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五章 秦阳vs周王
卫兴朝本不想多说这句话的,按照嬴帝的性子,周王的确有大概率会凉凉。
但回顾过往,周王虽说没什么赫赫战功,也不似赵王那般蹦跶。
周王为人沉稳,按照目前的情况,他若是继承帝位,开拓可能不足,做个守成之君却也足够。
最重要的,嬴帝的皇子皇孙之中,目前也只有周王有资格成为储君了。
在征战列国的过程中,前三万年,除了最初的老太子,就只有赵王出生,而后的万年,嬴帝才继续耗费了些许精力,要了好几个儿子。
至于为什么没有女儿,那是因为嬴帝太牛逼,生儿生女都能左右了。
这几个儿子,根本没耗费嬴帝太多精力,各方面都比赵王差,有些是在征战的最后万年死了,有些是在征战结束之后的近万年死了。
到了现在,所有的儿子辈,算是全部凉了。
而这些儿子开枝散叶,诞生出来的儿女之中,也只有周王争气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剩下的,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如今最后一位有资格,却又无大过错的皇子,若是死了,大嬴就真的找不出来一个可以坐上储君之位的皇子皇孙了。
当然,卫兴朝肯多一句嘴的最重要原因,是他知道幻心面具的强大,能在这种至宝的强行幻心之下,依然能在扭曲的意志之中,强行维持一丝清明,足以说明他是一心向大嬴。
若是有这么个皇子坐上储君之位,大嬴国运不稳的事,也能避免了。
嬴帝挥了挥手,让人将周王带了下去。
前朝动作太过频繁,颇有些急功近利的感觉,嬴帝心里也明白,前朝不会给他时间,十年之内,就会完成最后一搏。
若在这之前,没有立下太子,再出现什么动荡的时候,国运必然不稳。
如今已经不是消耗重臣老臣,饮鸩止渴般的稳住国运的时候了。
“查。”
嬴帝一句话,卫兴朝立刻开始发动定天司的外侯,似是疯狗出笼,顺着现有的线索,去追查其根源。
消息很快就外泄了出去,有关幻心面具的事,也随之泄露了出来。
这个时候,已经没人会在意是谁泄露的消息了,因为周王在朝会上忽然发病,不少朝臣可是亲眼所见。
……
秦阳熬着宝汤,有些心不在焉的消化着最新消息。
一年之内,代国公一连对两位争夺储君之位的亲王下手。
这倒是跟他想的差不多,易地而处的话,这么做是收益最高的做法。
因为秦阳知道他们肯定会尽快动手,也知道他们在打大嬴国运的主意,没有储君,国运不稳。
所谓趁他病要他命的正常操作就是这样。
但秦阳现在反倒是愈发觉得,周王真的有问题,他可能早就已经被幻心面具彻底洗脑了,毁了母面也救不回来的那种,可以类比成不可逆脑损伤。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就因为赵王和周王所受到的暗算不一样。
赵王比较蹦跶,一同忽悠,利用赵王的贪心和恐惧,让他签订一个对他特别有利的盟约,倒是没什么。
而周王以往都非常隐忍,比较沉稳,近些年就更加沉稳低调,这种人心思阴郁,想的比较多,也很小心谨慎,从这些年周王几乎什么稍大点的过错都没有,就能看出来一二。
如此的话,想用幻心面具坑到周王,难度可不是一般的高。
何至于现在才一口气爆发。
当然,手段都不重要,秦阳只是看到了结果。
赵王被镇压在死牢,永不见天日,对于别人,他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对秦阳来说,也只是可以超度和不可以超度的区别。
而周王,嬴帝却没直接下死手,反倒是下令,寻找解救之法。
以秦阳对嬴帝的了解,一眼便看穿了赵王和周王被区别对待的关键。
论心不论迹。
嬴帝在乎的,不是他们做了什么,因为做什么也翻不了天。
嬴帝只在乎他们想要做什么。
赵王肯签订盟约,甭管是利用前朝也好,事后要翻脸也好,他主观意识上,勾结了前朝,犯了嬴帝最大的忌讳。
而周王呢,现在却什么都没做呢,明明被幻心,意识已经靠向前朝,可他的意志,却还在不断挣扎,一心向大嬴。
也正因为两种念头冲突太大,才会造成他状若癫狂的样子。
所以嬴帝才会给他机会。
绝对不会是因为皇族里,只剩下一个有资格有能力,去继承储君之位的皇子皇孙。
这一手是苦肉计么?
也不对,他们这么做太冒险了,决断全凭嬴帝一心,嬴帝念头一动,可能会让周王落得跟赵王一样的结局。
亦或者,周王没被洗脑,代国公是真的想弄死他,或者搞废了他么?
一时之间,秦阳有种无从辨别之感。
起身前往离都,找到了当时在场的沈星落,听沈星落详细的将当时的经过说了一遍。
众目睽睽之下,意志的扭曲和冲突,展现出来的东西,不可能瞒过所有人,也不可能当着嬴帝的面,瞒过嬴帝。
秦阳就是再怀疑,也只能相信,周王没跟前朝勾结,是前朝想坑害他。
可能当初,被他利用名单揪出来的那批人,也只是代国公埋下的定时炸弹。
嫁衣还没从魁山回来,说明大嫂还没帮他找到代国公他们的老巢在哪。
思来想去之后,秦阳看向沈星落。
“我想见一见周王,有机会能安排么?”
“不太容易,周王没有被囚禁在刑部,也没有被关在定天司,只是被控制在周王府里,由刑部、定天司一起看守。”沈星落颇有些为难,若是在刑部,秦阳只是见一见,他肯定大开方便之门。
但有定天司,就未必了。
“定天司的首尊大人,不是已经离开离都了么?周王府那谁在管事?”
“韩安明。”
“哈哈哈,老韩啊。”秦阳大笑三声,大喜过望:“既然是韩安明在,那我只是去看看,聊几句,他应该不会为难我的。”
沈星落亲自带着秦阳,来到了周王府。
韩安明听说沈星落带人来了,立刻出来阻拦,只是他刚露面,就先听到大笑声。
“老韩,我来看你了,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韩安明的脚步一顿,五官都有些皱到一起了,一副踩到狗屎的表情。
“沈大人,有劳带路了,我跟老韩单独聊几句。”秦阳跟沈星落告别,主动上前,拉着韩安明就往一旁的凉亭里走。
“老韩,我这次来找你,可是正事,你可别苦着脸,跟我上门讨债似的。”
韩安明不情不愿的挣脱秦阳的手,却还是跟着进入了凉亭,他倒是不怕讨债的,就怕秦阳,看到秦阳就知道肯定没好事。
“秦先生,有何事说吧,我正在执行公务,不方便过多闲聊。”
“谁说我闲聊了,我是真有正事,就是……”秦阳顿了顿,看了看四周:“这事不太方便声张。”
眼看韩安明没应下,秦阳又补了一句。
“我保证只是来聊聊,什么都不干,聊完就走。”
韩安明这才对周围的手下挥了挥手,让他们都回避一下,再随手布下了禁制,将凉亭封禁,不让人窥探偷听。
“你说吧,有什么正事?”
“我想去跟周王聊聊,我保证只是聊聊。”
“不行!”韩安明断然拒绝。
“你先别忙着拒绝,我可以先透漏给你一点尚未完全确定的消息,代国公那些人的老巢,大致范围已经可以确定了,现在就差确定具体在哪了。
在这之前,我只是想跟周王聊聊,我有办法,可以确定,他的意志是否被完全扭曲,是否在毁掉母面之后,还能恢复。
你要是觉得不放心,可以现在入宫,请示一下大帝。”
“这……”韩安明犹豫了,定天司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找到代国公在哪,找到幻心面具的母面在哪,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之后,将幻心面具的母面毁掉。
他们也想弄明白,周王到底是不是还有救。
虽然总觉得秦阳跟个灾星一样,但他却不怀疑秦阳会在这种事上诓他。
“只能半个时辰。”
“好。”
韩安明亲自带路,带着秦阳来到周王府的深处,在一间房子里,看到了被困在一座琉璃牢笼里的周王。
透明的琉璃上,叠加着无数符文,将周王所有的力量,都统统镇压住,头顶还有一尊琉璃盏,垂落一层一层,散发着震慑杂念,静气凝神的力量。
周王盘膝而坐,头发撒乱,垂着脑袋,如同枯坐的老僧一般。
“你只有半个时辰。”韩安明再次提醒了一句。
“放心,可能还用不了半个时辰。”
韩安明离去之后,秦阳迈步进入房内,蹲在琉璃牢笼的边缘,望着里面的周王,随意的问了句。
“周王殿下,前朝在魁山的老巢,已经被找到了,你知道么?”
一直低着头,散乱的头发遮住脸的周王,听闻此话,豁然抬起头,阴冷之中带着平静的眼神,锁定在秦阳身上。
“噢,原来你不知道啊。”秦阳有些意外的道。
“呵……”周王讥笑一声,活动下脖子,皮笑肉不笑的盯着秦阳:“我不知道什么?不知道被找到这件事呢,还是不知道前朝的老巢在魁山?”
一个问题,要问的根本,却不是周王知或者不知,问题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前朝的老巢在魁山,这件事根本没人知道!
而事实上,老巢在哪,压根还没被找到,周王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被找到了”这件事。
所以,他若是知道魁山老巢这个秘密,在面对秦阳随口的一句话时,第一反应便是把前面那句“前朝在魁山的老巢”,当做大家都知道的事实,问题则是后面的那句知不知道。
回答自然只有一个,不知道。
但他没回答问题,只是将一个问题,变成了俩问题。
秦阳没回答周王的反问,只是咧着嘴笑着坐了下来。
只是一句话,秦阳就可以确定一件事了,就赵王那瞻前顾后,贪心有余,能力不足的瓜皮,怎么可能是周王的对手。
“周王殿下,你听没听过一句话,无论任何问题,只要开口,就会有答案。”
“你想的太多了,太过谨慎,所以给出的答案也更多,我只是没话找话,随便找了一句当开局,你却告诉我,你知道前朝的老巢在魁山,你不知道他们被发现这件事。”
周王这次没说话,秦阳反过来讥笑一声。
“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若是按你以往的表现和性格,你只会沉默不语,或者直接说不知道,可你自作聪明,非要点出这句话里的陷阱,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回答我,实际上呢,人都会在下意识的时候,注意到自己在意的事,哪怕在别人看来,这句话并不重要。”
“你觉得自己聪明,一直在韬光养晦,实际上呢,你还是太蠢了,因为你若是真的聪明,纵然回答,你也只应该说,不知道,这样我才不会多想。”
“你并不比赵王强,没有代国公一把屎一把尿的帮你,你能是赵王的对手?”
“呵,聪明人。”
秦阳一个战术后仰,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
周王的眼神,愈发阴翳,表情如同蒙在一片阴影里,只不过他的呼吸,慢慢加快了一点,怒火在酝酿,在等待着爆发。
死一般的沉默里,足足维持了半柱香的时间。
“哈……”周王忽然笑了一声,而后仰天大笑:“哈哈哈……”
笑了好一会之后,周王的表情慢慢的有些扭曲,嘴角高高的扬起。
“是啊,我早就知道前朝的老巢在魁山,我还知道具体在哪,甚至还亲自去过。
代国公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我只需要配合就行了,我什么都不需要做,我现在只需要玩一个苦肉计,就能得到赵王和太子争了一生而不可得的东西。
我早就跟前朝勾结在一起了,那又如何?”
周王狂笑片刻,笑容骤然收敛,阴冷的眼神,似是一条毒蛇一般昂起头颅,透过琉璃牢笼的缝隙,盯着秦阳。
“你不就是想让我说出这些话么?我说了,可是谁敢信呢?谁会信呢?
你知道这是出自我本心,还是受到幻心面具影响说的话?
那我现在又说,上面的一切都是假的。
你觉得哪些才是真的?”
“我不知道,我本就无从分辨,如今再加上幻心面具的变数,我更加无法分辨。”秦阳老老实实的摇头,承认自己分辨不出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但是呢,你想错了,我从一开始,就没想问清楚什么问题,我跟你扯这么多,只是想请人帮我确认另外一件事。”
秦阳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转身走到房门外,对着侧面一拱手。
“前辈,你看出来什么了么?他的神魂是否有问题,意志是否被幻心面具扭曲了?”
大门口的侧面,被完全镇压封镇的周王,视线看不到的地方,鬼神令悬在半空,鬼神令之上,投射出的虚影摇曳,牵连出一个人影飘在那里。
大荒专精神魂之道的修士之中,保底能排前三的大佬。
黑黎仡楼。
第五九六章 送面具到黑黎,粗糙的套路
之前韩安明送他过来,走了之后秦阳没急着进去,就是先给仡楼大佬打了个电话,请他来远程协助一下。
意识、心智、意志、心灵等,皆由神魂而起,都是囊括在神魂之道里,只有专精此道的另类修士,才能通过神魂表象,发现更深层次的东西。
周王现在就像是一个精神分裂患者,全凭对话观察,秦阳是真的没法确定什么了。
周王说的没错,纵然他亲口承认,说的言之凿凿,秦阳也没法判断出来,是不是因为幻心面具,扭曲的那部分意识,让他说出这种作死的话。
秦阳是最不喜欢跟神经病打交道,再聪明的人,说话做事,都是有迹可循,有逻辑在里面的,唯独神经病不可琢磨。
你觉得人家一脸深情地的吟诵一篇情诗,是害了相思病,其实人家只是闻到了牛肉包子的味道,想要去上厕所了。
所以还是找专业的来吧。
仡楼一方面是觉得秦阳肯找他帮忙,实在是太好了,他巴不得让秦阳干什么都能想到他。
另一方面又觉得,秦阳这个家伙,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没什么好事。
但来了之后,发现了周王之后,仡楼就彻底忘了来之前想的那些了。
多有意思的个例,能扭曲心灵、篡改意志,偏偏还未伤及神魂的宝物。
一个被扭曲了意志,两种意志共存,却依然没有崩溃,这种鲜活的例子,可是非常非常少见的,具有很强的研究价值。
秦阳跟周王斗智斗勇,仡楼则一直观察者周王的变化。
“他的神魂尚且完好,没有入魔的趋势,没有崩溃的趋势,也没有扭曲,但是心灵的确是被扭曲了,他的意志很坚定,却依然在扭曲篡改和绷直恢复之间不断摇摆。
我只能看到这些,更加具体就没辙了。”
仡楼秉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将自己发现的事情告诉秦阳。
秦阳想了想问道。
“若是你的本尊来呢?”
“本尊来了也一样,不过我只是听说过幻心面具,却从未见过,最好是能亲手拿到幻心母面,研究一下才能确定。”仡楼瞥了一眼旁边的房间,又补了一句:“子面也行,但他这个不行,强行剥离,会将他的神魂切开的。”
“恩,我明白了。”
仡楼散去了身形,重新化为幻影,落入到鬼神令里。
秦阳收回鬼神令,后退两步,来到大门的方向,对立面的周王挥了挥手。
“周王保重啊,我先走了,下次有空了再来跟你聊聊。”
“谁?你带了谁来?”周王双手撑着琉璃牢笼的边缘,想要看看那视线之外的人,到底是谁,可是怎么都看不到。
“呵呵,你猜?”秦阳笑了一声,转身就走,跟个神经病有什么好说的。
转身离开宅院,刚出这个院子的大门,就见韩安明跟个幽魂一样,站在大门外面,幽幽的看着他。
“老韩,我都说了,我只是聊几句而已,再说了,他都被镇压成这幅鬼样子了,我倒是想做什么也做不到啊。”
“弄清楚什么了?”
“意志的确被扭曲了。”
“这就完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
“不是说找到了前朝老巢在哪了么?”
“你是不是傻?”秦阳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盯着韩安明上下打量:“你们定天司都没查到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
“……”韩安明无言以对,看着秦阳远去的背影,特想冲上去,将他当场掐死!
怎么就又信了秦阳的邪了!
另一边,秦阳乐呵呵的离开离都,回到绝地庄园。
在地下室里,将之前那副幻心面具拿出来,再做了个箱子,完成封禁屏蔽之后,思来想去,还是给第二剑君打了个电话。
仡楼大佬需要拿到幻心面具,才能彻底弄明白这个东西最真实的样子,发现本质上的根源。
而别人拿到这个东西,顶多是知道怎么使用,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甭管怎么样,先送过去,让仡楼研究一下再说吧。
但差别人送去,秦阳送觉得不保险,而且说不定会被前朝的人感应到,请第二剑君帮个忙,送个快递,是最保险最安全的方式。
几个呼吸之后,第二剑君凭空出现在绝地庄园里。
“第二大哥,闲话就不说了,这次请你帮个忙,送个东西,时间紧迫,而且特别重要,别人我实在不放心。”
话说到这,秦阳又拿出一葫芦宝汤。
“这是我新熬制的宝汤,绝对超越了以往的水平,你带回去给嫂子补补身子。
“送什么东西?送到哪?”第二剑君答应的很爽快。
“黑黎。”
第二剑君没废话,将箱子收起,一步跨出,瞬间消失在绝地庄园。
秦阳整理了一下这些天的情报,想从外面的诸多反应里,找到蛛丝马迹,却依然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如今确认了周王的确是受到幻心面具影响,意志、心灵都被扭曲,距离完全篡改,估计已经没多长时间了。
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
只需要坐视不理,等着周王的意志被完全篡改,他就完蛋了。
太子、赵王、周王,都没了之后,嫁衣上位的难度,会降低到前所未有的地步,到时候就不是嫁衣想要上位,而是大嬴需要嫁衣上位。
这是最安全的方式,纵然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嫁衣也不会如同赵王他们一般,被硬生生的牵连进去。
因为不是我想坐在储君之位的,是你们举着为了大嬴的大旗,非要让我上。
但秦阳还是觉得哪不对,他到现在还是认为周王有问题。
就因为那个名单,是他摸尸摸出来的,而不是前朝主动暴露出来的,是不是没有他摸出来名单,没有捅出去,那些人就永远不会暴露了?
前后顺序变了,性质就变了。
没过几天,青鸾飞了回来,带回来一封嫁衣的信。
自从一座座山鬼娘娘庙立起,大荒人对魁山的祭拜,有不少也顺理成章的变成了对魁山山鬼的祭拜。
山鬼的传说,从上古就一直流传了下来,与群山捆绑在一起,到了现在,也还有不少地方,流传着某某山里有山鬼庇护,其实那都是有修士或者是妖怪在潜修而已。
再加上大嬴从上到下的安排,建立山鬼娘娘庙,倒是也没什么难度,尤其是凡人之中,根本没遇到什么阻碍。
魁山附近,根本没有不开眼的妖魔鬼怪,敢去山鬼娘娘庙闹事。
来几次山鬼娘娘庙庇护了凡人的事之后,推广就变得极为容易。
于是乎,应白从最初的虚弱,到恢复一些状态,再到现在力量提升,对魁山范围的掌控再次攀升到一个新的境界,也都顺理成章了。
就算秦阳没给出附近的地形标志,应白靠着地毯式搜索,将整个魁山范围,一寸一寸的扫一遍,也花费不了几年时间。
给了一点线索之后,想要寻找就更容易了,嫁衣这才去了两三个月,竟然就已经悄无声息的找到了。
嫁衣来信是问一问,地方找到了,现在要怎么处理?是否捅出去?
秦阳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闭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他决定换一种方式来思考,将他的存在这个因素摘除掉,事情会是怎样发展的?
思考了多种可能之后,每一种都是周王会赢。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留给周王的时间不多了。
在这个时间内,若是母面没有被毁,周王就会被彻底洗脑,意志被彻底篡改,嬴帝绝对不会留他。
若自己认为,周王跟前朝勾结了这一点是对的,代国公却想要周王死,只需要这么做就行了。
但现在秦阳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周王在神经病状态时说的若是真话,真正跟代国公结盟的周王,而代国公也想要让周王上位的话。
他们应该怎么做?
他们需要被人找到母面,需要被发现老巢。
而他们的老巢在魁山,魁山山鬼刚刚跟大嬴建交,山鬼跟大嬴大帝姬还成了闺蜜。
只需要闹出来一点点动静,留下一点点在往日里,绝对微不足道的线索,让山鬼发现他们老巢,然后山鬼转身告诉自己的闺蜜,老巢便会自然而然的暴露。
谁都看不出来他们是故意这么做的。
所有人只会觉得魁山山鬼,在魁山范围内,着实太强了,强的不讲道理,不负上古的山鬼盛名。
等到暴露之后,一通打打打,说不定山鬼在帮帮忙,代国公他们肯定不是对手,母面被夺走,被毁掉,周王恢复正常。
秦阳想着想着,忍不住自己笑出了声。
若真是这样的话,他竟然跟代国公不约而同的想到一块去了。
得了,不用再想了,现在只需要等消息吧,只要代国公老巢被顺理成章的发现,而不是像他这样,直接用开挂的方式,摸尸摸到的关键线索。
那自己是猜测就绝对是对的。
“青鸾姐,麻烦你回去给嫁衣捎个口信,就说不急,权当不知道,若是出现什么其他的情况,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可以去请山鬼娘娘帮忙。”
青鸾不明所以,只能点了点头,表示会原话带到。
……
一个月之后,嫁衣从应白的洞府离开,折身返回大嬴,走到了魁山范围和大嬴交界的这块地带时。
正好偶尔到了四位道宫修士。
嫁衣远远的看到这四位修士,感应到四人的气息之后,顿时眉头微蹙。
这种气息,曾经在太子出殡的时候出现过,那种催生出来,有重大缺陷的道宫修士所特有的。
四人察觉到被发现了之后,相互对视了一眼,立刻化作四道流光,分落在四方。
四人同时发力,配合默契,催动了同一门秘法,只见四方有四面乌色光幕垂落,化作一个四四方方的囚笼,将嫁衣所在的十数里地尽数封禁在里面。
光幕囚笼出现之后,继而开始不断的缩小,囚笼所过之处,山石、林木、山中鸟兽,无论是什么,只要被光幕触碰到,皆在瞬间被绞杀成齑粉。
那看似光幕的存在,实则是无数细小的裂缝交织在一起,将遇到的一切都统统撕碎掉。
嫁衣面色平静的一甩手臂,手中出现一柄火焰长剑。
凌空踏步,眨眼间,便一剑斩在了光幕上,一丝丝黑色的裂缝,从长剑之侧崩开,其中一道细小的裂缝,被长剑插入,强行破开扩大,在身前划出一个数丈长的裂口,直通虚空。
嫁衣一步迈出,跨入虚空,不过一息,却又在囚笼之外撕开一道裂缝走了出来。
身形幻化,眨眼间,便出现了四个嫁衣,在半空中执剑起舞,光影交错之间,四个嫁衣重新汇聚,化作幻影消散,最后只剩下一个嫁衣,收起了长剑。
那维持着囚笼的四位催生道宫,七窍之中涌出无边烈焰,眨眼间便化为一捧烟花,炸成一片火星散落。
嫁衣转身欲走,只是迈出一步之后,却忽然顿了顿。
他想到了青鸾带回来的那句话。
现在这种情况,她应该如何做?
魁山出现了催生道宫,带回去消息之后,必然会有人来魁山探查,而偏偏按照大嬴和魁山一众的约定,定天司是不准进入魁山的。
当然,现在魁山众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是魁山山鬼说了算,谁不满憋着。
那最后是不是还是要她来,请魁山山鬼帮忙?若是大嬴的人要进魁山,是不是也得给魁山山鬼交涉?
看着远处飞来的接应的人,嫁衣立刻明白怎么做了。
“偶然遇到了前朝催生出的四位道宫修士,现已将他们击毙,将这个消息传回去,就说我会请魁山山鬼帮忙,看看是否能发现什么。”
飞来接应的人连忙应了一声,赶紧分出去几个人回去报信。
嫁衣则再装模作样的进魁山转了一圈。
十天之后,消息传到了离都。
大帝姬在魁山偶遇前朝余孽,将其斩杀,而魁山山鬼对于自己的新闺蜜在自己的地盘遇袭,挺不高兴的,所以主动帮忙,发现了前朝余孽老巢。
大帝姬接到离都情报,得知周王被幻心面具祸害,立刻请求魁山山鬼应允,准许大嬴出一些人,去捣毁前朝老巢。
山鬼很不喜欢袭击自己闺蜜的人,所以也爽快应允了。
大嬴现在就可以组织一批高手,前去魁山了。
也就是说,周王有救了。
秦阳拿到这个消息,都快笑岔气了。
他没猜错。
周王这个神经病竟然还真的是跟他玩套路,真的是苦肉计。
只是代国公可太不讲究了,本以为他们会放出来点微不足道的小线索,没想到,他生怕大嬴的人太废物,短时间内想不到,竟然一口气让四个倒霉蛋来送人头。
这下,有魁山山鬼在,他们想不暴露都不可能了。
秦阳再次来到了周王府,看望周王。
周王没理会他,他自顾自的坐在琉璃囚笼前,自言自语道。
“通知你一个好消息,山鬼应允大嬴强者进入魁山,讨伐前朝余孽了。”
“只是,代国公这个手段,太不讲究,太粗糙了。”
“这么粗糙,他怎么圆回去啊?他是真的想让你上位?还是想彻底逼死你?”
“难道不知道,套路太多,嬴帝反而不可能信了么?”
周王抬起头,看着秦阳,嘴巴慢慢的咧大,表情逐渐扭曲,笑的颇有些神经质。
“我,什么都没做,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
第五九七章 幻心爆发,前朝内讧
看周王这样子,明显是学聪明了,根本不想跟他多说什么,省的又被问出来什么问题之外的答案。
秦阳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他坚信自己的判断。
只是从没料到,周王会藏的这么深,有这水平,早点干趴赵王不得了,不知道他们在顾忌什么。
现在想不明白,也拿不出证据,全凭臆测,什么鸟用都没有。
但同样,他也不明白,代国公准备怎么将这场粗糙的大戏圆回去,怎么将布置弄的合情合理,让嬴帝不会去怀疑周王。
玩套路太多了,一丁点破绽,都会弄巧成拙,造成满盘皆输的局面。
大嬴集结的高手,开始汇聚,从定天司之中最擅杀人的外侯,到军中历经沙场厮杀的悍将,极短的时间内,便集结了数十个高手。
大部分都是道宫境界,法相境界也有四个。
只不过,这些人刚集结好,新的意外又出现了。
又出现了新的幻心面具子面,一位道宫修士,被彻底洗脑,在集结完成的时候,暴起偷袭,将两位道宫修士重伤,眼看无力逃遁的时候,更是果断自爆。
其中一位法相修士,为了强压自爆威能,遭到反噬,受伤不轻。
新一轮的清洗和审查,以最快的速度开始,一个个被幻心面具控制的人,接连出现,上到高手,朝中重臣,下到离都之中各处小吏,一连有数十人暴露。
而最伤的却是户部尚书云若木,竟然也不知何时,也被幻心面具幻化心灵。
集结这些强者,总不能让人家白玩命,神朝总要拿出来点好处的,掌握财政的户部需要拿出来不少宝物做为厚赐。
而之前通过赵王和周王,进献给神朝的三百颗灵脉,原本也是需要户部牵头,将灵脉种到各地的,这项政令已经到了落实的时候了。
谁想就在这种时候,云若木竟然卷走了所有灵脉,卷走了神朝允与众位强者的宝物,甚至还卷走了户部刚刚做完盘点的所有财富。
谁都没想到这一点,就算是嬴帝,都绝对没怀疑过云尚书。
户部掌管神朝土地资源、各境赋税、户籍门派、军需俸禄、财政收支,是神朝钱袋子,没钱什么都干不成,户部尚书也被尊称为地官。
云氏一门,不是从嬴帝登基的时候,就跟着嬴帝混了,他们在三万年前才崛起,跟前朝是八竿子也扯不上一点关系,三万年下来,云氏坐上户部尚书位置的人,都有三个了,其中两万七千年,这个位置都是云氏的。
可以说是深受信任,纵然之前云若木支持赵王,却也从没有做过什么跨过底线的事,都是在不越线的前提下,帮助赵王,这也是赵王凉了,对他也没太大影响的原因。
谁能想到,这货在这种时候,来了这么一手。
跟着没两天,云若木就在数千里之外的地方,主动投案,但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便又狂性大发,从府衙里冲出来逃走。
于是乎,如今大家都知道了,云若木其实还没完全被洗脑,有时还能恢复自我。
讨伐代国公,夺走幻心面具的母面,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若是不毁掉母面,大嬴神朝朝堂和离都,绝对会乱,上层乱了,下面自然不会安稳。
强者集结,直奔魁山而去。
……
魁山别院,代国公头戴高帽,走出了后门,直奔其中一座山的半山腰,这里有一座新立的山鬼娘娘庙。
庙里香火缭绕,各种用料做工也都极为讲究。
代国公点燃三支清香,举过头顶,对着神像一拜。
“在下程志,拜见山鬼娘娘。”
一拜之后,将清香插到香炉之中,青烟袅袅,盘旋而上,飘起不过尺许,便如同遇到了阻碍一般,在那里翻滚不休。
程志再次躬身一拜。
“在下自问在魁山之中,未曾对娘娘有丝毫不敬,亦未曾开山裂石,掠夺矿脉,亦无残忍虐杀魁山之中生灵,不过是在此求得一处安身之所。
如今因为程某牵连,以至于让大嬴诸多强者,直奔魁山而来,若是相见,说不得会大大出手,毁万里山河。
程某今日便会率人离开魁山范围,只求娘娘莫要有失偏颇。”
话音落下,程志再次一拜,望着香炉之中的清香。
几个呼吸之后,袅袅轻烟,似是狼烟,盘旋着升起,缭绕在神像周围。
程志再次道了声谢,态度很是恭谨的后退三步之后,转身离开山鬼庙。
回到了别院,程志面上才露出一丝笑容。
他是真的怕,怕魁山山鬼会亲自出手,在魁山范围内,那位山鬼的实力,绝对可以碾压别院里所有人。
所幸他还真的未曾不恭敬过,在魁山潜藏多年,不但未曾破坏,反而种下了一颗八品灵石,已经衍生成一条灵脉,算是加强了魁山本身,而得之有山鬼存在之后,第一时间就跟着大嬴一起,建起一座山鬼娘娘庙,在别院里的所有人,都会日日来供奉。
大嬴很他们之间的恩怨,那是两个外人之间的事,山鬼应该不闻不问,隔岸观火。
如今他主动去说,他们会主动离开魁山范围,就算是交手,也不会在魁山,山鬼就更没理由出手对付他们。
他知道山鬼娘娘跟大嬴大帝姬的私交不错,但仅此一点的话,远不够山鬼翻脸,正面对他们出手。
看着忙忙碌碌的别院里的众人,已经准备好离开了,程志回到自己常坐的院子,泡了壶茶,拿起一卷书,一页一页的翻着看。
半天之后,石桌对面的一张石凳上,犹如幻影一般的虚空真经传人,无声无息的出现。
“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魁山四方,都被大嬴的疆域包围,再不走的话,可能就真的走不掉了,如今大嬴内乱在即,我们只需要再添把火,一切都能按计划进行了,等到李代桃僵的计划,顺利进行之后,我们再行回来即可。”程志抿了口茶,神色似是轻松了不少。
“好,虚空传送大阵,已经布置妥当,随时都可以走。”
“那就走吧。”
程志站起身,跟随着虚空真经传人,一路来到了别院外面的一处平地上,九根青色的蟠龙柱,分立一圈,空地上铺了一整块三尺厚,百丈直径的巨大白玉,白玉之内,隐见数不清楚的符文和道纹,光晕流转之间,便有扭曲空间的迹象。
传送大阵旁边,已经聚集了这里的所有人,数百人中,九成九都是前朝暗中以秘法催生出来的水货强者,真正靠自己一点一点苦修上来的强者,只有几个。
一群人陆续登上白玉台,随着虚空真经传人亲自操控,他们的身形扭曲了一下,瞬间消失在原地。
等到最后,只剩下代国公程志的时候,代国公临行前,拿出手中的书籍,翻到其中一页,上面有一副木质面具的图案。
他伸手一抚,这幅做工看起来颇为粗糙,简略无比,除了木质本身的纹路之外,什么花纹符文都没有的面具,便出现在他手中。
他抚摸了一下面具,感慨道。
“这就是幻心面具的母面,当年大帝将此物赐予我,予以重任,我时刻不敢忘记。
如今诸多子面,尽数爆发,大嬴之中精通神魂之道的强者,只需要随意剖开三副以上,必然可以借助子面,追溯到母面。”
代国公摸了摸头上根本无法摘掉的高帽,微微摇了摇头。
“为了坑杀赵王,我付出的代价,有些出乎意料,我这般样子,再持有母面在手,怕是很容易就会被追上。
如今我的计划,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我不愿因为我功亏一篑,幻心面具的母面,你拿着吧,他们想要追上你,可没那么容易。”
虚空真经传人看着眼前的幻心面具,沉默了一下之后摇了摇头。
“我拿着也未必能走得掉,这个虚空传送大阵,跨越的距离太远,只有我亲自在外操控才可以,我自己是没办法用的,还是你拿走吧。
这大阵传送的目的地有三个,沙海荒漠、极北永夜之地、东海无尽之海,具体是哪个,我也无法掌控,甚至落在的具体位置,我也无法知晓。
他们不可能在一年之内,找到你的,一年之后,大嬴所有有继承资格的皇子皇孙,尽数陨落,我们的第一步目的也达到了。”
代国公却没听,依然伸出手,走上前两步,将幻心面具塞到虚空真经传人手中。
“我们往日虽有争执,但主要目的却都是一样的,如今更应该勠力同心,不分你我,陛下信你,我也信你,以往小矛盾,若是此次你我都能安然远遁,我亲自摆一桌酒,向你赔罪。”
虚空真经传人握了握手中的幻心面具,沉默了一下道。
“时间不早了,你快走吧。”
“保重。”代国公拱了拱手,跨上玉台,随着玉台的光辉闪耀,他的身形,瞬间化为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被传送出去的瞬间,代国公便察觉到自己的身躯,承受的压力直线攀升,眨眼间,这种压力便暴涨了数十倍,而且有增长的越来越快的趋势。
周遭无尽光影流传,恍若一片流光世界,代国公毫不犹豫的翻开书,其中一页骤然撕裂,爆发出一层光罩,将他笼罩在内,挡住了越来越强的压力。
跟着他面无表情的一挥手,光罩的所有威能,在一瞬间炸开,强行将他的传送中断。
无尽流光消散,一片虚空之中,面色略有些苍白的代国公,骤然出现。
他的气息一阵波动,险些从法相跌落到道宫巅峰,他飘在原地,环顾八方虚空。
只见一条被撕裂的断腿,从不远处飘过,更远的地方,还有小半颗崩裂的脑壳,顺着虚空飘走。
代国公呵呵的笑了两声,笑声逐渐变得疯狂,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虚空传送大阵,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你想做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么?”
这个大阵有么?
那是真的有,虚空真经传人布置的也毫无问题,绝对是正儿八经的虚空传送大阵,而且还是加强版的,能从魁山传送出去,跨越大嬴的阻碍,直接横穿的大嬴的疆域。
如此强大的大阵,才能在传送的过程中,不被大嬴拦截下来。
但是,重点来了。
这种大阵太过强大,就似将人绑在箭矢上,被以为箭道强者射出去一般,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那种横跨大荒时,所带来的可怕压力。
尤其是进入到大嬴神朝的范围,这种传送,必定会第一时间受到大嬴神朝力量的阻碍,想要横穿疆域,速度要快,力量要强。
于是乎,那种可怕的压力,会再次暴涨数百上千倍。
那些催生出来的水货道宫,缺陷太大,经受传送,必死无疑。
他原本的修为境界,法相巅峰,辅以防护手段,的确可以扛得住,但他现在的境界,已经险些跌落到道宫了,比之巅峰时的修为,弱了何止百倍。
若非当机立断,直接毁掉一页书,将里面的威能尽数爆发,不是用来防护,而是用来强行中断传送。
如今,他怕是都已经死在传送的过程了,等到传送结束的时候。
可能他的脑袋在永夜之地,身子在沙海荒漠,手脚却被丢到了东海。
代国公飘在虚空,狂笑片刻之后,遥望着虚空尽头的明光,似是这里的动静,已经引来别人的注意了。
他翻开书,利用其中一页的神通,破开虚空,回到了大荒。
悬在半空,环顾四周,这里已经是大嬴神朝的疆域范围了,催动目力到极致,观测地势地形,这里似乎才离开魁山没有太远,距离离都也不是太远。
代国公落到地面,找了个地方先藏起来,暗自调息。
……
魁山别院,虚空真经传人,看了一眼玉台,自言自语道。
“你走吧,该做的都做了,已经足够了,你要好好活着,活着替我看到功成的那一天,如此,我也能瞑目了。”
后方的一颗树下,一阵幻影闪过,眼上蒙着黑布的蒙毅走了出来。
“我在虚空传送大阵里加持了八万八千层咫尺天涯禁,法身之下,无人能抗得住这种压力的,一起走吧。”
第五九八章 没有名字了,有本事你进来啊
蒙毅的语气里带着浓重希冀,可是说着说着,他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了。
虚空真经传人摇了摇头,没有回头看蒙毅,微微低着头,低声喃呢。
“蒙师弟。”
“师兄。”蒙毅低声应了一声。
“我们能活到今日,是先辈用生命、用鲜血铺成的生路,他们的遗志,不是让我们为他们报仇,只是让我们活下去,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我还记得当年我不过十三岁,我的师尊,平日里对我既冷漠又严厉,动辄体罚,甚至因为一篇咒文没有记下,便让我抄写一万遍,手指头都磨出血了。”
“哈……”蒙毅轻笑一声,跟着回忆道:“师伯为人严厉,不苟言笑,的确是不怎么讨人喜欢,那时候我也抱怨,我的师尊怎么好的不学,竟跟师伯学坏,因为我一直学不会勾勒出咫尺天涯禁,他便将我丢到了死亡沼泽,若是学不会就会被死亡沼泽吞噬……”
“我那时候一直挺不服气的,直到我十三岁那天,我师尊,还有你师尊,死在我们面前,他们用了最后的力量将我们送走,那时候我才终于明白了,所谓的遗志到底是什么。”
虚空真经传人的声音愈发飘忽,思绪似乎也随之飘了很远。
“蒙师弟,你走吧,你应该明白,三身道君死的太过不甘,他留下的法门,只是为了遗毒万世,根本没有一种法门会有好结果,诸多三身宝术之中,分裂神魂只是缺陷最小的。
修成一门,便注定没有好结果,而我,不止修行过一门,尤其是最后修成的三命身,一经使用,便已经彻底没了退路,注定活不久了。
这世上已经没有了你的卫师兄,他的神魂、他的肉身统统都已经湮灭。
现在我只是虚空真经传人。
我的记忆里,关于李代桃僵计划的一切,都已经告诉你了,这次暴露,被绞杀,也都是在代国公的掌控之下,可是他还有很多事情,是从来都不告诉任何人的,这次他也未必会死在大阵之下。
而且很久之前,他就已经有所怀疑,自从那些藏的最深的人暴露,他便笃定了这里面有盗门参与其中,还有一些事,是我未曾弄明白的,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你好好的活下去。”
虚空真经传人所化的幻影,似乎越来越虚化,越来越像是一个黑色的影子。
“最后,不要去找张伟和秦阳,我知道你忍不住,那也要忍住。
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们可以越过所有的阻碍,张伟也好,秦阳也好,都是好孩子,他们都是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但越是这样,长辈的关怀,关键时刻,必定会成为害了他们的枷锁。
我们的遗志,已经不需要他们来继承,也不需要他们明白,我们只需要他们好好的活下去就行。”
“薪火相传,生生不息。”蒙毅沉声低吟,语中难掩悲痛,最后一个字,已经近乎哽咽。
“薪火相传,生生不息。”而虚空真经传人,语气却自低吟变成了高声大喝,心中憋了许久的愿景,仿佛都在这一句话之中绽放。
一句话之后,蒙毅再次认真的看了一眼眼前的黑影,猛的转过身,一步跨出,消失在天边,原地只有密密麻麻叠加了不知道多少层的咫尺天涯禁缓缓消散。
虚空真经传人遥望着天边,放声大笑。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去死了,之前听秦阳说生有轻于鸿毛,死有终于泰山,那泰山是什么山,倒是也未曾听过,他也不说,如今怕是再也弄不明白了。
我辈修士,不求重于泰山,也不怕轻于鸿毛,只求死得其所。”
虚空真经传人随手一挥,方圆百里,尽数蒙上一层黑色,所有的过往都被遮掩污染,半空中,一点点灵光浮现。
每一点灵光浮现,都有一位大嬴的强者凭空出现。
虚空真经传人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看着足足数十个道宫出现,感应着这里的空间,从三千里之外便开始被封禁,而后一点一点的向着中心镇压,他都一动不动。
直到一声嗡鸣响起,数千里地,尽数被封镇,他再也无法破开空间遁入虚空,而那四位联手封禁的法相强者,也随之一同出现。
卫兴朝立于东方,冷眼望着虚空真经传人。
西方有一位赤着上身的大汉,浑身气血冲霄,煞气蒸腾,幻化出恶兽咆哮。
南方一位身穿姜红蟒袍,似是皇族成员的老者,他耷拉着眼皮,佝偻着身子,给人一种特别没精神的感觉,跟他一身蟒袍,看起来极为不搭。
北方则是一位体态臃肿的女修,因为太过肥胖,她的衣衫都被撑人如同一颗圆球,凌空而立之时,周遭威压反而是最重的。
“可惜来晚一步,只剩下最后一个余孽了。”卫兴朝叹息一声,冷眼盯着虚空真经传人:“不过,万年以来,你也算是唯一一个能被神朝动用如此人力诛杀的强者,也不算是辱没你的威名,死前可愿留下名字?”
“名字?如今的我,没有名字,我只是虚空真经传人而已。”虚空真经传人环顾一周,淡淡一笑。
“定天司首尊,禁卫军大统领,安西郡王,还有魁山镇山大王,再加上这么多道宫,跟我一起赴死,也不算是亏了,谁先来死?”
“前朝余孽,休得猖狂!”站在禁卫军大统领身后,一位也是气血冲霄的修士,怒喝一声。
可是话音落下,禁卫军大统领的神情便微微一变。
虚空真经传人留在原地身形,依然还是一个黑影,可是那位开口的修士身后,却也有一个黑影,一掌贴在他的身后。
禁卫军大统领速度极快,一脚裹挟千山之力,横扫而来,绞碎的却只是一个黑影,虚空真经传人已经回到了原地。
而那位修士身上,黑光弥漫,一股浩大阳刚之力喷薄而出,眨眼间便似化作一轮黑日,将那修士包裹在其中。
待禁卫军大统领轰碎了黑日,却见里面的修士,面带惊恐和绝望,一身血肉被化为乌有,眨眼间便变成一具骸骨坠落向地面。
“大日神光?”禁卫军大统领又惊又怒,万万没想到,虚空真经传人竟然还会这种神通。
“学艺不精,但杀你们足够了,下一个,还有谁要死?”
“区区大日神光,有何可惧?”那体态臃肿的镇山大王,冷笑一声,凌空迈出一步,一只脚迎风见长,转眼间便化作数十里大,一脚踩向了虚空真经传人。
嗡的一声闷响,下方数十里的空气都被硬生生的踩爆,狂风呼啸,拔树毁山,轰的一声,似是一座山脉重重落下。
其余人等,都是面带忌惮的后退,卫兴朝更是面沉似黑锅,这位来自魁山的强者,当真是恶毒,这一脚怕是不只是要镇死虚空真经传人,若是能踩死一些神朝强者,对方怕是也不会犹豫。
一角落下,烟尘卷起,冲散云层,一个黑影出现在这巨人的头顶,手中握着一根充斥着死气阴气的棺材钉,另一只手捏印诀,沉声一喝,棺材钉便化作一道幽光,自巨人的囟门没入。
而同一时间,那位跟没睡醒一般的安西郡王,抬了抬眼皮,一道幽光,自其眼中左眼里爆射而出,穿过烟尘,在那关键时刻,洞穿了虚空真经传人的后心。
虚空真经传人身形一晃,瞬间跨越了数十里距离,避开了后面的进攻。
他那黑影一般的身躯,慢慢的变淡了一些,左腿和左脚上,更是出现了一些细密的裂纹。
“**透骨钉,即死穿魂术。”卫兴朝阴着脸望着那倒下的巨人,脸色愈发难看。
以前可从来没人知道,这个虚空真经传人,还会这么多东西,他以前也从未展现过。
“下一个,该谁了。”虚空真经传人飘在半空中,语气一如既往的瓶颈。
三个时辰之后。
前来截杀的四十八个道宫修士,只剩下二十八个,四位法相,还剩下两个。
卫兴朝面色惨白,左腰被洞穿了一个大洞,伤口如同灼烧,左边的腰子已经不见了。
禁卫军大统领,喘着粗气,呼吸都卷起了暴风,他身上燃起的气血,已经近乎熄灭,神态疲乏,显然是有些脱力了。
而安西郡王,两只眼已经瞎了,虽然还没死,可是他的气势,却已经从法相,暴跌到了道宫,随着时间流逝,还在不断暴跌,他本来就有些苍老的容貌,也在飞速的衰老。
而虚空真经传人的黑影身体,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龟裂,他想要再次捏出印诀,一根手指却忽然崩碎,化为齑粉。
“一百八十二门杀招,你藏的可真够深的啊。”卫兴朝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喊出了声,他何止是震惊,从未见过有人能修成这么多法门,他是真的有些怕了。
如今看到虚空真经传人已经濒临崩溃,他才强提胆气,打算活活逼死对方。
谁想那虚空真经传人看着崩碎的手指,想要再次尝试一下,另一只手指也随之崩碎,他忽然笑了一声。
“可惜没办法把该清理的都清理掉了……”
话音落下,他身上骤然涌起剧烈的空间波动,此处被强行封禁的空间,竟然被其强行掀起了一角,眨眼间,他的身躯便消失在原地。
随着虚空真经传人的消失,一块崩落的身躯碎片,随之崩碎成齑粉,一个木质的粗糙面具,从中跌落了出来,完全没有受到力量影响,依然完好无损。
其他人想要追击,可是这里的封镇,却成了他们最大的阻碍,他们压根没法破开空间遁入虚空去追击。
卫兴朝第一时间将面具拿在手中,感应了一下之后,立刻道。
“不用追了。”
“他用了太多神通秘法,燃尽了一切,所以一切也都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如今他强行遁入虚空,不过是不想死在我等手里,自行了断,他必死无疑,仙人无救了。”
倒在地上的安西郡王,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不甘心未能亲手将其弄死。
他的修行未按正统修行之法进行,法相境界也没有法相,反而修出一双犀利的招子,如今被戳瞎了眼睛,废了神通,也废了境界,再加上他年岁已高,如今已经没多少年好活了。
……
代国公收敛了所有气息,靠着双脚,行进在山林之间,他自己都快忘了,上一次这样一步一个脚印的靠着双脚,一点一点的前行,是什么时候了。
走着走着,他攀上一座山头,看着周围的一切,忽然失声笑了起来。
“时也命也,竟然会跌落到这里,哈……哈哈哈……”
大笑数声之后,代国公竟然放弃了彻底隐藏,直接冲天而起,向着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一炷香之后,代国公凌空而立,望着前方一座散发着极度危险气息的庄园,屈指一弹,一点灵光飞出,直奔庄园而去。
灵光冲击到庄园外围的时候,一个半身傀儡,骤然出现,一口将那灵光吞了下去,傀儡表面飞速的浮现出裂纹,眼看着就要承受不住炸开,可傀儡却冲天而去,眨眼间便带着那一道灵光的威能,消失在天际。
“秦阳!”
代国公大喝一声,绝地庄园里毫无反应。
秦阳躺在躺椅上,看着监控视频传来的画面,不屑的撇了撇嘴。
“秦阳,你以为你躲在这里,我就杀不了你么?”
“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你什么都做不到了,纵然今日败走,也依然足够了。”
代国公在外面喊话,秦阳看着监控,一点冲出去跟他玩命的心思都没有。
“有本事你进来啊!”敷衍的喊了一声,屁股却抬都没抬一下。
“秦阳,你屡次坏我好事,今日临行前,便要取你狗命!真以为区区庄园,能拦得住我不成?还是你以为离都会有强者,能赶来这里,将我留下么?你错了,离都能听从调动,拿得出手的高手,都已经不在了,剩下的根本不敢动!”
代国公嘴炮不断,却就是不敢闯绝地庄园。
正说着呢,就见展现出第二形态的人偶师,从大地之下冲出,同一时间,还有一扇黑玉神门通天而降。
代国公轻而易举的避开上下夹击,可是就在这瞬间,却见人偶师抱着黑玉神门,猛的一个抽击,如同一块巨大的黑砖,迎头拍在了代国公的脑门上。
第五九九章 超级大礼包,两难的抉择
“轰!”
一声巨响,代国公和黑玉神门接触的地方,爆发出一道无形的涟漪,瞬间横扫数十里地,涟漪如同利刃,切过大地,在大地上留下一道绵延十数里的沟壑,天空中的云层,也似被利刃拦腰斩断了一般。
最纯粹的力量,暴打出去的瞬间,打出的真空,在瞬间继续坍缩之后,爆发出一连串银白色的细密雷霆。
而代国公化作一道流光,倒飞了出去,连续贯穿了三座山头之后,重重的坠落在第四座山头上,他稳住身形的瞬间,山头的背面,却骤然炸开,半边山体都随之消失不见。
“哇……”
代国公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体表覆盖的一层光罩,轰然破碎,同一时间,他手中的书籍里,其中有一页无声无息的化为齑粉,这一页上印着四个古体大字:致命防护。
代国公缓缓的站起身,手中的书籍不断的翻动,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凝视着人偶师,彷佛第一次重视这位面无表情的高手。
他早就调查过关于人偶师的一切,来历无从谈起,彷佛凭空出现的一般,可是能力大体是什么,他却早已经通过各种线索,了解的差不多了。
大荒中最为稀少的傀儡一道的高手,至少目前为止,他所知道的,在此道能堪比此人,一个也没有。
作为护卫,他的防护能力强的蛮不讲理,因为他本身的防护足够强大,曾经承受过多次重击,换做其他的同阶修士,不死也要重伤,可是此人却都是毫发无损。
擅长傀儡之道,肉身强横到无法揣测的地步,但同样,他也早就查清楚,此人防护绰绰有余,但杀伐手段比之他的防护能力,差的不是一个档次。
万万没想到,这个家伙的杀伐手段不足,可是一身蛮力跟他的肉身一样不讲道理。
再加上那扇不知是什么的门型宝物,本身就有重若魁山之力,刚强厚重,内蕴神威,当做纯粹的兵器使用,在他一生之中,能与之相比的,绝对不超过一手之数。
这让他想起了曾经的一个妖族大圣,肉身强横到蛮不讲理,又有一身同样不讲道理的蛮力,再加上一件除了刚强坚硬之外,再无其他神妙的兵器,他是真正的做到了一力降十会,纵你万般神通,统统强行打爆。
如今这位名叫墨阳的强者,化出傀儡真身,手握千丈巨门,已经有那位传说中强者的三分神韵了。
他的书中,封存的最强的防护神通致命防护,号称能抵挡一丝必死杀招,用过一次之后,便要很久才能用第二次。
可是这一次,所谓能挡住必死杀招的神通,却被强行轰爆,连同神通本身,还有他手中书籍的载体,都一同毁去,甚至残余的余威,还能将他击伤。
代国公轻吸一口气,重新飘了起来,他知道,他是真的小看了秦阳的这位护卫了。
每个人都有长短板,针对对方的短板,才能花费最小的代价,达到最大的成果,所谓的逆行伐上,越阶挑战,总要有一个长板比强者的短板要高,才可能有机会。
但是当一个强者的长板,足够强大,强到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破绽,也没法去利用的时候,那就是真正的强者。
这也是绝大部分强者的晋升路线,专精一道入化境,在本质上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能将所有的短板全部补齐,齐头并进,大都是样样稀松,真正能做到样样都行的,那可比专精一道入化境还要难的多。
眼看代国公受伤,秦阳却还是窝在绝地庄园不出去。
“代国公,大嬴神朝专门组织了一批强者去你的老巢,你连你的老巢都不要了么?
我就纳闷了,我们之间只是因为巧合,碰巧遇到了,才产生了一点点小误会而已,你至于在这种时候,还专门潜入到这里,亲自来杀我?
多大仇啊,我是挖了你们家祖坟呢?还是挖了前朝帝陵?”
说到这,秦阳微微一顿,心里一个咯噔。
呃,我好像将前朝帝陵打包带走了,比直接挖了还过分……
这货不会是知道了吧?
也不对啊,暴露基地的事,可不是我主动捅出去的,是代国公自己偷偷的给出线索,让人找到的。
那他这个时候来这里干什么?
秦阳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他可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恩怨呢,要说是误会,那纯属扯淡,要么是代国公针对他,要么是他自导自演针对自己,再要么是他针对代国公。
什么巧合,什么误会,统统都没有。
秦阳是不相信什么巧合和误会的,但偏偏这一次,还真的只是巧合,代国公从魁山传送出来,强行中断了传送之后,正好就落在绝地庄园不远的地方。
但是呢,就像是代国公压根不信秦阳说的什么巧合和误会,秦阳也不会信什么巧合。
强行去想,反而想不明白,事情其实很简单。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秦阳打定主意,就窝在绝地庄园不出去,他横任他横,他嘴炮任他嘴炮,反正没有足够的把握将代国公反杀了,他是不会出去的。
这个家伙修为暴跌,也只是从法相巅峰,暴跌到初入法相,实力暴跌,可原本的经验、神通、心智却都未改,跌的只是力量,真正能发挥出的实力,会跌多少,还是个未知数呢。
就让人偶师去跟他纠缠吧,能杀了杀,杀不了了拖住,等到大嬴的强者来就行。
秦阳是这么打算的,可是随着人偶师抱着黑玉神门与之交战,秦阳就愈发觉得不对劲了,这货明明有机会摆脱人偶师逃走的,可是他几次都没有逃,反而在跟人偶师死磕。
他手中的书籍里,封存着不知道多少神通秘术,要想走,人偶师是肯定拦不住他的。
从这里逃走,除非嬴帝动用神朝的力量,亲自动手,亦或者是有数倍的强者,将其围困,不然的话,想要杀了他,没那么容易。
两炷香的时间之后,绝地庄园之外,一个黑洞忽然出现,浑身遍布裂纹,一只手已经崩碎消散,身子也如同化沙了一般,一点一点的崩碎的黑影,从黑洞之中跌落了出来。
虚空真经传人跌落在绝地庄园外面,趔趄着站起身,当他看到与人偶师交手的代国公之后,身子一顿,恍惚之间像是想起了什么,喊了一声。
“别杀他。”
只是喊了一声,他的身体崩溃的速度便开始急速加快,他来不及再多说什么,一步跨出,脚下万千禁制,恍若繁花盛开,一念之间,至少有十几种神通被其催动,绝地庄园的防护,被强行引爆的引爆,扭曲的扭曲,再伴随着一道空间波动闪过。
虚空真经传人一步跨出,便出现在秦阳身旁,一只手搭在了秦阳的肩膀上。
秦阳全身的寒毛都炸起来了,那里会想到,虚空真经传人,除了虚空真经所属之外,竟然还能将这么多其他神通秘法,修炼到这种一念之间,瞬间催动十几门的可怕地步。
他的反应极快,海眼内的真元暴动,气势瞬间爆炸,一只手反手抓住虚空真经传人的手臂,另一只手裹挟雷火,一掌劈出。
可是在劈出的瞬间,他却先察觉到,技能有反应了。
虚空真经传人生机已断。
“别杀他,有阴谋。”
虚空真经传人丢下最后几个字,秦阳掌中便已经浮现出一道光华,秦阳如今都无法理解的伟力,骤然爆发,瞬间裹挟虚空真经传人,将他纳入技能之中,预料之中遇到的抵抗没有出现,很顺利的完成了超度。
一个紫金色的光球,一个金色的光球,一个紫色的光球,一个蓝色光球出现在秦阳手中。
有史以来最强的一次收获。
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个紫金色的光球,更是前所未见的。
秦阳炸起的头发,缓缓落下,心脏还在砰砰直跳,着实吓坏了。
在面对嬴帝本尊的时候,那种大恐惧是从始至终都有的,嬴帝本尊只是站在那里,他就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而这一次,同样的生死之间大恐惧,反而多了一种猝不及防。
此刻心神稍定,看着掌中光球,再看着已经随着一阵清风消散的黑色人影,他忽然感觉,虚空真经传人似乎并不是要杀他,是故意凑上来的,因为面对超度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反抗。
超度的过程,如同超度一具没有意识的普通尸体一样。
将金色光球拍到脑袋里,不出意料,虚空真经全本,具体是什么,秦阳没看,只是看了个名字,内容不敢看,生怕看了之后什么时候不自觉的修炼了。
紫色的是一门名为三命身的法门,内容同样也没看。
至于最后一门第一次摸到的紫金色法门,看到书籍上的名字之后,秦阳就愣住了。
吾徒秦阳亲启。
秦阳看着这个名字,心里就已经猜到了什么。
沉默了片刻之后,先将蓝色光球拍进脑袋里,果然,道门如今的一切信息,都被囊括在其中。
再将那个紫金色光球拍到脑袋里。
“秦阳,我是谁,以你的聪慧,肯定可以猜到了。
如今我把我能做的,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对于道门,我已经完成了我职责,贯彻了前辈的遗志。
唯独对你,我心有愧疚,我拉你入道门,给你安上一个传道人的身份,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想勉强你,只希望你以后能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让我道门香火不断。
你不是说,我这个做师尊的,什么都没教给你么。
如今我一身所学,都在这里了,除了这些之外,你应该也已经拿到虚空真经了。
若是你不想主修铸道庭,虚空真经便是除此之外,最合适的。
若是你拿到了三身术,务必不要去修炼,此法不祥。
最后,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若是事不可为,及早脱身,从壶梁离开这方世界吧。”
开篇的一封信,絮絮叨叨的交代了一下,后面的内容,便是卫老头一生所学,密密麻麻的列表,只是目录就有好几页。
秦阳随意的扫了扫目录,恍惚间想起,卫老头曾经说过,他身为传道人,会的比较多,可是学的太过驳杂,杂而不精。
他们可能对杂而不精这个词有什么误会。
是不是非要像蒙师叔那样,硬生生的将一个咫尺天涯禁,玩的跟金色神通一样,那才叫精通?
秦阳心里乱糟糟的,完全没想到,虚空真经传人,咋就成了卫老头了?
他不是死了么?都被超度了?这怎么又超度一遍?
技能出现漏洞了。
不,是三身术,想起来了,三身术一直都是这样。
这么一想,秦阳悚然一惊,三身术竟然可以算是技能漏洞,他以前怎么一直没想到这一点。
卫老头又死了……
生机绝断之后,身体崩溃消散的最后时刻,还来给他送了个超级大礼包。
只是秦阳心里百味杂陈的时候,却没什么悲恸的感觉。
倒不是卫老头都这样了,他还一点感触都没有,而是他总觉得,他今天哀叹两声之后,明天卫老头就又不知道以什么身份蹦出来了。
压下心中乱糟糟的心绪,秦阳抬头遥望着跟人偶师战成一团的代国公。
强行让自己暂时忘记之前的事,专注眼前的事。
卫老头临死前,还专门说了两句,莫要杀了代国公。
秦阳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但卫老头潜伏在前朝那边这么久,知道的东西肯定比自己多,他也不可能去救代国公,他自己怕是都恨不得将代国公碎尸万段。
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才会让他在再次临死之前,将这句话当做最后的遗言。
“轰!”
当代国公不逃不避,硬撼人偶师,被人偶师拎着黑玉神门再次拍的,恍若流星坠地一般砸到大地上的时候,秦阳想到代国公之前的举动。
彻底确认了一件事,代国公是真的不想逃,他现在不逃,那是为什么?
送死么?
没错,就是这个最简单的目的,送死。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代国公这种小人,自伤八百,就必须要伤敌一万,肯舍弃一命,就必须要有十万,甚至是百万千万的收获。
那能是什么收获?往大了想。
大嬴神朝。
秦阳眼中闪过一道惊骇,忽然懂了。
他暗戳戳的让人查到他的老巢,在一年之内,针对了赵王,又针对周王。
如今又亲自来这里杀自己,一副来送死的架势。
他这是为周王,让这一场苦肉计,彻底消除了计谋的因素。
秦阳终于懂了,为什么代国公根本不怕这么多套路,这么多计较谋划,会让周王装逼不成反遭雷劈了。
他不是不明白,而是太明白了。
如此先针对周王,再让周王被怀疑,最后再彻底洗白周王,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会怀疑周王。
代国公所有谋划的破绽里,本身就有谋划本身。
但是,若是代国公死了呢?
那一切破绽都不再是破绽,有破绽反而更加真实。
秦阳心生寒意,此刻,终于明白卫老头临死遗言是为什么了。
他自问,若非开挂,他真的不如代国公,没有代国公想的那么远,也没有代国公这般心狠。
为了成事,他连自己都算了进去,连自己的生命,都当做了筹码,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掉。
秦阳抬起头,遥望着再次飘起来的代国公。
“代国公,你舍弃掉自己的命,来成就周王的路,值得么?他值得么?”
代国公微微一怔,神情郑重了不少。
“大帝说的对,我们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将你拉拢过来。”
“至于值不值,不是你说的算,而是我!”
“你这么快就能想明白了,着实出乎我的意料,那现在你还敢杀我么?”
代国公露出牙齿,笑的很是灿烂。
“虚空真经传人,我早发现他不对劲了,我一直怀疑他是道门的人,之前他下手阴我,想要让我死在传送之中,那时候我就确定,他就是。
一念之间,万法相随,他就是道门当代传道人卫诚实吧,我以前就觉得,他这般轻易被我们坑死,着实名不副实。
只是我没想到,他在最后一刻,竟然会来找你,他也不会料到,我从传送中跌落,会落在你的附近吧。
秦阳,你就是道门的新传道人吧?”
代国公仰天大笑,笑的畅快无比。
“我本打算临死之前杀了你,可我现在不想了,你不杀我,我便会让藏的最深的你彻底暴露,你若杀我,便会成全我的谋划。
秦阳,你打算如何办?
你的时间不多了,我不会逃走的,再过一会,离都就会有人来了。”
第六零零章 这是个陷阱,即将到来的危机
秦阳一脸认真的盯着代国公,看了好半晌之后,缓缓的露出一个笑容,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墨阳,杀了他,留全尸。”
人偶师可不会想那么多,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秦阳话音落下的瞬间,人偶师已经挥舞着黑玉神门,迎头拍下。
代国公猝不及防,又被一门板拍吐血倒飞了出去。
不等他再次做什么,他的身子已经再次被从天而降的人偶师,挥舞着黑玉神门压下,他手中的书籍,再次爆开了几页,最后一层灵光也随之崩碎。
手中的书籍,无风自动,翻过去的一页页,不断的浮现出一种种法门的印记,可是这些,却全部都是纯粹的杀伐法门。
一念之间,至少数十种法门,一起爆发,数十页书籍也随之炸成齑粉。
霎时之间,或是爆裂,或是阴冷,或是死寂绝望,或是杀伐之气冲霄,诸多神通秘法交汇,灵光纠缠,所有的力量,相互之间影响碰撞,七彩灵光转瞬之间,化为一股最纯粹的灰色力量,充斥着毁灭和死亡的力量。
灰色的毁灭之气,化作一道接天连地的长河,如同步入死亡的捷径。
然而面对这股力量,人偶师却是不闪不避,挥舞着黑玉神门,靠着蛮力强行拍下。
黑玉神门之上,一丝丝细密的龟裂浮现,门上的应龙浮雕游走而出,缠绕在神门之上,神门裂而不碎,反而在利用这股冲击,不断的淬炼自身。
而保持第二形态的人偶师,面无表情,拿脸硬生生的承受了这股毁灭之光。
抱着黑玉神门,人偶师行走在这条死亡的长河里,第二形态之中属于伪装的部分,化为乌有,他彻底的变成了傀儡之身,而不是别人以为的傀儡真身。
毁灭灵光,冲刷过他的身体,任何作用都没有,甚至都没能让他的身体浮现出灵光,这是最纯粹的肉身抵抗。
看着恍若趟河一般行来的人偶师,代国公呆呆的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来,伸手看了看手中的书籍,他明白,只要他不逃,必死无疑了。
纵然是他没有被带上高帽,实力巅峰的时候,他也杀不掉墨阳,只能远遁,而反过来,他若是不远遁,正面硬杠到底,他还真不是墨阳的对手。
这种高手,竟然会甘心做秦阳的护卫,他一直没明白。
如今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虚空真经传人临死前来找秦阳,又发现对方的身份是卫诚实之后,他觉得自己懂了,这是道门的底蕴。
只有下一代传道人,才会有这般强大,杀伐略逊,可防护无敌的护道人。
但是发现了秦阳这个身份之后,还有另外一个疑问,秦阳若是道门下一代传道人,他根本不用担心周王上位的。
所以秦阳必定会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将他弄死。
而他其实已经无力逃走了,他也知道,自从他在传送阵坠落,决定出手的那一刻起,他就走不出大嬴神朝的疆域了。
这种时候,只要出手露了痕迹,就再也没法逃走了。
卫老头阴他的那一步,其实无论怎么样,他都是死。
要么在传送的过程中被撕碎,要么是发现了之后,强行中断传送过程,而从魁山向着四方,任何一个方向,中途跌落出来的地方,都必然是大嬴神朝的疆域。
他知道必死,是因为他本来就是想去送死,完成他谋划的最后一步。
可如今,他却有些遗憾,不能看看秦阳后面怎么应对了,不能弄明白,秦阳到底是要干什么。
秦阳是道门传道人,他觉得很惊喜,很想笑。
甚至很多之前没明白的事,现在也明白了,为什么秦阳要坑死当年那些人,因为秦阳根本是谁都不站,他想把大嬴的人全部坑死。
当年的献国公和叶尚书,就是这样死的。
机关算尽,连最基本的立场都没弄明白,临死了明白了,却也只能留下遗憾了。
代国公仰天大笑。
“秦阳,我是真的后悔小看你了,我应该早点不惜一切代价,先将你扼杀在襁褓里,如今你果真是选择杀我,保住你的秘密么?”
“多了你这个变数,也没什么影响,死在你手里,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随着代国公大笑声,人偶师越过死亡之光汇聚的长河,再次一个简单的暴击拍下。
代国公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手中已经残破了大半的书籍,在暴击之中,彻底崩碎,化作了一团灵光,灵光之中有代国公的虚影。
然而,只是闪现了一瞬,光团骤然崩碎,化为点点荧光溃散。
秦阳的神情有些意外,也有些遗憾。
他其实听眼馋代国公手中的书籍的,这件宝物其实挺适合他的,原本是打算留个全尸,摸尸的时候摸一下,就算是技能摸不了,手动摸尸也行啊,拿到手之后,没有了原主人,强行炼化也没难度。
可是谁想,这件宝物,竟然是代国公的法相,难怪这狗东西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不放出法相,施展法相神通,大大加持战力。
他从一开始就拿着自己的法相,这个秘密怕是根本没人知道。
随着书籍崩碎,代国公的身躯之上,也浮现出大片的龟裂,受伤太重,他已经无力抵挡他头上的高帽,境界开始直线暴跌。
短短几个呼吸,就从法相,一路跌落到神门。
而且随着境界跌落,原本能维持的伤势,也再也无法维持,伤势开始加重,他的生机如同黑夜里的烛火,被一阵微风吹过,轻轻摇曳了一下,骤然熄灭。
这个时候,秦阳才走出了绝地庄园,走向了生机断绝,意识却还没消散的代国公。
“呵……呵呵……秦阳,真想看看你怎么应对啊,真想看看你最后会落得一个什么结局。”
代国公站在原地,脊梁挺直,昂首平视着秦阳,笑的很是灿烂,仿佛他才是胜利者。
秦阳瞥了一眼代国公头上的高帽,“小人”俩字,简直要亮瞎眼睛,只是看到这俩字,心中就会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认同感和厌恶感。
“有什么好笑的,是不是觉得,我在俩选择里,选择了杀了你,保守自己的秘密,反而成全了你的谋划,你很得意?你觉得你赢了?
傻不傻,今天我就当一次话多的反派,让你死个明白。”
秦阳一挥手,摆出一张桌案,随手拿出一坛灵酒和两个酒碗,给两人各自斟了一碗。
代国公也不客气,直接端起碗就喝,一饮而尽之后,还痛快的夸了一句。
“好酒啊。”
“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阻止周王上位,破坏你的谋划,但是你确定,我肯定有这么做的理由,所以你给我一个两难选择。”
代国公不说话,秦阳重新给他倒了酒,两人碰碗之后,秦阳也一饮而尽,继续道。
“若只是两难选择,其实我本来的选择挺多的,我手段也多得是,我能把你打个半死之后,将你的记忆洗掉,让你根本不记得这些。
我也能假死在你手里,保证谁都不知道这是假死。
甚至我还有别的办法,多得是,所谓的两难选择,对我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秦阳又痛饮一碗,忽然呲牙一笑。
“但是呢,所谓的两难选择,本身就只是一个陷阱,对么?”
代国公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顿,跟着举了举碗。
“聪明。”
“(ˉ▽ ̄~)切~~”秦阳不屑的撇了撇嘴,指了指代国公头上的高帽:“要不是因为这个在,我还可以打死你之后,用你的身份继续搞事,你信不信?”
“不过也正因为这两个大字,时时刻刻提醒我,你是个小人,你从来不会选择一样,你只会将对你有利的全部都要!
你的法相所化的书籍里,藏了不知道多少法门,各种法门统统都有,我不信里面没有传递消息的法门,你坐在魁山运筹帷幄,需要的情报支持那是海量的。
可是这么久了,定天司都没查出来,有人往魁山传递情报,那传递情报的人,必定是高手,而且数量极少,可这么少,是不够支持你做下去的。
你专门炼化出这样的法相,我不信你想不到这一点,如此天衣无缝的情报获取方式。
所以,对于你这种小人来说,你不会用秘密来威胁我,尤其是在临死的时候威胁我。
你只会两样都要,你要我杀了你,成全你的谋划,也要将我的秘密捅出去,甚至还要让我担惊受怕,陷入两难的境地之中挣扎,你想在临死的时候,看着我因为想不到两全的法子,陷入到暴怒却无可奈何的境地里。
在发现虚空真经传人出现,发现他的身份,发现我的能力,明白他最后一刻来干什么,明白他这个时候来见的,只会是下一代传道人时,你便第一时间就将这个秘密传出去了。
对么?
所谓的两难选择,其实压根没有,因为只有一个选择,杀了你。
我不杀你,大嬴的人出现之后,你也是必死无疑,想来想去,还是我来杀你好了。
看看,根本不用去纠结,也不用去想,多简单的问题。”
“哈哈哈,不错!”代国公承认的极为爽快,举起酒碗,一脸敬佩的看着秦阳:“敬你一碗,算是提前敬你上路酒了,我先走一步,你尽快来。”
秦阳再喝一碗,满面红光,看不到半点颓态。
“我不会死,我会开挂,而且,你不会以为我不懂‘只要是秘密,就总会有暴露的一天’的道理么?
你是不是傻?
我今天就告诉你一个实话,我等着有人戳穿我的秘密,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甚至于,我自己都已经想好了,在合适的时候,自己去戳穿这个秘密。
我会怕你捅出去这个秘密?
哎呀,你还别说,给一个不能信任的人,亲口说出秘密,心里痛快多了,我还得多谢谢你。
甭管怎么样,我活着,我就有无限可能,可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你什么都看不到了。
哈哈哈,看不到我的结局,看不到我想怎么做,开心不?”
秦阳举起酒碗,敬了代国公一碗。
代国公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看得出来,秦阳说的全部都是真心话。
他没跟秦阳碰碗,只是很平静的道。
“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秦阳一饮而尽,摔了酒碗,一只手搭在代国公的肩膀上。
“快别嘴炮了,就算是有黄泉路,你也没机会走上去了,看在跟你说了这么多的份上,免费送你一个超度,不用客气。”
话音落下,技能发动。
代国公没有抵抗,只是静静的看着秦阳。
随着技能发动成功,代国公濒临崩溃的身体,骤然化为齑粉崩散,秦阳掌中抓着一紫一白两个光球。
将光球拍进脑袋,紫色的,倒是没出乎意料,是一门法相凝练之法。
就如同代国公将他的法相凝练成那本神奇的书籍。
这东西是好东西,可暂时用不上,他还得为怎么推开神门发愁呢。
白色的技能书,是一幅画面。
画面的正中,是一座府邸的正门,看起来是一个富贵之家,细看了一下,也只有两个地方算是线索。
门口放着两尊异兽石雕,异兽不是离都这边常见的镇宅瑞兽。
门头的匾额上,以笔锋柔和的字体,写着白府两个大字。
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这幅画面有什么特别的,能让他通过摸尸摸出来。
但既然能摸出来,就证明这幅画面对代国公有着不一样的重大意义。
摇了摇头,秦阳翻手拿出几颗乌色球,随手抛出去,将这里的一切都污染掉。
他超度尸体的地方,在钦天宝鉴上,只会显示出一片空白,特征太过明显了,还是再用乌色球污染一下保险。
虽然因为人偶师和代国公交锋,这里被回溯的可能可以忽略不计,但谁知道万一呢,保险一点好。
回到绝地庄园,秦阳搬了把躺椅,靠在上面遥望着离都飞来的灵光。
心里琢磨着,既然代国公将消息捅出去了,甭管是否能确认真假,以后会用这个消息来对付自己的,只可能是周王了。
代国公一切都安排妥当,连自己的命都舍得,没道理不把幻心面具的事安排好。
周王这个鳖孙,这次怕是真的要洗白了。
偏偏他还没法说出去,说出去也证明不了,在这种时候,对周王提出这种指控,只会是死无对证的构陷,反而会让他趁机利用,再打一把悲情牌,将他对大嬴忠心耿耿,却总是遭人暗算的人设打造的更漂亮一点。
想想都好气,要不是代国公这个小人,玩小人行径还玩的理直气壮,他真想给他洗脑了之后,送给卫兴朝玩去,保证他想自杀都做不到,起码要让他坐牢的时间,比金猪都要多。
现在先苟着点吧,找到致命破绽之后再过段捅上去一刀。
另外还得防着周王这鳖孙,利用那个秘密来对付他,不知道周王要怎么利用这个秘密。
正想着呢,就见天空有几道遁光坠落了下来。
秦阳撇了撇嘴,这里距离离都这么近,他们的反应竟然还这么慢,要不是嬴帝太强,所谓的神朝怕是早就凉了。
第六零一章 所谓的三命身,老卫是真的阴
事已至此,秦阳也没心情跟离都来的人扯淡,嘱咐了人偶师一句,便直接钻回了房间。
“有人找我的话,就说我主动迎敌,力战受伤,回去疗伤了。”
人偶师很无所谓的点了点头,他才在意其他人,就算是跟大嬴正面翻脸,他也觉得无所谓,反正他有死不了,逼急了也能带着秦阳扛着枪林弹雨冲出去。
秦阳这边刚走,离都来的强者便已经来到了绝地庄园之外。
方圆百里,已经被打成了一块破抹布,满目疮痍,唯独绝地庄园依然完好无损的立在原地,仅此一点就足够说明这个传说中的人为绝地究竟有多难闯。
更重要的一点,他们都察觉到方才交手的两位高手之中,有一位已经陨落了。
旁人不知道的,可是当初在太子出殡的时候,或明或暗的在场的那些人,却都清楚一点,陨落的是前朝代国公。
他们不知道代国公为什么跟秦阳这么大仇,为什么在老巢被清扫的情况下,还敢亲自来杀秦阳,也不明白为何秦阳的护卫这么强,竟然能强杀代国公。
甚至于,两位法相级别的强者交手,竟然没造成特别大的破坏,仅仅只是在百里之内,留下来一些痕迹。
如今看到人偶师完好无损,气息平稳,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来的人都不禁肃然起敬,没人敢放肆。
近些年来,与人单打独斗,却被强杀的法相强者,人偶师一个人的战绩就占了一半。
有人想要去问问什么情况,此刻看到人偶师那高深莫测的样子,也不敢上去问什么了。
其他人不敢动,定天司的徐正强咬了咬牙,走了出来,以往他见过人偶师不止一次了,可是没有哪次比现在给他的压力更大。
“大佬,在下徐正强,求见秦先生,还请……”徐正强还想像之前一样,让人偶师帮忙通报一下,但现在这通报俩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一个定天司的一品外侯,让一位刚宰了代国公的大佬,帮他去通报,心得多大啊。
倒是人偶师认得徐正强,想了想,道。
“秦阳受伤了,你等着。”
丢下这句话,人偶师转身回了绝地庄园。
徐正强松了口气,眼睛转了转,瞥了一眼这里明显的乌色球污染的痕迹,也没敢问什么,同样心里,对秦阳受伤这种事,也是嗤之以鼻,但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不一会,人偶师对徐正强挥了挥手,让他跟着进来。
进入了绝地庄园,便见到秦阳躺在一把躺椅上晒太阳,面色红润,气色好的不得了。
“秦先生,听说你受伤了,可有什么大碍?”见面没问正事,先关心了一下秦阳的身体,徐正强的脸上满是关切,关切之中还带着一点担忧。
“没事,有些内伤而已。”秦阳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的睁着眼说瞎话,他不想理外面的人,是有别的事忙呢,之前摸到的技能书,都还没好好看呢。
徐正强个老油条,跟个人精似的,看秦阳这幅摸样,心里稍稍一琢磨就明白,秦阳这种人,在有高手出手的情况下,怎么会在绝地庄园没被破坏的时候,出去跟代国公拼命。
所谓的受伤,倒也不是纯粹的敷衍,应该是没心思理别人,嫌麻烦,或者是还有别的事要办呢。
一念至此,徐正强立刻直入主题。
“秦先生,恕我冒昧问一句,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若是秦先生不想被叨扰,在下可以代为传达一下。”
秦阳坐起身,他也有省却麻烦的意思,才叫了徐正强进来。
“还能有什么事,代国公跟那位虚空真经传人意见不合,发生内讧了呗,谁知道他得了什么失心疯,跑到了我这里,然后重伤的虚空真经传人赶到之后就死了。
至于代国公,他的境界暴跌到了道宫,头上还带着一个写着‘小人’二字的高帽,让人看了就心生厌恶,他被我的护卫打死了,就这么简单,还有什么问题,你也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好的,我明白了,我就不叨扰了,秦先生先疗伤要紧,若是有任何问题,秦先生随时差人来通知一声就行。”
徐正强没问清楚更细节的地方,但现在这些应该也足够了。
尤其是那个高帽的问题,就是最好的细节了。
徐正强离去,后面的事秦阳暂时也不想管了。
他先去察看之前摸到的技能书。
他有太多的疑惑,想要从技能书里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答案。
卫老头留下的紫金大礼包里,东西实在是太多,一个一个察看,不知道要察看到什么时候了,反倒是那个三命身最可疑,秦阳先看的就是这个。
看完之后,秦阳心里顿时生出一个念头。
三身道君当年一口气把全天下的修士全部得罪了,被人活活围殴致死,还真是不冤枉,若是自己也在那个时代,绝对要加入讨伐大军里,去将先打死超度了再说。
他原本以为三水身、三阴身、三身宝术之类的,已经足够丧心病狂了,三身复三身,无穷尽,以天下修士的性命成就己道。
没想到还有更强的三身术:三命身。
这门三身术跟以前秦阳摸到的完全不一样,算是拔高了一个层次。
以前摸到的三身术,还得割裂神魂,炼化他人成为自己的三身,再高级点深入点的,便是当年的海妖仙子那般,以自身彻底分化成三身,秦阳以为这种已经是最极端的情况了。
没想到现在这个三命身更极端。
舍弃原本的肉身,舍弃原本的神魂,将自身一切都献祭给对方,将自己的命交给对方,待对方终结原本的性命时,便是三命身完成发动的那一刻。
可以说是一种毫无破绽的夺舍之法。
献祭掉一条命之后,对方的肉身、神魂、记忆、能力、甚至习惯,全部都会变成自己的,唯独意识是原本的。
更可怕的是,被夺走的身份,作为接受献祭的对象,还会同时拥有原身献祭来的能力、力量。
所谓的命身的命,除了原身的性命之外,还包括了命数,寿命之类的东西。
用一次就会消耗掉一部分,最多换两次身份就会达到极限。
因为要修成三命身,第一个要夺走的身份就是自己的,自己献祭给自己,这就是第一次命身。
秦阳回忆了一下,难怪当初超度卫老头的时候,就摸出点垃圾。
当时卫老头被前朝的人坑害,死在了烟罗氏家主手中,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卫老头说不定就是将计就计,直接被打死了拉倒,顺势去完成他的计划。
毕竟,想要完成第二命身,他就必须在之前就完成第一命身,将自己的身份,献祭给自己。
死在了烟罗氏家主手中,变成了卫烟罗,之后又利用卫烟罗的身份,死在了虚空真经传人手中,变成了卫虚空,彻底打入到前朝的核心位置。
但是到此,卫老头的三命身也算是彻底用完了,本身寿命、性命、命数的消耗都已经到了极限,这次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了。
看来他是早就安排好后路了,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发现他的技能,估摸着是当成了天赋神通,跟张正义的不死神凰一样。
所以在最后时刻,来给他送了个超级大礼包,但是同样的,也将传道人的身份,真正的传给了他。
甭管以前怎么样,秦阳现在都不可能对道门不管不顾,起码不能让道门覆灭了。
或者说,他现在就是道门,只要他自己活着,就算是完成了嘱托。
直到这一刻,秦阳才算是明白,为何道门化名盗门,都被打的只剩下歪瓜裂枣两三颗的时候,还能苟延残喘着,一路在暗中发展到如今这般地步。
在没有门主的情况下,传道人可以说就是实质上的门主了,卫老头和蒙师叔,他们俩若是真的只是他们自己嘴上说的那般实力,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
但现在明白了,不是人家嘴上藏拙了,而是标准不一样。
就算是会的东西,能自己说算是精通的,起码也要达到蒙师叔玩咫尺天涯禁的水平。
否则会的再多,也只能算是杂而不精。
在这个标准下,再去看这个所谓的懂得比较多,这个“多”是多少,就有些可怕了。
再想想这俩曾经说过的“实话”,再想想他们可以肯定的说过的少数话,秦阳觉得自己学到了东西。
说的的确都是实话,甚至不需要掐头去尾,也不需要隐瞒,只是将标准改一改,所有的实话,意思就完全不同了。
甭管现在看到的事实是如何,秦阳已经不信卫老头会彻底凉了,哪怕亲手超度过,也不能信了。
技能只是技能,一板一眼,标准清晰,但同样技能本身也太死板了,对尸不对人,一具尸体就只是一具尸体,但在这个世界,一具尸体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
起码三身术对于技能来说,已经算是技能漏洞了。
回忆整个过程,秦阳心里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三天之后,嫁衣传回来最新消息。
魁山的前朝老巢被剿灭,但是大嬴的高手抵达的时候,那里的人都已经全部消失了,只剩下虚空真经传人。
虚空真经传人绝地反击,施展了一百二十八门神通禁术,震惊世人。
大嬴队伍里的四位法相,一位被杀,一位被废,两个受伤,四十八位道宫修士,被虚空真经传人当着四位法相的面,强杀了二十个!
最后油尽灯枯,生机崩灭之际,却还能远遁逃走,不知所踪。
秦阳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都惊住了,现在才知道卫虚空为何会是那般模样,这才是他的真正实力么?
他这标准可真够高的。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消息,幻心面具的母面,在虚空真经传人逃遁之后,也已经被找到,第一时间送往了离都。
算算消息送回来的时间,幻心面具母面,应该也已经被送回来了。
到了现在,秦阳才觉得为什么他前两天觉得,不应该只是这样。
代国公就算是为了完成他的布局,将自己当成棋子牺牲掉,看起来挺悲壮的,可是他怎么确认他的谋划一定会成功呢?
他若是不想让周王被毁掉,幻心面具母面是必须要让大嬴经历千辛万苦找回去,然后毁掉。
那幻心面具是他看出来问题,主动交给卫虚空的么?
卫虚空为了不让代国公的谋划成功,也是需要毁掉幻心面具的,他丢出幻心面具肯定也是故意的。
但是也不对,卫虚空是知道秦阳打入了大嬴,他自知三命身完成了最后一身之后,必死无疑,希望寄托在了秦阳身上,必然会以秦阳的谋划为主。
周王被毁掉的话,对秦阳是大利。
为什么还要丢出幻心面具,为什么最后关头却又说不能杀代国公。
秦阳觉得,卫虚空肯定是想到了自己没想到的地方,绝不是仅此而已。
尤其是这种明明死了,被超度了,还未必死完的家伙,一个个都太阴了,太能藏了,不可能这么简单。
秦阳就这么等了三天,离都也依然没什么消息传出来,甚至都没听说幻心面具被送回来了。
气氛有点诡异。
秦阳琢磨着,幻心面具的母面,不会是在送回来的过程中,被人抢了吧?
思来想去,秦阳派人送出去消息,请徐正强来喝酒。
徐正强没来的时候,他手中的鬼神令忽然亮起了,仡楼给他拨打了长途电话。
灵光汇聚,幻化出仡楼的样子,他手里拿着子面,直入主题。
“子面我拿到之后,好好研究了一下,这个东西虽然神妙无穷,其中不少东西,都对我很有起码,可是面具本身的效用,却很是死板,他只会固定的传达一个念头,将人心,人的意志幻化成面具的样子。”
“嗯?”秦阳琢磨了一下这句话:“你的意思是,无论是谁,带上幻心面具之后,效果都一样么?哪怕是本身就心向前朝的人,也是一样?”
“不错,任何人都一样。”仡楼拿着面具,意味深长的道:“任何跟面具意愿不符的想法、意愿,都会触发幻心面具的效果,直到被强行幻心,变成和面具一样。”
“我明白了,多谢,”秦阳对着仡楼欠身道谢:“还有一件事,需要请前辈帮忙。”
挂了仡楼的电话,秦阳长出一口气。
他现在终于明白一件事,为何周王会对幻心面具有这么大反应了。
这个狗东西,是真的肯狠下心演啊。
若是他真的一心向大嬴,坚定不移,至死无悔,那么的确会引起幻心面具的这么大反应,陷入到心灵扭曲和恢复原样之间,不断的挣扎,备受折磨。
但是呢。
若周王心向前朝,带上面具便会毫无反应,他的心与面具本身就很统一,可是如果周王如果主动改变自己的心志,打心眼里想要去完全效忠大嬴,那么激烈的冲突,便会毫不意外的出现了。
而且他还可以随时掌控爆发出来的时机。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可能,表现出来的效果,却只有一种,跟周王现在的样子,是一模一样的。
因为没人能明白,到底哪个心志,才是周王真正的想法。
偏偏呢,幻心面具这个东西,本身的记载少之又少,根本没人能完全弄明白。
估计现在只有专精此道,又有黎族传承的仡楼,才能发现并确认这一点,但也仅此而已,面具更深层次的东西,仡楼也没能弄明白,如今也算是趁机开个新课题。
离都这边呢,秦阳盘算了一下,根本没有能确认这一点,能发现这一点,专业对口的强者。
就算他们拿到了幻心面具的母面,也只能算是知其一点点然,完全不知其所以然。
周王的苦肉计,目前来看,还真的无解了。
这边秦阳正感慨着呢,徐正强便到了。
“幻心面具母面送回离都了么?”
听到秦阳的这个问题,徐正强的脸刷的一下就绿了,做贼似的左顾右盼,眼里灵光闪烁的看了好一圈,才苦着脸重新坐下。
“也是,大帝姬殿下尚在魁山,秦先生知道这些事也不奇怪。”
“什么情况,说说吧,我请你喝了这么多次酒,还有不少好酒,你一次都不反请,不像话吧。”
“的确送回来了,已经送回来三天了,出动了巡天使,以最快的速度送回来的,但是更加具体的,我还不知道,因为我压根没见过实物。
只是听说,那幻心面具用的乃是上古神木树心打造,坚不可摧,拿到手了目前也没找到毁掉的办法,大帝已经亲自接手处理了。”
徐正强偷偷说完这句话,立刻丢出一个乌色球将周围污染。
秦阳一怔,感觉寒毛都炸起来了。
一瞬间,他顿悟了。
卫虚空丢回幻心面具,不是为了救周王,救那些被幻心面具控制的人,也不只是为了让打击前朝,反过来算是帮了大嬴。
他才是真的阴,他才是那个将把大嬴和前朝都搞死的人。
看似打击前朝,反过来帮了大嬴的举动,实际上是将嬴帝也算进去了。
不杀代国公,代国公的谋划就没法尽善尽美,但是呢,将幻心面具的母面送到大嬴手里,如何做就成了嬴帝的选择。
因为除了毁掉幻心面具的母面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可能,可能可以改变幻心面具子面的控制。
那就是强行炼化母面,完全掌控母面之后,就有可能直接修改母面的底层设定,将效忠前朝的命令,改成效忠大嬴。
从根本上解决幻心面具的问题。
可操作性如何,暂且不论,对于嬴帝来说,这就成了一个两难的选择。
当年秦阳给蒙师叔说过嬴帝本尊的事,卫老头肯定也知道,他也知道大嬴只剩下一个嬴帝法身了。
如今的嬴帝法身,一切都是以稳为主,他若是拿到了幻心面具的母面,强行炼化,完全掌控之后,他就可以一瞬间扭转局势,将那些被子面掌控的人,变成对大嬴忠心耿耿的人,他完全可以放心的一波人。
甚至于,周王是不是跟前朝勾结的事,也可以从根子上解决,直接用幻心面具,将他的意志,完全扭转成对大嬴,对嬴帝忠心耿耿。
这个过程中,只要周王对幻心面具起了反抗,直接宰了他,绝对不冤枉。
这样,周王的问题就解决了。
可是,嬴帝本尊何其霸气,气吞山河,以绝对的实力镇压大荒,任谁都知道,他根本不屑与用到这种手段。
只要嬴帝法身用了这个手段,他就露怯了,连霸气都没了,等同于直接告诉所有人,你们猜的不错,我的本尊的确再也回不来了,或者说我的本尊已经死了。
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嬴帝法身却不能用,用了就是一个天大的致命破绽。
但若是不用,直接毁掉幻心面具的母面,嬴帝法身想要维持稳定的局面,等到他的本尊回来,需要担的风险,就会大很多。
他未必有机会能等到他的本尊回来了。
左右都是为难,左右都是有大风险。
至于幻心面具的母面,坚不可摧什么的,秦阳根本不信,要说难毁掉他信,毁不掉他不信。
想了想,秦阳动身前往离都,直奔周王府。
这种时候,太适合跟周王聊聊了。
聊聊为什么代国公会这么做,不应该的。
第六零二章 嬴帝的应对,你要如何做?
秦阳赶到了周王府,韩安明看到秦阳,五官都有向下拉的趋势,秦阳好言好语的哄了两句,再去见一见周王。
从很久之前,就没人会怀疑秦阳跟前朝有一腿了,如今代国公和虚空真经传人,噢,后者有待考证,可是代国公却绝对是死在了秦阳府前,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这种时候,秦阳绝对是大嬴最忠心耿耿的大功臣,甭说是来见见被关着的周王,就算是想要二半夜的入宫求见嬴帝,嬴帝肯定也会愿意单独接见。
秦阳现在就是脑门上的“忠”字最闪亮的崽。
再次见到周王,他还是那副鬼样子,为了演成真的,将自己折磨成这幅鬼样子,秦阳对他是真心的佩服,他自问自己演戏都没这么敬业,顶多是吐个血,断个骨头,约等于擦破点皮这种伤势。
可周王,硬生生的将自己折磨成神经病,从身到神魂,再到心灵意志,都受到折磨。
对自己都能这么狠,还能藏的这么深,喝飘了都能将赵王那瓜皮玩死。
秦阳拱了拱手,认认真真的见礼,以表对周王演技的尊重。
“周王殿下,数日不见,风采依旧啊。”
周王盘坐在琉璃牢笼里,缓缓的抬了抬眼皮,无神的眼睛,随意的瞥了秦阳一眼,彷佛已经不认识秦阳了,已经被内心的折磨搞崩溃了。
秦阳没在意周王的态度,自顾自的坐在牢笼外面,长叹一声。
“说实话,代国公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但也是个人物,为了大业,甘愿牺牲自己,对于前朝来说,他绝对是大忠臣,让人敬佩。
但是我一直不明白,你周王何德何能,能让代国公这般做,你到底是允诺了代国公什么事情,能让他这般助你?
我拜托一位前辈查了查幻心面具的事,我知道幻心面具到底是怎么发挥神妙的。
有两种可能,都会造成你现在的样子。
一,你本心向大嬴,可是幻心面具却会让你心向前朝,二,你本身就心向前朝,可是你却在朝会的时候,强行扭转自己的心意,心向大嬴。
那你到底是哪种?”
周王抬起头,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喉咙里发出一声声低沉的轻笑。
“秦阳,身处什么未知,才会有什么位置的格局,你的格局不够,你不明白,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在关键的地方,必须是要堂堂正正,才能不留下破绽,在关键时刻,成为致命的弱点。
所以我一直心向大嬴,心志坚定,如魁山一般不可动摇。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需要你明白你理解。”
“这种时候,只有我们俩,以你的状态,也不用担心说什么,会落下话柄,你不用这般表忠心。”秦阳摇了摇头,本来以为周王起码会说些什么,谁想到这货,在神经病状态竟然还演起来了。
“我只是觉得代国公不应该就这么简单的死了,以他的心性,目前的好处,不足以抵得上他一条命,我想来看看你知道代国公死了,你会有什么表情。
但你太防备了,甚至直接忽略了代国公,绝口不提,生怕说出什么,让我发现了什么,但你越是这样,我却越加确定一点,代国公的谋划不止如此。”
周王不置可否的轻笑一声,一个字也不应了,只是换了姿势,反过来盯着秦阳的眼睛。
秦阳咧嘴一笑,这瓜皮真是不长记性,都告诉他了,哪怕不提不说,只要有一点反应,本身就可以告诉他一些答案了,他竟然还不信么。
自己说的话,让他感觉到不适,捅穿了他的内心,他就像是一只隐藏在暗中毒蛇,被发现了之后,立刻做出了应激反应。
直视着自己的眼睛,是为了表示他心里坦荡荡么?
对,他只是想让自己这么认为而已。
“看,我又说对了,对吗?”
这一次周王索性也不演了,他什么都不说,也依然能被发现更深层次的地方,他发现秦阳比传闻的还要难缠,索性直接侧过身,散落的头发,挡住了侧面,支着一只腿,将手臂放上去,一句话不说,也不面对秦阳。
秦阳哑然失笑,得了,周王直接认怂了,可以,只是认个怂,也总比为了表面上置气,心理上气势上压过一头,泄露更多的好,反正他认怂了,也没什么损失。
这样反而才是聪明的做法。
秦阳摇了摇头,继续道。
“不过不得不说,代国公这一手的确玩的漂亮,幻心面具的神妙,一是一,二是二,最是公正,你这般不但表明了心意,而且还险些崩溃,彻底被废。
可是代国公身死之后,所有的破绽都不再是破绽,因为你只是被镇压在这里,而代国公表面上看上去,只是运气不好,所以被发现,被剿灭。
可还是那句话,人死了,原本的疑点也会不算疑点,就像是我不明白代国公为什么这么做一样,其他人也不会去认为,代国公连自己的命都牺牲了,却都是为了你。
你经历过这一次之后,就再也无人可以将你跟前朝牵扯到一起。
先有了嫌疑,再从各个方面洗脱嫌疑,最简单却最有效。
哪怕我知道你跟代国公搞到一起,我也没法告诉别人,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再提这件事,统统都是构陷,统统都是胡乱攀咬,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秦阳遗憾的叹了口气,一拱手。
“周王殿下,那就祝你好运,我们来日方长。”
周王没反应,也不回头,秦阳转身离开。
跟周王扯了半晌,没提到盗天棺的事,也没提到幻心面具母面已经送回离都的事,什么都没提。
然后出来之后,立刻拉着韩安明悄悄的到凉亭,封闭了之后,直接问道。
“老韩,大帝可有给你下什么命令?例如这些天好好监视周王?”
“没有。”韩安明脸挺的平平的,毫无感情的声线,干巴巴的回了俩字。
秦阳翻了个白眼,权当没听到,自顾自的道。
“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这些天你最好亲自监视,任何人都别让他们靠近周王,绝对不能让周王得到任何消息。”
韩安明脸拉的老长,一言不发,职业操守倒是坚守的不错,什么都不说。
秦阳提醒完,也不再多说什么,拍拍屁股离开。
几天都没消息了,而且周王的幻心面具的效果依然还在,嬴帝肯定已经在暗中强行炼化幻心面具了,以他的实力,加上大嬴神朝的力量加持。
而且代国公已死,嬴帝的炼化过程,必然是一路强行横推过去,纵然幻心面具乃是重宝,将炼化进度推到百分之百,也用不了几天时间。
只要完全炼化,更改了幻心面具母面的底层设定,完成的瞬间,所有的子面都会按照新的指令运作。
那一瞬间的激烈变化,完全是颠覆性的逆转,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更改的前提下,只会被动接受的时候,没人能提前做好准备。
反向逆转的瞬间,只要周王心里有一点心向前朝的意思,就让这个狗东西死无葬身之地。
……
离都皇宫内,嬴帝手握幻心面具的母面,其上一层灵光化作涟漪,不断的闪耀着。
秦阳猜的不错,嬴帝这个时候的确已经一路横推,强行炼化了幻心面具的母面,而且炼化进度也推到了百分之百。
现在只需要在底层设定上做出更改就可以了。
“卫卿,都安排好了么?”
“回禀陛下,都已经安排好了,就在明日午时,定天司能调动的人手,都已经准备好了,而且都是之前就在的人,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卫兴朝一脸恭谨,回答完之后稍稍一顿,又请示了一句。
“陛下,要如何处理?”
“就地正法。”
“臣明白了。”卫兴朝微微欠身,犹豫了一下还是多问了一句:“陛下,周王殿下……”
“身为皇族,更要以身作则。”嬴帝一脸平静的说出这句话,话中冷酷的杀伐之意,仿若藏在平静湖面之下的波涛,表面平静,内里凶险万分。
卫兴朝心中一凛,连忙低头应是。
大帝的心思愈发难猜了,就如同这一次一样,拿到了幻心面具的母面,却没有立刻毁掉,而是先行炼化了。
对外说幻心面具的母面材质坚不可摧,极难摧毁,的确是真的。
这种神木,乃是上古神树月桂的木心所化,本身坚不可摧不说,受到损坏的时候,还会自行恢复。
一般人的确是无法将其完全摧毁,但这个一般人,显然不包括嬴帝。
可惜,没人敢这么确定,也没人敢问。
时间很快就到了第二天,之前被幻心面具爆发影响到的人,早就被全部镇压抓住,包括原户部尚书云若木。
每个人都单独关押、镇压,只是他们的待遇可比不上周王。
周王能被镇压在周王府,虽然被镇压着关在囚笼里,可实际上是为了保护,那个囚笼本身就能压制周王受到的折磨。
而剩下的这些人,享受的只是定天司大狱免费住宿,不但没有饭吃,也没有宝物帮忙压制拖延一下幻心面具的力量。
被封禁了修为的众人,依然在挣扎,依然在反抗,因为不反抗不挣扎的人,代表着被洗脑完成,他们只会一心向前朝。
而这些人,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随着午时越来越近,摆在大牢里形似日冕的法宝,已经慢慢的将指针指向了午时。
卫兴朝亲自监察大牢里的这些人。
同一时间,午时抵达的那一刻,嬴帝拿着幻心面具的母面,修改了底层设定。
一瞬间,定天司的大牢里,原本痛苦挣扎,精神受到无休无止折磨的人中,有一些忽然一顿,停止了挣扎,停止了痛苦而压抑的低吼,扭曲到变形的面容,竟然开始慢慢的恢复了正常。
他们脸上若隐若现的幻心面具,彻底具象化成为一个面具,缓缓的跌落到地面。
但是,还有足足一半,面容扭曲着痛苦哀嚎的人,他们脸上若隐若现的幻心面具,骤然一顿,似是心脏骤然跳动了一下,他们的哀嚎与挣扎,骤然间变得癫狂。
还有一些人甚至忽然间伸出手,想要强行将那没有具象化的幻心面具撕扯下来,却只撕破了自己的脸皮。
看到这一幕,卫兴朝右眼的眼皮一跳,心里狠狠的揪了一下。
两波人各自完全不同的变化,纷纷意味着什么,已经不需要再多想了。
“杀。”
一声喝令,大狱之中,那些满脸阴沉,遍布着死气,眼中没有半点怜悯的定天司内侯,握在刀柄上的手,瞬间动了。
一道道刀光闪过,那些痛苦挣扎的更加厉害的人,人头落地。
一瞬间,意识溃散,神魂崩灭。
而那些内侯,面无表情的缓缓收回长刀,乌色的刀身上,篆刻着一位位跌迦而坐的枯骨佛陀。
这是定天司内侯的杀生刀,斩颅则强碎神魂,出刀必死,神朝的斩首之刑,用的行刑工具,便是杀生刀。
定天司分内侯和外侯,寻常在外活动的,旁人能见到的,统统都是外侯。
而内侯几乎都是窝在刑场、定天司大狱、宫城死牢,基本不会出去,他们的职责,不是折磨人就是杀人,一个个都已经过了心理变态的阶段,进化到压根没有善恶是非观,只知道效忠嬴帝的阶段。
外面的人几乎都是没见过内侯的,而能见到内侯的人,基本上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有一堆内侯亲自出手,那些被封禁了修为,又被幻心面具折磨的人,完全就是一群等着被屠宰的小鸡崽子。
卫兴朝神情平静的看着剩下的那些人,其实他也挺意外的,这里竟然还有一半的人,不是被幻心面具暗算了,而是真的投靠了前朝,现在纯粹是在演。
从变化开始,再到宰了这些人,总共只用了一个呼吸。
同一时间,宫城之中,嬴帝手握幻心面具,再改完了底层设定一个呼吸之后,他随手将幻心面具抛起,屈指一弹,指尖一点灵光飞出,没入幻心面具的母面。
“噗嗤……”
一声轻响,幻心面具的母面,崩碎成齑粉,随风飘散。
而那些在定天司大狱里的人,面上脱落的幻心面具,坠落到地上再弹起,只是稍稍晃动了一下,一道灵光浮现,转瞬崩碎。
所有的子面,都失去了威能,变成了一副普通的面具,只不过是神木材质的奢侈装饰品。
大狱之中的卫兴朝,静静的看了一眼,转身走出大狱,直奔周王府而去。
而周王府中,韩安明在昨天就接到了命令,今天午时,将周王从周王府带出来,押解入宫。
失去了琉璃牢笼的镇压,周王的面容扭曲,神情时而阴冷狠辣,时而坚定不移,他咬着牙,一言不发,可是豆大的汗珠,却从他的双鬓不断的滴落。
走出被镇压房间没几步,周王的脚步微微一顿,面上若隐若现的幻心面具,骤然具象化成实质,从他的面部跌落,坠落到地面,灵光闪烁了一下,彻底失去了威能。
被封禁了修为的周王,缓缓的抬起头,嘴角划出一条弧度,笑的很是灿烂。
他遥望着离都之外的方向,仿佛看到了那里的秦阳,心里默默的念叨了一声。
现在就是关键时刻,也是关键的地方。
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他不会留下致命破绽的。
周王笑的很开心,笑的很放肆,但是没谁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只当是他终于挣脱了苦难折磨。
周王趔趄着推开身旁的两人,缓缓的跪在地上,向着宫城重重叩首,嘶哑的声音,化作高呼,响彻周王府的上空。
“臣多谢陛下。”
重重的磕头声响起,周王趴在地上久久不起,他想笑,想狂笑。
秦阳有一点说的没错,有重大嫌疑,受到足够多的目光,经受得住足够多的审查,但是就算如此,也还是洗脱了嫌疑之后,那他就再也没有嫌疑了。
他会比那些没有嫌疑的人还要干净。
从今天起,没有铁一般的证据,再也没有谁敢将他跟前朝牵扯到一起了。
秦阳说的也没错,对于幻心面具了解到骨子里的人,大嬴真的没有,但是不包括原来的主人,也不包括他周王。
两种可能也都没问题,他都忍不住要为秦阳说一声精彩。
甚至于,他都不敢再听秦阳说什么,也不敢再看秦阳的眼睛,他是真的怕了,他怕秦阳会再多看出来什么。
心里不止一次的想到,代国公是真的小看了秦阳,他为何没有早点不惜一切代价,将秦阳扼杀。
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要颠覆大嬴,他只是想要做到那个位置上,他想成为储君,想要做到龙椅上。
他跟代国公有勾结是没错,可是他从来都是一心向大嬴的。
既然是苦肉计,两种可能遭受的磨难都一样,为何不从一开始就做成真的,只有真金不怕火炼,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他都可以保证自己不出错。
他也没想到,嬴帝竟然会先炼化,再完全炼化之后,改变了底层设定不过一个呼吸之后,就摧毁了幻心面具。
一个呼吸时间,已经足够判断了。
在对幻心面具不够足够了解的情况下,那仅仅只有一个呼吸的时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
所有人都只会觉得,嬴帝是找到了摧毁幻心面具母面的方法,直接摧毁掉了。
至于那些明白那一个呼吸之内,幻心面具出现了本质变化的人,必然是真的叛变的人。
而他们,在发现这一点的瞬间,就全死了。
死的干干净净。
没人会知道嬴帝做了什么。
除了他周王,可是他却只能装作不知道。
但嬴帝越是这么做,他的嫌疑就洗脱的越彻底。
所以他会肆无忌惮的笑出了声,已经没人会怀疑了。
周王没让人搀扶,自己爬起来,趔趄着走出了周王府,他嘴角的弧度,一直没有落下。
被封印的修为解开了,进入玉辇,直奔宫城,在这段路上,周王在里面沐浴更衣,有贴身的侍女侍候着他。
也有人等着他,将代国公最后传出来的消息,送到了周王这里。
周王愣了愣之后,仰天大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盗门?传道人?
秦阳啊秦阳,原来你入大嬴,搅风搅雨,跟前朝也纠缠不休的原因,竟然是这个啊。
我已经上岸了,现在轮到你了。
现在轮到我出手反击了。
你准备好了么?你要怎么做呢?
第六零三章 血脉猜想,我自己来
秦阳当天就得到了最新消息。
不提他自身的情报网络,再加上卫老头将所有的信息都一股脑的打包送过来,道门的一切,现在都握在他手里,自然也包括道门最强的情报网。
定天司之中,老韩很有职业道德,不该泄密的肯定是不会泄密的,但有些可以放到明面上的事情,老韩也会通融一下,例如之前去见见周王。
老徐这货,自从他在秦阳这弄到了好多次及时的情报,在定天司的地位,也算是抬高了一些,如今定天司在离都的一品外侯只剩下韩安明和他的情况下,哪怕他不是卫兴朝的死忠,也依然会得到重用。
一些老韩不会给的情报,老徐也敢给秦阳,他是最明白,凡事都讲究个有来有往,老逮着秦阳薅羊毛,长久不了。
在正午之前,徐正强也不知道太多核心的情报,卫兴朝这瘪犊子,在行动的时候压根就没用徐正强,可正午之后,徐正强身为一品外侯,也是有资格知道这些事的,后期收尾也是需要他出力。
好容易得到一件有价值的情报,徐正强出了定天司,拐了个弯就将情报捅到了秦阳这里。
秦阳得到消息,稍稍一想,就想明白了前后过程,略有些意外,却也没太大意外。
嬴帝玩这一手,表面上看起来,算是鱼与熊掌兼得,一方面能试探出来谁忠谁奸,另一方面将所有能发现他修改设定的叛徒,第一时间灭口,强行保密。
在外人看来,只是定天司拿到了幻心面具母面之后,第一时间尝试摧毁,摧毁不了了,才不得不找嬴帝这位大嬴神朝第一强者帮忙,而嬴帝也是直接摧毁了幻心面具母面。
这很符合嬴帝的一贯行事风格。
乍一看的确是没什么问题,可是他却忽略了一点,所谓的幻心面具母面,让他做出选择的事,根本没有两全选择的。
他能瞒得住的那些人,知不知道,其实根本不影响大局。
真正需要看他做出什么选择的,只是前朝的人。
而嬴帝现在瞒住了所有人,唯独没有瞒住最需要瞒住的人。
他试探出了所有利用幻心面具伪装成忠臣的人,却漏掉了最关键的周王。
周王反而在那些弃子的衬托下,成了大忠臣。
周王没被试探出来,秦阳除了感叹这货藏的是真的深之外,也只能感叹这货对自己是真的狠。
如今回头再看,很容易明白周王为什么跟那些朝臣亦或者是各个势力的头目不一样。
周王跟自己一样,从来都没想过要颠覆大嬴,都只是想在大嬴的这个体系之下,给大嬴换一个大帝而已。
而剩下那些人,包括前朝的人,本身屁股坐的位置,就注定了他们或是效忠大胤,想要颠覆大嬴,或是想让大嬴变成大胤。
代国公连自己都愿意牺牲,牺牲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不知道老卫知道这些之后,会有什么感想,嬴帝的确是入坑了,加上前面那几次试探,前朝现在绝对已经做好了全面出击的准备。
让前朝在嬴帝最虚弱的时候,想方设法的弄死嬴帝,这是排在最前面的。
毕竟,只有实力差距不到令人绝望的地步,才有可能做出这些谋划,真等到嬴帝本尊回来,大家一起排排坐,等着嬴帝本尊一手一个,全部捏死吧。
嬴帝完了,再搞前朝,难度起码暴跌两个档次。
秦阳揉了揉脑袋,心里差不多明白了,卫老头是觉得他心里有谱,做好了前奏,让前朝的重要大将,死在他手里,有了资本之后,好完成后面的部分。
他现在特想联系一下蒙师叔,问问他们到底干了什么。
思来想去,还是拿出了蒙师叔年轻时候的画像,点燃祝由香,远程召唤了一下。
然而画像上毫无反应,顺手实验了一下卫老头的,也是毫无反应。
收起画像,秦阳沉思了片刻,将代国公身上摸出来的那副画面,分毫不差的画了出来。
想要找到这个地方,弄清楚这幅画里的意义,用道门的情报网其实是最好的。
卫老头和蒙师叔暗中经营多年,将整个道门化整为零,分化到整个天下,纵然有极个别露底,也不会牵扯到其他地方。
情报网里不少地方,都可以算是放到明面上了,只要有熟客,都可以来买情报,仅仅靠着贩卖情报,都足够养活这么多人了。
直接接手情报网,的确是帮助很大。
可是思来想去,秦阳还是没用,这幅画面的意义,对于代国公来说一定非常大。
考虑到代国公的心性,再想到这是他死之前最想藏着的秘密,秦阳觉得这事肯定是跟代国公的谋划有关,自己没找到的那部分。
招来了温雨伯,让他拿走了那副画,通过自己的情报网,大把大把的撒钱,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这幅画到底是什么,到底在哪。
温雨伯领了命令,立刻出发。
秦阳现在就等着看看,代国公临死前捅出去的消息,是捅给谁了,但不管是谁,周王最后肯定会知道这个消息。
他要怎么利用这个消息,秦阳也在等着。
跟前朝,跟道门有关的事情,都是嬴帝最敏感的地方,秦阳可不会认为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这事就这么算了。
前面死在嬴帝手里的那些人,也不是每一个都有实质性的人证物证,查清楚了过往经过的,他们可没谁是真的背叛嬴帝了,只是沾边,说不清楚了,或者是利用错了东西,最终的结果就是死。
哪怕嬴帝也知道那些人背叛的可能不大,却依然是宁杀错不放过。
背叛的,模棱两可,说不清楚的,统统都是死。
秦阳可不认为自己一个摸鱼的礼部右侍郎,在大嬴也没有什么大氏族根基。
真的出现嫌疑的时候,他的待遇怎么可能会比当年的臣田侯、献国公、也尚书们好。
毕竟,想要制造一个嫌疑,并不是多难,秦阳自己深有体会。
所以从很早之前,秦阳就在想这个问题了。
若是他传道人的身份暴露了,应该怎么办,他要怎么洗清掉这个嫌疑。
……
周王恢复了原样,这次磨难,非但没有让他成为储君的呼声减弱,反而不少人都开始顺大流,跟着喊了两声口号。
嬴帝表现出来的立储之意,倒是也越来越明显了。
周王没急着出手,他在忍着,忍着等到尘埃落定,他真正成为储君的时候,再考虑秋后算账的问题。
他能隐忍到今日,为的就是近在咫尺的储君之位,这种时候,他才不会跳出去跟秦阳死磕的,只会先慢慢的收集情报,做好铺垫,等到上位之后,一击致命。
短短几天的安稳,各自都在做着各自的事情,前几天的事,被人可以压了下去,连讨论的人都没几个。
没人来找麻烦,秦阳大觉失望,只不过,这才几天的功夫,温雨伯就已经带回来消息了。
那副画面里的白府,已经找到了。
而且就在离都西部,距离离都最近的一个城池里。
这个叫做稠城的城池,在离都的阴影下,再加上离都附近一圈的小城池众多,稠城一点都不显眼。
这个白府是稠城里的大户,算是稠城里第一世家,传承极为久远,家族之中虽然没出过什么顶尖强者,但一直有人在离都之中任职,职位最高的时候,甚至还出过一位六部尚书。
到目前,也还有三位在离都是有品级的朝官,品级最高的还是四品,除了在离都任职的,下放到各处的,零零散散分出去的支脉,数量就更多了。
得到了消息,秦阳暗中出门,亲自去了稠城一趟。
随便换了个身份,遥遥看着白府的大门,跟画面上有不小的差别,各种装饰都有区别。
但是唯独那白府两个大字,却与画面上的一模一样,明显是出自一人之手,匾额有重新制作,字迹却没有变过。
还有门前的两尊异兽石雕,也跟画面中的一样,有区别的也只是新旧程度略有差别而已。
秦阳在附近找了个酒楼,坐在窗边,看着白府的大门,心思有些飘忽。
他现在来到这里的时候,白府门前,可以说是门庭若市,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大都是前来拜访的,甚至还看到一个离都的熟面孔,似乎是一个品级不太低的京官。
就算白府在稠城是毫无争议的第一世家,也不至于这么多人来套近乎,不是因为白府的实力强,而是因为目前成为储君的唯一一个人选周王,他的生母就是白府的人。
当年白府已经过世的老家主,时任吏部左侍郎,若非年纪大,没赶上好时候,上面也有上官压着,他最后铁定能成为吏部尚书的,可惜,他境界不够,先一步被熬死了。
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这位白家的老家主,觉得他死了之后,白家青黄不接的,总得找点外援,在死之前,颇有些急促的敲定了一桩婚事。
周王的父亲,没什么天赋,也没什么实力,除了皇族身份之外,各方面都非常一般,娶了这位白家前任家主的孙女。
之后才生下了周王。
周王的父亲,是嬴帝的亲孙子,是那位早已经死了多年的十七皇子所生。
按照血脉排辈分的话,周王得叫嬴帝一声曾爷爷。
而白家,有这么一层关系,随着周王声名鹊起,自然也是站在周王身后的,甭管能不能帮上什么大忙,态度总归是有的,周王反过来也曾帮过白家不少。
如今周王如日中天,成了唯一的人选,各方还很满意,嬴帝也已经有意加封了。
来拐弯抹角的套近乎拍马屁的人,自然也就更多了,拍不到周王的马屁,拐到了周王的生母家里,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秦阳蹲在这喝了一个时辰的茶,心里面一点小念头不断的浮动。
他在代国公身上摸出来这个东西,没想到拐到了周王生母的娘家了。
这就让秦阳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一个问题,可能有的答案。
周王为什么会跟代国公勾搭到一起,代国公为什么会这么为周王付出。
血脉。
这是秦阳第一个想到的答案,一个很狗血,却最契合的答案。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
若周王有前朝皇族的血脉,甚至于,他有前朝大帝的血脉,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甭管周王以前怎么想的,当他得知这件事的时候,除非他甘愿做个平庸的皇族,或者是当个自由的皇族,不去参合朝局的事。
否则他就注定只有一条路可走。
甭说什么他不能选择谁是他的父母,他拥有什么血脉,在这个世界,拥有某种血脉,本身就是原罪。
再想一想,代国公之前打大嬴龙脉祖庭和大嬴国运的主意,准备行鸠占鹊巢、李代桃僵的计划。
这法子是挺妙的,但想要彻底成功,几率太小了。
再结合现在的血脉假设,若是有一个拥有前朝皇族血脉的人,最后成功的成为储君,成功的坐上了大帝的宝座。
那打国运主意的事,怕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完成了。
到了那个时候,从大帝再到国运,统统都是前朝的。
所谓的大嬴,表面上还是大嬴,可是已经是写作大嬴,读作大胤。
无声无息之间,改天换日,不经历国战,该有的最关键东西,却全部都有了。
真要是这样的话,李代桃僵计划,其实就是两部分了。
秦阳越想越是心惊,这事细思极恐啊。
然而,这事却也只有他能去想了,旁人根本没有他的情报基础。
再者,当年周王的父亲,再一般那也是皇族,嬴帝的亲孙子,嬴帝不在意,旁人却不能不在意,给一位皇族选媳妇,自然也不能草率。
白家上上下下,怕是都被查了个遍,肯定是没什么问题,也跟前朝扯不上关系的。
秦阳现在拿着新得到的情报,甚至还亲自潜入到白家,将白家族谱都翻了出来,族谱之中上述三百一十三代的人,全部都翻了一遍,辐射开来的亲家,也一个一个翻过去,也没察觉到谁跟前朝可能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将前面那些被揪出来跟前朝有关系的人,交叉对比往里面套,硬要牵扯进去,也有些勉强。
秦阳暗叹一声,这种最简单的关系,真要是被人追查起来,的确是很难藏得住。
查不出来什么,秦阳反倒越是觉得,这可能就是真的。
血脉和传承,是这个世界有门派有家族的修士最重视的两件事。
因为血脉为根本,一切最容易说得通。
必须要查,哪怕查到前朝覆灭的时代,也要去查。
只是想想这个工作量,一代一代铺开,血脉关系会成为一张越来越大的网,真要是上述到两三万年之前。
就算全部都能追溯到,中间不断代,那牵扯到的人,也是一个天文数字,很多东西怕是都已经湮灭在时光里,无法追溯。
摇了摇头,秦阳对这个大胆的灵光一闪,不报什么希望。
反正灵石够多,用不上的资源也多,权当是给手下们找点事干,名正言顺的发福利得了。
这件耗时耗力的事,暂且可以不管,但还有另外一件事,必须要去做了。
周王蹦跶了好多章了,也该让他杀青了,天天抢戏像什么话。
周王竟然不动手,也不找个由头来给我秦有德套上个嫌疑,反过来将我弄死,竟然还想着能安安稳稳,顺顺当当的坐上储君之位?
为了不节外生枝么?
快醒醒吧。
得罪了我,都你死我活了,还想安稳,做梦都没这种好事。
你不动手,那……那我就自己来。
套个嫌疑而已,散播点谣言,反正又不用讲证据,多大点事啊。
修仙界版的键盘侠们,前面可是尝到了甜头,最近没事干,都拿不到发帖钱了,估计都快闲死了,给他们发发福利也好。
至于外面散布谣言,怎么捅到朝局上?
哈哈哈,那还不简单,御史是干什么吃的。
“风闻奏事”这四字精髓都把握不到,有枣没枣打一杆子都不懂,还当什么御史,回家种辣子去吧。
第六零四章 最可信的消息来源,天下黑锅皆姓秦
“秦师兄,你是不是又想让我去死?”张正义再次见到秦阳,一脸忧郁,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就差点把秦阳噎死。
“张师弟,你这么说就伤了我的心了。”
秦阳眨了眨眼睛,张师弟越来越不好忽悠了,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现在要去造自己的谣,这个消息来源怎么来,怎么作为开端,可是有讲究的,这都是为以后洗白铺垫的,可不能让别人发现是自己造谣的。
有代国公现成的例子在,秦阳也发现任何计划,只要有求活就会有破绽,地位越高的人越是如此,只论大局结果成败,死间很多时候比内间好用。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不只是一句说说的话。
他能用到的最好用的,最容易不出现破绽的,当然是张师弟了。
当然用到张师弟还有另外一层考虑,他这个传道人的身份暴露出去,另外一个守陵人,也会大概率的被人注意到。
张正义在他这晃悠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被人注意到的可能,可是非常高的。
他自己暴露了没什么,但是真要是在谣言爆发之后,有人当真了,再将张师弟扯进来,再想脱身就不容易了,毕竟,张正义这个狗东西,整天去考古,黑历史不要太多了。
哪怕如今的守陵人蒙毅还活着,但在现任传道人已死的情况下,守陵人不可能没有物色到下一代的。
跟他秦阳走的近,又有爱考古的爱好,妥妥的守陵人备选。
再说了,蒙师叔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不着调的徒弟,万一张正义的秘密被别人发现,以后想死都难了。
这是秦阳自己找到,想要挖掘自己身份,最容易作为突破口的机会,也是挖个坑,他最容易跳进去的突破口。
自己师兄弟关起门来,再怎么打骂,再怎么拧掉他的脑袋,那也是自己人的事,若是被外人抓到了,秦阳不可能不管他。
思来想去,一个暴露是玩,两个也一样,索性一起解决了拉倒,办事办在前头,总比别人揪出来再去被动应对的好。
念头转动之间,看张正义那一脸认命的样子,秦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
“瞎说什么呢,你师兄我是那种人么,是我们有大麻烦了,我先提前给你说一说,省的到时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大麻烦?”张正义学秦阳眨了眨眼睛,一脸我相信了的样子。
“你还别不信,我传道人的身份暴露了。”
“啊?”这次张正义是真的惊了,他还真的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在他心里,他这位秦·心狠手辣·记仇·小心眼·老银币·有钱师兄,根本不可能暴露出去的。
“因为一个意外,暴露出去,不管别人有没有证据,但只要有人想到了这一茬,想要从头到尾的挖出来,就并不是不可能了,道门两个身份最重要,我被挖出来,我倒是不担心,因为我早有准备,可是你不一样,你若是也是被挖出来,你想死都难了。”
张正义正了正色,知道这次不是小事,果断道。
“秦师兄,你想让我怎么死?”
“你可能会受点苦,但是总好过以后你被抓了,想死都死不成,我和蒙师叔还得去想方设法的救你。”
说着,秦阳拿出一枚奇异果,递给张正义。
“先吃了吧,补补再说,你这次会死的很惨,神形俱灭,尸骨无存,一定要确保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张正义苦笑一声,狗师兄这次这么大方,先给大好处,就足以说明这次是麻烦事了。
一边苦笑着,手却先一步抓走了奇异果,塞进了嘴里。
“我找了找,我这有八门合适你的法门,保证任何情况下,都能死的彻底……”秦阳正准备给张正义点强大的自杀法门时,张正义却打断了他。
“师兄,不用这么客气。”张正义笑了一声,得意的伸出两根手指:“我有二十门,其中三门是神通级别,八门宝术。”
“……”秦阳沉默了一下,默默的将准备好的玉简塞给张正义,语重心长的道:“技多不压身,这是师兄的一片心意,很难弄到的,有些都是失传的,别的地方找不到的。”
张正义拿着玉简,讷讷无言,忽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看秦阳那一脸关爱的眼神,他不由的生出一个念头,若是推辞,他可能会被打死。
默默的拿着玉简,听着秦阳交代的事情。
……
七日之后,稠城白家,传承了多年的祖地,被人光顾了,冥器倒是都在,甚至祖地都没被暴力破坏,来着技艺极高,如入无人之境,长驱直入。
被人光顾完一天之后,才被看守祖地的人发现,清点完损失,却发现只丢失了第一代先祖的墓碑。
那墓碑时间久远,也不是什么宝物,上面只是有些生平记载而已。
但这个消息很快就被人汇报给了周王,周王第一时间派人去追查。
跟着没几天,从稠城一路流转,离都附近城池里,不少家族的祖地都被光顾了一遍,而来者却什么都没有拿,仿佛只是进去转了转而已。
离都附近出现了个酷爱考古却不拿东西的怪胎,不少人都听说了这件事。
就算是周王母亲娘家被挖了,这事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根本惊动不了定天司来查,而其他的人来查呢,更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周王倒是想顺势让定天司来管,可是定天司不想完全不给这位即将上位的新储君面子,就派了俩外侯应付了一下。
谁想几天之后,新的情况出现了。
卫兴朝家的祖地也被人光顾了……
卫兴朝得到这个消息,当场就炸了。
亲自带人前往祖地,动用了定天司的银镜回溯,却看的模糊不清,最后一咬牙,拿出了初始古镜,亲自回溯过程,终于看到了是谁这么胆大妄为。
贼眉鼠眼,身高不过五尺的瘦小汉子,进入到他们家祖地之后,什么都不拿,只是疯狂拓印所有有文字记载的部分。
看他那动作,行云流水,应该已经不是第一次第二次这么干了。
这边还没找到人呢,又传来消息,上一任定天司首尊的陵寝,被人撬开了大门,进去转了一圈。
卫兴朝急匆匆的赶过去,再次回溯了一下,银镜依然不行,这个人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没用乌色球竟然也不能回溯,只能动用定天司最强的古镜才行。
卫兴朝亲自督促,下面的人办事效率瞬间不一样了。
短短三天,就有人报上来这个贼眉鼠眼的瘦小汉子,曾经在什么地方出现过。
曾经有好几个大家族的祖地被光顾的时候,而那时候,这个瘦小汉子也都曾经在附近出现过,在附近的坊市里伪装成一个小摊主,卖些不值钱的玩意。
还有人追查到,曾经有数州之地,被一个丧心病狂的盗墓贼光顾过,那盗墓贼什么都不干,只是拓印了一些文字记载,拿走的东西,顶多是一些书籍、玉简、金箔之类的东西。
而那时候,这个瘦小汉子也曾经在一座城池出现过。
可是平时呢,此人却神出鬼没的,很难追踪到完整的行踪。
卫兴朝差人拿出地图,琢磨良久之后,很快就按照对方的行踪,猜了猜对方可能会出现的大致地方。
他提前差人去蹲点,另外差一队人去跟在后面追查。
再次出现三个祖地被光顾了之后,卫兴朝终于在一位大概率可能会被光顾的祖地,堵住了这位贼人。
可惜他布置的阵法禁制,在此人眼中,简直如同洞开的大门,任君穿梭,根本发挥不出什么威能,就被对方轻易穿了过去。
但这点卫兴朝是早就有预料的,专门在最后一步布置了陷阱,那里不是阵法禁制所化,而是定天司专门用来抓人的法宝所化。
可以在表面变化成阵法禁制,等到真正的阵道高手穿过去的时候,便会自投罗网,钻进法宝之中,被他们瓮中捉鳖。
费劲力气,终于抓到了人,卫兴朝第一时间带着法宝回了定天司。
定天司大牢内,所有人的修为,进入到这里,都会被镇压的犹如凡人,轻而易举的将被镇压的瘦小汉子,挂在了定天司的刑架上。
然而,一日之后,卫兴朝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瘦小汉子被挂在刑架上,早已不成人形,却依然咧着半边嘴笑的灿烂。
“堂堂定天司首尊大人,亲自来审,就这点本事么?”
张正义努力睁开肿着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颇为不屑的嗤笑一声。
“听说定天司的大狱,乃是世间堪比绝望死地的地方,我看啊,也不过如此,你有什么手段尽管来,我若是服软,我就认做你爹。”
作为死过不知道多少次,亲身体验过各种死法的人,这种痛苦都是小意思,他是能复活,可是却不能免除死掉的痛苦。
如今早就习惯了,秦师兄刚又给了一颗奇异果,这异宝当真是神奇,服过一颗之后,第二颗也没减弱多少效果。
大概盘算了一下,起码能多浪到神形俱灭六七次了。
他这个马甲用过好多次了,早就不准备用了,现在既然要给出线索,索性废物利用吧。
卫兴朝看着这位依然笑的灿烂的硬汉,后退到后方,坐在椅子上,对不远处那位面无表情的定天司内侯点了点头。
定天司的内侯走上前,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神,打量了一下瘦小汉子,恍若看到一具尸体。
他拿出一个盘子,上面摆着数百根银针。
内侯拿出一根银针,捏着瘦小汉子的下巴,直接将银针从印堂的位置刺了进入,半尺长的银针,齐根没入。
瞬间,还在笑的瘦小汉子,瞳孔一扩一缩,面容都变得有些呆滞。
内侯手脚麻利的将银针刺入,片刻之后,瘦小汉子已经瞳孔扩散,到了濒死的边缘,表情也呆滞的恍若傻子。
“首尊大人,此人意志出乎寻常的坚定,秘法效果略差,最多只有半柱香,他就会死。”内侯退到一边,进入化作雕塑站在那里。
“你为什么要去我家的祖地?”卫兴朝问出了他最想问道的问题。
“寻找线索。”黑瘦的汉子歪着嘴呆呆的回了句。
“什么线索?”
“有关上古天庭和上古地府的记载,从……”黑瘦汉子,一板一眼的从头开始讲,简直像是要将上古的事从头讲一遍一般,各种人物关系,说的混乱无比,相互之间毫无头绪。
“停。”卫兴朝听了没几句,就知道这事没个三天三夜,是肯定说不清楚的,他可没那么多时间,他只是火大自家祖地竟然被人刨了。
他想要知道除了这个人之外,是不是还有别人,若是还有同伙,一同抓来千刀万剐。
“你到底是谁?什么身份?”
黑瘦汉子呆了好半晌,似乎没反应过来,好半晌之后才缓缓道。
“我叫泰瑞宝,是……是盗门的守陵人传人。”
一句话说出口,卫兴朝的瞳孔骤然一缩,惊呼出声。
“你是什么人?”
“盗门守陵人传人。”
“哈……哈哈哈。”卫兴朝忍不住仰天大笑,万万没想到,本来只是因为周王递了话,又牵扯到他的祖地,算是半公半私的事情,他只是火大,想要宰个人而已,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然抓住一条大鱼。
“盗门守陵人,也就是你师父在哪?”
“不知道。”
“盗门驻地在哪?”
“不知道。”
“传道人呢?”
“死了。”
黑瘦汉子歪着嘴,眼神呆滞,对答如流,只是回答的话,让兴奋的卫兴朝像似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还是洗脚水。
卫兴朝面色变幻了一下,平复了心情,再问了一句。
“死了?那新的传道人呢?是谁?”
“秦阳。”
“秦阳?哪个秦阳?”
“礼部右侍郎,秦阳,秦有德。”
说到这,黑瘦汉子的生机忽然断绝,他歪着的脑袋忽然抬了起来,无神的眼睛盯着卫兴朝,裂开嘴巴一笑。
“狗东西,送你个惊喜。”
话音未落,就见他体表无数的符文浮现,神魂气息从内而外的逸散出来,一股死寂绝灭的气息,伴随着犹如火山爆发一般的力量,在一瞬间爆开。
守在一旁铁着一张死人脸的内侯,毫不犹豫的挡在了卫兴朝面前,面无表情的施展神通,拼尽全力的将卫兴朝护在身后。
而黑瘦汉子的身体,连同神魂,全部都在瞬间消失不见,威能化作黑色的幽光,横扫开来,血肉、神魂、真元等所有的力量,都化作了最恐怖的夺命武器。
甚至他滴落的鲜血,沾染了他鲜血的地方,被黑光无声无息的扫过之后,也跟着一起爆开。
整个定天司大狱,号称镇压一切外人如凡人的大狱,此刻却像是忽然有一位强者在这里出手了。
灵光闪耀个不停,离得近的牢房,被强行冲垮,里面的重犯,有的发现了机会想要逃跑,有的知道逃不掉,索性大开杀戒,也有的倒霉蛋,被冲击正面冲刷而过,眨眼间便神形俱灭。
这里残留的有关黑瘦汉子的一切,统统都在这个瞬间被抹的干干净净。
尘埃落定之后,护着卫兴朝的内侯,化作一具骷髅,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而后方的卫兴朝,小半边身子都被刷成了骷髅。
他的头顶,一座道宫悬立,道宫之上,一枚大印垂落着光晕,挡下了大部分威能。
卫兴朝趔趄着半跪在地上,他的骨头上还有一枚枚黑色的符文,如同附骨之疽,烙印在上面,与他的生机相连,除非他死了,不然这东西不可能消失了。
这是对于大派大势力的人来说,最常见的东西,用来标记谁杀了他们的人。
服下丹药,血肉衍生,恢复了正常之后,面色惨白如纸的卫兴朝,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
被标记他倒是没什么好意外的,可是却很少见到这么疯狂歹毒的,临死的时候,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祭掉,化作此生最强的一击。
绝对是远超平时至少一个大境界以上的力量,再加上诡异歹毒的力量扩散,一般手段很难挡得住。
本以为是个胆大妄为的盗墓贼,没想到却抓住一条大鱼,早知道如此,他就再多点耐心,不这么着急用最后的手段了。
现在人都死了,说什么都晚了,但是却没想到,问出来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内侯的审讯秘法,对被审讯的人使用,则此人必死无疑,意志越是坚定,越是不怕死的,能给的时间越短。
但是这种时候,也必定会得到真话,哪怕是立下血誓不可言明,说之必死的话,对方也会老老实实的说出口。
审讯不会出错,但他如何也没想到,秦阳竟然就是盗门的传道人。
他从来没向这方面想过。
也没人会往这方面想。
可是如今骤然得到这个消息,细细一想,他暗暗心惊的同时,反而觉得根本没人会这么想,才是最可怕的。
这个秦阳,隐藏的可真深啊。
竟然不知不觉之间,都成了神朝的礼部右侍郎了。
卫兴朝暂时压下这些念头,忙着处理乱成一团的大狱。
折腾了一天之后,才算是将一切重新安顿好。
等到他从大狱走出来,准备去给嬴帝汇报这里的情况,尤其是汇报一下秦阳就是盗门新传道人的时候。
韩安明来了。
韩安明神情有点纠结,却还是一板一眼的汇报。
“师尊,昨日开始有消息传出来,说秦阳是盗门的新传道人,消息是从离都传出去的,现在离都周边都传遍了。”
“什么?”卫兴朝脸色有些难看,昨天才审出来的消息,只是因为出了乱子,却在当天就有人传出去了?
他想了想昨日的情况,想要思索一下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可是昨日乱局,乱成一团,定天司大狱,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除非他一个一个审,不然不可能知道是谁散布出去的消息。
想想这个消息,似乎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散布出去了,其实也方便他后面做事。
正准备进宫的时候,最新的消息再次传来。
谣言传播的太快了,现在都成了,经过定天司确认,秦阳是盗门的新传道人。
卫兴朝又惊又怒,扯出来定天司,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谁在推波助澜?
此刻再想想,这事不太对劲啊,这摆明了是有人要针对秦阳。
那个守陵人传人,说出秦阳的名字之后,立刻就死了,他是不是只是为了在临死前拉一个人垫背。
那他坑了秦阳对盗门有什么好处?
也不对啊,内侯的审讯之法,从来不会出错的,每个受刑的人,只要说出口的,必然是真话。
可一想到那个守陵人的诡异,明明连道宫都不到的实力,却让他们费尽周折,动用了定天司的秘宝挖坑,才将他抓住,死了还能爆发出那般歹毒的力量。
他是不是在最后一刻,已经挣脱了点秘法的掌控?
卫兴朝总觉得这里面有阴谋。
尤其是想到了,之前周王被囚禁的时候,秦阳还曾经去看过他,秦阳似乎是觉得周王跟前朝有联系,如今周王脱困,这是不是周王发现了契机,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先散布出去,趁机报复秦阳?
卫兴朝不敢耽搁,还是第一时间去宫城,向嬴帝先汇报情况再说。
定天司大狱出了乱子,他难辞其咎,所幸没有重犯逃出来。
卫兴朝入宫汇报消息。
他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嬴帝沉吟了一下,道。
“秦阳么?还是好好确认一下吧。”
嬴帝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可是想到,若秦阳真的是盗门传道人,他针对前朝,倒也说得过去。
卫兴朝领了命令,想到那个诡异的守陵人传人,又跑去专门查了下。
利用宝物追查,确认这个进出过离都的家伙,的确是死的彻彻底底,他心里对于秦阳是传道人的事,也算是信了八成。
他还是相信定天司内侯的手段,从未出过错,至于剩下那两成,则归咎于另外一个因素,万一这个守陵人传人确认的事情,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假的呢?
只凭一个人的口供,而且是死无对证的口供,就给秦阳这种大功臣,扣上这么大的罪名,他也不敢。
还是得先查查再说。
卫兴朝这边追查个不停,将秦阳之前的资料都翻出来,可是再怎么查,都没法将秦阳跟盗门扯上半点联系。
甚至事无巨细的将任何跟秦阳接触过的,再细小的消息都搬出来,重新看,也是一样的结果。
而这边卫兴朝在追查,周王得知了谣言,甚至得知了是卫兴朝意外抓到了盗门守陵人,才得到了这个消息,周王都快笑岔气了。
他顺势推波助澜了一下,却没料到,他还没怎么发力呢,谣言却已经到了完全放飞的阶段。
不但说秦阳是盗门的人,罪大恶极,酷爱挖人祖坟,东境、南境、西境、北境,这些年出现过的盗墓事件,都扣在秦阳头上。
甚至还有人说他家祖宗,曾经留下过经典传承,可是八百年前,却被秦阳盗走。
还有人说秦阳在一千多年前灭了他们宗门满门,他忍辱负重才苟活到今日。
修仙版茶馆侠们,放飞起来,完全都收不住了。
也不管八百年前,秦阳出生了没……
不到三天,新的谣言又出现了,说秦阳盗门贼子,居心不良,蛊惑了大帝姬。
传着传着,变成了大帝姬早已经不是原来的大帝姬,已经被盗门的人夺舍了,如今想要借助大帝姬的身份,牝鸡司晨,登上储君之位,彻底的颠覆大嬴神朝,要让大嬴四分五裂。
消息飞出了离都,飞速的向着整个大嬴扩散,各种版本,各种猜想,各种罪名和恶性,能往秦阳身上扣的,不能扣的,一股脑的全部往秦阳身上扣。
跟着随大流的人,仿佛也找到了千年难于的背锅侠,各种黑锅,全部往秦阳身上扣。
秦阳躺在绝地庄园里晒太阳,得到消息的时候,都惊住了。
盗门这么黑么?
怎么他才稍稍带了带节奏,就成了天下黑锅皆姓秦了。
瞥了一眼庄园之外亮起的一道灵光,秦阳长叹一声。
果然还是黑节奏好带啊。
现在都有人相信,秦阳是他们家五百年前的灭门仇人,跑来找秦阳报仇了。
看来这种黑节奏,已经不是第一天带了,可能之前就有不少人,下什么黑手的时候,便甩锅给盗门,甭管真假,随着时间流逝,假的也成了真的。
原本的黑节奏,再加上大把撒灵石,算是被一口气点爆了。
今天来送死的这个蠢货,已经不是第一个相信黑节奏的人了。
秦阳很满意这个结果,他要的就是黑,黑的不能再黑了,全天下都在因为谣言黑他,扣黑锅。
真正的有点脑子的人,才会觉得他不黑,只是被人针对了。
最重要的,嬴帝会怎么认为。
至于那些相信扣的黑锅的蠢货,爱信就信去呗,有本事来打我啊,不怕死就来。
迈着欢快的步伐,喜滋滋的进入了密室。
密室里的石床上,张正义躺在上面,只不过他那颗不到尺长的大胖脑袋下面,却长着不过尺长的身子,粉嫩的小胳膊小腿,跟个还没完全长成的胎儿一样。
秦阳拿出个葫芦就给他灌了打一口宝汤。
张正义的脸红的冒烟,尖着嗓子吼道。
“秦师兄,你小心点,别再把我没长出来的身体弄炸了!”
“安心,我这次可是专门调过剂量的,死不了,你安心休养,这次我可是专门托了人,给你扫了后续,现在保证没人会在怀疑你,就算是嬴帝亲自查,也只会查到,守陵人传人死的彻彻底底。”
看了看张正义的大脑袋小身体,恢复的还算不错,秦阳满意的离开,让张正义自己好好恢复。
接下来就是他的战场了。
只是好几天了,还没等到卫兴朝上门,秦阳都有些急了。
第六零五章 蒙毅险自尽,老徐传警讯
卫兴朝当然想快,他甚至想直接提审秦阳。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当年初到大嬴的秦阳,只是一个散修而已,随便一个一品外侯,觉得有嫌疑了都能直接提审,只是问话的话,根本不用考虑那么多。
当年的问话,与如今的问话,也已经不是一个概念了。
如今秦阳立下赫赫功劳,做了这么多事,位列正三品的礼部右侍郎,算是上三品的大佬了,甭管实权怎么样,这个品级本身的待遇也都是有的。
比如,正常情况下,若是没有绝对的铁证,没有嬴帝亲自点头,定天司是绝对不能去抓人提审,就算是刑部、大理寺,有什么问题了,也得好好的请过来,以协助的名义。
去了大堂,那也是坐在一旁协助,而不是站在大堂中央接受问话。
最关键的,嬴帝听到这种消息,起码有九成是不信的,将秦阳所有的情报,一条条,一件件的列举出来,还真的没有对大嬴不利的事,也找不到秦阳跟盗门有任何牵连的痕迹。
嬴帝自己也有考量的,就算是真的是盗门的人,跟大嬴不对付,看前朝也不顺眼,而偏偏现在大嬴更强,前朝更弱。
真想搞事的话,也总不应该一直帮着大嬴去对付前朝吧。
前朝的老巢被剿灭,暴露出来的俩主事的全死了,陨落的法相大佬,都快一只手的数了,至于那些催生出来的水货道宫,忽略不计。
前朝损失的全部是核心,伤筋动骨,危及六腑的重伤。
而大嬴这边呢,严格说,损失的都不算是必不可少的,包括赵王在内,也可以算在这里,整体算是没伤筋动骨,毕竟本身底蕴足够强。
嬴帝不信归不信,可该排查还得去查。
于是乎,就有了卫兴朝这般难受的追查了。
外面谣言已经飞出天际,有关秦阳的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但凡什么事,秦阳只需要点头应是,来一句就是我干的就行了。
关于大帝姬的,也随之飘的不行,各种不靠谱的疯狂传言,说的跟真的似的,也传的火热。
尤其是大帝姬想要成为储君的这种话传开之后,大家第一反应震惊,批判之后,再瞎琢磨一下。
诶?好像是挺合适的,除了大帝姬是女儿身之外,其他地方,似乎真的比周王强多了。
提到了周王,谣言又开始扯到周王,开始还算是正常的揣测,可是没过两天,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周王其实是有前朝的皇族血脉,前朝这是在帮周王。
代国公的死,虚空真经传人的死,幻心面具的事,都是在成全周王。
然后呢,周王的老爹,嬴帝的亲孙子,其实是被绿了云云,各种阴谋论,轮番上演,可能是这种八卦颇有些喜闻乐见,短短几天,都有十几个版本了。
秦阳对这些是表示完全不知道的,这些传言可不是他传出去的,他是有道德底线的,说是散布谣言,可是散布出去的消息,有关自己的部分,都是真的。
有关嫁衣的部分,都是真的。
有关周王的部分,也都是真的。
一点假的都没有,都怪那些酒楼侠们,吹上头了,一个个现场瞎编,一句听说,就撇清了真假,大家爱听就行。
外面都成这样了,神朝都开始控评了,卫兴朝还跟便秘了一样,压根不能有什么激烈的动作。
他是真没法动手啊,嬴帝的态度摆在那呢。
谁让他把那位守陵人传人弄死了?
一个死无对证的口供,证人证物,其他的线索,统统都没,就跟那些御史的风闻奏事一样,这让嬴帝怎么信。
也就是他卫兴朝,嬴帝相信他说的不是假话,的确是有这份死无对证的口供。
换做别人,嬴帝说不定就会先把这位名为告密,实则不知什么居心的人弄死。
他是疑心重,但也分情况呢。
当年的臣田侯,明白着被册封,已经倒戈,神朝气运都有反应。
献国公和叶尚书,拿着前朝的帝玺,也是正儿八经的真货。
这才算是越了线,秦阳这个算什么?
所谓口供的话,除了卫兴朝之外,当时在场可能听到的人,全死了,事后动用了定天司的传承古镜,也完全无法回溯。
当时那个人为什么能在定天司大狱里动用力量?还是在多重镇压封印的情况下?
所谓的口供,本身就有太多疑点了,甭说嬴帝,就算是卫兴朝自己,都有觉得,很大可能是秦阳被人针对了。
悄悄这些天传的满天飞的谣言,还什么秦阳一千多年前搞出来了灭门惨案,类似的黑锅占了七成以上。
卫兴朝可是清楚的很,秦阳现在才一百多岁。
所以这还没开始追查到哪,正主都没被叫来问话呢,信这种鬼话的人,都已经没多少个了。
忽然之间,举世皆黑,太假了。
……
冰雪的世界,天地尽莹白。
前朝大帝的法身,行走在这片冰雪世界,喟然长叹。
“道门啊,真没想到,他竟然是道门传道人,着实可惜了。”
他是真的挺喜欢秦阳的,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没有了拉拢的可能。
待他走进一片连绵的冰山之中,冰山的最深处,有一口数丈大的巨棺,悬在内部的空洞里,看其模样,跟之前秦阳在沙海荒漠时遇到的盗天棺没什么区别。
前朝大帝法身看着巨棺,靠在冰墙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过几天,蒙毅披风戴雪而来,他手持一块罗盘,念念有词,不断的调整着方向,沿着极北冰原与永夜之地接壤的地方,不断前行。
直到来到这片冰雪化作的山脉。
他迈步进入山脉内部,看着罗盘上无数方格变化,心中也不断的做出推演,一路直奔冰山最深处的地方,找到了这里的盗天棺。
蒙毅没急着动手,围着盗天棺转了好几圈,才拿出一卷三尺长数尺粗的卷轴,展出一卷足有十数丈长的墨箓,他将展开的墨箓,一圈一圈的包裹在到盗天棺之上。
等到首尾相连的时候,才退到这片空洞的入口出,手捏印诀,墨箓之上的符文和道纹,瞬间亮起,爆发出的威能,瞬间将盗天棺摧毁。
然而,盗天棺被摧毁的瞬间,蒙毅的脸色却微微一变。
冰墙里慢慢的凸出一个人形的冰雕,冰雕慢慢的化为前朝大帝法身。
“你终于来了。”
蒙毅轻轻一踏脚,身子瞬间消失在原地,前朝大帝法身轻笑一声,缓缓的迈着步子追了出去。
走出了冰山内部,外面却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这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方残破的宫殿群,充斥着死寂的气息,天空之上,仿佛有无数的镜面,组成了一张巨大无比的大碗,将这片宫殿群倒扣在里面。
蒙毅一步步踏出,脚下的咫尺天涯禁,一闪而逝,他冲进了一个镜面里,却又在转瞬从另外一个镜面里冲出来。
眨眼间,便进进出出了上百面镜面。
前朝大帝法身,不紧不慢的踏步而上,悬在半空中,看着蒙毅眨眼间便完成的穿梭,赞叹道。
“遁法限制极大,可是咫尺天涯禁却没什么限制,你能将此法发挥到这种地步,完全可以堪比上古的某些大能了,这个时代,在此道上,的确无人能与你匹敌。”
蒙毅一个闪身,也出现在半空中,他沉着脸道。
“当年大胤镇国公的无尽回廊,你这般用,只能用一次,也要用在我身上么?你确定你能留下我?”
“你倒是见多识广,镇国公留下的道宫和法相,如此用法的确只能用一次,就算是爆发了最强的威能,也的确留不下你,甚至都困不住你多久,哪怕本座亲自出手也一样。”前朝大帝法身笑了笑,没有辩解。
“本座的本尊已经陨落,大胤也无国土疆域,神朝之力荡然无存,如今本座只是一个法身,纵然强于你,也无法碾压你,到了生死关头,你可能还有最后的底牌。
本座只是想跟你谈谈,并没有跟你生死相搏的意思。”
“呵……”蒙毅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你前面说的我都信,只是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话音落下,蒙毅便骤然穿过了前朝大帝法身的身体,可是对方留下的却只是一个幻影,包裹着天地的无数镜面里,其中一面上浮现出前朝大帝法身的身影。
“本座都说了,并非要跟你生死相搏,能亲自来这里等着你,已经是逼不得已了,至于生死相搏,你不配,而本座也不敢去赌你翻盘的可能。”
“同为大帝,你跟嬴帝差的真是太远了,如今连大帝的自称都不敢了么?”
“普天之下,如今只有嬴帝可以如此自称。”前朝大帝一脸平静的诉说着这个事实,到了如今的地步,他已经没有如同嬴帝一样的资本,而且他只是一尊法身。
蒙毅嘲讽没用,他便不理会前朝大帝,自顾自的开始琢磨如何从这里逃出去。
既然对方没动手,那就只是想将他困在这里。
而前朝大帝在镜面之中,随着蒙毅的走动而走动。
“你不想知道,本座为何将你引到这里,将你困在这里么?”
蒙毅不理会他,拿着罗盘,开始寻找出路。
这无数镜面组成的倒扣大碗,是前朝镇国公的法相所化,当年这位镇国公,将自身法相修成了一面银镜,不但可以反弹对手的力量,而且最强的招式,便是化作无尽回廊。
无数的镜面相互映像,会在镜中映射出无穷无尽的世界,想要从这里冲出去,就要在无穷无尽之中找到唯一一条正确的路径。
再要么,就是以一力降十会的绝对力量,在一瞬间将整个无尽回廊敲碎。
数万年前,那位镇国公曾经以此神通,困住了尚未抵达巅峰的嬴帝本尊足足三天的时间,最后被嬴帝强行打碎一切冲了出来,那位镇国公也因此陨落。
之后留下了道宫和银镜,远没有巅峰时的威能,可是也非此刻的蒙毅能靠着绝对的力量强行打碎的。
如今的无尽回廊,无人能操控出那种无穷无尽的变化,只能靠着自行演化,如此便有了规律,有迹可循,蒙毅最擅长的便是这种事,他有信心能找到路径,只不过需要时间而已。
“秦阳传道人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他倒是聪明,先一步自己捅了出去,自己掌控节奏,不让自己陷入被动,想来他已经计划好了,如何能洗脱掉这个嫌疑。
他是个太大的变数,他已经影响我们的计划太多次了,既然没办法收入麾下,便不能再留着他了,他必须要死。
就如同这一次,他又打乱了我们的计划,原本的计策用不上了,思来想去,只能用你当做棋子,逼他就范了。”
一直没理会他,只是在无数镜面之中穿梭的蒙毅,脚步一顿,盯着前朝大帝,缓缓道。
“你错了,没人可能会因此就范,你只能暂时困住我,却无法将我活捉。”
“我知道,你有很多特别的本事,没人能将你活捉,只要你死了,秦阳必定会第一时间知道,但是本座没打算杀你,也没打算给你机会搏命,本座只是想让你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而已。
但是盗门守陵人,却依然会被大嬴活捉,公开处决,你说秦阳会不会去救这位守陵人?
只要他动手,他先一步动手做的一切,都是无用的,他会坐实了目前越来越没人信,嬴帝更是彻底不信的谣言。
你觉得以秦阳的心性,他会看着你死在他面前而无动于衷么?”
蒙毅心中一震,忽然懂了。
“原来你是来诛心的,你不敢亲自动手,你怕有万一,你是想让我在这里自裁么?”
“呵呵……”前朝大帝笑了笑:“你若是觉得是假的,自便吧。”
蒙毅心中一沉,他知道前朝大帝说的肯定不是假的。
没人能将他活捉,然后去威胁秦阳,因为这个世上,没人可以阻止他选择去死。
他若是信了这话,现在立刻自裁在此,他死了,秦阳绝对会第一时间知道。
但是若是他没死,大嬴抓到了所谓的守陵人,那位假冒的守陵人,肯定也会有办法,装的跟真的一样,瞒过所有人,包括秦阳。
秦阳是个好孩子,绝对会义无反顾的去救他,区别只是怎么救的问题。
这一刻,他忽然想到卫师兄临死之前说的话,他对张伟和秦阳,难以自抑的关怀,会是一个桎梏,在关键时刻,会是一个致命的破绽。
蒙毅心里有些复杂,他自问过,有朝一日会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但他很确定,他哪怕是死,也不能让秦阳和张伟落入到同样的境地里。
他却从未想到过今日这种情况。
无法确定消息准确,无法确定秦阳是否能应对,甚至无法确定,这是不是前朝大帝想要三言两语的逼死他,用这种毫无风险,根本不可能有万一的方式。
因为他现在就算是想要同归于尽,都不可能了。
越来越多的念头浮现,蒙毅担心秦阳的处境,担心秦阳看不穿,担心秦阳真的会去营救。
无数的担忧涌上心头,无数的不确定。
蒙毅缓缓的伸出手,掌心对着自己,一点灵光缓缓的亮起,他最好的选择,就是直接自杀,只要他死了,所有的阴谋统统都会化为乌有。
前朝大帝站在镜面中,静静的看着蒙毅,等着蒙毅自杀。
忽然,蒙毅长叹一声。
“关心则乱啊。”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了,你没时间做出选择了。”前朝大帝很平静的补了一刀。
蒙毅压下纷乱的心绪,强行让自己镇定了下来,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好半晌之后才道。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却只需要一死,就能化解,你何必如此费力,我若是想死,你拦不住我。
无论我死于不死,你都是赢家,可是相比之下,对于我来说,秦阳的命比我的重要,对于你们来说,杀秦阳,现在已经比杀我重要了,对么?”
前朝大帝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哈哈哈……”蒙毅大笑三声,满怀欣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啊,能让你们如此忌惮,好,真是太好了。”
蒙毅慢慢的镇定了下来,他回忆着有关秦阳的一切,想到秦阳步步为营,一步一步的走到今日,回忆着当初一同教导秦阳和张伟的日子……
他落到地面,随意的坐在地上,脸上挂着笑容,仿若慷慨赴死。
等了几个呼吸之后,也不见蒙毅有什么动作,前朝大帝眉头微蹙。
蒙毅轻笑了一声,愈发镇定,思绪也越来越清晰。
“我相信秦阳。”蒙毅丢下一句话,便自顾自的打坐,跟前朝大帝耗上了。
前朝既然如此忌惮秦阳,又知道我何惜此身,所谓的局,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我自裁在此。
既然我死了,他们想要引诱秦阳去救援的事,岂不是完全失败了。
然而秦阳比我重要,他们的真正目标是秦阳。
他们不至于只是为了逼死我,却在针对秦阳的事上虎头蛇尾。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我死只是第一步,还是必要的一步。
他们要的不是除掉我和秦阳之一,而是想要全部除掉,而我自裁在这里,死了之后,他们想要去坑秦阳的事,才能更好的进行下去。
无尽回廊,乃是数万年前最强的封禁神通,不仅仅可以封禁对外的感知,甚至还能彻底屏蔽掉对外面的感应。
如今看来,怕是连魂灯命烛的感应都能暂时屏蔽掉。
他死在这里,秦阳也未必能知道。
蒙毅心中暗叹,再次觉得卫师兄说的对,他对晚辈的关怀,会在关键时刻关心则乱,差点就中计了。
他若是跃入时光之河自尽,严格说并不是死了。
可若是自裁在此,自断生机,前朝大帝必定早有准备,会有办法让他留下尸身,有了尸身,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可能在最后时刻被押赴刑场的人,会真的变成他了。
秦阳和张伟是个好孩子,肯定会来救他。
那才是真正的中计了。
他现在不能死,他觉得应该相信秦阳,如今的秦阳,肯定可以轻易的识破对方的把戏。
蒙毅如同老僧入定,再也没了动作。
前朝大帝眉头微蹙,忽然觉得是不是世道变了,原来的情报已经不管用了?
道门这数万年来,苟延残喘,最看重的便是传承,典籍的传承,香火的传承,信念的传承。
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只要是出现选择的时候,先辈必定会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为后辈谋取一线生机。
可如今,这位当代守陵人,竟然不动了?
前朝大帝想要亲自动手,心里却又对这位守陵人极为忌惮。
曾经接触过时光之河还未死,只是丢了一双眼睛的奇人,必定能再次接触时光之河,逼急了对方同归于尽,在那种伟力之下,他也会如同婴孩一般,毫无抵抗之力的被卷入进去。
他不敢亲自动手去赌那个万一。
只能去逼死对方。
可是为什么他不去死?
肯定是有情报错了。
想到当初代国公曾经数次提到,情报人员的能力已经跟不上了,他还未曾觉得是情报的问题,而是对手的能力问题。
如今他也有些觉得,代国公说的对。
……
秦阳躺在躺椅上翻来覆去,跟一跳主动翻面晒的咸鱼一样。
望着大门的方向,简直是望眼欲穿,就等着卫兴朝来了。
可是别说卫兴朝了,徐正强都没来。
等的不耐烦的时候,定天司终于来人了。
徐正强带了一队人马来到绝地庄园之外,见到秦阳也不行礼,一手举着一卷圣旨,一手握住腰间的刀柄,一脸肃穆的大喝道。
“秦大人,近来谣言纷飞,出了不少乱子,朝中御史弹劾众多,陛下亲自下令,令秦大人前往定天司,协助调查。”
话音落下,就见徐正强带来的人,已经手握腰间刀柄,站在两侧等着了,大有秦阳敢抗旨就动手的意思。
秦阳心中纳闷,什么情况?
嬴帝个狗东西,说翻脸就翻脸么,还是他们真的查出来什么东西了?
不能吧,说实话,他这些年还真的跟盗门没什么联系,办了两次驻地,他都没回去过。
念头一转,面上却露出一丝微笑,对徐正强拱了拱手。
“身为臣子,这是应有之义,正所谓清者自清,既然陛下有令,臣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徐大人,请吧。”
秦阳迈步走出了绝地庄园,跟着一脸严肃的徐正强离开了绝地庄园,直奔离都而去。
到了离都,入了城门,到了定天司府衙的时候,跟随着的护卫才退走。
那些人走后,徐正强心底顿时犹豫了起来,虽然他觉得谣言是假的,肯定是周王在针对秦阳,可他觉得没什么用。
思来想去,甭管真假了,秦阳之前对他的确不错,虽说大家是有交易的性质,可他是真的没给过秦阳什么重要的情报。
就算只是酒友,他也没拿出来过什么值得称道的好酒,反而秦阳拿出过上百种好酒招待他了。
无论什么身份,秦阳也不曾亏欠过他什么,反倒是他一直在占秦阳的便宜。
进门的瞬间,前后交接的时候,徐正强暗暗一咬牙,伸出一只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秦阳的手臂。
“秦大人,请这边走。”
嘴上这么说,但是同时还有一句话,在秦阳的心中响起。
“守陵人被抓,秦先生小心。”
第六零六章 交锋,离去
秦阳的脚步一顿,心里骤然一个咯噔。
每一代能被称之为守陵人的只有一个,而明面上,守陵人传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这三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就只有蒙师叔了。
逗我呢吧,蒙师叔会被抓?
可是想到卫兴朝忽然之间的大胆行动,还有一直没反应的嬴帝,竟然会下旨让他前往定天司协助调查,中间还派了两队明显不是定天司的高手一起。
嬴帝这个狗东西,摆明了又是疑心病犯了,大有确认一点就直接下杀手的意思。
想到一直没动静的周王,还以为他是先求稳,等到坐上储君之位的时候再秋后算账,没想到这货早就有准备了。
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用蒙师叔,来逼着他彻底暴露。
心里闪过一连串的念头,但他还是压根不信蒙师叔会被抓的事。
眨眼间,秦阳就将诸多杂念压下,含笑对徐正强点了点头。
“我还没进过定天司的府衙呢,不认识路,劳烦徐大人带带路吧。”
隐晦的表示了感谢,秦阳算是对老徐是刮目相看。
一直以为这货是摸鱼的老油条,圆滑世故,有好处往上凑,有麻烦躲的远远的,有机会立功了毫不客气,难度大了就会躲起来。
老是在他这占便宜,混情报,却没给过什么好情报,秦阳也没在意这些事,反正权当是交个酒友了。
没想到,老徐在关键时刻,明知道他可能是道门传道人,这次来,不但是一次试探,更是埋着大坑,说不定就会万劫不复了,他竟然还敢先提醒他一句,可能会遇到的情况。
就这么一句话,绝对顶的上秦阳之前给他的那些情报了。
老徐带着秦阳向着里面走,沿途驻扎的人手众多,甚至还有几个一脸死气,眼神看不到半点灵动的高手,只是靠近一点,秦阳都觉得寒毛炸立,这些人给他的感觉,特别不好。
这让他想到了传说中的定天司内侯,真正的刽子手。
一路来到定天司大狱门前,感受着这里森然压抑的气氛,秦阳面色如常,直接来大狱谈话,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徐正强引路到了这里,就没有继续前进了,一位内侯板着一张死人脸,站在大狱门前,接手了带路的事情。
踏入了定天司大狱,秦阳的身体一震,感觉到有股奇特的力量镇压在他身上,体内的真元、气血,通通都被镇压,稍稍调动真元,试探性的反抗了一下,那股镇压的力量却忽然暴涨。
秦阳果断的放弃抵抗,所有的真元都纳入海眼,平复气血仿若一个凡人一般,那股镇压的力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进入了大狱,沿途一座座牢房里,关押着各型各样的人和其他异族,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地牢里,充斥着压抑、绝望、巅峰的氛围。
寻常修士,进了定天司的府衙,必定先怯三分,再被镇压了修为,进入传说中有去无回的大狱之后,怕是都已经喘不过气了。
秦阳耷拉着眼皮,知道这是卫兴朝已经开始下手了,这一路行来,便是心理上的压制。
心里默念静心咒。
“我乃大嬴忠臣之中的忠臣,什么道门盗门的,从来跟我没关系。”
“我是忠臣,跟我没关系,我是忠臣,跟我没关系。”
“我为大嬴抛头颅洒热血……”
默念了几遍静心咒之后,秦阳心中仿若升起一轮烈日,光明普照,坦坦荡荡,腰板都直了起来,脸上更是一副从容不迫,光明正直,根本不怕问话的样子。
一路来到了中间一处刑讯逼供的地方,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刑具,刑具之上怨气死气,杀气血腥气若隐若现,这是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沾染的鲜血太多,有生灵性,自动收敛气息,省的凶性太盛,反而会遭到忌惮。
卫兴朝面对着一堆刑具坐在那里,看到秦阳来了之后,也不起身,只是伸手虚引,请秦阳入座。
“秦大人,请。”
做的这一切,完全合乎规矩,区别只是协助问话的地方,变了一下而已。
秦阳自顾自坐下,很随意的笑道。
“卫大人可是要问最近谣言的事?”
“算是吧。”卫兴朝也随意的回了一句,就在这时,俩内侯架着一位披头散发,眼蒙着一条黑布的老者,从后面走了出来。
他们用粗暴的手段,将老者的四肢钉在了刑架上,老者一声不吭,四肢和嘴唇微微哆嗦着,手臂上青筋毕露,显然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秦阳一眼就认出来,来者就是蒙师叔。
气息、样貌、甚至右边嘴唇翘起的时候,会比左边稍稍高一点,都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在这里被镇压了所有力量,他没法通过更多的办法来确认。
说实话,若不是徐正强提前给他透过底,让他有了心理准备,他骤然看到这幅画面,可能真的绷不住了。
心绪如同山崩海啸一般用上心头,他不敢相信蒙师叔怎么会被抓,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这就是周王那个狗东西做的准备么?
他知道平白无故的指责,根本没有用,只能这么来么?
无数的念头一闪而逝,他强压本能浮现的心绪,面色如常的看着这一幕,眼中似乎还带着些许疑惑,似是不明白卫兴朝这是搞什么鬼。
瞥了一眼囚犯之后,他就转头看向了卫兴朝,神情平静,可是却还是带着一丝不悦,似乎觉得自己被杀鸡儆猴了。
卫兴朝微微眯着眼睛,从蒙毅被带出来之后,他就没有去多看蒙毅一眼,而是一直盯着秦阳。
看到秦阳的第一反应,看到了秦阳的眼神变化,看到了瞳孔的本能变化,还有后续的反应,一切都跟骤然间看到一个陌生囚犯一样。
他心里也不由的画出一个问号。
难道真的只是谣言么?
“卫大人,这是……在向我示威么?还是杀鸡儆猴呢?”秦阳看着卫兴朝,神情里带着一丝不满,他靠在靠背上,两只手的手指交叉着错开,放在腿上,以微不可查的幅度,缓缓的动着手指,仿若有了火气,却被压制了下去一般。
“卫大人,你想问什么,想怎么审,直接来找我就好了,我们同朝为官,不用玩这种把戏,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就算是外面谣言满天飞,说我秦某人一千多年前挖了他们家祖坟,行啊,我认了,可是有什么用呢,假的就是假的。”
“秦大人误会了,我只是请秦大人来协助而已,并非将秦大人当犯人审问,秦大人若是清者自清,只需要配合就行了,如此,你我也好尽快给陛下交代。”卫兴朝沉着脸,不咸不淡的回了句。
他的眼神瞥过秦阳的手指,顺势转向了刑架上的那位老者。
内侯手握一柄尺长的弯刀,划过了老者的身体,明明没有一点伤痕出现,老者却像是经手了巨大的痛苦,身子都在颤栗,他的手指如同抽筋了一般紧绷,微微颤抖着。
等了一两个呼吸之后,卫兴朝才继续道。
“盗门余孽,最关键的两个人物,一个是传道人,一个是守陵人,传道人已死,而眼前这位,便是当代守陵人,我们之前抓住了守陵人传人,也已经死了。
只是此人颇为硬气,一个字都不肯说,我找秦大人来此,也只是为了澄清一下谣言,秦大人可否认识此人?”
秦阳坐直了身子,露出一丝微笑,缓缓的道。
“不!认!识!”
卫兴朝笑了笑,拍了拍手,对面的墙壁忽然化为幻影消散,其内一个手握一支笔,身前悬着一页页纸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对方将那一沓子纸,递给了卫兴朝,屈指对秦阳做出一个手势。
那是盗门的暗语,表示见过新任传道人的意思。
秦阳面色不变,终于明白卫兴朝为什么要他来这里了。
他顺势做出一个手势,屈指微颤。
那人微微一怔,默不作声的退后一步,回到了墙里。
“秦阳,可能你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盗门苟延残喘多年,而我们曾经也抓过不少的盗门中人,哪怕其中硬汉颇多,但终归是有一些骨头没那么硬的人,你们的暗语,定天司暗中已经掌握了不少了。
之所以没暴露出去,是因为没有大鱼值得让我们暴露这一点,这位最后的守陵人,和你这位最后的传道人,就是最大的两条鱼。”
卫兴朝含笑抖了抖手中的纸张,自顾自的念了起来。
“你怎么被抓住了?什么时候的事?”
“你别管我,千万不要冲动。”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你快走,这是个阴谋,薪火相传,生生不息,只要你不死就足够了。”
随着卫兴朝念出这些话,周围的内侯,也已经停下了手,死人一样的眼睛,全部都盯着秦阳,墙上挂满的刑具,似乎都感应到了要有新的客户,自动颤抖了起来。
卫兴朝死死的盯着秦阳的眼睛,而秦阳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卫大人,你可真有意思,你若是想要至秦某人于死地,大可不必如此,堂堂定天司首尊,这么做太掉价了。”
秦阳的声音慢慢的变得肃穆,变得越来越认真。
“我再说一遍,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从来都没见过,他姓甚名谁,我根本不知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是卫大人想要现在就讨好未来的新主子,尽管来,我秦某人若是皱一下眉头,就算我输。”
卫兴朝眉头微蹙,瞥了一眼周围的人。
“秦阳,都这种时候了,你觉得你将这件事,硬生生的扯到周王那里有意义么?”
甭管是不是戴高帽,这种话他都不能应,身为定天司首尊,讨好皇子乃是死忌,任何话柄都不能落下。
他将手中的纸丢在桌子上,鹰隼一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秦阳,又一挥手,将好几箱子资料丢在地上。
“秦阳,这种时候,你否认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你费尽心机,来到大嬴,搅风搅雨,设计前朝,以至于让前朝代国公,对你恨之入骨。
你好好的幽灵船长不做,数十年来,窝在大嬴,在你没出现之前,根本没有这么多乱子。
你没来的时候,神朝之中虽然争斗不休,皇子之间剑拔弩张,各个朝臣,各个势力,都有支持的人。
可你来了之后,臣田侯死了,南境变了天,献国公死了,叶尚书死了,太子薨,赵王被废,幽禁死牢,最后的周王,也险些被废。
你没来之前,大帝姬只是一个没有封号的尴尬帝姬,如今,大帝姬大权在握,声望无两,如今唯一有资格继承储君的皇子,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而现在外面又传出谣言,大帝姬有争夺储君之位的意思。
普天之下,除了盗门掌握的情报网,还有你这位富得流油的幽灵船长,还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谣言传的如此沸沸扬扬?”
“之前代国公曾捅出来消息,你曾经去过玄镜司秘库,拿走了前朝私藏的数百颗灵脉。
而我们最新得到的消息,当时还有一封册封的圣旨,帝玺,和前朝的万法之书。
册封的圣旨,你是不是用在了臣田侯身上?坑杀了臣田侯?
帝玺呢?帝玺是不是也是你暗中丢出去坑害他们的?
还有万法之书呢?在哪里?
你还会盗门的暗语。
而且,我告诉你,我们是怎么知道你的,我们抓到了盗门的守陵人传人,以秘法逼他说出了实话,那时候,我才知道你就是新的传道人。
秦阳,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觉得狡辩还有用么?
你来到大嬴,到底是为了什么?”
卫兴朝眼睛里冒着血丝,他是真的一点证据都没有,可是他现在近乎可以确定,秦阳就是盗门传道人,藏的最深的那一个。
哪怕那一桩桩,一件件,明面上暗地里,都跟秦阳扯不上直接关系,可是每一件事后面,多多少少都有点关联。
只不过秦阳藏的太深了,额头上的忠字,简直已经可以亮瞎人的眼睛,很不客气的说,前退三千年,甚至是五千年,都没有比秦阳更亮眼的臣子了。
秦阳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
“卫大人,你不去写小说可惜了,外面那些在酒楼里为了吹嘘自己知道的多,编故事黑我的人,论想象力,跟你提鞋都不配。”
“你还不承认么?秦阳,你折腾了这么多,到底还想干什么?是为了推翻大嬴么?”
“卫大人,你不用试探了,我再说一遍,我比任何人都想维护大嬴,心里有半点推翻大嬴的想法都没有。”秦阳顿了顿,看着周围的随时准备出手,将他乱刀砍死的内侯:“卫大人,今日是不是若是不说明白,你就要将我弄死在这里么?”
“行吧,实话说吧,当年我把嫁衣背出来……算了,还是简单说吧,是为了嫁衣,噢,就是大帝姬。”
秦阳一脸坦然,这话绝对是出自真心。
复杂点说,是为了嫁衣能上位,然后让嬴帝本尊失去神朝的支持,没了根基,让这狗东西永远的在念海里轮回去吧,现在再顺便加一条,搞死前朝大帝。
这一段简称为了嫁衣,没毛病吧。
气势正盛的卫兴朝,稍稍呆了一下,他完全没想过会是这个结果。
“为……为了大帝姬殿下?”
“卫大人啊,坐下说吧。”秦阳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瞥了一眼旁边挂着的蒙毅:“老卫,你确定要这个人听着我们谈话么?”
卫兴朝的思路有些跟不上趟了,秦阳的转折,让他差点栽在地上。
沉思了一下,对手下人挥了挥手,让他们带走了蒙毅。
“我以为那种瓜皮谣言,但凡是有点脑子的肯定是不会信的,我也懒得理会,没想到卫大人你竟然如此深信不疑,行,你想知道的,我全给你说了行不?”
“对,没错,我有钱,有钱是我的错?有人想要搞我,散布谣言,我当然不能忍了,我花钱让我的人,去澄清,可是完全没用啊,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后面我看也算了,反正正面澄清不了,就反面澄清得了,让我的人也跟着黑我,反正全部都给我扣黑锅,这样,有脑子的肯定不会信这种瓜皮谣言了。”
秦阳换了个姿势,想要抓点瓜子啃着扯淡。
“有瓜子么?”
“嗯?”卫兴朝愈发感觉跟不上节奏了。
“算了,我继续说了,你们说我去过玄镜司秘库,我啥时候说我没去过?我灵脉不是都散财了么?还想让我怎么样?之前的事你可别说你不知道,这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你以为我想要那些灵脉啊,那些灵脉放在箱子里落灰,落了好久了,我压根用不上,还嫌占地方。
所以代国公这人坏的很,老以为别人跟他一样贪财。
至于什么圣旨啊帝玺,更是扯淡,我敢要这东西么?代国公之前连灵脉都捅出来了,为什么不提帝玺?他提了想要坑死我多容易,我就是有三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你还是定天司首尊呢,为陛下效力,怎么就没点主见,听个谣言都信,别什么事,都往我头上扣。
至于万法之书呢,的确在我手里,但这个东西我一直打不开,我也寻思着,下次开拍卖会的时候,直接卖了得了,留着占地方。”
说到这,秦阳微微一顿,瞥了一眼卫兴朝。
“这可是我玩命从前朝那弄到手的,你不会想要空手套白狼拿走吧?”
卫兴朝面色一黑,秦阳话都说成这样了,他就算是有这个想法也没法开口了。
只是他没注意到,节奏慢慢的被秦阳带偏了。
“前朝恨我入骨,他们倒是想直接动手,可是他们办不到,只能想办法阴死我了,之前我去见过周王,我非常确定,周王就是跟前朝勾结了,但是我没证据有什么办法。
人家现在都洗白了,成了受害者,这还是虚空真经传人,忽然出现,二话不说死在我门前,代国公个瓜皮,也不逃跑,莫名其妙的来送死,我才想明白的。
那时候我就在想,似乎也只有周王有前朝皇族的血脉这一点,才能让代国公他们这么做了,然而我才刚开始差人去追查呢,就被你卫大人带到了这里,一副要乱刀砍死我的架势。”
“怎么又说到周王了。”卫兴朝眉头微蹙,打断了秦阳的话。
“老卫啊,你快拉倒吧,你可别说你们抓到这个什么守陵人,又把我带进来,给我下了一堆套,等着我去钻,周王没有出大力?”
“盗门暗语……”
“快别提暗语了,你们的人什么水平?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有了暗语对话了?盗门的暗语有七种,你们知道么?就这点水平,还敢偷窥下套。”
“七种,你怎么……”卫兴朝一怔,他们一直以为有一种,而且得到的还是不全的,可是跟着,就回过神了,不对啊,被秦阳带着走了,秦阳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呵呵,我连上古妖文都会,按照你们的垃圾标准,我会一百九十八种符文语言,会三十八种口语,至于完善的暗语哑语,我会十八种,有问题么?”
卫兴朝的脸都快皱到一起了,想到了当初北境的事,那时候也是秦阳第一个发现杀字碑陷阱的,可是没人信。
既然秦阳现在敢说,自然是真的会的。
卫兴朝脑袋里乱糟糟的,他心里其实也越来越倾向于,有人要坑害秦阳,哪怕他自己不喜欢秦阳这个人,可是他现在也觉得,所有的侧面证据,似乎都不适用了。
甚至于最关键的下套,似乎都有问题,他想到了当时手下的专家,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那时候秦阳似乎就发现问题了。
重新梳理了秦阳的资料之后,卫兴朝也发现了,秦阳的确是一直跟着大帝姬厮混,做出来的事情,也一直是在帮大帝姬。
秦阳是传道人的所有证据,都显得愈发空洞,他手里所有的资料,反倒是愈发证明了秦阳的那句是“为了嫁衣”是真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阳站起身,摇身一震,运转巫咸经,靠着纯粹的肉身,硬抗着这里的镇压,一股苍茫古老的体修之气,隐而不发,一挥手,身前便摆出来三样东西。
鬼神令、噬心蛊、三生鬼柳。
秦阳一脸肃穆。
“黎族少主。”
卫兴朝痛苦的闭上眼睛。
他终于明白,错了,全错了。
黎族少主,为了嫁衣。
最简单的答案。
特有的气息做不了假,他认得,甚至只有巫咸经这种最纯粹的体修,才能硬扛着这里的镇压而不倒。
信物也做不了假,这个身份,也根本没人敢去伪装。
幽灵船长,可能是盗门的人,黄泉魔宗弟子,也可能是盗门的人,因为他们可以是任何人。
唯独黎族少主,不可能是任何人。
想到近些年来,南境与南蛮之地之间安稳,想到大帝姬去巡狩四方,南蛮之地客气的不像话,黎族也很客气。
忽然间,他全懂了。
甚至于他觉得自己不喜欢秦阳,也有了答案,他不喜欢离都的二代纨绔,就跟秦阳这狗东西是一路货色。
压下哽在喉头的一口老血,卫兴朝沉着脸拱了拱手。
“多谢秦大人前来协助审查。”
“卫大人客气了,身为臣子,应有之义。”秦阳假惺惺的客气了一句。
等到秦阳转身走出去的时候,卫兴朝望着秦阳的背影,鬼使神差的补了一句。
“秦大人,七日之后,守陵人处斩,可愿来观看?”
“看我有空没。”秦阳头也没回的挥了挥手,晃晃悠悠的离去。
等到秦阳走后,墙壁再次洞开,那个语言专家走了出来,欲言又止。
“他说了什么?”
“大人……他走之前,至少用了十几种暗语,可是我只看懂了三种,全部都是一个意思,他说您是……”
“是什么?”
“是瓜皮。”
卫兴朝脸色一黑,一挥手,旁边的墙壁也随之消散,里面有一张桌子,摆着定天司的古镜。
“可有发现?”
“没有,句句出自真心实话,包括最后的暗语。”
“……”
第六零七章 反了反了,挨打也是白挨
卫兴朝盯着身前的手下看了许久,轻轻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将他的脑袋按进胸腔的冲动。
俗话说,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但这毕竟只是俗话,办事认真负责的手下,他不能说对方办错了。
他压下火气,回归到正事上,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去回想,秦阳除了那会用了暗语之外,中间再到最后走的时候,那些是暗语,他其实无法确定。
可能只是随意的动了动手指,也可能只是眼神的变化,亦可能是说出口毫无意义的话里,却包含着暗语。
暗语的种类非常非常多,只是简单的暗号,其实也算是,可是这些都是不成体系的,真正成体系的暗语,类似一门正常的语言,可以直接用来交流和表达的。
秦阳当着他的面,拐着弯的骂了他十几次,他都完全没反应,现在生闷气,也只能憋着,事后再去提起这茬,丢的也只是他自己的脸。
他到现在,也还没法接受,事情会完全出乎预料,向着另外一个谁都没想过的方向发展。
可是对于秦阳的所有指控,嬴帝都不可能信了,一丁点都不会信。
盗门潜藏暗中多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渗透的更是没法彻查。
这世上盗门渗透不到的地方,极为稀少,他到现在也敢说,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吏之中,绝对有盗门的人在。
如此就更不用说那些需要在外收弟子的门派了,铁定会被盗门渗透。
就算是说盗门渗透到了一直封闭的黎族,他都可能信。
但黎族少主是盗门的人,算了吧,这种话说出来,都不能算是侮辱人的智商,而是践踏人的尊严。
盗门真要是有这么厉害,拐走了人家的少主,给他们当什么传道人,还没被黎族上三黎的老鬼追杀到天涯海角,那大嬴和前朝还是趁早一起手拉手,选个风水宝地,打造好寿材,主动躺进去得了。
心里信了归信了,可是临了的时候,他还是不甘心,还是觉得是不是还有那么一丝丝微不足道,可以忽略的可能,谣言是真的呢,那位守陵人传人说的是真的呢。
他告诉了秦阳行刑的准确时间,请秦阳来观摩。
正当卫兴朝纠结的之后,一个手下急速冲了进来。
他面无血色,胸口一个大脚印,胸膛都塌陷了下去,显然这是被人一脚踹出来的。
“大人,大帝姬率人强闯定天司,已经打进来了。”
……
周王还在蹦跶着,送餐的人还没到。
他之前的确是早就准备好对付秦阳的策略了,只是还被行动呢,就有人先一步捅了出去,谣言纷飞,都传出花了,他原本的计划,只能被迫夭折。
好在根据现有的情况,再加上前朝的配合,立刻制定了一个更好的计划。
盗门守陵人,就算是前朝大帝的法身,也不敢将对方逼急了,抓又抓不住,死磕又不敢,简直能把人恶心死。
根据现有的情况,制定了一个一箭双雕的计划,用盗门一贯的理念和行事风格,利用秦阳逼死守陵人,再反过来利用守陵人逼迫秦阳自寻死路。
而这一切计划出现的契机,便是他们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一个盗门的叛徒。
事实上,百年前,他们就已经在找这个人了,一直没找到。
后来因为一个意外,他们这才明白,为什么一直没找到,这个人竟然一直隐藏在东宫之中,在老太子还在的时候,一直都是老太子的影子幕僚。
历经波折之后,他们用尽各种手段,将这个人握在了手里。
当年那五十支杀神箭,便是此人出的手。
守陵人那边用不上此人,可是秦阳这个藏得最深的家伙,想要将他骗过去就没那么容易了,只有真正的盗门核心的人,才有可能办到这件事。
最重要的,他们不但要骗过秦阳,还得骗住定天司,卫兴朝是拿不到剧本的,他只能是里面的一个重要角色。
本来这件事跟大帝姬没什么关系,但近来谣言纷飞,其中提到了大帝姬的部分,让周王心生警惕,准备顺势给大帝姬挖个坑。
之所以在这个时间行动,就是因为大帝姬马上就要回到离都了。
这边刚被带走,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大帝姬耳朵里。
盗门守陵人传人身陨,守陵人被活捉,秦阳被定天司带走,还有嬴帝派遣的两队禁卫高手压阵,他被直接带进了传说中有进无出的绝地,定天司大狱,秦阳的护卫消失无踪,据说是被困在某地了。
嫁衣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何止是晴天霹雳。
消息隐秘,行动迅速,一击必中,带入大狱。
无数再也没从定天司大狱里出来的人,曾经经历过的标准程序。
而这一次还多了守卫嬴帝的禁卫高手。
秦阳是什么身份,早已经不重要,她也从来没刨根问底过,她压根不知道这一点。
她得知了谣言,也是晒然一笑,尤其是听说了谣言以可怕的速度辐射开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秦阳的手笔,秦阳自己会解决,嬴帝也肯定不会信。
哪料到情势急转直下。
定天司大狱,那是什么鬼地方,再聪慧再坚韧的人,进去之后都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无论真假,只要卫兴朝想,那怎么也都能给变成真的。
一想到秦阳已经进入大狱很长一段时间,而秦阳的护卫也真的不见了,她知道时间耽误不得,如今想要救人,似乎只有直接强闯定天司大狱救人的下下策了。
等她冲回离都,紫鸾已经提前在这里等着她了。
紫鸾迅速的报告了一下情况,跟之前接到的消息没什么区别。
嫁衣听了之后,遥望着宫城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睛有些发红。
“这位陛下,高高在上的大帝,是要将所有人全部杀光才能安心么?他也会怕成这样啊!”
嫁衣拿出飞鸾令,一挥手,化作火焰长剑在手,脚底火焰涌现,将其包裹在内,眨眼间,火焰散去,嫁衣一袭长裙,瞬间换成了领兵的甲胄,杀伐之气喷薄而出。
“这狗皇帝不是整天防着别人反么,今天就反给他看了!看看烽烟四起,前朝伺机而动的时候,他能如何!”
嬴帝本尊不在,以她今日的威望和实力,再加上大嬴的局势,直接反了,也不是毫无胜算,就算杀不了嬴帝法身,但只要杀出离都,裂土为王也并非难事。
“紫鸾,召集巡天使,重组飞鸾三卫,传令四境将领,谁敢动谁死,传出去话,挡我者,格杀勿论。”
嫁衣怒火冲霄,这次是实在忍不住了了。
紫鸾连忙拦住嫁衣,想了想道。
“殿下,稍安勿躁,前些天你让我去问问秦先生谣言之事的时候,秦先生曾问过我,想不想砸了定天司的大门出出气,他说要是某些人争气一点,说不定过些天,就能让我去砸了定天司的大门。
只是当时秦先生说的,我听着像是玩笑话,如今看来,似乎秦先生早有预料,已经定下了计策。”
“嗯?”嫁衣眉头微蹙。
“殿下,不若我们先去营救秦先生,救了秦先生之后再行进行下一步,大姐早就说过了,只要殿下有差遣,一声令下,随时能从外层杀回来。”
“走。”嫁衣可不管那些,她已经彻底忍不住了,现在就想去宰了卫兴朝,再转身去宰了周王。
化作一道遁光,直冲定天司大狱而去。
凌空落下之后,身形在半空中显化,根本没有丝毫废话,一击直劈斩向定天司大狱的大门。
赤金色的火焰,化作一头尖锐啼鸣的火鸾,挥舞着翅膀扑下。
构成大狱的无数砖石之上,一枚枚符文亮起,化作一层层光罩,拦在了火鸾前方。
剧烈的火光伴随着爆炸声,冲天而起,嫁衣单手握剑,从火光之中冲下,一剑劈开了护罩,一身甲胄,猎猎作响,杀伐之气,简直比之大将还要更盛七分。
迎头落下之后,镇守在大狱之外的护卫们,一个个都快傻了,他们不知道现在要不要拼尽全力去厮杀。
“挡我者死。”
嫁衣娇喝一声,又是一剑劈向了大狱的大门。
如同木桩子一般,站在大狱门前的内侯,眼神死寂的看着这一剑,毫不犹豫的握刀而上,与嫁衣的长剑对碰到一起。
然而,那长刀与长剑相碰的时候,却犹如幻影一般穿了过去,斩向嫁衣的面门。
嫁衣的长剑斩过,将其左臂斩下,余威不减,化作圆弧光刃,斩在了大狱大门上。
而这时,内侯的长刀却也已经到了。
嫁衣身形一晃,好似凌空起舞的鸿鸟,轻易的避开这诡异的长刀,一只手贴在内侯的面门,掌中红光骤然爆发,化作光柱冲击而过。
后方的大门,轰然破碎,内侯也似被烧成了焦炭一般,依然保持着握刀的姿势,仰面倒了下去。
嫁衣握剑,与大门后方的众人交锋到一起。
……
“你说什么?”卫兴朝只觉面前一黑,头皮都炸了起来。
他顾不得那么多,拿出自己的官印,勾连整个大狱,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大门口的位置。
而这里,嫁衣硬扛着这里的镇压之力,一人独战十一位内侯,却将他们压的抬不起来头。
若非这里的环境限制了发挥,那十一位内侯怕是早就被宰了。
卫兴朝出现之后,还没开口呢,就见一道寸许剑光,转瞬即至,贴着他的头皮飞过,剑光强势洞穿了后方七座监牢之后,才彻底爆发开,炸开了一面墙壁,化作点点荧光消散。
“秦阳呢?”
“殿下,殿下快住手,秦阳已经走了。”卫兴朝的脸都绿了,何苦来哉啊。
“走了……”嫁衣的手一顿,眼睛里开始冒红光,身上的杀气,化作黑气,掀起暴风,一时之间,气势暴涨。
秦阳从进入这里都没出去,能走哪,走了,这不就是死了么。
卫兴朝头皮发炸,想也不想的便想要利用手中官印,瞬移到大狱其他位置。
可是他的念头浮现,人却还在原地,握着大印的手,已经握着大印飞了出去。
这时,才见周遭一瞬间浮现了七八个嫁衣的身影,一瞬间穿过了内侯的封锁,站了他的手臂。
只是没传送出去的一瞬间,他便拼尽全力的避开,身上的法衣,还有挂在脖子上的挂坠,也一同亮起,但避开之后,却又察觉到腰间一点赤光亮起。
一个婴儿拳头大的洞口,从左腰贯穿到右腰,伤口平滑,半点血迹都没有,如同伤口都被封锁了。
法衣的光辉,瞬间崩灭,挂在脖子上的吊坠,砰地一声化为齑粉。
到了这时,才感觉到一股剧痛传到了脑海里。
他根本没看到大帝姬怎么出的手,都没看到人,他便已经中招了,若非躲得快,还有秘宝防护,这一击,他就死了。
冷汗唰的一下染湿了后背,卫兴朝都快吓尿了。
“殿下,殿下,秦阳没死!没死!臣只是请他协助调查啊。”
正在这时,才见大狱内部,被嫁衣轰开的那面墙壁的缺口里,秦阳探出脑袋,颇有些不满的道。
“卫大人,我不就损了你两句么,你这个人也太记仇了吧,明知道我被镇压了修为,你这里除了迷阵之外,还有迷神之术,你也不找个人来给我带带路……呃……”
秦阳探出脑袋,看到外面的情况,整个人都有点懵。
老卫面若金纸,嫁衣一身杀气,手握长剑,洞穿了老卫的肩膀,而老卫的腰间还有一个从侧面洞穿左右的大洞,看样子,俩腰子肯定是废了。
嫁衣看到了秦阳,一口气瞬间泄了,身上的杀气逸散,化作黑火的火焰,重新化为了赤金色,而后慢慢的消散。
她长出一口气,将长剑拔了出来,这时,卫兴朝才顺势跌倒在地上,脸上的苦水,已经可以溢出来了。
他哪想到,大帝姬竟然敢直接强闯定天司大狱,而且实力竟然到了如此骇人的地步。
但是他心里却明白一件事,这次被暴怒的大帝姬按在地上摩擦,被捅了好几剑,十有**是白挨打了,弄不好后面还得继续挨打。
而大帝姬强闯定天司大狱,十有**屁事没有。
看着大帝姬握剑劈开了囚笼,一路横穿过去,拉着秦阳就往外走,卫兴朝两眼一翻,躺在那装死人,神似那些被破坏的牢笼里,蹲在墙角瑟瑟发抖装小透明,脸都吓蓝的囚徒。
等到大帝姬带着人扬长而去之后,卫兴朝才一个翻身爬了起来,倒吸着冷气嗑药疗伤,吃了药之后,连忙对手下吩咐。
“你们把这里控制住,别让囚犯逃了,来俩人,快送我入宫。”
顾不得重伤在身,他也得先一步去汇报。
秦阳这个记仇的狗东西,事还没完就敢当面骂了他一路,如今要是不先去倒打一耙,太阳都能从西边升起来!
……
“嫁衣,我没事,压根没到那一步,老卫不敢直接动刑下死手,再说,他定天司的宝物,早就过时了,神妙是有,可是太死板了。
你先别问,你现在直接入宫请罪,能不多说就不多说,老老实实先把锅背起来,认打认罚做足了姿态,千万要赶在老卫前面到。
甭管嬴帝怎么恼火,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该怎么说就怎么说,等事后,咱们再慢慢聊。”
一出来,秦阳来不及多问,也没给嫁衣问话的机会,噼里啪啦的给嫁衣一同吩咐。
嫁衣回头看了看定天司大狱,再看了一眼秦阳,再次长出一口气。
“你没事就好。”
“放心,小场面,没事,你快去,记住我说的。”秦阳再次吩咐了一句。
嫁衣点了点头,让紫鸾回去,余下的部分,暂且按着,其余人也都别动。
嫁衣来到宫城,面见嬴帝,嬴帝正站在大殿之外,遥望着定天司大狱的方向。
“嬴盈前来领罪。”嫁衣来了之后,直接拿出自己身为大帝姬的飞鸾印玺,果断认罪,一句辩解也没有。
嬴帝只是淡淡的看了嫁衣一眼,转身进入了大殿。
数十个呼吸之后,卫兴朝终于到了,他看到大殿之外,连帝姬印玺都拿出来的嫁衣,一个趔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昏死过去。
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卫兴朝嘴里发苦的进入打断。
进入之后,也不敢隐瞒什么。
之前能请动嬴帝下旨,还派了两队禁卫高手压阵,就是因为他抓住了盗门守陵人,而这个关键信息,就是周王给的,嬴帝也都知道。
如今他将审问秦阳的过程,大致说了一下,之所以不详细说,着实没意义了,他只是着重提了一下,秦阳入大嬴,为什么,秦阳到底是谁。
“黎族少主?”嬴帝那波澜不惊的脸上,也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请陛下恕臣直言,这怕又是前朝阴谋,一切都太赶巧了,臣雷厉风行,带走了秦阳,正好是大帝姬回离都的日子,又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给了大帝姬,而大帝姬……一时心焦,做出了冲动的事……”
卫兴朝打碎了牙齿混血吞,此刻还得帮人家说好话,尤其是还得帮秦阳说好话。
“所幸秦阳对大嬴倒是忠贞不二,并未对臣审查逼迫,也没有怨言,一切都是很配合,如此一切才没有到毫无挽回的余地。
这次是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他不帮着说话,秦阳和大帝姬也肯定屁事没有。
黎族少主,正好还是南蛮黄泉魔宗崔老魔的弟子,而南蛮之地的魔道三宗,浮屠魔教没个几千年恢复不了元气,幽冥圣宗近些年来那叫一个鸡飞狗跳,基本也算是废了。
南蛮之地,除了黎族之外,剩下的部门,基本可以算是黄泉魔宗说了算了。
放到大嬴这边,等同于可以说秦阳完全有能力影响整个南蛮之地对大嬴的态度。
再加上东海海族,毫不客气的说,秦阳现在一个人的影响力,比目前的前朝对大嬴的影响还要大。
人家堂堂黎族少主,当年将大帝姬从绝地之中背出来,这事不少人都是知道的。
后来秦阳背了黑锅,又有人给当初未回来的大帝姬扣黑锅,秦阳也忙前忙后的,再一路追到了大嬴,看看之前人家办的事,在北境协助大帝姬,还破获杀字碑阴谋。
后来没事了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庄园里,大帝姬去巡狩四方了,跟着忙前忙后的平复四方,老太子出殡,没人去,都好不嫌弃的去了。
朝堂之上的各位,往前百年,有谁能比得上人家。
如今被冤枉了,也是老老实实的配合协助调查,不吵不闹,不喊冤屈。
还能要求更多么?
人家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自己不喊冤,大帝姬却忍不住怒而暴起,定天司大狱那是什么地方?普天之下谁不知道啊,她担心秦阳在定天司大狱被人暗害了,也就上来砸了个门,捅了卫兴朝两剑而已。
很过分么?
嬴帝的神情都有些诡异,他都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
事情到了这一步,一切都顺畅了。
秦阳为了嫁衣跑到大嬴,做了那么多事,如今还被人设计陷害,还捎带上了大帝姬,大帝姬心焦秦阳,前来营救。
甚至嬴帝自己都有些后怕了。
哪怕卫兴朝没想弄死秦阳,可是定天司大狱内,万一有其他人有这种想法呢?
在那里外人会被镇压修为的,可是定天司的人,却不会。
在那里是避过秦阳的强大护卫,对秦阳下手的最好地方。
若秦阳真的死在了定天司大狱,会带来什么变化?
只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相反,大帝姬当机立断,果断强闯进去救人,反倒是做了好事。
“让大帝姬进来吧。”
嫁衣进入大殿,又是毫不犹豫的认错,一副甘愿受罚的样子。
“嬴盈,你知道秦阳是黎族少主么?”
“啊?”嫁衣一怔,这次是真的意外了,她想到了秦阳的话,老老实实的道:“未曾听说。”
嬴帝有些意外,忍不住笑了起来。
想到了秦阳的小动作,到现在竟然还隐藏了身份,又想到嫁衣之前强闯救人,这种小心思,他稍稍一琢磨,便明白,这是因为身份,也是因为过往。
“看来那秦阳,看人倒是挺准的,你竟然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你吃亏就吃在太实诚了,若非如此,这次也不会中了贼人奸计了。”
“行了,起来吧,朕又没说要怪罪你,你能当机立断,全凭心意,反倒是无意之中坏了贼人奸计。”
嫁衣听的一头雾水,这次的事太匆忙,她知道的还真不多,只是现在她明白,为何秦阳要她赶紧来请罪了。
因为压根就不会有罪。
忽然发现大嬴的大忠臣,背后的靠山竟然这么大,嬴帝现在没偷偷笑出声都算不错了。
一旁的卫兴朝,脸依然白的跟死人一样,他就知道,这次肯定是白挨打了,要不是他反应快,嬴帝指不定还会将他拉出去再打一顿当做安抚。
第六零八章 我要劫法场,曾经的小故事
嫁衣当然不知道秦阳这么多马甲,她没问,秦阳也不会主动告诉她。
所谓的秘密,只要知道了,就未必是秘密了。
嫁衣这种经常能跟嬴帝面对面的人,当然是尽可能的将事情做在前面,提前做好准备。
再说,秦阳是什么身份,对嫁衣来说,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不知道,表现才会完美,自然而然,毫无破绽。
至少现在,谁再说秦阳是盗门传道人,嬴帝非将他的狗头拧下来不可,这洗白洗的可比周王这货洗的干净彻底多了。
嬴帝少见的和颜悦色的安抚了一下嫁衣,若非卫兴朝被捅了两剑,又被砸了大门,上来还主动帮着嫁衣请功说好话,看嬴帝那样子,还真的想拉卫兴朝出来背黑锅。
打了卫兴朝,能让嫁衣和秦阳消气,嬴帝肯定不介意。
身份够高,权利够大,实力也高,在嬴帝这有足够的宠信,打了卫兴朝表示诚意,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近些年,卫兴朝挨了好几次打,不说风声鹤唳,弓杯蛇影,起码心里已经挺有数了。
嫁衣被送出了宫城,嬴帝就像是忘了嫁衣干的那些,往日里绝对可以算造反的事,反而大方的赏赐了一大堆宝物。
这些宝物名义上是给嫁衣的,实际上,也是安抚秦阳的。
秦阳什么身份,暂时是不能大肆传播的,知道的人就这么几个,反倒是更好,前朝的贼子,还有盗门贼子,丧心病狂,竟然想要利用秦阳来让大嬴彻底陷入乱局。
嫁衣回到了大帝姬府,一切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之前嫁衣恍若女战神降临,强闯定天司大狱,可是有不少人亲眼看到的,如今他们都懵了,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甚至于,嫁衣闯完之后,甭说禁卫军了,城卫军都没一个冒泡,定天司大狱那边,除了卫兴朝之外,也压根没人出来,消息完全封锁着。
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阳已经在大帝姬府等候着了,他吃着灵果,神情放松,一点都不像是悬崖边走钢丝回来,也一点都不担心嫁衣。
代国公可以用自己的死,成就周王,但是他还是不行,因为他死了。
而秦阳,也可以露出一张底牌,让自己成为嫁衣的底牌,但自己还活着,而且还会活的很好。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活着的才会有无限可能。
嫁衣回来之后,秀眉微蹙,到现在还没完全弄明白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阳大致说了一下,可是却什么都没承认,也没明说自己是什么身份。
只是说了过程,嫁衣心里便明白了,她遥望着宫城,略带一丝嘲讽的笑了笑。
“这位皇帝陛下,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摇了摇头,嫁衣上下打量着秦阳,语气里带着一点埋怨。
“我听说了谣言散布凶猛,就猜到是你,但你也应该早点跟我通通气啊。”
“不是我不想,而是不能。”秦阳呲牙一笑,指了指上面:“你以为那位那么好糊弄么?以你的演技,在与那位面对面的时候,根本不可能瞒的毫无破绽,那就只能从一开始就完全不需要演技了。”
说实话,秦阳还真没想到,嫁衣这暴脾气,竟然直接强闯定天司大狱,差点将卫兴朝宰了,当时发现了定天司大狱内部,被人打破,着实有些震惊。
他早些时候跟紫鸾通了通气,大抵上也只是想让嫁衣顺势做个姿态。
发展成现在这样,却也无所谓了,不需要演技,本色出演,才是最好的演技。
就是可怜老卫,被周王当枪使了,还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呃,虽然他这次的确没错。
刚被他当面骂了半晌之后,又挨了一顿毒打。
听嫁衣说完入宫的事,秦阳也没觉得遗憾,老卫没再次挨打。
三天之后,守陵人当众处斩,可还是需要老卫在的,他若是被嬴帝打个半死,在床上趴个十天半个月的,就跟不上后面好戏了,他还是有重要戏份的,不能让他闲着。
跟嫁衣聊了一会之后,秦阳再次叮嘱了一些事,至于这几天,就别出门了,装作闭门思过就行,其他人爱怎么猜怎么猜去。
谈完之后,秦阳要了一辆玉辇,从大帝姬府离开,离开离都之后,又绕了一圈绕回离都,悄悄的去了卫兴朝的府邸拜访。
卫兴朝从宫里回来,还没好好疗伤呢,听说秦阳偷偷来拜访,脸拉的跟肿了的驴脸一样。
现在比以前更讨厌看到秦阳了,听到秦阳这俩字,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心里这么想,可秦阳这个时候偷偷摸摸的来,肯定不会是为了来恶心他。
将秦阳请到了书房,卫兴朝强笑一声。
“我该称呼你什么?秦少主?秦侍郎?”
秦阳自顾自的做到卫兴朝对面,丢了一个玉瓶给卫兴朝。
“老卫啊,你这话问的太不应该了,在大嬴,哪来的什么少主,只有礼部右侍郎秦阳,你要是给面子,喊一声秦大人,不给面子了,直接喊我名字也行,反正你心里都会叫我狗东西。”
卫兴朝面色一僵,心说这狗东西真讨厌!
他拿起玉瓶,果断转移了话题。
“这是什么?”
“给你疗伤的,我专门在大帝姬那要的,你被她的剑所伤,想要靠着一般的灵药,一年也好不了,这是大帝姬特制的,可以驱除残留力量的。”
“你想干什么?”卫兴朝顿时提高了警惕,这个狗东西,绝对不可能这么好心。
“不干什么,三天后不是要处斩守陵人么?肯定会有人来劫犯人,你这幅样子,怎么去压阵?”
卫兴朝一头雾水,他也不怕秦阳会这样子坑他,当着秦阳的面,服下了丹药,转瞬之后,立刻察觉到腹中残留的灼热力量,在飞速的消散,他之前服下的灵药,也开始发挥了应有的效用,到现在还没长出来的俩腰子,也算是开始恢复了。
“你怎么知道会有人劫法场?还有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哈哈……”秦阳大笑三声,摆了摆手:“老卫,你这话问的就奇怪了,你不是说你特了解我么,我平白无故的被人坑了,差点还连累了大帝姬,你不会以为我会哈哈笑笑就过去了吧?”
“你这种被人当枪使了来对付我的,我也懒得跟你计较,你也算是尽忠职守了,可是坑我的人,这事就没完了,至于我为什么会这么确定,有人会劫法场。”
秦阳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因为要劫法场的人,就是我啊!”
卫兴朝的眼睛瞪大,着实有些目瞪口呆了,他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一个人要劫定天司的法场之前,专门跑来跟他说一声。
若不是前半天发生的事,他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暴起打爆秦阳的狗头。
原本他还是有那么一丝不甘,想看看秦阳在行刑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
可现在,他已经彻底懵了。
秦阳要劫法场,还专门来给他说了,那这是什么意思?
“老卫啊,你想啊,既然有人要害我,那个守陵人也要害我,他总不至于舍弃了自己的命来坑我吧,我说他怎么一见我,就用一种少见的变种暗语跟我说话,你们的蠢货翻译,翻译的乱七八糟,说不定也是内奸,回去赶紧宰了。
这个什么守陵人,哪这么容易被抓,他肯定早就准备好后手,肯定不会被你们这么轻易的斩杀了。
你们搞出来这个公开处斩,本身不就是为了吸引人来劫法场么?
你想啊,既然他们要这么坑我,最后也肯定是打着我的名义去劫法场,救走了守陵人,还顺手坑我一把。
想想还不如我自己来,这样还好掌控一下局势。
到时候我请来的帮忙的人,你注意着点,可别把我派去劫法场的人抓了弄死了,你放心,我这次可是为了帮你,保证那个守陵人没法活着被救走。
吸引来的那些贼人,我也会请来高手,帮你们一网打尽。
如何?”
“这……”卫兴朝语塞,颇有些无话可说,思来想去之后,他竟然觉得秦阳说的好有道理。
若是秦阳先派人去劫法场,引得其他劫法场的人一起动手,关键时刻再倒戈相向,将那些劫法场的人一网打尽,的确比他原本的布置更好。
再放远点说,说不定还能放长线钓大鱼,挖掘出藏得更深的东西。
他没法拒绝,秦阳这个狗东西,当真是报仇不隔夜,现在有人吸引了仇恨,没盯着他不放,他还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万一秦阳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稍稍闹腾一下,说不定陛下为了安抚,真会以什么失职的罪过,再次将他拉出去打一顿给秦阳出气。
“你这么说,倒也不是不行……”
卫兴朝话没说完,秦阳便将一块玉佩丢给他。
“拿着这个东西,到时候你就能分辨出来,哪些是我请来的人,哪些不是了。”
秦阳丢下这句话,根本不给卫兴朝多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
离开离都,秦阳回到了绝地庄园,念头一动,将藏在海眼的人偶师放了出来。
敢去定天司,岂能毫无准备,真要是走钢丝没走好,翻车了也有最后一道保险。
放出了人偶师,秦阳又将人偶师提前准备好的五百颗毁灭球还给他,这个东西太危险,放到海眼里心慌。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有人伪装成蒙师叔来坑他,而蒙师叔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他根本联系不到蒙师叔。
之前用画像祝由香打长途的时候,顶多算是无人接听,这次试了试,直接就成了不在服务区了,压根连连线都做不到了。
蒙师叔肯定是出事了。
秦阳觉得,对方计划作出这种事,肯定是两边一起出手的,他这边没事,蒙师叔那边就未必了。
他得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方到底干了什么,蒙师叔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健在。
这种事,去问谁最好?目前最直接的,当然就是去问那个以假乱真的冒牌货了。
对方的气息、的确就是道门传承里的法门所特有的气息,看似寻常,可盗门的人,却绝对能分辨出来。
伪装的样貌,甚至脸上褶子的细节,各种小习惯,再加上道门核心部分的成员才会懂的变种暗语等等……
各种细节,都表明了对方真的就是蒙师叔。
可惜,这些瓜皮,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以蒙师叔的性子,只会战死,永远不会这样子被人活捉。
而蒙师叔若是想死,就算是嬴帝本尊来了,十有**也是白给。
可仅凭这一点猜想,秦阳是真的没法确定对方不是蒙师叔,事有万一,万一蒙师叔还没来得及发动,就被人用什么方法强势镇压呢,修仙界出现什么事,什么古怪的宝术秘法也不奇怪。
所以他才冒险用变种暗语跟对方交流。
表面上看上去,的确是定天司的水货翻译,翻译出来的那些简单对话。
但实际上,他跟对方聊的东西,远超这个信息量。
各种信息,都是毫无破绽,对于盗门核心的事情,也没有任何疏忽,连盗门曾经的驻地,就藏在壶梁魔石圣宗的驻地之下都知道。
秦阳可以确定,对方的确是盗门核心位置的人,或者曾经是。
聊得越多,秦阳就会越相信对方就是蒙毅,但是同样,说得多了,露出破绽的可能,也会越来越大。
其中一个最重要的破绽,就是因为对方其中一个变种暗语的变化。
在秦阳进入道门,跟着张师弟一起,瞎学暗语的时候,有一个手势,秦阳顺手吐槽了一句。
手横着,手背对外,动中指、无名指、小拇指,在道门的变种暗语里,这是表示称赞、赞同、就按你说的办等意思,结合前后,才可以明确确定是哪一种意思。
当时秦阳吐槽,在他本身就会的哑语里,这是狗屎的意思。
于是乎,结合前后,整段暗语都垮了。
张正义差点笑岔气,被蒙师叔打了一顿之后,蒙师叔就将这个暗语给换成了另外一个,从那之后,在秦阳面前,就再也没出现过这个暗语。
对于其他人,这个暗语却依然还是那样,毕竟改动一个,这种需要前后呼应,才能确认意思的暗语,就必然要牵连出来更多的暗语需要改动,工程量太大了。
而这一次,面对那个冒牌货蒙毅的时候,他用的却依然还是原本的暗语,根本没用替代暗语。
中间秦阳还刻意试探了一下,连续两次都是这样。
当年的小故事,到了这种关键时刻,绝对是用来确认身份的关键东西,蒙师叔怎么可能会连续错两次。
秦阳便彻底确定,这个冒牌货,绝对是假的。
玩山寨,开马甲开到了他面前了,关公面前耍大刀,纯属弟弟行为。
想要坑自己的人,在定天司这没坑到,到了行刑的时候,那可是真正的阳谋,秦阳见了蒙毅,能忍着不去劫法场救人么。
对方都挖了个连环坑,秦阳当然顺势跳进去,反过来用对方挖的坑,坑死那些狗东西。
他不跳,对方也绝对会来劫法场,锅依然会甩给他。
那他还不如跟老卫商量一下,奉旨劫法场,从一开始就将他所有的行动,统统都放到了正义的一方,干什么都是对的。
到时候从冒牌货那问情报,再顺手宰了他。
剩下的甭管还有谁一起跳出来,谁上钩谁跟着一起去死吧。
第六零九章 雷击刑台,公报私仇
定下了该做的事情时候,就等着三天之后,再去光明正大的劫法场了。
这三天,秦阳一直窝在绝地庄园,钻进了三号密室里,一直没有钻出来过。
三号密室,在原本的计划里,是当做实验各种秘法,各种法宝之类的地方,计划之中是要将这个密室打造的,尽可能的向人偶师的人偶之躯靠近,能够承受的住各种手段。
然而,仅仅目前已经被拓展到十数里直径的范围,想要上下左右前后,全部都以高标准设立防护的话,完全是不可能的,于是乎,这地方也算是一直处于半废状态。
如今,其中一面光滑如镜,足有十数里高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资料,密密麻麻的将整个墙壁贴满了近半。
秦阳进来之后,再次将资料的数量增加一部分。
在三号密室里窝了三天,秦阳揉着有些发昏的脑袋,走出了密室,看着东方太阳就要越出地平线,朝阳紫气横扫天地,他张口一吸,绝地庄园东面,洒落的紫霞,仿若被撕扯下来一大块,被秦阳一口吞下。
闭目养神了片刻,瞳中一道紫光闪过,倦意一扫而空。
走到了前院,看到那头黄金脆皮猪,也在仰天吸收朝阳紫气,秦阳随意的挥了挥手。
“在家里好好看门。”
“大佬,你又去搞事情么?”金猪略有些好奇的问了句,它都可以算是定天司大狱的元老钉子户了,除了死牢里待的时间挺多,剩下的也就是大狱了。
对于那里是个什么鬼地方,太门清了,秦阳去那里转了一圈,砸了定天司大狱的大门,还能大摇大摆的出来,金猪对秦阳的敬畏,不由的再次拔高一个档次。
问出这个问题,纯属好奇,秦阳现在干什么,他都不觉得稀奇了。
“去劫定天司的法场。”秦阳挥了挥手,随口回了句,话音落下,人已经出了庄园大门。
金猪迈着小碎步,前腿迈上台阶,昂着头,遥望着秦阳的背影,小眼睛眨了眨,心悦诚服的赞叹道。
“大佬真牛逼啊。”
……
公开处刑的刑场,不在离都里。
在秦阳没洗白之前,无论是卫兴朝,还是别的提起来名字就想让人把他弄死的某王,都是计划玩一个阳谋。
所谓的公开处刑,本身就等同于搭好了吉祥街的青楼,上面一堆姑娘挥舞着丝巾招摇呐喊:大爷,快来哟。
这地方要是放到离都里,还劫个屁啊,必须要让可能劫法场的人,明知道是阴谋,还能看到成功的希望,才会有人来劫法场。
真要是把刑场摆在定天司大狱里,大家都洗洗睡吧,等人死了,遥遥上几柱香,在没人的地方,喊两嗓子我们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所以,卫兴朝将刑场设立在离都之外,而且是离都北部,距离离都足足三千里外的地方。
这地方,劫囚成功之后,一路向北,就能直入魁山,进入了魁山,便是出了大嬴力量笼罩到的地方,想要彻底逃走,也变得容易的多。
开端和结尾,难度都降低了,而中间劫囚的过程,也被刻意降低了难度,根本没多少守卫,一直没参与进来的刑部,这一次也只是派了几个歪瓜裂枣来凑热闹。
至于其他人,不是太蠢的人,都不会觉得所谓的公开处刑,他们能来围观吃瓜看热闹,真要是有蠢点的人,定天司的招牌也足够让他们主动退避三舍了。
秦阳乘坐飞舟,一路飞驰,晃晃悠悠的晃到了临近正午,才抵达刑场。
此处有大片的玄铁磁石矿脉,大部分都是露天矿场,甚至还有一座高峰,整座山都是纯度极高的矿石。
但凡有云层飘过,都会被这片山脉牵引,降下雷霆,一年有大半时间,都是雷声阵阵。
秦阳抵达的时候,就看到不断有天雷坠落,劈在他的飞舟上。
所谓的刑场,倒也不是临时起意搭建的,这里本身就是一处刑场,尤其是对于一些异类,天雷能造成普遍的伤害,也能加大不少例如妖族的内心恐惧和痛苦。
飞舟落下的时候,秦阳已经见到好几座山头上,用铁链挂着一具具大小不一,明显不是人族的骸骨,这些都是被挂在这,被天雷活活劈死的。
落在其中一座巨大的平坦断层上,卫兴朝已经带着人赶到了。
看到秦阳如此光明正大的落下,卫兴朝眉头微蹙,不明白秦阳这是玩的什么把戏,不是说要劫法场么?
他的身份,目前除了极少数几个人之外,可是没别人知道的,他这么明目张胆的跑来,到底要干什么?
秦阳跳下了飞舟,笑呵呵的来到卫兴朝旁边,贴近了之后,低声道。
“卫大人,可是你邀请我来看处刑的,不是想看看我到底会怎么做么?你怎么还皱眉头啊?”
卫兴朝面色一黑,沉着脸不说话,暗骂了一声狗东西真是惹人厌。
秦阳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专门搬了把椅子,就坐在卫兴朝旁边。
平台的边缘,竖立着雷击刑台,天空中不断的有一道道天雷坠落,落入刑台之中消失不见,巨大的斩首巨刃,每一次有天雷落下,都会闪过一道寒光。
这是在积聚力量,等到时辰一到,斩首巨刃落下的时候,爆发出的威能,会全部聚集到一点,被斩首的人,会在瞬间神形俱灭,半点意识都不可能留下。
而被斩首之前,犯人便会被押解在刑台之下,感受着临死前的煎熬,感受着绝望一点一点的积聚,直到最后一刻彻底爆发。
若是不想死,那在最后一刻之前,就要给出有足够价值的东西,时间越向后,需要的价值就越大。
这也算是一种惯用手段了,就如同那些挂在一座座山峦上的骸骨,他们遭受雷击,一时半刻,一天两天都不会死的,死亡的过程会被不断拉长,绝望也会越来越强。
如今那位冒牌蒙毅,正跪在雷击刑台之下,四肢、脖颈、琵琶骨、脊椎都被铁链洞穿,束缚在原地,身上也被施以封镇,绝无挣脱的可能。
似是察觉到秦阳来了,冒牌货缓缓的抬起头,失去了黑布遮掩的双眼,黑洞洞一片,如同被火灼烧过一般。
两个黝黑的空洞,对着秦阳和卫兴朝的方向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动了动嘴唇,便继续低下头,一动不动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距离午时越来越近。
天空中的灰色云层,慢慢的变成了黑云,遮天蔽日,如同要压下来一般,刺目的雷霆如同暴雨一般,不断的劈落,轰轰的爆鸣声不绝于耳。
雷霆落入山脉里,慢慢的汇聚成跳跃的电光,顺着山体,一路汇聚到刑台,源源不断的汇聚到巨大的斩首巨刃里。
秦阳端起茶碗,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低下头轻轻的抿了口里面的新茶。
同一时间,便见天空中的黑云里,一只足有数里大的巨大黑手,探出云层,向着平台拍来。
卫兴朝遥望着那只黑手,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反而神情一怔。
黑手的力量涌动,裹挟着镇压一切的伟力,只不过在他眼里,却看到黑手上组成的力量之中,有一部分似乎组成了的三个大字。
“自己人。”
卫兴朝摸了摸袖中的一块玉佩,这是秦阳给的,说是能分辨出来是敌是友,当时他还没问怎么用的,只是炼化了一下了事。
没想到还真的是简单明了,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伸手摸到的玉佩的时候,那三个大字,立刻变得清晰无比,仿若要亮瞎他的眼睛,生怕他认错了。
卫兴朝总觉得一口老血哽上来,却又不到喉头,就这么不上不下的,让他极为难受。
“上。”卫兴朝低喝一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霎时之间,就见卫兴朝身后,一位全副武装,带着头盔黑铁面罩的人,一步迈出,瞬间出现在巨手之下,他收拳出拳,一声暴喝,身上的杀伐之气,冲霄而起。
“杀。”
铁拳与巨手对碰到一起,激烈的灵力波动,瞬间横扫开来,落下的雷霆,也似被利刃斩断,眨眼间,方圆十数里之地,所有的雷霆都一扫而空。
铠甲将士坠落到平台上,右臂之上,实质化的杀气,化作黑烟飘动,那巨手上也冒出大量的阴气鬼气,缩回了黑云之上。
下一刻,就见一位位身披黑袍,面带黑布遮住面孔的人,凭空出现在平台周围。
十数个道宫高手一起出手,眨眼间,整个平台便被激烈的交手波动覆盖。
卫兴朝带来的护卫,本来就不多,刑部来的人纯粹是打酱油,眨眼间,他们似乎就已经陷入了劣势。
卫兴朝站起身,冷哼一声,单手握住大印,一跺脚,见整座平台上,凭空浮现出无数的符文和道纹,周遭山脉之上束缚着的铁锁链,也如同被烧红了一般,连带着整个山脉都仿若瞬间活了过来。
嗡的一声闷响,来自于神朝的伟力落下,除了他带来的那些人,包括秦阳在内,统统都遭到了镇压。
一瞬间,局势逆转。
卫兴朝站在原地,引发提前布置好的东西,牵动神朝之力,强行镇压,来犯者在镇压的力量之下,无论干什么都是事倍功半,一身实力,能发挥出来七成都算是不错了。
而到了道宫强者的境界,三成的实力差距,已经可以说是天地之差,生死之别了。
来犯者开始被压制,甚至有人开始受伤。
就在这时,山脉之外,一股冲天杀气骤然爆发,只见一根杀神箭,瞬间跨越千里距离,直奔卫兴朝而来。
卫兴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牵连整座山脉,更是牵动了神朝之力,冷眼望着杀神箭袭来。
他身前仿佛有一层层透明的琉璃,在杀神箭的穿透之下,龟裂不断的浮现,杀神箭的速度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了下来。
三个呼吸之后,似乎有什么骤然崩碎,杀神箭残余的威能骤然爆发,却没有射到卫兴朝身上,而是射到了卫兴朝的大印上。
所有的力量都在这一刻爆发,杀神箭崩碎消散,而卫兴朝手中的大印,也浮现出一丝丝龟裂,灵光一闪,失去了大半威能。
以此为核心,牵引出来的力量,也骤然少了大半,最重要的,处于风口浪尖的卫兴朝自己,也失去了庇护的力量。
可是卫兴朝的眼神却多了一丝光彩。
之前出现的那些人,他在每个人身上,都能看到“自己人”三个字,也都能感觉到一种只有握着玉佩时,才能察觉到的特别气息。
但现在出手的这位,他却察觉不到了。
还真让秦阳说对了。
若非之前已经不怀疑秦阳了,他现在绝对会以为这个人就是秦阳带来的人。
随着这一箭射出,又有一道遁光飞来,直奔刑台而去。
这个人身上也没有那种特别的气息。
方才一直站在卫兴朝身后的另外一位高手,一言不发的迎了上去,拦住了对方,与对方纠缠在一起。
“卫大人,小心点。”
正在这时,一直坐在那喝茶的秦阳,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站在他的身后低语了一声。
卫兴朝还没反应过来呢,脑后就传来一阵剧痛,眼前骤然黑了一下,脑袋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秦阳一手拎着块黑砖,另一只手拎着昊阳宝钟,拍完一砖之后,立刻拿着昊阳宝钟,对准了卫兴朝,炽热而刺目的光华,如同一轮烈日升起。
所有的光辉,骤然对准了眼前发黑的卫兴朝爆发。
“轰!”
激烈的光辉,彻底爆发,卫兴朝的身形消失不见,脚下的平台,骤然多出来一个数丈粗的大洞,一直延续到的地底深处。
洞口边缘,赤红的铁水,哗啦啦的向着大洞底部流去。
秦阳瞥了一眼洞口,心说以老卫的实力,肯定没什么影响吧,都专门提醒过他了,之前还专门给他送疗伤的宝药,让他恢复实力。
正面挨了昊阳宝钟放水的一击,肯定没问题的吧。
而正在交手的众人,都被这种忽然出现的变化惊住了。
“秦阳!你……”来参战的老徐,眼睛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秦阳没理会其他人,直奔刑台而去,手脚利索的斩断了锁链,将冒牌蒙毅扛在肩上。
冒牌货嘶哑着嗓音,语气里带着一丝绝望道。
“你不该来的,你不应该来的……”
“没时间多说了,离开这里再说。”秦阳粗暴的打断了对方的话,若不是为了先让对方相信,自己没认出他是冒牌的,若不是想让对方以为计策最终还是成功了,他才懒得跟这位多说一个字。
而地底深处,卫兴朝躺在那里,周身有一层球形的护罩将他护在里面,他的头顶被厚厚的铁水包围,四周还有一枚枚符文流转,似是在遮掩他的气息。
卫兴朝吐出一口淤血,看了看还在冒黑烟的焦黑胸口,气的浑身直哆嗦。
“这个狗东西!狗东西!真是不当人!”
他这次是真的不明白了,秦阳为什么要主动出手偷袭他,为什么要亲自参与劫囚。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秦阳小心眼,公报私仇这一个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