交出去,进入湘州自会有人安排。且这么点人,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可若是翻上数倍呢?
这一片的确没有大型的匪寇队伍,共计花费三天时间,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甚至还有直接从湘州来的,一问之下才知道,不过是湘州边界处躲避罢了,压根不敢在湘州地界上作乱。总之,规模最大的一股也不过三百余,就这也不全是男丁,少不得有拖家带口的。
这一点充分证明了所谓匪寇,其实不少都是被迫落草而已,原本都是再寻常不过的老百姓。
可那又如何,即便法尚讲的话为真,没有半点虚假。那也已经说明了这些人早已做了匪寇,手上受不得就有几条人命。
几百也就罢了,人数过千,甚至达到了近五千,无论如何都不敢随随便便拉回去弄给湘州消化。或许的确有人想要老老实实安安稳稳过日子,可总有不安分的存在,真若是弄出啥事来,大事肯定没可能,但哪怕小事也是罪过。这不是破坏湘州大好稳定局面嘛。
思来想去,商议一次又一次,最终三妹子做出了最终冒险的决定。
于是一道奇景与荆州出现了。
一支近五千人的队伍缓慢前进,穿着大抵破烂,队伍中也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乍一看,只怕会以为是哪里来的流民队伍,虽说男丁的比例占据的比较高,但普遍而论,真若是大批的难民,活的久一些的,本就是青壮居多一些。
一来是身体素质更强。二来么,时下的观念,再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候,往往都会选择让男丁继续存活,而不是老幼其他。
不过显然,这绝对不是一支难民队伍,因为里头绝大多数人匪气难挡,一看就知道做过恶犯过事,不似好人。而且这支队伍居然还有旗帜!
而旗帜的图案么,其中一面赫然却是一只九条尾巴的狐狸!
其中一面?
没错,可不就是其中一面嘛。有三个妹子嘛,虽然这方面妲己是绝对优势,可也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另外两面旗帜,一面乃是青鸟,《山海经西山经》有云:又西二百二十里,曰三危之山,三青鸟居之。在神话当中,乃是为西王母取食传信的神鸟。这个算是代表蔡了,实际上蔡有点想挑别的,但要么形象不佳,要么就是名头太差,再说了,似乎女妖里头,也没啥挺博学的存在?相比之下,青鸟算是很中意的了,能飞,代表自由自在嘛,到是符合她想对叛逆的性子。
而最后一面,却是一朵花。不用问,自然是指花仙了,代表戚姬。
本来按照蔡的意思,应当搞个蛇妖,呸,搞个蛇仙出来。戚姬善舞嘛,那小身子小腰短的,柔若无骨,跟条蛇似的。对此,戚姬难得的强势反对了一回,最终索性确定为花仙子,多好。
于是三妹子自称西王母娘娘座下啥啥啥的,因为什么天下苍生疾苦呐,看不过眼呐,特下界来拯救呐云云。
三个妹子没干过这种事,可听过的多啊,比如很是好奇的细问了一番陈硕真当初是如何起家的。换言之,怎么忽悠。此外,湘州的宣传司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再傻也知道要借鉴一二。
加之妲己的独特光环和魅力,短短时间内,顿时发展出一批狂热者。然后以此为基数,编口号,谱曲子,宣传思想,深入群众,不放过任何一人。而后稀里糊涂就完成壮举,呼啦啦心甘情愿跟着北上。
实际上,三个妹子还是很有压力的。
放任不管,岂不是继续留着做祸害?弄去湘州,玩意祸害了湘州咋办,那可是她们家的地盘。不得已,只能选择带走了。然而人多目标大,很容易就被发现,而且江夏地区正在打仗对峙,其他地方也加紧戒备,闹不好就要被人围剿。
换言之,最终能活下多少人尚未可知。
“且当赎罪吧,总归大多已不是好人,如若最后活下来,咱们自当会负责到底。就当搅和一下荆州的浑水好了。”妹子如此想着。按他们的意思,穿越荆州进入火凤的地盘,这些人也就丢给火凤去处置了,安置也好,入伍也罢,总比现在要强。
而且往后的日子,火凤会成为对抗大梁的先锋,多点可战之兵没啥不好的。
依葫芦画瓢照着陈硕真的经验,以及湘州政策上的宣传司方略,三个妹子虽是毫无经验,可居然也真将这五千人管理的井井有条,也是得亏手底下有二十精锐护卫可以分担,不然单凭她们三个还是够呛。
此外法尚这家伙也的确有点本事,主要是在这些人里威望还高,甭管他信不信妲己三人是不是仙啊妖的,反正公开就是这么宣称的,救世主啊之类。影响很大。
然而到底经验太浅,压根没预料到,这么做的后果又会是什么。
荆州如今的局势早就复杂。萧占据荆州西边,而西南的南郡则被安歌趁机吞掉,中部以及南部的云梦泽同样在安歌的掌控当中。而荆州东部以及东南,则归大梁所有。至于东北两郡,则归火凤。可以说,早就四分五裂。
分裂的越厉害,也就意味着许多地方尤其交界之处很容易成为无人看管之地。尤其是云梦泽,因为至于的特殊性,以及安歌这个势力本身而言,就是有许多水寇加入其中,那么混乱因素自然也就越大。
可以说,其实有很多百姓的日子过的是很不安稳的,甚至于水深火热。
还有一点,早年间北地天灾**外敌入侵之下,本就不少人南下逃离,大头自然被湘州接纳,但仍旧有许多滞留荆州谋生,而作为流民,想要真正安定下来是很难的。这也就造成了苦难民众的基数增多。
而这,又意味着什么?
纵观历史,农民起义基本都是天灾**之后苦不堪言难以为继之下,不得已发动起义。但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有人带头。
很多人起义之时,可能人数压根只有数百上千人,但在初次成功之后,迅速发展,人数直接过万乃至数万。一方面自然是被裹挟,而另一方面,也是无路可走了。
其实按照荆州的情况,是很有起义军出现的土壤的。之所以一直没出现,最先是因为镇南大将军府的存在。当时对绝大多人来说,镇南大将军府的存在,那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哪怕摆在不动,也威慑力十足。
虽说接下来孙守仁愈发势弱,但安歌也勉强算是崛起,一下子就收编了荆州绝大部分不安定因素,基本上可能成为起义领头人的家伙都被网罗了。剩下的不愿投效安歌四散,也就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但这些的存在,也进一步加速了那些管理松散地带的崩盘。
比如一个村子被抢,死人了,粮没了,活下来的人想要活,怎么办?抢别人!而后带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或许再过一些时日,的确会出现一支起义军,但这不是妲己她们恰巧出现了么。随着不断移动,赫然发现,她们的队伍居然愈发壮大了!甚至出现整个村都投过来的事情。也是没法子啊,实在是没粮食了,且不说她这‘仙女’的确挺仙,单单为了吃的,那也得加入不是。
而值得一提的是,她们最先开始离开湘州的路线,是通过湘州岳城以东翻山进入的荆州。而这里,赫然便毅然是江夏郡!没错,就是萧和大梁对峙这地方。
只不过具体地点在江夏城,属于江夏郡最北部,而妲己一行在江夏郡东南,而离她们最近的城池,莫过于东北方向的武昌城了。按照最先的打算,是绕后武昌东边,在荆州边界之处悄摸摸的北上。
而现在,显然没可能。甚至于,已经引起了武昌城的警惕。
也很无奈啊,头几天才不到五千人呢,一路走下来,得!两万了!刨除掉老幼妇女不能战斗的,直接可战之兵直接超过一万!
这么大一支队伍,哪怕只是流民组成战力不高,也足够引起重视了。怎么可能不会被发现。
而威胁可不止这么一处。
随着人数的增多,一个最大的问题摆在了面前,粮食!
本来法尚那边各方面人马都存了那么一丢丢余粮,一路上不知不觉收拢之下,又上缴了一些余粮。可这也不够啊,两万人的消耗,这绝不是一个小数字。
为什么古代起义军往往开头都打得异常迅猛,短短时间内就攻略下许多地方?好吧,其实很大程度上也是被逼的。不去攻略城池,那就意味着坐吃山空,而随着人数的增多,压根消耗不起,就算不想打也得去打。而打下来之后一裹挟,人数更多了,可粮食却不够,咋办?继续打!
而放妲己这里,哪里去攻略过什么城池啊,莫说城池了,就算普通村落小镇都没碰过啊。只有消耗没有收入,不缺粮才叫怪事。
“现在如何是好?”戚姬忧心忡忡,颇有点六神无主。如果说蔡和妲己多多少少都有学过政务处理之类,那么戚姬可是基本没接触过这些。慌神也是理所当然。
“要不,咱们也去攻城?”蔡反而有点小兴奋了。
“诶?”妲己吓了一条,急急道:“咱们最初的目的明明只是北上啊。难不成真一路打过去?万一我等身份暴露,这对湘州而言绝对不利吧。”
可不是,周少瑜这一方势力,如今绝对不是直接掺和对抗大梁的时候。真成了逆臣贼子,所谓仁道的人设自然也就崩了,岂不是前面这么久的铺垫白费啦?再说了,赤膊上阵哪来的让萧先打头阵消耗来的安逸。
“要不然怎么办?咱们省着点分配,至多还能撑上五日,五日后彻底断粮怎么办?那时候,他们才不管咱们是不是仙子,绝对会乱的。”蔡一摊手,劝道:“反正是大梁的地界,迟早是要祸祸的,咱们小心一些不暴露身份即可。”
“不行不行。”这下子戚姬反应过来了,用力摇头。“百姓何辜,真若攻城,百姓势必会受影响的。哥哥他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所以我们也不能做。”
蔡神色一僵,脸色一垮,无奈道:“那我也没有好办法了。”
“谁说没有!”妲己忽的想到什么,美目一亮,有了主意。
江夏城,城头上的士卒打着哈欠,连日对峙却无实质对战,多多少少都变得松懈起来,毕竟也没人能保持那么长时间的警惕状态。何况在大梁援军抵达之后,萧的首要目标自然是那支援军,不解决就没可能直接攻江夏,自然而然的,江夏城方面也就没多大压力了。
不过松懈归松懈,不代表真就没啥事情,站在城头远眺就能发现,远处的江面上,两支水师数十艘战船正在交战。
交战方式相对初级,没有那般多的方式,大抵便是先来一波箭矢,靠近了冲撞,而后互登船只厮杀。不过随着湘州方面的战船支援,萧一方的水师人数大增,便是这般的对战也已经少了。大梁一方的水师多以速度快的小船为主,灵活穿插牵制,并不敢直接来个接舷战,到底人数劣势么。
而且也没有必要一定非胜不可,说白了,固然萧水师占据了一定优势,可仍旧算是弱小,没可能强行登岸强攻,只有隔江防守,自然固若金汤。
“哎……”水师虽然算是得胜归来,但萧却委实无法高兴。这仗打的憋屈,且没有意义,没有足够的水师,压根没法打。
再过几日若无转机,索性暂且退兵罢,待来日准备充足再战。萧如此想着。
这一日安稳过去,翌日清晨……
“报……密探发现大情况!”一位将领兴冲冲的跑来汇报。
“什么情况!速速道来。”萧立即发问。
“据探查,江夏郡东南出现贼军,信奉昆仑三圣女,人数众多,怕是不下两万,于昨夜埋伏奇袭大梁运粮队……”
哦哟哟,还有这种事!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三圣
云梦泽很大,非常大。
在华夏后世,云梦泽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变化,从原本的湖泊群,转变成了相互分离的湖泊。压根不相连。
而在大梁,江河湖泊连接,岛屿无数,这里就是一片水域的国度,却又不缺可供生活的陆地。这般地势,或有村落出现,但绝不会有大城。也正因为如此,成为了荆州水寇最喜之地,因为难以围剿。
根据大梁史书记载,此方世界的云梦泽,在水寇人数最多的时候超过十万,并且直逼二十万大关。而那时正是一次改朝换代之时,若非水寇之间不但互不统管还相互争斗,单凭这些人马,指不定要闹出多大乱子。
当然了,大梁也好不到哪去,水寇迅速猖獗之下,短短时间内,云梦泽水寇就超过了五万。若非除了个安歌,并通过孙玉利用了孙守义的威名收拢,保准这一片更乱。
从这一点上来讲,安歌也算是为云梦泽周边百姓做出贡献了。
然而然并卵,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听其调遣的。不听调遣咋办?继续待在云梦泽内?无论如何也不是安歌的对手吧。于是四散而逃,基本都往云梦泽的边界地带游荡生存。自然而然的,也就祸害了这一带的百姓。
若是真攻陷了哪个城池,早就引起重视了,可这些人显然没可能有那本事,只能拿村落下手。村落嘛,这又不是什么太平年代,出点事不是很正常?压根没在意。或者在意了也没用,剿匪实在难带大。
于是连锁反应之下,导致生活难以为继的百姓愈发多,或许一个村子人少,可村子多了,人数还是很可观的。而荆州也是人口大州,短短时间内聚集超过两万也就不难理解。
最主要的是,还有船!
本来嘛,云梦泽出来的,怎么可能没有船,或许的确没有拿得出手的战船,别说战船了,大船都没有。但各式各样的小船是不缺的。
表面上看,妲己一行是陆路北上。实际上乃是水陆并进,她们虽不是那么懂,但萧的例子到底摆那。荆州这么个地方,没有船,几乎寸步难行。
如此一来,劫粮一事更简单了。
大梁大军的后勤运粮,是从赣州运来的。其实真按照地理位置和距离,从徽州运粮最为方面,但徽州这不是乱着么。自顾不暇的,哪里还有精力负担大军粮草。
如此一来,赣州粮草想要顺利运送,没可能不过江河。而江河,还有比这地方更适合水寇作战的嘛?
诚然大梁的运输船肯定不是小船,可同样也不是战船不是,而大梁目前唯一的内陆水师,正在江夏与萧作战呢。换言之,防卫力量薄弱!
其实大梁一方甚至压根没怎么防,因为萧就没可能派兵绕后深入劫粮,荆州这地方,一条河道就足以堵死去路。
三个妹子不忍心去抢掠无辜百姓,那么没法子,只能是抢大梁的运粮队了。难度不高不说,且米粮绝对充足,开玩笑,前头可是有十多万大梁将士等吃喝呐,还怕养不活她们区区两万?
果断抢他丫的!
战法很简单,一队埋伏与河对岸,另一支待于上游,待粮草输送上船过河,压根是跑都没法跑,顺带连运输船都抢了。待最近的鄂城得到消息反应过来派兵来拦,早就接着水道便利跑的无影无踪。
“这下咱们有船了,不若干脆走水路逆水而上?”蔡不由提议。
“好法子!”妲己深感赞同,走陆路,她们这么点人马当真不够看。而走水路,即便无论萧还是大梁的水师都能造成威胁,但想必这时候谁都不想节外生枝的吧。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们目前所处的位置在荆州快最东边了,毕竟一开始是打算绕后武昌的嘛。可现在一改路线,等于又得往西走。这也没啥,问题在于,水路往西,必过江夏!换言之,得从萧和大梁两军对峙当中的江河通过。
额,想想还真是有点小刺激呢。
刺激不刺激的且放一边,既然萧的斥候都能探知大梁粮队被劫的消息,那么大梁的军队没可能不知道。只是此刻尚未传开,还没引起骚乱,这也是自然,为将者必然会想此消息隐瞒的,这等时刻,断不能动摇军心。不然叫萧有机可乘,那罪过可就大了。
然而纸包不住火,这般利好的消息,萧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无动于衷,接下来水师啥事也不用干了,登船靠近对面河岸,远远的开喊,务必将此事弄的人尽皆知。
都快没吃的了,还打个屁的仗啊。而且这也算是后院起火了吧,他们在江夏这对峙,结果后边起了乱军还夺了粮,万一下一刻调转矛头要打他们,来个夹击……?
似乎,好像,当真如此诶!
“报,东七十里出现乱军船队……”这是大梁一方。
“报,营外来人,言乃是三圣军使者,因仰慕殿下卓越,欲领军来投!目前正走水路以在途中。”这是萧一方。
来人不是法尚又是谁?
一瞧居然是个和尚,萧也挺吃惊,和尚也玩造反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法尚的说辞,表示他们本无意造反,奈何被逼无奈,不反就会死呐,而且大梁都不管他们死活,没办法,只能被迫起事。可终究不是本意,所以准备投奔萧,谋求安身之所。为表诚意,愿配合萧强行登陆攻打大梁营寨。
好事呐!不管是真是假,萧都觉得值得一试。总归她原本就是打算退兵的,若有机会那就是赚了。若是假的,也不损失什么。
而另一边,大梁驻军有点慌。缺粮一事已经不是秘密,士气自然大跌,这方面没谁能免俗。即便主将已经信誓旦旦表示已向江夏城匀一批粮草过来,也盖不住目前开始缩减食物的事实。
偏生这等时候那作乱的贼军又从后方过来,而且已经打探到,这支人马已有人前往萧大营密谈。
或许单独这支人马不足为惧,但问题在于,只需从后攻击拖延些许时间,另一边萧就能强行登岸,要知道大梁一方的水师是属于绝对弱势的,压根挡不住。如此一来,士气大跌外加前后夹击之下,焉能不败?
眼见贼军距离越来越近,而江夏城方面又对匀粮草一事迟迟不做表态。这位大梁将领坐不住了,再不做出调整,岂不是等着大败?届时朝廷问责,那如何是好。
“传某将令,全军立刻后撤五十里!注意隐蔽,灭掉所有火把,莫要让对面发现了。”入夜,主将下令道。
这般做法,固然放弃了江河之险,却是最为稳妥的做法。
大军后撤,萧即便登陆也赶不及第一时间发动进攻。五十里的距离,足够大梁军队做出反应。而且萧一旦登岸行进,江夏城方面随时可以出兵夹击。至于江夏城本身,五万人守城,一时半会也拿不下来。
也是巧了,也正是这一夜,妲己一行坐着船,悠哉哉的向这边驶了过来。
按照与萧的约定,今夜将会对大梁营寨发动进攻拖延时间,届时萧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强行登岸支援。当然了,都是假的,傻了才会这么干呢,多闲得慌去帮萧。目的只不过是为了更安全的通过这片水域罢了。只要顺利通过,难不成还能气急败坏的派人来追?不能吧。
反正又没人知道她们三的真实身份,不怕引起什么后果。没错,她们就是一支乱军,完事要投靠到豫州火凤那儿去,有啥后果,那也是火凤担着,而火凤本身就是天下第一字号的反贼,哪会在乎这些,不怕不怕。
“咦?怎的如此静悄悄的?”江河之上,妲己一脸惊疑,不管左岸右岸,都是乌漆嘛黑啥也看不见。
“别管为何了,咱们也速速下令,将明火全都灭了,了无声息通过便是。”蔡也不知道为啥,但稳妥起见,决定也熄了火把。
好嘛,这下子,全黑了,又赶巧这夜委实无甚月色,若非知晓此处两岸皆驻扎大军,准以为这里啥都没有。
大梁军队一方自然是不得已选择后撤,为了隐蔽自然越黑越好。那么萧那边呢?
其实也没差,若整的灯火通明的,只需一方小舟靠近一些,岂不是要将他们这边的布置看的清楚?萧可是做了准备,今夜随时登船发动进攻来着。
如此这般,一方在等待,一方在后撤,还有一方,则悄悄摸摸的通过,打枪的不要。
等啊等啊等啊,萧不耐烦了,眼见一夜就要过去,咋一点动静都没有,虽说因为天黑看不见对面是何情形,可若当真发生战事,又怎么可能静悄悄的。
终于,也不知大半夜什么时候,对岸营寨忽起大火!
“快,传令,登船,速速登陆对岸作战!”萧毫不犹豫下令。
这边只以为是哪劳什子三圣军的手笔,乃依计划行事。而事实上,却是大梁一方留下的最后人马在烧毁营寨,免得便宜了萧,反正这时候大军已经离开很远了。
说是登陆对岸作战,其实并不是直接就奔过去开打。
船就这么多,一次最多运两万,稳妥起见,登陆地点位于下游十里处。待兵力集中,再强行攻之,同时第一波人马还可派出斥候相加探查。
然后么,萧有点懵。
“什么?无人?空营?”萧不敢相信。这不应该啊,好端端的,大梁军队弃营干嘛,难不成知道了己方的计划?
那也不对啊,如果知道了,大可将计就计坑她萧一把,压根没必要撤的这么干净,连营寨都烧了,显然这都是短期内没打算再回来。
莫非,是那劳什子三圣军在别的什么地方引起骚乱,迫使大梁一方不得不后撤或者回援?摸出地图一瞅,觉得可能性其实还不小。因为三圣军乃是水路而上,而这一路上离此距离最近,名为邾城。若此城被占,很大程度上就是一种切断。让江夏城和大梁军队与后方失去最直接的联络。
也就是说,三圣军没有依照约定袭营,但却跑去攻打邾城了?不然这情况咋解释。
谈不上失望,就算是假投效于她又如何,起码她最大的难题解决了,无人防卫的情况下,渡了这河,虽然水道仍旧不少,可却开阔多了,起码不会再那般受限于水师的问题。
“报,发现大军后撤痕迹……”
“追!”
于是乎,萧和大梁之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仗,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开大了。后撤的大梁军很懵,咱们撤的这么隐蔽,居然这都能追上来?就算是后来一把火烧了大营,最稳妥的做法也是派人探查吧,这一来一回的,就能耽搁不少时间了。
然而问题在于,萧直接就渡河了啊,那节省多少时间?有心追击之下,追一支慢悠悠安然后撤的军队,很难嘛?
这事儿,即便是事后传到了湘州,但当时距离最近的三个妹子压根就不知晓,她们正高兴呢。
“萧也就这样嘛,还不是被咱们耍的团团转,轻轻松松就过来了。”妲己很得意,当初劫粮队是她灵机一动想出来的,用计稳住萧也是她想出来的。
蔡功劳也不小,妲己也就是想出个框架,具体细节和执行上,大多都是蔡做主,所以蔡也很得意。初出茅庐的两妹子可谓顺风顺水。
戚姬觉得自己有点没用,貌似就她啥功劳也没有。
“无妨无妨的,咱们好姐妹嘛,何须在意许多,戚姬你擅歌舞,不若歌舞助兴一番好了。”蔡哈哈大乐。
湘州。
“三圣军是哪忽然冒出来的?”李清照一众妹子一脑壳雾水。
虽说荆州并非她们的地盘,但多多少少都有探子在外,若真有这般可能形成过万兵马势力的存在,没可能不知道。但偏生它就是这么直接冒出来了,不但冒出来了,还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荆州战局。真是,太稀罕了。
“据闻,这三圣军首领,乃三位女子……”辛宪英忽的双目一瞪,表情很是不敢相信。
这话是啥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一时间,众妹子面面相觑。
应该,不会吧……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认亲
是谁能给你们带来希望?
是谁能引领你们走向美好的未来?
是谁……!
“昆仑圣女,法力无边,救世济民,千秋万载……”
为了好好的掌控这支特殊的人马,三个妹子没少在宣传上下功夫,绝不容许任何乱子出现,对于没有任何经验的她们而言,压力是很大的。再出现乱子,未必扛得住。毕竟此刻身边可没有那么多姐姐可以兜着。
事实证明,效果那是相当的不错,三妹子敢发誓,那句口号绝对不是她们想的,而是麾下自己弄出来的。
而法尚,当真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也因为他特殊的身份,让各种不那么靠谱的说法更加可信。再说了,就算不信,一瞧见妲己那模样,那也得信。
你见过哪个人还能摇狐狸耳朵和尾巴的?
过了江夏,那就不是大梁重点防卫的地方,几乎无甚守卫驻军,再往上,那就该是火凤的地盘了。固然两万人马威胁不小,可摆明了人家是在北上离开,既如此,何必自寻麻烦,要知道现在萧可是渡江了,这才是重点当中的重点。
那日萧渡江领军追击,为赶时间,没等大军全部渡江,事实上也不可能全部渡江,必然会留下一部分在河对岸策应。
总归萧最终领着五万大军追击而去。但另一方大梁军队可是有着八万,人数上处于劣势。
奈何他们因为缺粮本就士气低落,又压根没想到萧会来的这么快,即便待靠得近了被探子所探知有所布置,可终究仓促。
这一战,自然是萧胜了。但胜的也有限。在自损两千余的情况下,杀敌五千以上,这交换比就已经很不错了。更重要的是,战局长期焦灼之下,对于士气影响是极大的,难得一场胜利,即便不是大胜,对于士气的鼓舞也绝非一般。
是以无论怎么看,萧开始占据优势。
此刻最新战局的消息还正在送往大梁京师,却已经能预见,太后高玉瑶必定恼怒非常,迫不得已做出调整。
不过这一切,和妲己三妹子无关了,甚至于,她们压根就想不到太长远的影响,总归顺利通过江夏北上,就已经开心至极,很顺利的便进入了火凤的地界。
按照打算,自然是与当地衙门联系,将人马交给他们处理。
可事实上,压根没那么简单。
试想一下,作为一城城主,哦,应该说县令或者郡守之类。忽然听闻两万人马靠近城池,第一反应是什么?不用问,全城戒严,四门紧闭,严正以待。
什么?自己人?你来移交人马的?
可有信印?可有上头命令?可有火凤圣旨?
没有?啥没有谁敢信你!
在援军抵达之前,是个城池都紧闭不出,任你怎么说,压根不信!
或许的确可能是真的,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求无功,但求无过。谨慎一些,总归没坏处。
于是三妹子傻眼了,这下可怎么办。
若是一路北上之下,路过城池都这般态度却也好说,实在不行,大不了一路走到并州去呗。然而这可能么,任谁也不可能任由一支来历不明的人马在自己的地盘上随意走动的吧。换言之,迟早会有大军来围剿。
而那时候,又该咋办?
这也算是当局者迷了吧,诚然,火凤的确是她们自家人,但那是暗地里,外人可并不知晓。更莫说三个妹子还不得不隐瞒身份。
除非到时候是火凤亲自领军围剿,又或者秦良玉领兵前来,不然的话,其余人不知情的,压根说不清。
难不成还要和自家人开战?这可没意思了哈。
于是妹子们就很苦恼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咋办?
“要不,咱们去徽州?”妲己眨眨眼,不是那么自信的提议。反正豫州肯定是没办法走下去的了,不然迟早会被攻打。
蔡一听,仔细一想,一拍手掌,道:“有理啊!”
怎么有理?
火凤眼下尚在徽州肆掠,还没开始赶往青州。因为火凤的关系,整个徽州都处于戒严状态,且基本不和火凤大军发生直接对战,因为其策略本就是等待荆州战局结束再说。
如此一来,她们跑过去的话,基本不用太害怕与大梁军队直接交锋。最主要的是,在那儿可以主动找到火凤啊。而且徽州北上,就能直接入冀州,冀州继续往北,那就入幽州了,虽说绕了一下,可也不算耽误不是。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于是方向一转,径直往东入徽州。而好死不死,这时候火凤正好准备率军入青州了。也就是说,不管怎么追,起码在徽州地界上,没可能碰见火凤。
当‘三圣’的旗帜飘扬在徽州地界上的时候,各方面其实都有点懵的。这是从哪冒出来的兵马?大梁的旗帜不用说,自是一条金龙,而火凤虽是乱贼,可到底自立登基为帝,金龙是不好用了,也容易混淆,所以用的青龙,而且还是红底,区别很大。
可这……
九尾狐狸?花朵儿?青鸟?看不懂啊。
主要是一冒出来人数还不少,两万多呢。没错,就是两万多,游走的过程中,又不自觉的吸纳了一些流民。这人数可不算少,至少单凭徽州个城池守军,或许人数有所超过,但绝不敢冒然出击对战。保守起见,继续死守观望。
那么问题就来了。
徽州现在是啥情况?火凤刚闹过!
城池死守之下,火凤基本不会去打。拿下的也就是三两小城,付出代价不会大的那种。随后便是各处村落,但火凤也没那么不靠谱,村落而已,那才多少人和物资,抢了也没多少回报。所以除非是必经路上,不然实质上是不搭理的。
可不搭理归不搭理,别人不知道啊。对于徽州百姓而言,火凤的名头已经愈发吓人了,可能隔着百里,一听风声,自噶就已经吓的半死,呼啦啦开始逃离。而首选,自然是各大城池。
然而这等紧要时期,城池是不可能随意开门的,不是说怕偷袭。而是怕流民当中的卧底。天知道人家到底是真流民还是火凤那边的伪装,一个疏忽,说不得便是城毁人亡。是以拒绝接纳,才是最合理的做法,并非乃是无情。
只是这般做法,却让被迫离开家园的流民情况更加糟糕。流离失所之下,只有消耗没有收入,如何维持生计?也正因为如此,徽州地界已经以一个很快的速度,不断的增加山匪,而更多的,便是流离失所的百姓。
“昆仑圣女,法力无边,救世济民,千秋万载……”
三圣女的名头莫名其妙就开始流传,甭管到底是何来头,对于徽州百姓而言,只要不是火凤那边的就行啊,听听,救世济民!据说进了就有粮吃!
莫说本就几乎步入绝路,就算不是,那也很心动有木有。
徽州往北的路程走了还不到三分之一,三个妹子豁然发现,不知不觉当中,麾下人数居然快五万了!
天啊噜,这就很纠结了有木有。如果只是先前两万,那么一开始抢的那些粮草足够用上三月,速度快一些,再省一些,哪怕发生意外不得不继续北上赶路,大抵也是够用的。可五万,不管怎么省都没用!
咋办?米粮的问题,再次摆在了三个妹子的眼前。
再去抢粮队?
没可能的。徽州可不比荆州,这里采取的是死守态度,各大城池四门紧闭,而城中府库存有余粮,或许民间的确缺粮,米价攀升几块,但开仓之下,维持城内百姓温饱不是问题,可以很是坚持一段时间。这也就是说,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粮队向各个城池输送粮草。
至于在外的驻军。普遍位置靠后,想要过去劫粮,那方向方面就不是北上了,而是东进!
东进?这是想干嘛?学当初火凤的壮举直奔大梁京师嘛?这是怕引不起大梁注意和重视还是咋的。
而原本一开始还比较活跃的历城右卫军,随着大梁钦差的到来,也老实了。当然了,妲己她们压根不知道这回事,就更莫说知道这支军队在哪儿了。
如此境况,毫无经验的三个妹子也很是慌神。可再慌,赶路不能停,仍旧继续北上。
一天天过去,米粮日渐消耗,已然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已经不得不想办法解决了。
“攻城吧!”蔡咬牙。“已经别无他法了,不然我等绝对会被生撕。”
戚姬一哆嗦,表情怕怕。
妲己张了张嘴,有心反对,但也没有反对的理由,模样很是纠结。
“报,前方发现大梁军队,人数约莫在一万五千左右,请三位圣女速速决断!”这时候,法尚急匆匆跑了进来。
“什么!?”三女大惊。
若是有的选,她们可是从来没考虑打仗这种事,这不是她们的专业啊。莫说她们了,就算是李清照,对于领兵也是懂个皮毛,这还是为了全面了解情况才去特地学习的,不然只需专攻内政即可。可以说,她们能将这么多人安稳带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可这也不代表真能打仗啊,除却荆州那会一开始手下的匪寇为主的几千人,其他基本都是寻常百姓流民,可谓半分战力也无。莫看人数多,可是连个趁手的武器都没有。
怎么办?跑?
来不及了,距离太近了,要知道她们最近可是加急赶路,这对于体力瞎耗是极大的,跟跑路,压根跑不脱。
“速速列阵防卫!”妲己咬牙下令,没法子,没得选了。
说是列阵,其实就是个笑话,未经任何训练,只是大抵的分队管理,如何可能列的什么阵势来?抛出不能上战场的老幼妇女,差不多三万人稀稀拉拉毫无架势可言的往那一站,这便算是列阵了。
这还不算,主要是士气低落啊。
不出什么事情的时候还好,各种宣传之下,大家伙都很狂热,相信所谓的三圣女能引领他们获得一个好结局。
然而问题是,现在前面对峙的,是大梁精锐!
没错,就是精锐。
莫看历城右卫现在为高玉瑶所不喜,但莫要忘了,当初高玉瑶可是直接坐镇历城。既然名为历城右卫,不用问都知道,必然是防卫历城的重兵,或许不算是最亲近的近卫,但地位绝对不低,其装备配置以及人员筛选和训练也非比寻常。
兵强马壮。这四个字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怎么办?这该怎么打?”三个妹子也很紧张,颇有些六神无主。就算是那二十精锐护卫,也给不出什么好建议。
一来麾下人马看似不少,可绝大部分是未经寻论的寻常百姓,战力低下不说,还缺少武器军备,更是连个战阵都站不好。二来么,他们训练的核心向来都是护卫为主,领军打仗?那绝对不是他们要学习的东西。绝对忠心可靠,才是重中之重。
而另一边,历城右卫可谓雄纠纠气昂昂。
“刀盾兵何在?”
“列阵!”
“长矛兵何在?”
“列阵!”
“听令,前进!”
历城右卫迈着齐整的脚步,人多势众之下,每一步都踏出恍若大地震颤之感,那闪烁寒芒的刀刃,尖锐矛尖,距离越近,压迫感越高。可以预见,若是再无做出什么举动,待距离再近一些,怕是不等交锋都直接溃败了。
忽的,打流民方针众出了一个大嗓门!
“三娃!三娃!是你么三娃!我是你爹啊!”
纳,纳尼!?
肯定没认错,只见历城右卫最前排的长矛阵中,一个男子的脚步忽然就乱了,一顿之下,连带着附近以及后方的方阵也有点乱了阵型。
“爹!?当真是爹!?”那男子不敢置信的吼道,随后急急大喊:“停下,都停下,莫要前进了,那都是自己人啊,是咱们的亲人啊!”
这一下,骚乱更大了。就现在这个距离,其实不算太远了,眼力好的,完全看得清对面的模样,一时间……
“狗子!是狗子!我是你三叔啊,呜啊……狗子你怎么才来啊,你爹,你爹没啦……!那些该死的狗官,为了驱逐咱们不得靠近城池,居然……居然……呜呜呜……”
“大兄!是大兄!”
“二伯!”
“三弟!”
场面愈发混乱,连原本躲在后头的老弱队伍也冲上来了,好好的一场即将开打的大战,居然变成了认亲大会!
似乎,也没错?历城右卫的兵丁将士,本就是徽州出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