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月夜定情
御凤檀狭长绝丽的眸子微微一瞥,嘴角的笑意越深,搂着云卿便朝着破开的位置,脚尖轻点,身形蹁跹,如青鸟飞纵,无声无息的离开人群。
四皇子眉目阴鸷,一把扯了在地上一直尖叫不绝的安玉莹起来,两下点住她的穴道,让她安静下来,以免在等会来的京城卫兵里丢尽皇家和薛家的脸面。
安玉莹显然被吓得狠了,两眼里失了焦距,只看到眼前倒下的一具具染血尸体,肩膀上,手臂上的伤在被四皇子毫不怜香惜玉的动作拉扯到后,似乎又裂得更大,嘴巴张开,似痛得大呼。
京城卫兵已经控制了黑衣人,他们这边闲了下来,四皇子一把扔掉从黑衣人手中夺来的长剑,另一只手将安玉莹往走过来的陈甲身上一丢,声音如包裹着冰渣一般,没有丝毫的温度,“带她回宁国公府。”
陈甲点头,小心的扶着安玉莹往后方撤去,这么一个高傲的千金大小姐,如今形容狼狈,浑身是血,样子看起来比乞丐都好不到哪里去。
“檀檀呢?”五皇子身后跟着一直和他一起的方宝玉,环视了周围,奇怪的问道。
四皇子眉目瞬间一沉,变得更为冷滞,眸光在方才两人消失的地方一落,眸光极为寒凉。
而此时御凤檀怀中环着云卿,几纵几伏之间,已经到了东大街外的一家房屋屋顶之上,今天是七夕之夜,所有的人都往举办活动的东大街广场去了,本来就不热闹的地方,就显得更加冷清。
御凤檀一落下来,便将云卿放在了屋顶,待她坐稳之后,自己才与她并列的坐了下来。
云卿突然被他一搂,就搂到了这静寂的地方,虽说知道御凤檀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但始终感觉有些不自然,侧头道:“让我回去,雪莹还在等我呢。”
“别担心她,我让易劲苍去接她了。”既然要让云卿好好陪他,自然不会留下什么错漏让她分心的。
御凤檀此人做事倒是靠得住的,他既然如此说了,肯定做得到,而今发生了东大街这回事,今晚的七夕晚会是完了,各家的小姐公子哪里还有心思再玩。
知道雪莹安全了,云卿的心也安定下来,转头问御凤檀,“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那里人太多了”御凤檀坐在云卿身边,如美玉明珠的面容在淡淡的月华之下,显得温柔起来,他的眉稍微微上挑,眼角带着一股毫不遮掩的欢喜,绝丽的双眸在清淡如水的月光里,深若幻境,仿佛被他看着的那个人,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最珍惜,最易碎的宝贝。
云卿在这样的注视之中,心里的那一丝防备好似春日里河水中漂浮的冰块,一点一点的融化,软成一团,这些时间,每次见面对御凤檀时,那种微微心乱的感觉,好似又跳了出来,慌乱的避开他的眼眸,侧头望着屋子不远处一棵挺拔的大树,胡乱道:“那你带我来这里,是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御凤檀当然是有很多话要说,刚才那里发生了一场刺杀,又有那么多各路人物在,他就算是要和云卿安静美好的说上两句话都不行,他转头望着她玉一般蜿蜒的侧面曲线,微微一笑,“就是想和你两个人单独这么坐着,七夕夜这么独特的日子,若是浪费了,也太可惜了。”
“倒是真独特。”云卿似乎没想到御凤檀话中的意思,而是想起了那批刺客,“黑衣人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东大街广场,他们直接朝着我们所在的游戏台而来,看起来好像不是随便来杀杀人那么简单?”他们基本是一出现,就奔游戏台,但是到了游戏台上后,又并没有直接选择其中谁作为主要目标,而是见者就下手,下手的对象又多选男子而来。
这样漫无目的的杀人,她还是头回见到。
“你怕吗?”御凤檀眯着眼笑,目光始终没有从云卿的脸上移开,两道专注的视线让云卿根本就没办法忽视。
今日御凤檀似乎笃定了要说一些什么,不会轻易被她的话题所岔开,她心情很复杂,就像两个小人在心里头拼命的争夺,她和他原本是没有瓜葛的,可不知怎么,就绕到了一起,她总觉得偏离了当初自己重生时所想的轨道。
可是却发现,无论怎样,这道路已经绕了,似乎也拉不回来。
“怕,当然怕,那么多黑衣人,刀剑拼杀,血液横飞。”云卿想起这一幕来,倒是觉得当时的自己真的是格外的冷静,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惧怕的心里,而是一味分析着怎么让雪莹不受伤,自己怎么逃开,看来重生后的她,心底素质是越来越强大,这样的情景也无法让她有点动容了。
御凤檀听到她那平和到极点的声音表述着害怕的心情,怎么听都有一种为何感,望着她脸上那一点恍若迷茫的申请,心头就软了下来,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上她的头发,轻轻的揉了揉,笑道:“有我在身边,你当然不用怕。”
慵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宠溺,融合在着寂寥茫茫的夜色中,好似一缕羽毛从心尖上划过,头上那不重不轻,却亲昵得如同情人的动作,让云卿从头顶产生一种酥麻,蔓延到了四肢,鬼使神差般的,她转过了头,眨了眨清透的眸子,哂笑:“你说不用怕,可那时,不还是薛公子出手相助了么?”
御凤檀狭长的眸中晃过一丝不赞同,用另一只得空的手勾起云卿的手腕,“他出手的时候,已经迟了,这镯子才是你真正的救命恩人哦!”
说完,还促狭的学着云卿眨了眨眸子,脸上的笑容镀了一层光彩,魅惑之极。
云卿望着手腕上的蓝宝石镯子,瞪了他一眼,“送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了,既然是我的东西,那怎么能说是救命恩人。”
这镯子原本就是御凤檀送的,要追究起来,的确还是御凤檀今日帮了大忙,可看着他那笃定的样子,云卿就不想让他得意。
这样的心理,有些幼稚,可是御凤檀却觉得很开心,望着她一双凤眸灼灼生辉的望着自己,菱唇一开一合的反驳着自己的话,便觉得心里一股甜蜜,“好吧,既然卿卿你觉得今日我表现的不合格,以后一定尽早出现,不让你失望。”
他的表情里充满了遗憾,声音中带着自责,可云卿从她的脸上,可没看出他有一丝如此迹象,不由的哼了声,“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引来的安玉莹暗中下手,使那阴险的招数,我又何故会被推到黑衣人刀尖下去?”
云卿虽然是有点恼怒安玉莹这次的行为,若不是她反应快,指不定现在她就成了那刀下的亡魂,又去了地狱里赶着投胎,哪还能坐在屋顶上,听风看月的,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身边这个妖孽惹来的。
但这也不过是人在心底恼怒后将理由找来发泄发泄的,实则云卿心里也没怪御凤檀的意思,御凤檀至始至终也没表现对安玉莹有什么意思,反而是安玉莹在内心里就认准了她沈云卿,好似没了沈云卿,御凤檀转身就会和安玉莹在一起幸福美满一辈子,一心想要将她置于死地才甘心。
可御凤檀却明显不知道云卿内心的想法,看到她脸色那么一恼,心内便紧张起来,虽然卿卿这话带了醋味,可若是误会安玉莹和他之间有什么,可不行,连带好看的脸上都露出了些微委屈,“卿卿,你这可冤枉我了,她那般举动我没法控制的,可是天地日月可鉴我心,对她,我连一点儿想法都没有,你一定要相信我。”
云卿一见他那面容上露出这等的神色,狭长的双眸里好似带了小孩儿一般的委屈,跟墨哥儿抢不到东西吃时一般,不由的就伸出手在他脸上捏了捏,“我也就说说而已,你别那么紧张,你和她之间,我也管不了啊……”
我们之间又不是什么关系这句话还没说出来,御凤檀一下便伸出手掌来,将她捏着自己脸颊的手覆盖在手心里,双眸迸射出十分绚丽的光芒,“云卿,我心里只有你,别的人你都不要管,我知道,其实你心底也有我的,对不?”
什么叫给一点阳光,就有十分的灿烂,此时的御凤檀便是,他从云卿的语气动作里看出云卿的心软,以及几次在面对他时,那种不自然的慌乱,判断出云卿对他的感情,今日他就不能再让她逃避,他要逼着她面对事实,虽然他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心结,导致一直对他都有着抗拒。
他的眼睛极美,在幽幽的夜空里,比最闪烁最耀眼的星光还要闪亮,比最璀璨最艳丽的烟花,还要绚烂,云卿好似要被那双眼睛吸引了过去,顿时紧张了起来,连被他强放在他脸颊和手心里的手都忘记抽回。
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心里在大声喊着,告诉她,你心底没他,可嘴唇宛若被神鬼控制住了一般,抿了又抿,始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若是经历了两世,此时她还不明白自己对御凤檀的感情,那真是白活了。
她喜欢上对面这个男子了。
虽然她知道,他两年后会在战役中死去,留下一串美好的传说。
虽然她知道,和他在一起,也许会要面对更多的麻烦。
可是理智控制不了感情,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到了她的心理。
御凤檀等着她的回答,等了一瞬,又一瞬,潋滟狭眸里看起来很平静,内心里却很怕,这一次又被她拒绝,又被她推开。
他小心翼翼的喜欢着她,明明很想靠近,又怕自己太过主动,而吓到了她,只能在近和远之间,选择最恰当的方式,却慢慢融化她的心。
此时见那双迤逦的凤眸之中,闪闪烁烁的光芒,他很怕等到开口的时候,会是自己希望以外话语。
他看着她如玉的侧脸,那光洁的肌肤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比明珠还要灿烂,他喜欢她这么久,不想再只能游离在她的心外,御凤檀本不是循规蹈矩的之人,为了云卿,克制了许久的爱慕,在这袅袅月色之中,终于喷薄而出。
他一把将她搂在了怀中,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虽然澎湃的感情这般汹涌而出,贴下去的力道,却还是那样小心翼翼,但是在接触到那柔软香甜的唇瓣后,那努力克制的一切宛若都停了下来。
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唇瓣这小小的一块,其他的一切都不存在,只有这两片唇瓣,才是他最希望停留的地方,他在唇上大胆的轻触之后,不再满足这浅浅的接触,便将她的唇含在口中,舌一尖宛若有了灵识一般,往着唇瓣之间,吐气如兰的地方而去。
在御凤檀的唇一压之时,云卿全身便僵硬了起来,她的眼眸恍若被定住了一般,看着那人近在咫尺的眼眸,感觉到薄薄的红唇与自己的唇瓣贴在一起,有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从唇上传来,她仿若呆了一般,平素日脑子里那些伶俐全都不见,只能感觉到男子贴近时,皮肤传来的温热的气息,还有那环绕在身周的轻浅檀香,直到他用温一软的舌一尖从她唇齿间滑了进去,她从恍然一醒,想起这究竟是在做什么,伸手便想要推开他。
可是御凤檀的反应比她更快,他几乎在她一动的时候,就用手抓住了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放在她后脑勺上,微微拉开了两人的拒绝,唇离开她的大约一毫米,一双绝丽的狭长眸子里充满魅惑看着她,呼出的热气在两人的唇一齿之间交换,“卿卿,你喜欢我,你喜欢我。”
这一次,他用的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低哑的嗓音中有欣喜,有霸道,更多的确定。
他是那样急切的表达自己的欢喜,他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也许她会推开他,会打他一巴掌,会义正言辞的拒绝她,可她什么都没有,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她在被他亲到时,那微微的颤一抖。
他迫不及待的要说出来,即使在那样美好的时刻,他也要说出来。
云卿只觉得他说话的气息在自己唇一瓣上刷过,两人之间有距离,却又如同没有,他的眼神认真而专注,让她的眼眸无法就这么与他对视,想要绕开,转到别处。
可惜,御凤檀并不是打算停下亲吻,这一次,比刚才来的更加热烈,他几乎是说完以后,直接将舌一尖探入了她的口内,开始在里面攻一城占一池,霸道的宣布自己的存在。
在这样的气势下,云卿几乎连呼吸都要忘了,但是更多的,却是心里头一股热流流出,她绷紧的背在这种霸道到执着的攻一势里放松了下来,偶尔也会学着回应他,粉红的舌一尖如同小鱼一样,偶尔会与他的缠在一起。
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云卿不知道怎么说,前世她应该是喜欢过耿佑臣的,可从来没有像这般的不受控制,好似喝醉了酒一样,不管天崩地裂沉一迷在其中,那种朦胧梦幻的意境,只想一直腻在这里。
她睁开的凤眸微微的闭上,长长的睫毛阻拦那朦胧的月光,任由自己沉沦在这种感觉里,她喜欢御凤檀,也许已经喜欢很久了,那些什么担心和忧虑,都随着夜风走远吧,既然重生一次,那就让一切都全部改变吧。
云卿没有意识到这时候的自己多美,只有御凤檀看到那妩一媚的双眸艳一丽的眸光从睫毛下透了出来,眼角眉梢那是一种用言语无法形容的风一情,可以让任何一个男人为之疯狂。
御凤檀眼眸里有着男人的疯狂和霸道,眼前这个女子是他的,云卿是他的。
于是御凤檀的动作越来越急促,他有一种欲一望,想将怀中这纤弱窈窕的人儿,就这么一点点的,一丝丝的,吃了下去,尝遍她所有的滋味,每一点,每一寸,丝毫都不能放过,就这么揉碎了,变成他唯一的,最甜一美的食物。
他抓住她双手的手早已经松开,炙一热的手掌顺着她的肩膀慢慢的往下滑,从她圆润小巧的肩头朝着纤细的腰间抚去……
月色朦胧,大地无声。
天地自然的一切,仿佛都在支持着这一对情人的亲密,直到几道不和谐的声音出现在这静谧的夜晚。
“二公主,我们进去吧。”
熟悉的声音传来,云卿从梦境里瞬时惊醒,然后一把将男子推开,凤眸睁开,往着周围望去。
御凤檀正沉浸在其中,猛然被推开,面上的表情有这一瞬的僵硬,可接下来,便是急忙的转过身,满心的郁闷和懊恼。
云卿看了他一眼,望着他微微弓下的身子,和方才脸上那闪过的尴尬,非常清楚他此时是什么原因转过身去的,虽然这一世她才十五不到,可是上一世做了人妇的,哪能不明白男子的变化呢。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在两人暂时有点尴尬的静默中,又有一句女声传了出来,御凤檀咬牙切齿的平息了身体的变化,料想云卿一定不知道他的所为,别让她误会了,以为自己亲了她后便不负责,一转头,便望见云卿已经恢复的清明的双眸,正望着他,如葱的手指竖在被吻得饱满的红唇前,做了一个嘘的姿势。
——二公主和耿佑臣在这里。
御凤檀目光在她唇上停留,想到刚才听到的两个声音,面色也变得一肃,竖起耳朵听着下面的脚步声已经迈到了屋内,对着云卿勾勾手,然后两人蹑手蹑脚的趴在屋顶上,御凤檀小心翼翼的揭开一片瓦,头靠头的往屋下看去。
屋中,穿着一身的闪闪亮片的银色长裙的二公主踏到了屋内,而耿佑臣也是一袭崭新的湖蓝色长衫,显出高大的身材,整个人显得很是俊朗。
此时,耿佑臣双眸里都是温柔,如同沉浸在春风里的柳枝一般,说不尽的缠绵多情,望着二公主,道:“今日七夕佳节,我想和公主一起渡过这美好的夜晚。”
本来很不高兴进到这么一间不够高贵,不够奢华屋子里的二公主,在看到耿佑臣的双眸时,脸色的不忿都收了起来,眼底带着痴恋,胸腔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却还是带着少许的矜持道:“你就不要回去陪那个韦凝紫,还有那个秋水吗?”
这话可是醋味十足,毫不掩饰,耿佑臣听到后,眼底都是笑意,这些日子,他不断制造和二公主巧遇的机会,每次在二公主面前,无不表现出自己的温柔,还有男子汉的气魄,将二公主本来就爱慕的心弄得彻底为他沦陷。
他微微叹了口气,语气里有着说不出的惆怅和怅然,抬起头来望着远方,忧伤道:“公主莫要说了,我屋中的两人,你也知道是如何而娶,如何而纳的,只怪我运气不好,被人设计,又在无奈之下,娶了自己不喜欢的人,如今,碰到自己心仪的女子,每次和她接近的时候,我的心里是又开心,又难过,她是那样的高贵,美丽,特别,将我的心全部占据,可我,却偏偏什么都不能和她说,因为我没有办法给她最好的。”
二公主望着他的表情,那布满纠结的俊颜,那带着淡淡忧伤的语气,让她的心也染上了忧伤,如果此时,她还听不出耿佑臣话里的意思,那才奇怪了。
这个每次和耿佑臣接触的,高贵,美丽,特别的女子,不是她,又是谁呢。
难怪,难怪耿佑臣每次看到她时,她总觉得双眸里含着欲言又止,她被感动的喉咙一涩,尖利的嗓音微沉,望着耿佑臣,鼓励道:“你若是喜欢她,那就跟她说,你若是不说,那又怎么知道,没有机会呢?”
耿佑臣望着二公主有些湿的眼眸,眼底划过一道飞快的得意,真是太好骗了,他嘴唇张了张,似乎要说出来,又转身,重重的叹了口气,“我说不出来,她那样高贵的身份,是没有可能嫁给我的。”
二公主就期盼他说出来,此时见他又转身,便又气又心疼,剁了剁脚道:“你喜欢我,干嘛不直接跟我说,有什么问题,难道以我的身份还解决不了吗?”
云卿和御凤檀相互对视一眼,这二公主可真够心急的啊。
“你,原来你都知道的。”耿佑臣听到二公主的话,转过头来,眼底既惊喜又激动,简直是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可是你是公主,我怎么……”
“你每次看到我就那样的表情,我如何能不知道,可是没想到,你对我的感情已经这么深了。”二公主很感动的点头,原来耿佑臣也早就爱上她了,只是碍于身份,不能和她表白。
“公主,你……本来我想把这个秘密掩藏一辈子的,就这么默默的爱慕着你,在心底为你祝福,没想到早被你发现了,如此,也好,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能再和你这么见面,今夜,是七夕,也算是为我这段深藏的感情画上个句号吧。”耿佑臣摇摇头,双手紧紧握成拳,转头往外面走去。
二公主立即冲上去抱着他的腰,阻止了他向外的身形和脚步,脸贴在他的背上,喊道:“你别走。”
“不行,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只是一个小官,家中已经有妻子了,就算你我相互爱慕,皇后和四皇子也不会让你和我在一起的,我们是没有未来的。”耿佑臣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手指却去扳开二公主抱着他的手臂。
二公主哪里肯,叫道:“不会的,不会的,我有办法,我们能在一起的,一定能……”
耿佑臣嘴角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转过身来面上都是惊讶,低声问道:“公主莫要哄我了,不可能的!”
“我有!”二公主非常坚信的点头,“我有办法,让母后和四弟没办法拒绝我们的。”
她说完,松开手,让外面跟随的宫女去买了酒水过来,然后对着宫女道:“你们到外面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
“公主,皇后娘娘让我们跟随你,寸步不离的。”宫女有些犹疑。
“快走!再不走本宫等下就让人将你拖出去打死!”二公主眼睛一瞪,满脸不高兴的训道。
二公主的性格,宫女当然清楚,当即就吓了一跳,就算回去被皇后打死,也好过在现在就直接被打死了,早死不如晚死,秉着这个原理,连忙退了下去,守到了屋外。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耿佑臣看着那木门关上,心底喜悦的火花不断的四一射,但是面上带着迷惑不解的意思,问道:“公主,你有什么办法,皇后和四皇子不是那么好打动的!”
“没事,你只告诉我,你真的不喜欢那韦凝紫和秋水吗?”看来二公主还是听说过韦凝紫和秋水的事,韦凝紫倒好说,是在皇宫里发生了那样的丑事,不得不掩盖而娶的,可是秋水,她却听说是因为耿佑臣很喜欢她,才迫不及待的娶进来,那时还是新婚期呢。
望着二公主狐疑的眼神,耿佑臣向前一步,拉着二公主的手,含情脉脉,“二公主,若是真心喜欢她,我又如何会纳她为妾,真正喜欢一个女子,只能让她做我的妻子,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敢对你表白自己的心意。”
他的手滚烫的握住二公主的手,二公主望着他含情的双眸,早就相信了他的话,眼角飞嗔着他,点头道:“你说的,我就信了,不过以后你可只能对我一个好。”
“若是你为我妻,那我真是什么都无所谓了,她们在我眼底哪里比得上你百分之一的好。”耿佑臣这话的确没作假,韦凝紫和秋水的身份,哪里有二公主的身份来的高贵呢,她可是皇后的亲女呢。
情郎的软语就在耳边,二公主哪里还不放心,心内开心得很,这些时日,耿佑臣下的那些功夫,已经让她早就笃定了他的爱慕,不然为什么每次都那么巧的遇见她,她拉着耿佑臣的手,走到桌前,端起酒来,“来,我们喝酒吧。”
耿佑臣望了一眼那酒,心里早就知道了,没想到这位二公主倒是奔放,为了嫁给他,私下如此主动愿意和他发生关系,倒也好,如此一来,到时候皇后和四皇子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绝他了。
于是他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端起酒杯和二公主开始干杯。
酒香纯洌,芳香溢人。
数杯以后,二公主便有些头昏,她身子软软的,举杯对着耿佑臣,“我一定会和你在一起的。”说完,便身子发软倒了下来,耿佑臣立即向前一步接着她倒下的身躯,在她耳边轻声道:“二公主……二公主……”
他的气息划过二公主的耳朵,那种酥麻的感觉,让二公主浑身打了颤栗,转头过去,不偏不巧,正好对上耿佑臣的唇。
眼底只有他那俊朗的面目,深情的眼眸,身子便在那动作中化作了一滩春水,手臂紧紧的搂着耿佑臣,将他扑倒在地。
“你要了我,母后就没办法拒绝了……”二公主一下将耿佑臣推倒,坐在他的身上,两只小手没有章法,胡乱的在他身上乱摸,将他的衣服用力的撕扯着,动作又急又猛,弄得耿佑臣都一呆,若不是他知道,他还以为二公主是情场老手了,怎么这么急切的就要来脱他的衣服。
不过他很乐得其所,这样的奔放,倒是别有一种乐趣,直到二公主一下咬到他的胸口,他大呼了一声,这才一把翻了过去,将二公主压在身下……
在这种时候,耿佑臣的心底是带着一股深深的喜悦,二公主和他有了实质的关系,就算皇后再不喜欢,也再没有办法。
到时候耿沉渊也好,黎驸马也罢,这些要抢他东西的人,这些取笑他的人,他通通都会让他们好看。
他耿佑臣的人生绝对不会就这么败落下去的。
御凤檀从看到二公主扑倒耿佑臣的时候,就在心内暗道,好主动啊,他还不知道二堂姐原来是这么激情的啊,一面感叹,一面飞快的捂着云卿的眼睛,将瓦片盖上后,抱着她从屋顶下跳到一处寂静的小巷里。
“耿佑臣倒是如你计划的一样,真的去勾引二公主了。”御凤檀浅笑,侧头望着云卿,目光却有意无意的在她的红唇上停留,眸光微微暗沉。
“他那种人,为了升官,为了权势,什么都愿意去做,此时被逼得这种绝路上,当然不会放过二公主这个机会。”云卿微微一笑,话语里并没有什么起伏,眉梢眼角里却有着淡淡的讥诮。
方才耿佑臣展现了他独特的一套技能,如同场景重放一般,当初的耿佑臣,可凭着这张嘴也骗了她的,虽然她不会觉得二公主这样值得人可怜,若是她自己不去做出这种事,云卿不过是让耿佑臣救了二公主,并没有什么作用。当初云卿被耿佑臣骗,却无论怎样,也没这样大胆主动的去和男子发生关系。
而对耿佑臣,云卿有的更多的是一种鄙视,这个男人,卑鄙得让人不屑正视他。
可是这话听到了御凤檀的耳中,却是让他嘴角微沉,狭眸挑起,一把将云卿拉如怀中,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抱了个结实。
小巷很长,月光斜射下来的光被两边的屋檐遮挡了不少,因此暗暗的,看不太清楚,可是云卿被他这么拉过去的时候,还是很紧张,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又做出这般的举动。
御凤檀拉着云卿搂紧,双眸望着她的脸,似乎怎么也看不够,慵懒的嗓音里带着低沉,狭眸的光芒流淌如月华,“你似乎很了解耿佑臣?”
云卿开始一惊,原以为是为了何事,此时听到他问话,凤眸微动,仰头望着他,“不了解自己的对手,又如何击败他呢?!”
这样的回答,明显取悦了御凤檀,他的嘴角弧度翘的更高,拉着云卿在她额头上轻了一个,声音里却带着一丝放心,“云卿,我刚才好怕。”
他的胸膛很宽阔,云卿好似埋在一堵有弹性的墙里,虽然双臂收得有点紧,可是很安全,她眨了眨眼,望着前面的红墙,问道:“怕什么?”
“很怕你又说,刚才在屋顶上发生的一切不算数,很怕你说,那只是你一时的意乱情迷,很怕你,不会让我再接近你。”御凤檀的声音在耳边,懒懒的,如同动人的乐曲,温热的气息拂过小巧的耳朵,云卿将头在他身上蹭了蹭,将手搂上他精瘦的腰,隔着雪色华裳,感受那肌肤传来的热度,像是能熨到她的心中。
原来他也不放心,原来男子也会怕女子不将自己放在心上。
云卿淡淡的一笑,眼眸里都是甜蜜和温暖,笑意在嗓音里蔓延,“傻瓜。”
她是曾经害怕过,害怕迈出这一步后,会重新走上一条旧路,可那是没迈出的时候,当她已经走出这一步,她就不会再后悔。
锦绣前程从不会自动出现在面前,她的人生,既然每一样都要争取,那么就将他,也加入到其中吧。
“嗯,我是傻瓜,你一个人的傻瓜。”御凤檀用手将她散落了几根的发丝轻轻的放在脑后,轻声道:“如果今晚是一场美梦,那就让梦永远不要醒。”
云卿弯唇一笑,手指却在他腰间一拧,“是不是做梦?”
御凤檀抿唇抽气,皱着眉毛,低声控诉道:“呀呀,卿卿,你这是谋杀亲夫啊!”
云卿自己的手劲,哪能不清楚,面前这人就是装的那样子,她斜睨着御凤檀,轻笑道:“最多也就是谋杀个世子罢了,谁跟你亲夫啊!”
微挑的凤眸斜睨而来,润着水光的瞳仁宛若有无限风情,撩得御凤檀心头发痒,惩罚似的更加收紧手臂,警告道:“我是,御凤檀是沈云卿的夫君,这辈子你的夫君只能是我,明白吗?”
云卿好笑的看着他,这等霸道又稚气的宣言,怎么就让她的心好似泡在了蜜糖里一样,随时要消失在甜到腻的水中。
生怕她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御凤檀紧跟着道:“等你及笄后,我立即向陛下请旨,娶你为妻。”御凤檀是瑾王世子,他的婚事,其他人做不了主,只有宫里的几个大头,才能说的上话。
御凤檀绝丽的眉目带着潋滟的笑意,望着云卿,却是那般坚定的等着她的回答,那样的绝色人儿看着自己,云卿脸上又熏了一层粉红,温柔的点点头。
御凤檀看着她微带羞意的脸颊,浸在无光的小巷里,她就如同那灯火之光,照耀着他的一方心田。邪魅的狭眸中染上了氤氲,如玉的面容上也浮出了甜蜜的笑意,大手扣着她的小手,并肩走在小巷里,手掌中那柔软的触感,在告诉他,今日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望着小巷出口那里的亮光,就像是他和云卿的未来,每走一步,都令他兴奋不已,期待不停。
云卿低着头,望着自己的小小的绣鞋脚尖和男子绣着云龙纹靴子同样一步一步的迈向前,凤眸在光影里沉淀。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耿佑臣与二公主所在屋子的方向,声音清淡,凤眸冷清如水:“你说,明日耿佑臣若是看到那一份奏折,他会不会后悔今日的举动?”
“他若是今日不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就不会有明日的后悔,但愿他能承受得住吧。”御凤檀朱红的唇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狭眸里却有暗沉的光芒,耿佑臣还在完成他的‘官途’计划,呵呵,不知明天他能不能承受得住那足以致命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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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肥厚的一章吧,现在潇湘严肃打h,醉好怕连吻都不能写,还特意去问了编辑……
那些不见肉肉不撒票的亲们,你们赶紧把爱的肉票奉献出来吧……
105 世子上奏
七月初八,这一天,耿佑臣早早起床,穿好朝服,发冠高束,整个人呈现一种长久以来未曾看到过的精神奕奕,连带永毅侯府中的下人,都觉得有些奇怪,天上到底掉下了什么馅饼,将八少爷喜成这样,比起做新郎官的,还要得意。
耿佑臣嘴角的弧度很高,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得意,不要让其他人觉得太过了,灰蒙蒙的天色下,那朱红宫墙,似乎也在向他庆祝。
昨夜和二公主一番云翻雨覆之后,二公主趴在他的胸口,柔情蜜语的说了,今儿个一回宫就去跟皇后求赐婚,虽然皇后听到这件事后,会有点生气,但终究还是会原谅自己亲生女儿的,届时他尚了公主,做了驸马爷,四皇子对他的疑心也会随之消失,再和以前一样重新用他,那他的前途岂不是妙不可言。
“耿郎中,看你今日精神不错啊!”
耿佑臣抬头,便看到一张眉目如画的绝秀面容,御凤檀正和他打着招呼,这平日里甚少和他打交道的瑾王世子,也主动和他打起了招呼,他抬头望了一眼日出渐明的天色,只感觉果然是要翻身了,也非常矜持的和御凤檀拱手道:“世子精神看起来也不错。”
御凤檀望着耿佑臣,嘴角的笑意味深长,他当然很不错啊,昨夜可是和卿卿定情了。
早朝时间到,文武官员按照各自的品级,分别列为两列,站在最前面的是超品的公爵贵胄,为首的一人,是皇后的父亲,薛国公。
明帝坐下之后,将昨日处理的事情结果宣布之后,又听众臣禀报昨夜七夕夜晚突然而来的杀手袭击。
京兆尹高升出列道:“陛下,昨夜的刺客,据查一共为四十二人,当场死亡二十人,逃窜十一人,抓获十一人。”
明帝手中握着明黄绸封的折子,深邃的双眸在折子上扫过,抬起眼皮问道:“那问出什么结果了吗?”
京兆尹高升往刑部尚书吕双木处望了一眼,吕双木低头想了想,也站了出来,对着明帝道:“启禀陛下,此次在七夕夜上出现的黑衣人武功高强,早有准备而来,在被兵士抓获之后,押送到刑部大牢的路途中,咬破牙中的毒囊自尽。”
“这就是你们给朕的答案?”明帝双眸在刑部尚书,京兆府面上扫过,语气略微冷淡的问着。
昨夜的事情,朝官里无人不知,今日上朝便做好了将此事大议一番的准备,此时听到刑部尚书说抓获的黑衣人全部都服毒自尽,面上的表情比起刚才来要精彩了许多。
在黑衣人出现在东大街之后,暗卫出现的快,而四皇子,五皇子等都尽力出手相援,所以死亡并没有,但是受伤的绝对不少。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天子脚下,这些黑衣人竟然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了,大刺刺的闹了一回,然后又走了。
此等行为等同在挑战帝王的权威,所以明帝才会有如此一问。
刑部尚书和京兆府两人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此时明帝一发话,便相互对视了一眼,刑部尚书低头回道:“陛下,虽然黑衣人早有准备,服毒自尽,但是微臣还是发现,昨夜的这些黑衣人来的十分的蹊跷。”
“蹊跷?吕大人,黑衣人如何蹊跷?”禁军统领也在朝上,初听刑部尚书一话,便开口先行问道,虽然刑部未曾审问出黑衣人的来源,可是作为京城的御林军,他们昨天的确也有责任,这京城的治安全部都归于他们旗下管理,这么多黑衣人突然出现,也有他们巡逻不力的指责,所以他先开口询问,以表示自己对这桩案子的关心。
刑部尚书吕双林在他问了之后,接着道:“根据昨日京卫军和黑衣人交手的情况来看,这些黑衣人身手都属上等,东大街上昨日因为七夕缘故,人员遍布,黑衣人却没有真正对其中的人下手,而是拼打厮杀,伤人多,而死无一人,这等行为,若说他们是有意来刺杀,有些说不过去。”
“按吕大人的意思,那那些黑衣人来搅合这么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那么多人受伤,几乎命丧刀下,难道只是为了小打小闹一番?”薛国公在那冷笑几声,望着刑部尚书的眼里都是寒意,安玉莹昨夜受伤,一身狼狈他已经耳闻,这个最喜欢外孙女受了这样的伤,他怎么能轻易罢了。
刑部尚书却不被薛国公的气势吓倒,望着薛国公道:“薛国公你且让我将话说完。”
然后仍旧是不急不缓的朝着明帝将他所查到的事情说出,“再者,微臣又让人在黑衣人他们身上仔细的巡查过,他们身上的衣裳是普通布料,全国皆有流通,而手中所执的兵器,也是一般的铁匠铺中所有,并无任何特殊之处,所以,臣觉得,这次的刺杀,目的只是想将我们的注意力转开。”
明帝在上面听着刑部尚书的话,手指在奏折上点了点,平静的双眸里没有任何的情绪,让人不知道他此刻究竟是在想什么,略微沉吟了一会,明帝将手中奏折丢在面前的案桌上,目光扫过在大殿而立的臣子们,“众卿对此事的看法,有没有其他的意见?”
见此状况,站在下列的众臣们,余光皆在其他人身上转上一圈,沉默寡言,而御凤檀含着笑意的双眸则在在场的人身上都扫了一眼,看着站在对面的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眼底的笑容越发的深重。
三皇子一直低头在想着什么,最后抬起头来,转而望着刑部尚书问道:“若是这群黑衣人是为了引开我们的注意力,那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没有目的的事情,谁会去做,而且还让这么多的黑衣人出现,又不导致实质性的威胁。
“三皇子,此事刑部还在调查中,具体的……”
“调查,调查些什么,不说你们刑部如何了,便是京城的巡逻也实在是令人觉得不安,幸亏本皇子已经是有了妻室之人,否则昨日到东大街上,岂不是也要被那些黑衣人袭击。”三皇子脸上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表情,打断了刑部尚书的话,言辞里的指责非常犀利。
说实话,虽然昨日没有人受伤,但是上街的无不是闺中的千金,娇养的公子,被吓的腿软晕过去的,被扎上几刀的,也不是没有,回来之后哭的满脸糊涂,发高烧的都有不少,大臣们心里都是有害怕的,不管黑衣人究竟杀没杀人,在他们心里都是觉得十分危险,就如同三皇子所说,这样的治安,谁能放的下心来,随时上街可能就有人拿刀窜了出来。
但是这话,也有人不喜欢听,禁卫军统领便第一个站了出来,一双铜铃大眼紧紧的盯住三皇子,呼道:“殿下此话可是对京卫兵的能力不可信任了?”
三皇子哼了一声,“统领大人,不是本皇子对京城治安不信任,而是你要知道,这天子脚下,来的都是世家贵胄,万一哪日父皇上街游巡,又发生这样的事,那父皇的安危又谁来负责?”
这可是将明帝的安危弄了出来,气的禁卫军统领振声道:“微臣任禁卫军统领一职也有五年,其间可有出现什么大事,昨夜黑衣人之事,微臣的确有失职之处,但绝不会像殿下你所说,京卫兵一直都勤勤恳恳。”
“平日里无事自然没事,一发生事情你们便控制不了了!”三皇子冷声斥道,“到时候真的发生了什么,你们便是一死都不能谢罪了!”
禁卫军统领是名武官,口齿本来就不伶俐,平日里一句话不说的人,从刚才起就有些语无伦次,此时再被三皇子如此指责,只是吭哧吭哧的出着气。
而三皇子将他的表情收在眼底,转头对着明帝道:“父皇,且不论刑部未查出那批黑衣人的来历,如今还有部分黑衣人逃脱,若是他们再卷土重来,那又会发生,难以预料,儿臣恳请父皇更换禁卫军统领一职,以保京城平安。”
三皇子说完后,安顺侯也同样附议,“昨夜之事的确对百姓天越的治安有质疑,还请陛下深思。”
陆续又有官员站出来附议,支持三皇子所言。
御凤檀望着这朝上的一幕幕,朱唇浅笑,眸中光芒暗暗闪烁。
禁卫军统领是个背景空白的武官,他油盐不进,在京中是有名的铁面阎王,历来夜晚都有宵禁,但是京城高府里都知道,宵禁不过是针对普通百姓,真正的世家子弟哪里会当作一回事,只要是不闹的过分,连明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他不同,有时自己还会带兵去查,查到官家子嗣,也不会轻易饶过,必定要按照律法来上这么一出,所以让很多人都头疼不已。所以在职几年,不管哪派的官员他都得罪了,而且因为他性格过于坚硬,导致禁卫军这几年来,里里外外都讨不了好,各色上诉的折子也不少,但是明帝却一直压而不发。
而昨晚的这一出,经过此时这么一番热议,倒显出眉目来了,有人上演一出黑衣人暗袭,表面上是看是袭击,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要找寻借口,将禁卫军统领换下来。
做官其实是个技术活,皇帝喜欢是必须的,但是与臣子的关系,有时候也很重要,明帝即便觉得他还不错,但是此时也不得不考虑一下。
而各派的人支持这个举动的原因是,禁卫军统领掌握着天越城的安危,若是能将现任的禁卫军统领拉下去,放进自己的人,绝对是再好不过。
明帝当然也会思忖这等事情,不过此时他的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而是极为冷静的将每个大臣脸上的表情都看在眼底,目光里的光芒带着意味深长,眸底却有着点点阴沉,“此事,禁卫军统领的确有失职之处,降为东门卫卫长。”他说完,转头看着吏部尚书,“吏部将合适此职人员的名单递交朕一份。”
本来听到明帝说前面一句的时候,不少人都蠢蠢欲动,打算直接上前推荐人员,而在明帝说出后一句的时候,心底却有了别的想法,看来明帝今日并不想听谁适合此职了。
接着有其他官员说了各省报上来的大事之后,明帝商议完后,魏宁便问是否还有事情上报。
御凤檀身穿紫色的世子服,走出队列,对着明帝道:“臣有事要奏。”
他一开口说话,便迎来了众人的目光,御凤檀虽然带着官职每日上朝,但是极少开口,除非明帝偶尔去问他的意见,或者他自己特别有兴趣的事,才会说上那么几句,难得看到他还主动有事要上奏的,所以大殿之内的众臣都纷纷的听着他究竟要说什么。
而明帝也和众臣一样的好奇起来,自己这个侄儿,基本是不来参与这些事情的,他这次要奏的,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呢?
“有写奏折吗?”看来从不发表言论,明帝还特意问御凤檀是否有奏折呈上。
“有。”御凤檀从袖口抽出一封奏折,递给内侍,呈交给明帝。
明帝将奏折接过,打开,视线在上面的内容上浏览了一遍,随着视线停住的时间越长,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差,而站在明帝身后的魏宁,余光瞟了几眼奏折上的内容,脸色也略微的变了变,将自己的视线赶紧收回。
“凤檀,将你在折子上的东西,再口述一遍。”明帝将折子往桌上一丢,啪的一下,声音在大殿里细小却又格外的清晰。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奏折里面究竟写了什么东西,明帝看完后,不让内侍念,却要让御凤檀再口述一遍,这奏折里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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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美梦破灭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奏折里面究竟写了什么东西,明帝看完后,不让内侍念,却要让御凤檀再口述一遍,这奏折里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御凤檀浅浅一笑,华贵的狭长双眸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有一种格外的生动,他先是低头一应,然后挺直腰背,身子如松,将奏折里面的内容口述出来,简单的来说,主要内容是这样:
从今以后,尚了公主的驸马不许纳妾,不许上青楼酒馆狎妓,但凡有违反的,公主可以以君臣之礼,严惩不贷。而公主若死,驸马不许再娶,要替公主守节一辈子。
再者,一旦娶了公主之后,驸马便要一心一意的伺奉公主,不再参与朝政,在朝堂上担任任何职位。
而在这等条例出现之前,纳妾的也就罢了,从此以后再也不许有同样的情况出现,而在朝堂上任有官职的,在条例正式被允许之后,必须马上辞官,安心做驸马。
大雍的驸马虽说是尚了皇家的公主,但是公主一旦嫁人,就和普通女子没有任何区别,这在当初大雍建国之时,坤帝提倡君民同等,公主虽为天家子嗣,嫁人后却也与一般女子一般,没有特权。这是为了避免公主嫁人后,仗势欺人,让夫君和夫家人都要每日行礼跪拜,减退了一家的亲情和和睦感。
未曾想到,正是这个出于民主的条例,慢慢到最后,君民同等的初衷却由于朝代的变更而改变,演变成帝王之女饱受欺辱而没有半点保障,而且帝王在不太过分,不会危及到皇位和朝政大事的情况下,总是给与驸马有实权的肥差,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让女儿过的好,若是驸马有心,那么公主肯定日子很舒畅。
御凤檀刚说完这话之后,朝堂里面的人便有各种想法的,如今朝中驸马不算多,但是也有几位,每个都是手握实权,但是真正有才华干事的的确是少。
但是他们首先考虑到的,倒不是御凤檀是在为公主说话,而是在想,六公主爱慕瑾王世子,是朝中谁都明白的事情,而西太后的意思,似乎也是很想瑾王世子能娶了六公主。
若是这个驸马条例一旦出来,那么六公主如今的身份,是怎么也不能嫁给瑾王世子了,瑾王世子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实权职位,难道娶了六公主以后,就只打算做个被架空的王爷吗?
他们都还记得御凤檀在去年击退西戎兵马时,得封镇西大将军的情景,虽然陛下防着瑾王世子,可人家的军事才能就在那里,说不定那天就要用上,就为了个女儿,你能让一名随时可用的才将就这么丢了吗?
就算明帝舍得,那还要看瑾王舍得不舍得啊。
于是不少官员望着瑾王世子,暗里心中发虚,若真是冲着这一点去的,那这位世子可谓心计深沉,这等条例一现,可谓是棋高一招,任谁也难以想到啊。
但是也有人的想法不同的,耿佑臣如今冷汗涔涔,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心头蔓延出来,他昨日才和二公主发生了那等事情,为的就是能当上驸马,然后谋求好前途,若是让御凤檀说呈的成为现实,那可怎么办?
二公主和他已经发生了关系,是肯定要娶的,若是娶了二公主,反而让自己的前途没了,他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砸得变成残废了吗?
他忍着这股凉意,嘴唇紧紧的扣死,没有将脱口而出的反对说出来。
毕竟这个条例看起来是为公主好,但是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如果娶公主又不能纳妾,等公主死后还要守节,那么以后大雍的公主必然会愁嫁。
明帝在听完御凤檀所说的话后,双眸如星,冷笑了一声,不知是在冷笑什么,“这等条例,你是怎么想到的?”
众臣听明帝的口气,似乎有些不悦,实在不知道这位陛下究竟是对条例满意,还是不满意,只好低头再等。
御凤檀似已早有准备,冷静回答,不徐不缓的陈述道:“臣听闻七公主怀有身孕,便去七公主驸马府中,探望七公主,岂料进府之后,有家奴给与拦阻,理由是七公主要歇息,臣到驸马府提前递了帖子,得了七公主回复,才上府探望,如此,臣既生疑,便要求见七公主身边的侍女,可驸马府里的人借口百样,依旧不让臣去见七公主。臣觉事情有异,便强闯进去,方才得知,七公主已怀身孕,昨夜却被一个妾室推搡到地,直至臣到之时,七公主却被黎驸马强制关在屋中,不给大夫查病。”
“臣早闻黎驸马跋扈张扬,却不知已然到了如此地步,思虑再三之后,臣才写下这封奏折,虽说公主与百姓一样,但根骨里究竟是皇家血脉,便是肚中的孩子,也是陛下的外孙,臣不论是作为大雍的臣子,还是七公主堂兄,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他这么一说完,黎驸马便跳了出来,脸色难看道:“你胡说什么,七公主在府上有人伺候,谁会短着她什么不成,那个妇人又到你面前告了什么状,整日里就晓得哭哭啼啼的,一点风情都没有!”
黎驸马话一出来,众臣都下意识的去看明帝的脸色,果不其然,看到明帝的脸冷冷的一沉。
到了明帝面前,还称七公主为‘那个妇人’,刚才御凤檀说七公主怀孕被推搡,还没有大夫去看的时候,明帝的脸色已然是有些发冷了,再加上御凤檀说是皇家的外孙,就算皇帝不在乎,可为了这句话,也要在乎了。
“黎驸马,若是说短着七公主什么,你没短她穿,没短她吃,可你就是不请人去给她看病,你不让她挨饿,不让她挨冷,你只不过是想要她直接死了!她一个正室夫人,一个皇家公主,难道要去学那青楼女子,逢迎男人,刻意风情吗?你说出这样的话,就可以看出你平日里对七公主究竟是怎样!”御凤檀语气咄咄逼人,狭长的双眸里含着一股彻骨的凉意,一步步的逼问黎驸马。
“我怎么知道,她病了不知道让人请大夫啊!”黎驸马被御凤檀逼的后退了一步,想着这位笑嘻嘻的世子,说起话来却是冷冷的,让人觉得害怕,可是口中依旧是不服输。
御凤檀看他跳脚的样子,只觉得和小丑一般丑陋,如玉的面上如同蒙上了一层冰霜,双眸里闪烁中寒兵光泽,冷笑讽刺道:“若不是我恰好要去府上,只怕现在七公主已经没了命!一个小小的妾室,竟然可以将一个公主欺负到这种地步,不说她身份如何尊贵,单单她是你的妻子,是正室,她难道不想请大夫,想要活活痛死自己吗?一个妾室能操纵府中的人,拦着七公主身边的宫人,这就看得出,你平日里是怎么对待七公主的,这就是宠妻灭妾,绝不可容!”
黎驸马是个不识时务,愚笨不堪的,可是黎侍郎不是,他一看到儿子跳出来,便知道不好,还来不及拉住他,便听到他说了这样的话,立即气的手脚发软,几步走过去,一脚踢在黎驸马的膝盖上,然后手抓住他的头,自己一并跪了下来,“请陛下恕罪!臣觉得世子此策,对公主是大福。”
其实在黎侍郎的心底,对这个条例实在是赞成,他能力不错,资历也到了,本来升职是有机会的,可是就是由于黎驸马闹的太过,所以在侍郎这个位置一坐就是数年,眼看着其他人升上去,自己原地踏步,哪能不气。
若是能让黎驸马变得老实,他巴不得,自己这个儿子横竖是根烂草了,再想别的也没用。
再者七公主怀孕的事情,他是真的不知,黎驸马尚了七公主后,就搬出了黎府,住进了驸马府,他的消息并不得的十分准确。
虽然七公主嫁给了黎驸马为妻,可肚子里的到底是皇上的外孙,自己这个蠢儿子,怎么这么一点自觉也没有!
黎驸马被自己老爹一脚踢得直接跪在地上,还要说话,却被手死死的按住,他那酒色掏空的身子,如何比得过黎侍郎的手,只被按在地上,听到耳边警告声——“你若不想死,就给我闭嘴!”,这才安静了下来,心里依旧愤愤。
黎侍郎第一个发话,接着已经升任左都御史曹昌盛也站了出来,“臣觉得此条例十分合理,驸马不参与朝政,乃我大雍之福,臣附议。”
他虽然娶了张阁老的庶女,但张阁老从不伸手去管各家女婿官途上的事情,曹昌盛是寒门学子一步步靠自己的能力升上来的,最讨厌的便是这些占着位置从不干实事的人,特别是这些驸马,平日里御史就没少参他们,可是驸马牵涉的人员和利益关系颇多,并不是一时可以参倒的。
若是驸马条例可以批准的话,以后这些没有实权的驸马,再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去巴结,去和他们背后的家府结交关系,如此一来,可以杜绝很多占据要职的姻亲关系。
曹昌盛说完后,立即工部尚书也出来附议,“此策确为良策。”
工部为六部之一,主要是负责各项工程、工匠、屯田、水利、交通等事项,在兴建屋舍和工程之时,免不得被这些驸马的亲戚插手,提供次等材料,偷工减料的问题屡有出现,这让工部十分困扰,因为一旦出事,要负责的又是他们,而那些人只顾着怎么中饱私囊,责任却没有一点。
眼看有人在前面开了头,那些之前被驸马压制过的,欺负过的,立即也站了出来附议,一时朝堂上的气氛十分之火热。
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他们身为皇子,当然是不可能站出来,去反对这种明显对公主婚后生活有绝对保障条例的,公主是他们的姐妹,虽然可能没什么感情,但是站在亲这一字上,就算心里反对,也不能说,否则就显得很凉薄。
四皇子望了一眼御凤檀,看到他眼眸清丽,双眸带笑,始终觉得今日御凤檀所递的折子,绝不是那般的简单。如今朝中适龄未嫁的,实则不多,一个就是自己的胞姐,二公主,一个就是六公主,而这两个,怎么看,都和这封奏折有着关系。
二公主的婚事一直是他和皇后的计划之中,想要选择个合适的驸马,嫁出去,以作拉拢,而六公主,则一直都喜欢御凤檀。
而五皇子也望着御凤檀,眼底带着深深的探究,考虑这封奏折的实际含义。
当然,除了赞同,也有人反对的,便是纳了与明帝同期的公主的驸马,“驸马虽然尚了公主,但是也想为国出力,如此一来,不是生生让人没了前途,此条例实在不妥!”
曹昌盛站在前面,听到那驸马站出来反对,十分不客气道:“你们莫说为国出力,若是真心为国,那便好好的在位为官,敢问你们多少又是靠自己的实力做上去的,多少人又是经过科举进了仕途,你们借了皇家的光,却对公主极为苛刻,从未想到公主也是皇家之子,说来说去,你们其实不过是想借着娶公主来铺平自己的官途大道!”
这话一出,让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耿佑臣基本是全身发抖,他抖的不是害怕,是惊讶,是惊惧!
眼看一个个出来反对的人,都被曹昌盛的口齿辩驳了回去,大殿中的人开始分为两派,但是宗正也站到了支持条例的那边,渐渐的支持驸马的人声势越来越弱。
因为支持驸马的大都是和驸马,以及驸马府有着关系的人,他们反对是因为这样做会拉下他们的利益,所以首先站出来的论点,就有些不足。
若是真心为了公主好,让你和公主一起只要负责过好日子就行了,这难道是对公主不好啊,若是说对你不好,其实你就是有私心,想要借着公主进入仕途,从而享受荣华富贵。
而且条例想的极为齐全,即便已经娶了公主的,反对条例,你回去之后要对公主做出什么事情来,那好,若是公主死了,那你就一辈子不娶妻,也不许纳妾,就这么过一辈子吧。简直将他们的后路都堵死了,那些阴毒的想法根本就没有办法实现。
耿佑臣看这形势,思虑了一番,才站出来道:“微臣觉得此条例也不对,若是条例一旦可行,从此以后,娶公主就代表了仕途被断,那日后,谁又会愿意娶公主了,那么公主们是不是就成为了难以嫁出去的女子,这对于天之娇女来说,实为不妥。”
他是五品官员,在朝堂上比他品级高的数不胜数,站的也算是极为靠后了,但是此时他一说,所有的人就将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因为耿佑臣,不论是从永毅侯府来看,还是从纵横的关系来看,似乎都和反对扯不上关系。
一般来说,明哲保身,才是官场上最多人做的事情,所以很多品级小,位置不重的官员是不会发话的,而耿佑臣发话了。
众臣不免想到,难道耿佑臣和四皇子之间暗地里其实还是有关系的,今日发言,其实是替四皇子说话,毕竟二公主如果嫁给权贵高官,对于四皇子来说,算得上一个拉拢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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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秀宫。
夏日的阳光照在储秀宫琉璃瓦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飞檐怪兽蹲在檐顶,眺望着远方的皇城,其下是各色牡丹摆放得赏心悦目,如此和美的景色之下,越发显得宫内的情状吓人。
一竿子宫女内侍个个小心翼翼的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不小心就被震怒的皇后给拿着做了出气筒。
“你昨晚去做了什么!你说!”
皇后美眸里蕴着怒焰,保养的光洁的额头上有青蓝色的血管隐隐跳动,右手指着跪在下方的二公主,低声吼道。
昨晚二公主厮混了一夜,才回到宫中,皇后一大早便听到有宫人回报,连早膳都没用,直接将二公主拉到了储秀宫,可见雷霆之怒,无法忍得下了。
“母后,昨夜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那还请母后给儿臣和耿大人赐婚。”二公主察觉到皇后有些不开心,但是她以前不是没少惹事,还不是每次让皇后骂了一下,罚一下就作罢,这次她也这么觉得,横竖她如今都是耿佑臣的人了,皇后能拿她怎么办。
她不知道的是,这件事实在是太荒谬了,一个皇家的公主和一个有妇之夫婚前苟且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大言不惭,甚至眼底都没有一点的悔意。
皇后几乎是气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哪里管得了什么仪态,望着二公主那死不悔改的样子,“你给我闭嘴,你要再让人知道这件事,我就让人把你关一辈子!”
“母后!当初儿臣就和你说,喜欢耿大人,是你自己不许儿臣和他一起,如今儿臣已经是他的人了!你还想瞒着谁,难道你还想要儿臣去嫁给别人吗?!”二公主听到皇后根本就不允诺她的要求,也两眼一鼓,对着皇后大声吼道。
做出这般丢脸的事情,竟然还对自己还这样说话,难道就不怕丢脸,没有一点羞耻心的吗?皇后对着两边的宫人,急喝道:“将二公主拖下去,严加看守,不许她出来!”
这事千万不能让明帝知道,若是明帝知道二公主做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情,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置。
宫人立即上前,抓住二公主将她往她的寝殿里拖去,二公主声嘶力竭的喊道:“母后,你不可以这样,儿臣要嫁给耿大人,耿大人……”
她尖利的声音如同剑一样的刺耳,将储秀宫的一切都要刺破,皇后怒道:“把她的嘴给我堵起来!”
宫人立即从腰间抽出帕子,也不管干净好,直接塞到二公主的嘴里,心里暗道这个二公主真的是个暴躁的麻烦精,有她在的地方真的就没安宁。
自己跑出去跟人睡了也就罢了,竟然还好意思来求皇后赐婚,还大喊大叫,生怕人家不知道她一个公主丢脸。
一路将死命挣扎的二公主拉到了寝殿里,因为二公主每次发疯,都会砸坏所有东西,将身边所有人都打得半死不活,所以这一次,宫人将她丢进去之后,赶紧将门锁上,留得她一个人在里面乱吼乱叫。
“你们这些奴才,竟然敢关了本宫,快点开门!”二公主使劲的擂门,声音尖利的剧烈大叫,让守门的宫人耳膜都有些刺疼,往前面走了数步,才免于听那刺耳的声音。
“快开门……你们这群蠢货,我要杀了你们!”二公主抓着屋内所有可以抓的动的东西,对着门砸去,直到她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的歇息着,四处乱扫一眼,看还有什么东西可砸的,却发现轩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于是将手中抓住一个瓷器往地上一扔,然后拎着裙子往窗子外爬去。
她翻过窗子,然后避开宫女,偷偷的往其他地方跑,然后发现前面有两个宫女,连忙躲到一颗枝叶茂密的树后。
“你说二公主被关起来了啊?”穿粉红色宫装的宫女道。
“是啊,她和耿大人情深意切的,可惜皇后不同意,将二公主关起来,真的很可怜呢。”另一个叹气道。
“皇后娘娘不同意,不是还有陛下吗?陛下也很疼二公主的,二公主可以去求陛下的嘛。”
“谁知道,如今二公主被关起来,都没办法出来,怎么去求陛下啊,要是让皇后先发一步,乱指婚了,她也没有办法,只好嫁给别人了。”
“也是……”
两个宫女边说边走,慢慢消失在小路的尽头,二公主从树后走了出来,心底反复想着刚才两个宫女的话,是啊,母后这次直接动怒,让人将她关起来,若不是窗子忘记关了,她还不能出来。
她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了,必须马上去找父皇,而这个时候,父皇正好在上朝,耿佑臣也在,到时候两个人一起求父皇赐婚,岂不是美满了。
想到这里,二公主便朝着前朝走去,而那两个对话的宫女在二公主走后,又从小径上拐了过来,相互对视,诡秘的一笑。
二公主避开宫女,侍卫朝着前殿去了,而这一趟,她走的格外的顺利,基本是没有任何人看到她,她自己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奇怪,那些侍卫究竟去了哪里,可心理面的想法让她不去在乎这些细节,就这样一路冲到了金銮殿。
“二公主,这是朝堂之上,你不可以进去!”站在门前的侍卫拦下了她,冷声劝道。
他们是负责守在门前的,二公主虽然身份高贵,可不是朝臣,金銮殿是早朝用来议事的地方,绝不可以随便放人进去。
而二公主哪里管这么多,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向明帝请婚,以免像那两宫女说的那样,就被皇后胡乱许了人,到时悔恨都没办法了。
于是她拉长了脖子,用尽丹田之力喊道:“父皇,儿臣有要事要报!”
喝声一出,引得本来争论的金銮殿一下安静了下来,纷纷转头望着大殿的门口处,眼底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不是二公主吗?她跑来做什么?
耿佑臣一看到二公主,神色一滞,她跑来这里做什么?当看到二公主那含情脉脉,一脸英勇的表情时,耿佑臣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这个时候二公主不应该是在皇后那声泪俱下的,恳求皇后赐婚吗?怎么跑到了金銮殿上来了,这究竟是什么和什么?
当然,耿佑臣不明白,其他的臣子更加不明白,二公主兴奋的喊声落到明帝耳中之时,他抬眸穿过层层空气,最后落到了那个招手欢呼的女儿身上。
二公主发现明帝在看她,立即对着左右侍卫喊道:“你们快放开我,父皇让我进去呢!要不然本宫要喊非礼了!”
她这么不要脸面的一喊,两个侍卫吓了一跳,哪里敢非礼尊贵的公主,手上就松懈了,趁着这一瞬,二公主推开他们,直接进去,直奔金銮殿。
耿佑臣站在后列,看到二公主跑出来,立即不露痕迹的拦住二公主,压着怒火,低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让父皇给我们赐婚啊。”二公主很甜的一笑,对耿佑臣道:“你放心好了,父皇很疼我的,肯定会答应我!”
耿佑臣没听她说话还好,一听简直有血要喷出来,刚才在殿上还在讨论这个驸马条例,如今二公主出来这么一说,如同一盆冷水从他的脑中淋了下去,他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二公主能顺利得到达金銮殿之类的事情,赶紧压低了声音道:“别,这里是金銮殿,赐婚的事情还是下朝之后再说吧。”
二公主的姿色虽然还算不错,但是也只算不错而已,并不是什么天姿国色,甚至还比不得韦凝紫那等娇媚,而韦凝紫和秋水的性格也更是耿佑臣喜欢的类型,会逢迎他,讨好他,将他看成自己的天。
而他在二公主面前,君臣有别,不知不觉就总是低人一等,和二公主相处的时候,总是花尽全身的力气去哄她,让她开心,哄着她不要她发脾气,这一切,和耿佑臣本来的喜好是完全不同的。
二公主的性格嚣张跋扈,说话做事很不顾忌他的想法,这一切,原本他是想着,当他做了驸马之后,和那些得到的东西相比,都算不了什么,委屈忍耐一点也就罢了,人生总不是完美的。
可是看刚才朝堂的情况,明明支持驸马条例的人要多一些,他还在周旋争辩,想要逆转这个结果,而二公主这个时候出现,就会让他所说的一切都完蛋。
耿佑臣只要想到一旦驸马条例被明帝批准,那么他娶了二公主就等于直接掐断自己的仕途,从此再无机会,就绝不能让二公主开口!
二公主本来是带着一腔欢喜来的,想着耿佑臣肯定会很开心她大胆的行为,此时却看他眼底带着一点不耐烦,语气也没有平时那种温柔,难道到了金銮殿上,就要这样吗?
她哼了一声,瞪着耿佑臣道:“你不要害怕,我说就是,父皇最疼我了,他一定会答应我的要求的,还是说,难道,你昨晚说的那些其实都是骗我的?”
她虽然声音小,但是在这里问出来,耿佑臣还是有些受不了,用余光左右看了几眼后,才低声道:“此时不大好,这里是在上朝,下朝之后,我和你一起去,好吗?”
他的声音几乎是温柔里带着恳求了,若不是强装出的镇定,耿佑臣有一种冲动,直接拉着二公主丢出去才好。
这里人这么多,就算二公主和他站在并排,说话也是十分不方便的,他不敢说的太多,希望二公主能够领会他的意思。
可是二公主根本就没有想到他说的那方面,只当他是胆小,反而安慰他道:“我知道你对我好,就算在这里也是一样的,你等着!”然后几步冲到前面,当着百官的面,大大咧咧的开口道:“父皇,儿臣请求赐婚。”
耿佑臣反手一拉,没有拉到,就看到二公主直接将话说出来,只觉得天昏地暗,强忍着血气冲头,道:“二公主,你可知此处是金銮殿,你等儿女小事,和国事岂能并论!”
他不管二公主会怎么想他,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二公主不要再说下去才好。
若是在这殿上二公主说出要跟他赐婚的事,别人会怎么看他,如何去看?
威武将军还在这里,他难道要当着朝臣的面,去落了威武将军韦刚城的面子,他的计划是二公主去皇后面前求啊哭啊,然后皇后心软下旨,他再去哄韦凝紫,说这是二公主和皇后逼他的,他没有办法。
这样威武将军府也不得罪了,还能娶个公主回来。
可是二公主怎么就不按着他说的步骤来,而是直接冲到了金銮殿上来呢?
耿佑臣心底那种犹如有野兽在抓,在挠,不知道如何宣泄这种郁闷,掩饰自己狂躁的情绪。
他已经开始后悔了,娶了二公主,也许比做个小官,被人笑话还要恐怖……
明帝的目光在耿佑臣和二公主之间穿梭了几眼,深邃的眼眸里有着深思,方才的那一瞬,耿佑臣的脸色和举动他坐在高处,自然是看的明白。
耿佑臣说的这话的确没错,就是其他官员,也都以斥责的眼光望着二公主,早朝时冒失的闯进来要求赐婚,早就知道二公主骄纵了,现在看到,才晓得有多不识体统。
倒是御凤檀眼眸里带着深深的笑意,对着明帝道:“方才臣们正在讨论问题,如今公主就进来了,料想公主为皇后所出,自幼是皇后带在身边,而皇后端庄高贵,母仪天下,二公主也不会差,她既然进来,必定是有要事要说。”
朝臣听到这句话,感觉很微妙,刚才还在说驸马的问题,二公主便跑了进来,难道里面还有明帝授意的吗?于是大臣们也不再发话,静静的观看事情发展动向。
二公主听到御凤檀此话,连连点头,视线感激的望着御凤檀,还是这个堂弟好,她立即跪在殿中,对明帝道:“父皇,儿臣与耿大人两心相惜,情投意合,还请陛下为儿臣赐婚,嫁给耿大人!”
“耿大人?哪个耿大人?”礼部尚书林新一下没反应过来,朝中姓耿的官员还是有五六个,未婚没娶的他记得只有一个,就是新晋的状元郎,永毅侯之子,耿沉渊。
可是耿状元请假回扬州,去处理养父子嗣的事情,据他所知,如今还没回天越城,难道二公主和耿状元早就私下有情了,可这也不应该冲上金銮殿来求指婚吧。
礼部尚书林新问出了在殿上大部分人的心声,究竟二公主说的是哪个耿大人?
支持驸马那边的人最是希望二公主说出来的人是耿沉渊,谁都知道陛下对这个新科状元有几分看重,若是尚了二公主的是这个耿状元,也许明帝就不支持这个驸马条例了。
只有敏锐的几人才发现,从二公主进来之后,耿佑臣的脸色就有点不对,简直是一瞬间就从红便白,整张脸一下褪尽了血色。
“是户部郎中耿佑臣耿大人!”
在众所期待之中,二公主没有丝毫的压力,宛若其他人的目光不存在一样,宣布出自己情郎的名字。
顿时,朝堂上炸开了窝一般,耿佑臣可是新婚娶妻纳妾一起加起来也不过几个月,怎么都难想到他。
耿佑臣遭受到各方各面穿过来的视线,视线好似有实质一般,要将他看的无地自容,他看着二公主,恨不得冲上去直接将她拖了下来,可是此时,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
因为,这是金銮殿!
他去拖一个未嫁的公主,完全够得上藐视圣上,不识大体的罪名!
耿佑臣只觉得手脚就这么不自觉的开始颤抖,几乎要不受控制的直接软了下去,他低着头,期盼观音菩萨,各路神仙,让二公主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千万不要说出昨晚的事情。
他跟自己打赌,赌二公主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那样难为情的事情!
可是耿佑臣发现,自己到底是低估了二公主的破坏能力。
明帝一双眼冷冷的盯着跪在殿中的二公主,在她说出耿佑臣的名字之后,他双眸看着这个最长的女儿,眉头紧紧的揪在一起,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你难道不知道他已经有了妻妾吗?”
“儿臣知道。”二公主如一头脑袋被堵了的牛一般,跪在地上,没有听出明帝那隐忍在话语下的怒火。
御凤檀朱唇微翘,摇着头的加上一句,“二公主,你贵为皇家子嗣,不可能去做妾的,干嘛非要嫁给他呢,你若是看上别的人,陛下和皇后肯定乐意给你指婚的,大雍青年俊杰如此之多,还怕没有更好的吗?”
“不,我就要他!”二公主说完之后,对着明帝语不惊人死不休,“父皇,儿臣已经和耿大人有了夫妻之实,这一辈再也不嫁给其他人了!”
她是抱着让明帝没有办法拒绝她的决心,毕竟女子和男子发生了实质的关系,为了两家的名誉着想,一般都是娶了回家。
这一句,简直比边关入侵还要让朝堂上的百官惊讶啊,若是边关入侵,那是他们每日都可能会听到的消息,多少都有点心里准备。
可今日这是二公主自爆已经和已婚的耿佑臣发生了关系,还闹到了金銮殿上要求赐婚,这是十年难得遇见的一幕!
最为好笑的是,刚才耿佑臣还帮着驸马那边,倾尽全力的辩驳,原来人家早就暗渡陈仓了,等着娶了公主升官发财的,如今看到驸马条例,当然是无法忍受啊!
所有人都默默的噤声,整个大殿里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寂静,仿若一下子安静到了极点,包括张阁老,薛国公这样的老臣,都是不发一言。
因为坐在最上面的那个天子,浑身散发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暴怒的情绪。
明帝手指紧紧的扣住纯金龙椅的扶手,目光如剑,射向耿佑臣,让人怀疑,若不是在金銮殿上,只怕明帝已经抄起一把剑,就这样直接将耿佑臣砍成八块泄愤!
啪的一声——
在如此龙威下,耿佑臣腿脚发软,竟然直接跪了下来,瘫软到了殿上,他浑身发抖如筛子,和秋天的落叶一般簌簌发抖。
如今不再是什么驸马的问题了,问题在于他敢诱一奸天之娇女!
对,在所有人的脑中,想到就是诱一奸两个字!
谁管你通一奸还是什么,为了二公主的名誉,也一定会如此处理!
他们都在静默中等待,等待着明帝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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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生不如死
“耿驸马,恭喜恭喜啊……”
新赐的驸马府中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偶尔有客人进来,对着穿着大红喜服的新郎官拱手祝贺,他们口中说着庆贺的话,眼底却藏不住那幸灾乐祸和讥讽嘲笑。
耿佑臣在金銮殿上,被冒失冲进去的二公主抖出了两人早有苟且之事,明帝雷霆大怒,刚要处罚之时,西太后和皇后赶到,连忙将此事说成是两情相悦,早有所属,若不是韦凝紫在宫中众人面前发生了那等丑事,本来耿佑臣是要娶二公主的,但公主情深意切,无法抛弃所爱,所以才大胆做出此等行为。
在西太后的一力掩盖下,这件事就便披了一层郎情妾意的美妙皮相,明帝虽然知道真相如何,但是为了保留皇家人的颜面,终于默认了这个说法。
紧接着,皇后下了一道懿旨,韦凝紫婚前失贞,不配为妻,又当街大闹,婚后失德,不堪为妻,贬为妾室。耿佑臣接着就尚公主,成为驸马条例通过后,第一个勇敢,大无畏的大雍驸马。
而威武将军在听到自己义女贬为妾室之后,义愤填膺,立即要求直上天庭,要求太后收回懿旨,在被韦夫人拉着到房中长谈了两个时辰后,最后依然是面圣,当威武将军韦刚城从御书房出来后不久,他便被任命为新的京城禁卫军统领。
大雍有史一来最富有传奇性的故事就这么出来了。
在种种不屑,嘲笑的眼光下,耿佑臣过了一天,只觉得第二次穿这身新郎服,竟然比第一次还要来的郁闷。硬着头皮送走了各方的宾客,才郁郁的回到了驸马府内布置的红彤彤的新房内。
一进门,便看到床上坐着穿新娘服的女子,头上戴着大红盖头,上面绣着一对金线绣的龙凤呈祥,燃烧的火光反射到上面,刺眼的光彩似在嘲笑他的今日。
他双目紧紧盯着那图案,宫廷的绣娘手再巧,图案再美,也阻拦不了他想将目光直接化为利箭,戳死掩盖在盖头下面那个女人的想法。
这个蠢笨如猪的二公主,若不是她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金銮殿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曝出两人之间的关系,他何至于走到这一步?陛下也不会当即就拍板,直接通过驸马条例,即刻施行!
若不是她突然出现,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事情也不会变成如今这番景象,他现在算什么,高级男宠吗?难道他以后一辈子都要守在二公主的身边,不可以再上朝,不可以再去参与朝政,不可以再和那些当朝的官员谈笑风生,议论国事。
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想要在金銮殿上大展宏图,做一个被敬仰的人,而不是变成女人的附属品,每日就在府中虚度光阴,消磨时间。
二公主拜完天地后,便由喜娘扶着坐在了新房里,一直等待着耿佑臣回来,直到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心就莫名的紧张起来,两只手在喜袍大大的袖子下紧紧的抓在一起,等待着耿佑臣来掀开她的喜帕……
可那脚步声却在门被关上后,就停了下来,然后就一直一直的停在了那里。
二公主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她的娇羞和期待,很快的就消磨尽了,于是抬手一把掀开自己的喜帕,正看到那个面貌温和的男子站在她的前方,一瞬间,她对上他的目光,里面的眸光让她全身发了抖。
那是一种透着浓烈的厌恶和嫌弃的目光,似乎还有着浓浓的杀意,恨不得马上过来掐死她一般。
她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再看时,男子眼底有的只是平日里那种温柔的眸光,正对着她走过来,笑道:“怎么这么等不及?”再抱怨也没有用了,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耿佑臣是二驸马,人人都在嘲笑他。
二公主被那样柔情的眼神所望着,也觉得开始那种眸光是自己的错觉,略微害羞道:“我看你很久没过来,以为你没在了。”
昏黄的烛光照的二公主的面目也透出一种柔和的光,耿佑臣看她此时温柔和顺的样子,再配着此情此景,便也有了两分的情欲,和二公主一起喝了合卺酒。
初尝了情一欲滋味的二公主早就有几分耐不住,此时喝了这加了些许配料的合卺酒,双眸如春水,盈盈顾盼间,带着无限的催促,拉着耿佑臣便往床上去。
耿佑臣和二公主也不是第一回行这事,可第一回那是壮志凌云,睡了二公主等于是睡了一个爵位和锦绣前程回来,干起事来只怕比起吃春一药还要有效果。
而现在,被二公主手拉着到了床上,耿佑臣却有点提不起劲来。
权利是男人最好的春一药,这一句话到了耿佑臣身上是没有一点错儿,任二公主多激情,他配合着在那身躯上折腾,可眼眸里都是清清明明的得不上一点劲。
二公主又不是雏了,加上出嫁前,宫里的老嬷嬷跟她说了不少春宫事,她又腆着脸皮问了不少,此时感觉到那处软绵绵的,脸就往下垮了一点,眼睛盯着耿佑臣,问道:“你怎么了,难道是不乐意娶我?”
她冲动是冲动,但又不是傻的没一点脑子,驸马条例出来的时候,她便心里一跳,当初自己死活要嫁给耿佑臣的时候,还说过凭借她的身份来帮耿佑臣步步高升,结果到现在,不仅帮不到,还让前途彻底如断桥,再也走不下去。
若是平常女子,说不定还有点心虚,少不了要温柔婉约一会,可是二公主不会,她想到的只是,她是公主,高贵的公主,耿佑臣娶了她,难道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吗?
耿佑臣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笑道:“怎么会呢,我对你的心,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他握着二公主的手,小意安慰着,心底却暗道,他当然不愿意,如今娶了个二公主回来,他什么都没了,就是顶着一个驸马都尉的虚衔而已。
以前还觉得五品的户部郎中品级太低,如今想来,他才二十岁,就算现在是五品户部郎中,在朝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了。
人心都是不满足的,当拥有那样的东西的时候,并不会觉得珍贵,失去的时候才常常后悔。
“那你怎么对我没什么兴趣?”二公主有些不满,她听说一个男人要是喜欢女人,可是如狼似虎的,迫不及待,绝不会像眼前耿佑臣的样子,软软绵绵,一点男人味都没有。这一次没有被他那么糊弄过去,继续道:“娶了我之后就不能当官了,你不后悔吗?”
后悔,当然后悔。
耿佑臣被二公主那审问犯人一般的口气弄得是极为没趣,语气里的敷衍也就多了几分,实在是接待了一天的客人,也满心的郁闷,让他再如何打起十二分精神,面对居高临下的二公主,他都有些不耐了,“二公主,如今我已经娶了你回来,自然是不后悔的,你还怀疑什么!”
二公主哪里容得了他这么和自己说话,之前和她一起温柔的好像都把她捧到天上去,这才娶进来第一页就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一把将耿佑臣从身上推开,尖叫道:“你还说不后悔,你当初骗我就是因为我能帮你升官吧,现在没了希望,就把我当破烂了是不,我告诉你,耿佑臣,这不可能,就算父皇不喜欢我,母后还在那呢,我现在就告诉母后去!”
音落,就要站起,提着裙摆往外冲。
“我的姑奶奶啊!你这是闹什么,我这不是今天在外面忙了一天有些累了吗?”耿佑臣一听到她要去告诉皇后,哪里肯,身形迅速一动,从床上起来抱住二公主就往后拖,口中不断的劝道:“你这要是闹出去,让人看咱们的笑话吗?!”
“笑话,谁有胆子敢笑话我!”二公主被耿佑臣抱着,眼底都是厉害的光,依旧大声尖叫,挣扎。
耿佑臣实在是受不了,这旁边的喜娘什么还在,干脆将二公主推到了床上,用嘴堵住她的尖叫,这方面耿佑臣还是个老手,二公主哪里经得起他的撩拨,身子渐渐的软了,耿佑臣一面亲着,感觉到腹一下有一点燥热的感觉了。
还好,这合卺酒里加了催一情的东西,现在总算是可以派得上用场了。
就着这药劲,耿佑臣将两盏灯烛吹灭,和二公主拉下帐幔,开始了非常特别的洞房花烛之夜。
次日,耿佑臣只觉得浑身都疼的厉害,身上好似被碾过了一般,胸口,脖子上都隐隐有着刺痛,朦胧醒来才想起昨夜和二公主洞房花烛夜了。
抬眼就看到二公主精神奕奕的望着他,脸上都是吃饱喝足的表情,趴在他身上,双眸含羞带怯的望着耿佑臣,“驸马你可真厉害,昨天你累了,一回便罢了,今天你可不许偷懒哦!”说罢,还伸出手在他胸口揪了一下,然后起床让人服侍穿衣。
耿佑臣疼的嘴角一抽,连忙捂住胸口,想起昨夜二公主骑在他身上又咬又掐,那疯狂劲儿,简直比狼狗还要凶猛,再听今晚还要如此来个三回,不由的浑身打了个颤抖。
过了一会,耿佑臣也从床上起来,由着丫鬟伺候穿上了衣裳,去洗簌后,便要回永毅侯府先给祖先上香。
因为几个月前到祠堂上过香,此时又来,耿佑臣的心情却没有更好。
李老太君端坐在祠堂中,看着耿佑臣,看着这个曾经最有希望,她也将希望放在他身上的庶子,眼底那光是说不出的失望,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整个天越城如今都是传着他的笑话。
闹到如今这地步,不用李老太君再说什么,就是耿佑臣知道自己想承爵,只怕是永毅侯府的子孙死光了才轮得到他。
耿佑臣低着头,自己都觉得愧对列祖列宗,却又憎恨着这些祖先,为什么不保佑他?为什么让他节节失利!难道祖宗也偏信,觉得耿沉渊比自己更好?
二公主本来就没这个耐心去上香,随意的拜了几下,就将香丢了,自己走了,她一个公主给臣子行礼,也要看他们受不受得了。
李老太君一句话都没说,看着二公主走了,也没说媳妇茶的事,要不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她连这拜祖都不想来了,简直丢光了祖宗的脸,娶了个这样不要脸的媳妇回来。
如今刚好耿佑臣尚了公主,住出去是最好不过了,永毅侯府以后也和他们没啥关系了。
二公主转了一圈,回到公主府,便坐到了大厅里,等着耿佑臣原先的妾室来给她见礼了。
驸马条例中有说过,若是在条例颁布之前所纳妾室,就不追究了,在条例公布之后,若有敢纳妾者,就按违抗圣旨罪算。
而耿佑臣原本的妻子被皇后特别下懿旨贬为妾,原本是要休掉的,可耿佑臣说虽然韦凝紫德行有缺,但是到底嫁给他不久,肚中又有耿家的骨肉,休掉以后,母子便没有了倚靠,他实在不忍。皇后考虑到威武将军府和永毅侯府的脸面,这才改成降为妾。
二公主知道耿佑臣曾经为韦凝紫求情,对这个原本坐在耿佑臣位置上的女人就有些不满,又听说她长得格外娇美,也让宫女给她特意装扮了一番。
这四个随身的宫女和一个嬷嬷是皇后特意挑选出来的,以前二公主身边的那些,被皇后都迁怒拖出去打死了。
宫女按照二公主的要求,给她挽了个富贵牡丹髻,然后在上面插着烧蓝凤形红珊瑚的花冠,然后沿着牡丹髻上分别点缀上红色宝石的小插梳,再从箱里拿出公主制式的缕金凤纹瑶光锻的长裙,外面套着樱草色透丝雪蝉衫。
二公主站在一人高的水银镜前,反复看着自己的装束,后边的宫女连声夸赞:“二公主本就生的风华绝代,再这么一打扮,就跟月里嫦娥似的,让奴婢看的目不转睛呢。”
望着镜子里面的人儿,二公主骄傲的笑了笑,伸开双手左右看了看,“本宫自己也这么觉得,算你说了句实话,赏。”
这一番话,可没将刚到宫女跟前伺候的四个宫女呛到,好在她们定力不错,生生忍住了,扶着二公主便去了前厅。
秋水和韦凝紫早就站在了前厅候着,耐不得她们不来,耿佑臣早早就派人来催她们,特别是韦凝紫,简直是在监视下,看着她起床,梳洗,然后便押到了这里。
秋水一看到韦凝紫,脸上的笑就是明明白白的幸灾乐祸,“这不是韦姨娘吗,今儿个来的也挺早的,是给新夫人请安啊。”
自不小心推倒韦凝紫肚子里的孩子后,秋水被关到前些日子才放了出来,韦凝紫仗着肚子,没少给她气受,结果后来听到耿佑臣要娶公主,把韦凝紫贬为了妾,秋水在屋内笑了整整一天,差点把下巴都笑脱了。
现在看到韦凝紫就要说上几句刺耳的话,心里才觉得舒坦,有肚子又怎样,有肚子还不是被人贬为了妾,从妻变妾,还不如她呢。
韦凝紫当然是受不了这口气的,新婚期间先是纳妾,闹得整个京城都笑话她,接着耿佑臣又来这么一出,让她成为了第一个从妻到妾的女子。她起初也反抗过,先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每一招都使出来了,可李老太君大概对她也没多大的好感,先头还拉着耿佑臣去训斥,可是事已至此,也只好劝韦凝紫,见劝不了,就派了两个婆子,日夜守着韦凝紫,不让她寻死。
韦凝紫见永毅侯府是没有办法了,又写信给韦夫人,谁知道韦夫人只说皇后懿旨上说的一切没有错误,便是上到哪,那都是实实在在韦凝紫曾经犯过的错误。
韦凝紫当然不知道,云卿私底下派人,将韦素玲当年中毒发生的事,隐隐约约的透露给了韦夫人,知道韦凝紫下手谋害自己的亲娘,韦夫人吓了一大跳,开始觉得不可思议,可后来有丫鬟说韦凝紫在府中时,对着韦素玲神神叨叨的,那样子绝不是女儿对母亲的悲痛,虽然没有证据说这一切,可是韦夫人还是有些害怕,对自己的母亲能如此,那她这个义母,岂不是更下得了手,也正因为如此,威武将军府并不愿意出多大的力去帮韦凝紫。
而且因为明帝觉得亏欠威武将军的,将他职位平移,从一个不出征就没有兵权的将军,变成了京城二十万禁卫军的统领来作为补偿,怎么看,韦夫人都觉得不帮韦凝紫是明智的。
哪方求告都无门,韦凝紫气的几天都睡不着,若不是为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一口饭都吃不下。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隐隐知道,自己现在是不被义父义母所喜欢了,渐渐的又要变成一个人。
秋水说完之后,在一旁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韦凝紫说话,不由的眨了眨眼睛,难道是韦凝紫已经气傻了吗?余光瞥见二公主的身影过来,眼睛陡然一亮,挂着惊异的表情,声音夸张又带着委屈道:“紫姨娘,我和你说话,你怎么不理我?大家都是姨娘,身份都一样,你摆着那高高在上的身份,还以为自己是耿夫人吗?咱们现在的主母可是公主殿下了呢!”
二公主堪堪走过来,这声音便顺着飘到了她的耳中,顿时两道眉毛竖了起来,望着腹部微凸的韦凝紫就要发作。
旁边的嬷嬷瞧着不好,赶紧拉住她,“二公主,今儿个是头回敬茶,有什么等会说。”她是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哪里不知道秋水那挑拨之意,生怕二公主没喝茶先闹了事出来,虽然身份高贵,可传出去也太不像话了,少不得又要害皇后被骂。
二公主这才重新记起今日自己的地位,抬起下巴,走到正厅中坐下来,而耿佑臣则坐在她身边的位置。
秋水生性好动,穿着也偏向明朗的颜色,上身着了橙黄色的蝶恋花暗花对襟短袄,下面系着浅青色的百褶裙,整个人十分的明媚,一双大眼睛咕噜噜的转不停,看起来便知道是个不安分的,头上簪着两只金包银缕空菊花簪。
看到二公主进来后,并没有发作韦凝紫,还有些奇怪,听说二公主性格最冲动了,怎么今儿个这么沉稳,不过她还是笑嘻嘻的过去给二公主行了一个大礼,端着茶道:“二公主,请喝茶。”
若是平常人家中,娶了媳妇,妾室都要称‘夫人’,可驸马条例一出后,虽然不说驸马和家人见到公主就行礼,自称微臣什么,可是公主是再不跟着夫君称什么夫人,而是驸马跟着公主的排行来称呼。
耿佑臣听了便觉得有点膈应,手指握着茶盏的时候微微用力,却又无可奈何的松开,抿了一口杯中的茶,却再没往日那种清香。
二公主是知道秋水的,也晓得她的身份,抚安伯府姨娘的妹妹,一个平民而已,身份低微,就算是怎么也起不了什么风雨。
再加上刚才听秋水说话,好似很维护她的地位,便也没过多的为难,端起茶喝了一口,用帕子擦了擦嘴,让嬷嬷在托盘上放了一个红包道:“行了,你就在一旁站着去吧。”
这口气,完全就没把秋水当妾室看,一副使唤丫头的口气,秋水的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没说什么。在她的心底,公主还是很牛的,是皇帝的女儿,轻易得罪不得,不然就要被拉出去砍头,不得不说,有时候这种平民意识对秋水还起了点保护作用。
二公主并不是没看到秋水的脸色,只是她此时的注意力,都在韦凝紫的身上了。
她一双眼睛带着点斜视,就这么乜着韦凝紫,见她一身烟柳色的银错金海棠花色的长辈子,下身穿着浅碧色轻柳软枝的长裙,头上挽着朝月髻,上面簪着了两只白玉镶缕空银花的长钗,整个人看起来清新中又不失郑重,瞧着就透着一股娇媚,好似一朵桃花正挂在枝头绽放着,只是脸色稍微差了点,就算用粉遮盖着,眼下也有些透着青。
韦凝紫,二公主可是清楚得不得了,亲身父亲死了之后就投奔扬州的姨妈家,结果因为巫术一事,被抚安伯府赶了出来,差点死了,又被威武将军救了回来,收做了义女,后来因为状元宴上和耿佑臣发生了丑事,才被耿佑臣娶了回来。
这些事情,二公主在和耿佑臣有了勾搭之后,就让人查的清清楚楚,她不止一次嗤笑过韦凝紫的身份,说到底都是个孤女,凭什么和她斗。
今儿个一看,的确是生的水灵灵的很勾人,难怪耿佑臣还求着母后说不要休她,这狐媚子脸,看了就来气。
这时二公主已经完全忽略韦凝紫肚子里还有个孩子的因素,觉得一切都是因为韦凝紫长得漂亮,才让耿佑臣狠不下心休了,宁愿收着做小妾。
韦凝紫肚子里怀着孩子,从耿佑臣出来之后,便用如水的杏眸恳求的望着他,希望不要跪下来敬茶,耿佑臣倒是被那眼眸打动,可是无论如何都晓得不能开这口,要是不敬茶,估摸韦凝紫会被二公主找理由立即折磨死,便移开了目光不去看她。
韦凝紫知道这个男人是没了靠头,能让她从妻变妾,这样狠得下心的男人,还有什么求的呢。
她只希望肚子里的孩子能争气,到时候不管怎样,她还有个孩子傍身,若是个儿子的话,说不定还能让她以后摆脱这种日子。
想到这里,韦凝紫端起粉蓝递过来的茶水,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姿态恭敬的将茶盘举高,对着二公主道:“二公主,请喝茶。”
二公主看着韦凝紫那小心的动作,好像动作一大就要折断了腰似的,让她想起宫里那些个和皇后争宠的美人,再加上韦凝紫以前那特殊的身份,便冷笑一声,眼睛向上挑,露出的短额头上便有着密密麻麻的皱纹,“你的茶,本宫可不敢喝。”
韦凝紫一怔,抬起头就望着二公主,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心里本来有点惴惴不安的,如今倒化作了事实,看来这二公主肯定要找她的麻烦。
“二公主,可是茶的温度太高,婢妾再举一会,凉了后你再喝。”韦凝紫深深的呼吸了一次,脸上带着笑,温柔的说道。
二公主倒没想到韦凝紫被她这么说,还挺沉得住气的,看来还不是个好对付的,当然,在二公主心底,她觉得别人都应该是沉不住气的人。
“不是茶温高不高的问题,据本宫所知,你先是死了爹,后来你娘又半死,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想来想去,本宫觉得你这样的,大概就是别人说的克死爹娘的命,如今你爹娘都没搞头了,如今本宫做了你主母,也有个‘母’字,实在是怕你这克星端上来的茶,直接将本宫也克死了!”二公主表情越发的刻薄,口里吐出来的话也非常难听,直将耿佑臣听得眉头直皱,用力的咳了两声。
身后的嬷嬷也觉得不妥,哪有新婚第二日喝主母茶的时候,就这么左一句死,右一句死的,所以低声的提醒道:“公主,大喜之日,不吉利。”
“你看,连嬷嬷这么懂规矩的人,都觉得你是个不吉利的。”二公主完全没听懂嬷嬷的意思,觉得自己这番做法,很是不错。
韦凝紫听着她这一番指责,脑袋都是痛的,再怎么说,她父亲是她十多岁才死的,这怎么能说是她克死的,再者要继续克的话,也是韦将军韦夫人,怎么也没听说是克主母的吧。
她忍着这些侮辱,强自冷静道:“二公主洪福齐天,岂非寻常人可比的。”
“那可说不定,命硬的那种,克死了本宫,驸马,还有其他人,等大家死光了,最后只会剩下她一个人的,还不晓得这样的命硬,生下来的是不是也是个小克星!”二公主没有半点饶人的语气,望着韦凝紫一副受气的样子,心底觉得痛快了许多。
“二公主,喝茶吧。”耿佑臣看二公主说话越来越不着边际,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一个公主,怎么会是这幅德行,他觉得自己真是捡到了大雍朝开朝以来最奇葩的公主回来了。
二公主一听耿佑臣开口说话,话里似乎很是疼惜韦凝紫的样子,就更是有气,就晓得这个狐媚子在他心底是个宝,她说几句他就心疼了。
“女子的事情,你一个男人就不要过问了!”
二公主对着耿佑臣毫不客气的反驳回去,不管耿佑臣被这话说的面皮一阵白一阵青,然后瞪了一眼低着头的韦凝紫,心里的醋海翻波,直接伸手将茶端起来,对着韦凝紫的头上倒下。
这可真是赤果果的动作,连一点假装都没有,就这么扣了上去,将秋水和一干丫鬟婆子看的是目瞪口呆。
别的人至少要做点假动作,说点客气话什么的,而二公主倒完后,将杯子对着盘子里一扔,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擦手道:“这茶不好喝,本宫不喝了。”
“茶喝过了,你得让人站起来吧。”耿佑臣望着韦凝紫头上湿漉漉的样子,看着那娇媚的脸一下变得狼狈,到底韦凝紫原来还是她的正妻,如今好端端的做了妾室,就已经委屈了,还要面对如此刻薄的二公主,被倒扣上那样滚烫的茶水,便有点心疼,再看她手还护着腹部,想到那里是自己的儿子,开口道。
“站什么?让她跪着,连茶都端不好的,怎么做奴婢的!”二公主擦了手,将帕子往一旁一丢,眼眸看到耿佑臣那心疼的眼神,心里更为不爽,冷叱道。
“公主怎么对婢妾没有关系,可是婢妾的肚子里怀的是夫君的骨肉,若是长跪下去,只怕肚子孩子受不了,还请公主绕过婢妾这次,婢妾日后一定多多训练,将茶端的让公主满意。”韦凝紫经过刚才那一遭,知道耿佑臣在公主面前不能替她说话,越说公主越生气,不如自己开口相求还比较好。虽然被倒了茶水到头上,可韦凝紫知道自己和二公主比起来那身份上的区别,二公主不是秋水,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二公主看了眼她护着肚子的模样,想到她是因为跟耿佑臣滚了床单才有的孩子,脸色就更难看了,整个人就是一瓶打翻的千年陈醋,整张脸上一丝儿同情的样子都没有,嗤的一下站起来,语气酸中带狠,道:“这里是公主府,在这府里只有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才算是驸马的孩子,你那肚子里的,谁知道是哪儿来的野种,就算不是的,那也不是本宫的什么人,你就老老实实跪在这里,什么时候本宫说可以起来,你再起来!”她就不相信,跪个一天,这肚子里的贱种还跪不下来,若是如此,她还有别的招,她才不会在府里养别人的孩子!
韦凝紫何曾听过这等荒谬的言语,只抬起眼,不知所措的望着耿佑臣,楚楚可怜的相求。
她说这话,可是一丁点都没顾忌耿佑臣的脸面了,耿佑臣脸色如果刚才是青白不定,如今就是猛的涨红,一把站起来道:“二公主,虽然我是你的驸马,可她也是我的妾室,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不是什么野种,你怎么可以让她就这么一直跪着,她一个孕妇跪这么久,哪里受得住!”
本来嬷嬷听到二公主的话,想等会回去的时候劝慰几句,让韦凝紫早点站起来的,她倒不是可怜韦凝紫,只是想着要维护皇后的名声。
可如今耿佑臣这么一说,二公主完全是爆发了,她咻地一下转过身来,望着耿佑臣,骂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恋着的是这个狐媚子,你娶我不过是想要为了你的前程是吧,让她跪几下你就舍不得了,我为了你还到金銮殿上去求父皇,怎么没看到你心疼一下我,耿佑臣,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如今见我对你没用了,阻碍你升官了,为你谋不到东西了,你就对我这般无情无义!我告诉你,你越是舍不得她,我就越要折磨她,你越舍不得那个小贱种,我现在就要把那孩子打没!”
二公主吼完转身便对着韦凝紫踢了下去,韦凝紫早在她狂化的时候就做了准备,此时侧身一避,那一脚没踢到肚子,却也踹到了胸口,顿时就疼的倒了下去。
耿佑臣听二公主那尖利的叫声,那句句指责,都戳中他的痛楚,只觉得脑子发疼,目光见二公主这么蛮不讲理,直接就要踢自己的儿子,便冲了上去,要拦住二公主的动作,救下儿子。
可二公主只看到他对着自己冲过来,脸色狰狞,眼眸凶狠,看起来好像要打她的样子,顿时怒上胸口,拉着耿佑臣就厮打了起来。
二公主在宫中也有女官教了些拳脚功夫,不是全然的弱质女流,发起疯来,很是恐怖,抓着耿佑臣的头发,拼命的揪啊,拉啊,使劲的咬!
而耿佑臣功夫不错,虽然看到二公主的行径实在是忍无可忍,可到底也不敢对她出手,只是用力的握着她的手,不让她太过大力,免得整个头皮都被扯了去!
“嬷嬷啊,你们还不来帮忙,我要被他打死了!”二公主被男子的大掌钳住动弹不得,就发挥尖叫功夫,大声尖叫。
那四名宫女里有两名是有武功的,此时听到二公主尖叫,立即上去扣住耿佑臣的手腕,用力的一扳,将他的肩膀卸了下来,耿佑臣立即失力。
二公主手上的劲一被放松,那股怒冲大脑,完全失去理智的一面就出来了,直接在桌上拿着那拖茶的拖盘对着耿佑臣扑头盖脸的砸下去。
“竟然敢对本宫对手!你丫的胆子也太大了!”
“不打你,你就不知道本公主的厉害!”
那托盘砰砰砰的打在耿佑臣的身上,直打得他缩又缩不得,手又动不得,整个人就只有用腿抵挡,二公主看他还敢挡,直接就一下坐到了耿佑臣的身上,压着他的推,更加用力的砸!
如果要用个词语来形容耿佑臣的想法,那就是——生不如死!
大公主过往的十几年来,一直都在明帝和皇后的庇护下,无论是宫里宫外都没有人敢轻易的惹她,那些惹她的如今都差不多是一具死尸了。
现在她嫁人了,也完全没有嫁为人妇的自觉,在她看来,驸马是什么,驸马就是名正言顺娶了她的男宠啊,和外边那些小倌其实是没啥区别的,不过一个光鲜漂亮点罢了,本质上都应该是要奉承她,讨好她,将她在床上床下都伺候得舒舒服服才对。
自己家这个,敢为了一个狐媚子跟她顶嘴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对她动手,难道不想活了吗?!
二公主狠狠的将耿佑臣打得眼冒金星,头昏眼花,眼睛肿起,鼻孔流血,再也没力气动了,被二公主如此暴力行为吓得呆了的嬷嬷才回过神来,也不敢上前劝,生怕二公主等会还没打够,又拿着自己去砸,只离得有点距离的喊道:“二公主,好了,驸马知错了。”
“哼!”二公主望着躺在地上和死鱼一样的耿佑臣,冷哼一声,将托盘往旁边一丢,站了起来,不屑道:“才打这么几下就装死!既然你要躺,今晚之前,你们谁也不许扶他起来,让他在这里躺个够!”要不是晚上她还等着他服侍,干脆就让他在这里睡一天算了!
宫女和丫鬟面面相觑,不禁对躺在地上的驸马爷有点同情了,明眼人都看得出啊,驸马哪里是愿意躺,他两个胳膊被卸了,又被二公主那么铺头盖面的一顿猛砸,是个人都站不起来啊。
但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每个人都缩着脖子,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弱一点,秋水更是慢慢的弓了身子,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个小棉球,别让面前这个彪悍的公主发现了才好。
二公主打完了耿佑臣,余光瞟到一旁被吓几呆的韦凝紫,看她那小脸惨白,娇娇柔柔的样子就来气。就是这个狐媚子,才让她新婚第二日就和驸马爷闹起来,婚前的时候,耿佑臣可是温柔小意,对她很好,肯定是韦凝紫不服自己占了她原本的位置,在驸马面前挑唆的,不然驸马不会变成这样。
二公主虽然打了耿佑臣,但是心里其实对耿佑臣还是喜欢的,如今看到韦凝紫,就和天下大部分的女人一样,觉得自个儿的男人变坏,那都是另外一个女人的错。
“来人啊,紫姨娘不尊主母,挑唆驸马动手殴打公主,给我将她吊在院子里那棵大树上,三天后再放下来!”
此命令一出,韦凝紫吓得浑身发抖,这个二公主完全就不按理出牌啊,她什么阴招都不来,完全是不要脸不要皮的一通乱来,自己要是给吊个三天,莫说肚子里孩子撑不撑得下去,就是自己也只怕只有出的气了!
她快速的转头,看着场中唯一一个嬷嬷,从刚才嬷嬷的行为来看,她还是懂的一点礼法的,眼里带着期望道:“婢妾没有冒犯公主,也没有挑唆过驸马,这里所有的人都看到了,是驸马自己过去的,婢妾什么都没有做啊。”
不得不说,韦凝紫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尽力分析出每个人的作用,可是她实在是太不了解二公主了。
二公主走到韦凝紫的面前,对着她就是一脚踢过去,冷笑道:“这里是公主府,所有的人都是本宫的人,谁敢帮你说一句话,本宫现在就拖他出去杖毙喂狗,她们没有这个胆子!本宫是公主,你是平民,本宫是主母,你是妾,本宫说你冒犯了就冒犯了,来人,把她倒吊在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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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丢尽脸面
本来想开口阻止的嬷嬷在听到二公主的话后也沉默了,她在宫中多年,当然是知道这个二公主的厉害的,奴婢的命在她眼底,还不如一个耳环来的珍贵,垂下眼皮,当作什么都看见。
韦凝紫被二公主彪悍的行为惊的全身冰凉,眼底蓄满了惊恐的神色望着眼前这个满脸横劲的公主,阴招她使不出来,狠招她又没那实力,一直认为自己聪慧的韦凝紫眼下终于有一种无力感了。
站在一旁的人虽然同情韦凝紫,但是更希望自己能活着,立即有人上去,将韦凝紫直接拖出去,往院外的大树上走去。
公主府中的人,大部分都是从宫里出来的,一小部分是永毅侯府里的下人,可此时没一个人敢说话。
粉蓝粉玉几乎是吓得瑟瑟发抖,生怕这个二公主因为她们是韦凝紫的丫鬟而迁怒,而其他的下人更是和韦凝紫感情浅淡,就更不可能为韦凝紫求情。
几名宫女粗鲁按住韦凝紫,不让她挣扎,在她脚上绑好绳子,然后将绳子一拉,就这样把韦凝紫掉在了院子里的大梧桐树下。
血液逆行,韦凝紫只觉得头变得越来越大,整个人说不出的难受,由于倒掉,她的腹部重心往下垂,隐隐约约有刺痛感,本来她的胎之前被秋水推了就受了创,养了这些时日好了不少,大夫说可以下床走动,但不宜大动作的。
可今日这么一番折腾,又跪又踢的,胎气早就动了,只不过韦凝紫开始被惊吓,没有察觉到,如今再这么一倒吊,不多一会,血顺着大腿根开始往下滴。
一滴滴鲜红的血液就这么从韦凝紫的身上流了下来,韦凝紫开始奋力的挣扎,大喊,“二公主,二公主,求你放婢妾下来吧,婢妾的孩子,孩子……”
她几乎是哭着在喊叫,拼命的想要向上弯起身子把腿上的绳子解开,那样子好似一条挣扎的鱼,徒然无功的争斗着,渐渐的随着血越低越多,韦凝紫的力气也渐渐失去,口中依旧低声喊道:“二公主,求你了,婢妾错了,你让婢妾下来,孩子,孩子……”
那种身体渐渐变得冰冷的感觉侵袭着韦凝紫的神经,她能感觉到腹中的生命力随着一点点的消失,这孩子陪伴了她几个月的,虽然说她是带着利益的心理来看这个孩子,可到底是在自己肚子里呆了这么久,渐渐有了感情……
二公主冷笑望着韦凝紫,面上尽是不屑,她的狼狈落入二公主的眼底,是一种快感,流了,流了以后看你还用什么勾引驸马!
这样的场面配着那低低的,频临死亡边缘的声音,让所有人都觉得后背发凉,他们不同情韦凝紫,可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无辜的。
嬷嬷看韦凝紫脸色也开始发青,若是死了孩子,也就罢了,若是韦凝紫也死了,公主第一日进门,就把原来的妻子弄死,少不得要被人说,于是壮着胆子上去,对着二公主小声道:“公主,今儿个还是你大喜之日呢,就把她弄到这儿,实在是不好看,再说见血了,也不吉利,不如让人取下来,放到偏院去,一回就把人给弄没了,也不大好。”
乍听嬷嬷的话,二公主脸色闪过一丝狠厉,可听到后头,她便笑了起来,转身对着嬷嬷,赞道:“嬷嬷不愧是宫中的老人,若是折磨她一次就死了,那不是亏了,这次就先到这里,把那个孽种弄了也就够了!”
这才吩咐人将韦凝紫放了下来,让人给韦凝紫丢到后院了事,自己往着后院走去。
嬷嬷给宫女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请大夫来。”
宫女望着在地上缩成一团的韦凝紫,她全身湿淋淋的,汗和血混在一起,看起来好似从水中提出来一般,心里觉得可怜,可还是有些害怕的问道:“嬷嬷,公主没说让请啊。”
嬷嬷一看宫女脸上那明显受了惊吓的样子,晓得今日二公主的手段实在是太惊人了,莫说这些宫女,就是她乍看到二公主那样暴打驸马,也有些缓不过来,心有余悸的摇头,可怜这原来的夫人了。
“方才公主也说不要一次折磨死紫姨娘了,那就是要留着她一条命,你看她如今这模样,若不是没有大夫来,只怕活不过今晚,你尽管去请,没事的。”
听了嬷嬷的这番话,宫女才有点放下新来,命府中的丫鬟将韦凝紫抬去偏院,自个儿赶紧外出请大夫了。
到了夜晚的时候,公主吃饱了,又玩了一会,便觉得有些睡意,往着门口看了一眼,抬起手轻轻挥道:“去,让驸马爬起来,吃点饭,晚上到我这来。”
宫女得了话,到了白日里闹得不可开交的正厅,耿佑臣依旧躺在原地,连挪都没挪下。
如今这公主府,只怕没有人敢私底下做什么,都怕惹到那疯狂的二公主。
耿佑臣躺在地上,虽说是八月夏日,这大厅也算凉爽,可在这冰冷死硬的地板上躺了一天,加上头上身上还有伤,真是苦不堪言。
宫女帮他将两只胳膊装了上去,站起来望着躺在地上还起不来的耿佑臣道:“公主说,让你去冲凉,吃个饭,一个时辰后立即去她那里。”
一说完,宫女便掉头出了大厅,一点儿也没要扶耿佑臣的意思,耿佑臣心里的愤怒,悔恨,揉成了一团,就像是胸腔里充满了气体,随时要爆炸。
一个宫女现在也对他摆脸色看了,他如今究竟成了什么,驸马?这是一个驸马会受到的待遇吗?
休息了一会,胳膊好了,耿佑臣站起来,被二公主打得头脑模糊时,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大夫,紫姨娘……
韦凝紫怎么了要请大夫,难道是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
想到这里,耿佑臣一手揉着脸上的伤,忍着身上的剧痛往韦凝紫居住的偏院去了……
二公主在屋中等了好一会,眼看她洗浴出来,又换好了睡衣,这耿佑臣还没到,手中拿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语声不爽的问道:“驸马呢?怎么还没来?”
屋中三个宫女相互对视了几眼,回道:“二公主,追星已经出去催了,想必是在等驸马爷一起过来。”
二公主将手中的梳妆镜往花梨木台上一砸,厉声道:“现在多久了,一个时辰都要过去了,怎么还不给我过来,他又死哪去了?”
外头传来脚步声,是那个叫做追星的宫女掀开帘子进来,望见二公主生气的脸,还有桌上镜子的碎片,眼神里略有闪烁,低声道:“奴婢见过二公主。”
“见什么见!驸马去哪里了?!”一看追星后头没人影跟进来,二公主就更生气,她的人去请耿佑臣,竟然还没请来。
追星顿了顿,低头道:“二公主,驸马去了紫姨娘的院子,奴婢去请的时候,他说紫姨娘刚掉了孩子,身体不大好,他今晚就不过来了,在那边歇息。”
二公主勃然大怒,手臂在梳妆台上一撩,“什么!他还要去陪那个狐媚子!好大的胆子!”看来是她今天给的教训不够,她说了今晚要让他伺候的,还敢去紫姨娘那!
当即站了起来,气冲冲的往着偏院里去。
耿佑臣此时在偏院里安慰了一阵子韦凝紫,看着那突然瘪下去的肚子,听稳婆说,孩子都已经看得出,是个差不多成型的男胎,心痛如刀割,追星来催他去二公主院子的时候,他哪里肯去,直接就推脱了。
新婚第二天就让他这样,日后若是一直这般,他也不用过日子了,还是得好好振振夫纲。
韦凝紫是知道二公主厉害的,可是她今日流产,又受了惊吓,人的身体弱了,心灵也会变弱,特别想要人关怀,耿佑臣的轻哄让她感觉到一点安慰和温暖,便舍不得赶他走。
这一晚,倒真的无关乎争宠之类的,只是纯粹想要个人关心。
耿佑臣安抚了她之后,便有些累了,今天一天真是他人生以来最困最狼狈的一天,他吩咐人抬了水来,打算沐浴过后,就歇息下来。
二公主带着四个宫女和嬷嬷,还有一竿子大小丫鬟婆子,气势汹汹直接冲到了偏院,连门都不喊,直接用撞的,进了门以后,看到院子里有人,就一路打下去,直奔到正屋中。
韦凝紫刚刚舒服了一点,躺在床上正要入睡,听到院子传来各种尖叫喧闹的声音,唤道:“粉蓝,你看看院子里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吵闹,到底还有没有规矩?”
粉蓝放下手中的活,走到窗前一看,简直连魂都要吓到一半,手指飞快的一抖,连视线都赶紧收了回来,生怕外边的人看到她在偷看了。
“怎么了?”韦凝紫瞧着她神态有些不对,疑惑的问道。
粉蓝用手点了点院子,抿了下唇,战战兢兢的开口道:“二公主带了人,正抓着粉玉她们打!”
方才她看到,粉玉拦在门口不让人进来,几个婆子抓着粉玉的头,将她使劲的往墙上磕,砰砰砰的动作让人看了就发抖,根本就不像是抓了人的脑袋在撞,而是抓着一根毫无知觉的木头一样。
二公主除掉挡在门前的障碍后,直接进了屋子,望着躺在床上的韦凝紫,先上去抓着她就是两个耳光,然后问道:“驸马呢,你把驸马藏到哪里去了!”这屋子里她可没看到耿佑臣,指不定的是韦凝紫把人藏起来了。
韦凝紫本来就虚弱,被二公主这么一打,下身传来刺痛,人直接就晕过去了。
二公主一把摔开她,转头问粉蓝:“你说,驸马到哪去了?”
她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粉蓝直接软到在地上,指着浴室,抖抖索索,差点连话都说不清,“在,驸马,在洗浴。”
耿佑臣在浴桶里泡澡,酸痛的全身在热水里得到了解脱,虽然这夏天泡热水有点过了,可是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却是舒服得不得了,他闭目养神,沉浸在这温热的包裹之中,知道外面传来二公主的声音,几乎如同一道警铃一样,让他瞬间从怡然的情绪转化为惊惧,哗的一下从浴桶里面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啪的一声,二公主一脚踢开了浴室的门,正看到光裸着全身,露出洁白挺一翘屁股的耿佑臣。
耿佑臣刚站起来,陡然听到开门声,转过身去一看,却看到门口以二公主为首,带着一群嬷嬷,丫鬟,婆子站在那。
丫鬟们连连低呼,娇羞的用手捂住眼睛,转过身去。
婆子们满脸嬉笑,斜觑着眼观察着驸马爷的风光。
耿佑臣再大方,也没到将自己的裸一体,反射性的弓下身子,用手捂着前方小鸟,大喊:“你们进来干嘛!”
二公主一看到他那捂着鸟的样子,想到今夜若不是自己来,这耿佑臣就要和韦凝紫滚到一块了,皱眉大喊道:“看什么看!还不给本宫将他拖回去!”
那些婆子能看到这样俊俏年轻的驸马爷,早就满心的猥琐笑意,虽然身上脸上还有点青红的印子,这可比起自家那位好看多了,巴不得做这事呢,直接上去就要抓耿佑臣。
耿佑臣哪里受得住这样,满脸通红,想伸手指着公主,又怕露出自己的小鸟,半尴半尬的对着二公主道:“你在胡乱搞什么!还不让她们出去,你到底还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做夫纲,什么叫做廉耻!”
“呸!廉耻,你偷偷跑到狐媚子这里来才是真正没有廉耻呢!”二公主听着耿佑臣的指责,心里觉得他这样很迷人,可是口中还是狠狠的回过去,只想他还能硬气一点,自己就听他的。
可惜耿佑臣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就算是铜墙一般的脸皮也要受不住了,连忙求饶,“你让她们先出去,出去,我穿好衣服就跟你回去好吧。”
他一张脸全都皱起来,身子缩起来躲到浴桶里,简直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只差没流眼泪,可二公主心底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失望,这个男人怎么就不硬气一点呢,当初救她的时候那股英雄气去了哪里,看如今这受气包样子,真是越看越气。显然在咱们这位二公主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要求耿佑臣又硬气,又要听她的话,高高捧着她,实在是高标准。
“穿什么穿!来人,直接把驸马裹起来抬到我房里去!”二公主手一抬,利落的指挥,整个人挥发着一股女王之气。
婆子们见机立即冲上去,找了块毯子,压着耿佑臣包起来,有那胆子大的还趁机在耿佑臣的屁股,大腿上摸上几把,弄得他连连躲避,却因为裸露了身体,手脚又不敢放的太开,只得扭着身子躲避,大声道:“二公主,你不要太过分了!我是你夫君,不是你的男宠!”
二公主目光在耿佑臣身上扫了几眼,不屑的哼道:“就凭你,想做男宠,也不够资格!”
这是怀疑耿佑臣的能力了,男人被怀疑这个,简直奇耻大辱,耿佑臣眼冒怒火,双眸血红,“御芝兰,你个不守……”
早有宫女反应过来,直接扯了一块毛巾堵在了耿佑臣的口中,唤了两个婆子,将裹好毯子的耿佑臣就这么抬出了偏院。
韦凝紫醒过神来,就这么看着耿佑臣被人抬出了院子,跟在二公主之后,如同一头烤猪般,准备献上祭台。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想要说什么,心里头一股悲凉和恐惧袭了上来,如今她孩子也没了,耿佑臣也庇护不了她。韦凝紫突然觉得,日后只要有二公主在这府里,她的日子是没法过的下去了。
婆子们将耿佑臣抬到二公主的拔步床上,退了出去,耿佑臣总算是是松了一口气,他今日一天可是在所有下人面前丢光了面子,现在还被光溜溜的包起来送到了床上,简直是奇耻大辱,方才一路过来下人们嘲笑的眼神几乎让他有一种恨不得立即死去的冲动。
他几下将裹着的毯子扯掉,冲到二公主面前,大怒道:“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让别人看我的笑话,你是不是觉得很开心?我是你的丈夫,我被你取笑,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吼什么吼!我是公主,我想怎样就怎样,你算什么!”二公主将耿佑臣一把推开,用比他还要凶猛,还要尖锐的声音回瞪道。
“你,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耿佑臣简直是要被气的吐血,不,是已经要吐血了,喉咙里一股腥甜冒了出来,被他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双眸凸出,看着二公主因为吼叫而变得狰狞的面容,不,这不是他的妻子,这是魔鬼,魔鬼,是老天见他上辈子没做好事,派来折磨他的魔鬼!
耿佑臣眼底充血,抬起手对着二公主就是一个巴掌!
二公主本来心情就不爽,如今耿佑臣还敢打她,她直接就对着外面喊了两句,两名有武功的宫女立即进来,抓着耿佑臣捆到了床上!
“看来今日给你的教训还不够……”二公主让宫女拿了鞭子进来,将门关好,走到了耿佑臣面前。
接着,公主府就传出了惨绝人寰的尖叫和嘶吼,一直传啊,传啊,传到了御史的耳中!
御书房内。
明帝脸色铁青,将桌上一沓厚厚的奏折掷到地上,怒声道:“你看看,你养的什么女儿,这个残暴嗜虐,没脸没皮的女儿,你是怎么教出来的!”
皇后被宣到御书房,进来之后,便看到明帝的脸色难看之极,猜测不是什么好事,此时弯腰捡起地上的奏折翻看一看,眼底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里全部是都察院里御史和大臣递上来的折子,全部是弹劾二公主不守妇道,不分人伦,逼死庶子,责骂妾室,暴罚驸马的种种罪行!
言辞激烈,句句都暗指帝王之家无教无养,甚至有的直接表示怀疑皇后母仪天下的能力。
连自己的女儿都教成如此德行,如何做这天下之母!
皇后看着奏折上字字如刀,一股冷意从手指往身上蔓延下,连忙啪的一下丢掉奏折,对着明帝道:“陛下,这妾室不尊主母,兰儿尊为公主,又是妻子,肯定要立规矩的,否则的话,谁还会把她当回事,至于那个庶子,大概是兰儿不知道,她一定不是故意……”
“你给我闭嘴!”明帝本来对皇后只有四分怒意,其他的六分,三分来自于二公主,三分来自于耿佑臣,若是皇后进来之后,便跪地承认错误的话,也许明帝的怒意也会消掉许多,可是此时皇后还在为二公主狡辩,他只会觉得,二公主难怪会变成这样,都是皇后一味的宠溺,宠溺到了无法无天,根本就没一点皇家女儿的仪态才会变成这样的。
于是对皇后的怒火直接升为了八分,“你还狡辩!韦凝紫肚中胎儿将近五个月,谁看不出她有孕了,就算真的看不出来,韦凝紫苦苦哀求了那么久,难道她一句也不会提肚子里有胎儿吗?难道她和二公主一样的蠢吗?可是二公主她,她还把人家吊在树上,直接把人吊的流产,去了半条命!倒吊在树上,这也亏你教得好啊!这样的法子她也想得出!”
皇后被明帝怒斥的吓得一抖,还想开口解释,“臣妾没……”
明帝站在桌边,一手狠狠的拍在黑色的桌角,“她还殴打驸马,进门第一天就将驸马打得死去活来,差点就死了!若不是有人偷偷报信给了永毅侯府的李老太君,她赶紧让人请了御医过去!现在驸马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好,好一个皇家的公主啊!权势滔天,霸气逼人,朕生不出这样彪悍的女儿!朕没有这样的女儿!”
滔天的怒火充斥了整间御书房,魏宁跟着明帝二十余年,极少见过他这般暴怒,可见那些御史弹劾二公主的时候,那些话是多么的尖锐,多么的难听了。
要知道,御史专门是负责监察朝廷、诸侯官吏的失职和不法行为,二公主是皇家子弟,一样在御史的监视之下,他们的笔杆子就是肃清朝中不良风气,严禁各种不良行为充斥在官僚之间的,此次能将笔杆子伸到皇家,必然是二公主之事在朝中,在整个天越城中都造成了极为不良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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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有皇帝抬妃子,现有二公主抬驸马,皆为服侍上床啊!”御凤檀坐在窗台上,望着院内的春光明媚,听着小丫鬟在前院里传来的欢笑声,唇角带着笑意,非常有诗意的感叹道。
“好了,你就别笑了!”云卿望着他坐在窗台上的身影,这人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没事就到她这里来逛一圈,真是当成了自己的后花园了。
御凤檀挑挑眉,极为不赞同的的望着云卿,“你还好意思说,这点子可是你出的,耿佑臣现在的日子,可都是你赐予的呢!”
云卿也听说了在二公主府里发生的事情,她倒比外面的人知道的详细,因为秋水出来的时候,找到秋姨娘,一脸后怕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秋水的想法就是,二公主实在是太可怕了,她以后都想不回府了。
云卿知道二公主彪悍,倒是不知道二公主彪悍成这个样子,这简直是悍妇的终极版啊,“这怎么能怪我呢,若不是耿佑臣起那歪主意,我做的这些,也只能帮到七公主而已。”
御凤檀狭眸微微一转,白玉的面上划过一丝宠溺的笑意,看着她坐在椅子上,配着绣线,夏日的光线打在她的侧脸上,照在红润的双唇,整个人如同一副仕女画,迷人,动人,又让人不敢侵犯。
唉,怎么越看就越觉得卿卿好看呢。他家卿卿肯定不是二公主那等的泼妇。
“那耿佑臣也太没用了,被二公主这么欺负也不晓得反抗,真是丢男人的脸哦!”御凤檀一想到将耿佑臣脱的光光的,包起来在公主府巡游,他就乐不可支。
云卿望着窗台上秀挺如松,绝丽如钻的男子,嘴角的笑意也浓了,一双凤眸里蕴含着笑意,“他想反抗也得有资本,二公主身边跟了高手,要打也打不过,只是耿佑臣怎么也想不到,看起来雍容的皇后和冷漠的四皇子,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疯狂的女儿和暴躁的姐姐吧。”
御凤檀听着她带着笑意的声音,知道她心情不错,跳下窗台,走到她身边,看她正绣着一个‘寿’字,针线在她手中宛如有了生命一般,一阵阵的就在布上勾勒出雏形,唇角带着笑意,将她的发拢了拢,问道:“在绣什么?”
云卿低着头,“给祖母绣个抹额呢。”
“抹额,怎么你这里还有个兜?”御凤檀用手点了点旁边一条有条薄薄的边,他记得抹额不是这样子的。
“祖母年纪大了,经常头疼,我打算在抹额里加一点草药,让她宁神。”云卿笑了一下,手却顿了下来,放在膝上,以往在扬州的时候,祖母看起来好似都很有精神,不会老似的,谁知道后来被谢素玲掐一次,又被那巫术气晕了一次,身体就大不如前,现在都极少出来,最多她和墨哥儿,轩哥儿去请安,祖母还会打起精神看看她,逗逗孙子,其余时间总是困困的样子。
人总会老去的,回想起来,上一世里,云卿对于这个祖母的记忆也很浅薄,只记得她很不喜欢自己和谢氏,甚至到最后被抄家的时候,云卿心里头多半想的还是父母,为这个祖母心疼却是极少。
如今再活一世,转头这么看来,祖母也不算是个十足的坏人,没有主动害过她和娘,只不过性子偏了一些。
御凤檀见她神色突然带上了一点朦胧的回忆,如玉般的脸色如同明珠美玉般散发出一种和润的光芒,淡淡的光华笼罩着云卿,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带着点点悲伤,又有些释怀的感觉,不由的伸手覆在她的肩上。
男子温热的大掌罩在肩膀,云卿从回忆里醒过来,如今她已经极少会动不动想起前世的事情,这辈子的路走到现在为止,她都觉得很高兴,侧过头,唇角微勾,抬眼望着眼底带着关心的绝色男子,目光在他的脸上看着,这样出色的男人,怎么能让人不喜欢呢?
“我知道我长得好,既然你喜欢看,就多给你看几眼。”御凤檀被她那般执着的眼神望着,但见凤眸灼灼,泽泽生辉,里面如同蕴了一汪春水一般,让人忍不住要融化在里面,便朝着那唇覆了上去,轻轻一点后,弯下身子望着少女,“你现在就勾引我。”
“我哪有?”狭长的双眸里炙热的温度简直要让人燃烧起来,云卿撇过脸,脸颊带着娇羞,嗔道。
御凤檀从后面将她搂在怀里,精致的下巴在她发顶轻轻摩挲,闻着那发间传出来的清香,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慵懒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浓浓的占有欲,“云卿,若是可以,真想现在就把你带回家,让别人再也不可以觊觎你。”
就在云卿想要开口说下一句的时候,御凤檀的双眸望着窗外盛开的芙蓉花,狭长的眼眸里闪过一道锋利的光芒,如刀锋一般光亮又转瞬即逝,接着道:“四皇子,薛国公他们,已经注意到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是你了。”
薛国公府。
薛国公,四皇子,以及薛国公的长子薛东含,侄子薛一楠都坐在书房内,气氛很肃穆。
“这是最近半个月来,弹劾二公主折子的数量,其中混杂了不少三皇子和五皇子一派,借机弹劾皇后的。”薛国公脸色冷肃,望着桌上抄上来的各色弹劾折子内容,语气凝重的开口,“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仅仅一个耿佑臣,三桩婚姻,就将皇后推到一个万人瞩目的位置。”
四皇子听着薛国公的话,幽黑的眼眸里露出几分思量的目光,这半年时间来,的确是发生了很多事情,但这些事情,都是围绕着耿佑臣一个人来的,而且这些事件的效果,在起初都不明显,直到二公主尚了耿佑臣之后,全部都爆发出来。
薛东含手中端着一杯茶,目光在薛国公身旁桌上的纸上定了一会,旋即挑眉开口道:“耿佑臣先后娶了这三个女人,是不是太巧了一点,她们被娶之时有没有什么共同点?”
共同点?
听到这话之后,四皇子垂眸沉思,目光落到膝上深紫色皇子服上的龙爪之上,瞳孔微微收缩。
“耿佑臣当日在宫中,玉莹原本要害的,是韵宁郡君,最后变成了韦凝紫。”
“而后,他纳的妾室,是抚安伯府的姨娘的妹妹,也正好是韵宁郡君身边的人。”
“那二公主……那日二公主落水的时候,正好是要去教训她,然后才不小心跌落到水中的……”
薛东含一句句的说完,紧接着四皇子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里面的光芒带着冷厉阴森,太巧了,如果按照叔叔这么说,那么这一切都和沈云卿脱不开关系,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吗?
“她一个女子有没有这样的能耐?”薛国公虽然觉得有点巧合,还是没有觉得云卿有如此能耐,“当初玉莹要害她,也不是她能预料到的,这是突发事件,而二公主要教训她,更是她不可能控制的,她一个小小的商人之女,如何能指挥得了二公主,这也太过夸大其词了!”
薛一楠在一旁听着薛国公的话语,眼眸里光彩流动,静静的面上拉上一抹淡淡的笑容,手中的茶杯靠在他冰冷的指尖,慢慢的变冷,他拎起杯盖划了划,缓缓的开口道:“有一事,我觉得可能说出来,各位心里肯定更加有数。”
他的声音如同瓷器一般清脆,又带着一股胸有成竹的底气,让薛国公微微皱眉,这个弟弟的儿子,自回京以后,就到处斗鸡玩犬,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模样,今日他叫薛一楠来,便是想看看,这个薛一楠究竟是怎么想的,是打算这么混混的过日子,还是有其他的想法,如今看他开口,声音灼灼,不像是没有想法的样子,便也来听一听他说什么,正好也来判断,这个侄子,究竟有什么价值。
当在场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薛一楠一笑,眼底的光芒黑亮如珍珠,“我刚回京城的时候,曾看到沈云卿从当初秋水与耿佑臣所住的客栈对面的酒楼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太巧了一点?若是不巧的话,那么起码可以证明,至少秋水一事,是她有心策划的。”
这事,极少人知道,此时薛国公,薛东含和四皇子听到薛一楠说出来,都是头一回知道还有这么一出。
薛国公到底老成,心里虽然有点惊讶,但是仍旧很怀疑,而薛东含眼底透露出惊讶的光芒,面色也没有太多变化,四皇子则眼眸微眯,不知道他究竟在思忖些什么。
“若是说起来,耿佑臣当初是永毅侯爵位最有可能继承爵位的人,而如今耿佑臣因为二公主一事,闹成了天下间的笑话,那么得益的是谁?”薛一楠见他们还没有反应,手指在茶杯摩挲,又加上了一句。
“耿沉渊!”薛东含最早将这个名字说了出来,“他是沈云卿的义兄!”
薛一楠优雅的一笑,笑意里说不尽的风流,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杯,递到唇边一饮为尽,余光在薛国公和四皇子的面上扫过。
高,实在是高。
说起来,耿佑臣的三桩婚事里,若是有沈云卿直接参与的,只怕能算的上的就只有秋水的婚事,其他的两庄,她都不过是借力打力,若是再往厉害一点的说,这些事情早就在她的计划里,只怕所有人都是在她的棋盘上,按照她画出来的路线,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如今的局面。
二公主被参,皇后被质疑,明帝发怒,怒火转移,牵到四皇子身上,朝中清流一派对皇后更多质疑,由此也质疑起由皇后所生的四皇子。
这样一来,在不知不觉之中,四皇子就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只是很奇怪,沈云卿她做出这一切,目的又是什么呢?是要和四皇子为敌吗?
薛一楠觉得颇为有趣,不过,这样的手法虽然很漂亮,但是最终也会引来薛家人的怒火。
四皇子垂着极冷的双眸,里面透出几丝寒意,那丝丝寒意从他眸中渐渐的将全身包围,让他不由的生出一股怒意。
沈云卿,为什么一切都是沈云卿做的呢?
她做的这些事情,若是针对了他而来,那沈云卿这么做的缘由又是什么?还是她早已经知道,那个东西在沈家,若是沈家不把那个东西交出来的话,他会绝对要直接毁了沈家的,只有这样,才可以让他彻底的放心。
因为一旦找到哪个东西,他的成皇之路,便会有一道极大的阻拦,他绝不允许有什么意外出现在面前!若是沈云卿知道那个知道的话,为什么派人去找,却找不到,甚至最近两次派人去了沈府,都被人拦了下来,根本就无法进去。
难道沈家已经和什么人联合起来了,不让他进去找那样东西?四皇子想着,眼眸越发的深沉,幽黑的眼眸渐渐暗沉如同黑夜,让人窥视不了他心中的想法。
薛东含想了一会,也将这里里外外的一切想通了,但他不明白,抬眸疑问:“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她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不管!但她一个小小的商人之女,竟然敢做出这样的行为!必须要除掉她!”薛国公语气铿锵,俨然是已经下了命令一般,双眸如炬,眉头紧皱。
他不需要知道这个商人之女要做什么,他只知道,最近听到沈云卿这个名字,都不是什么好事,玉莹在七夕之夜受的刀伤,就是沈云卿推了她到刺客刀下才如此的,一个商女,敢推他的外孙女,简直是狗胆包天!
薛国公的手掌紧紧的握起来,眼底透出一道决绝的光,他绝对不能让沈云卿再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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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主:(娇羞的)其实你们不要太葱白我了,比起历史上那个什么高阳公主,她偷和尚让驸马守门什么的,我虐待驸马简直是弱毙了有木有!但是……(瞬间狂化)若是你们再不把月票投给作者的话,我就偷爬到你们家去抢个新驸马去!
醉:(满脸汗)二公主,你不是已经有了英俊的耿佑臣了吗?怎么还要……?
二公主:(不屑的)他啊,太逊了,随便打两下就吐血什么的,而且本公主发现,男人什么的太靠不住了,所以换了胃口,喜欢女人了!
醉:(喊喇叭)注意了!注意了!有月票的亲不要收着了,若是给二公主发现谁的口袋还有月票,她就会爬窗到你们家去,抓了你做她的新女驸马!
109 古怪宴会
云卿想起御凤檀的提醒,嘴角的笑容淡淡的,带着一抹意料之中的冷静,薛国公,四皇子,每个在这朝廷里不是混了数年的人了,一开始没察觉到,只是因为事情没有爆发出来,所造成的效果也没有完全显露,如今二公主的性格在她衣料之中的跋扈,又比她预料的更为暴虐,效果比期望中的要好许多。
待他们反应过来之后,当然明白,这一切肯定不是那样的简单,再高明的手法,若是有心去寻,不会找不到踪迹。
只不过就算他们已经知道了,如今在京城已经是闹得沸沸扬扬,已经晚了。如今他们肯定是恨之入骨,再加上安玉莹在七夕夜受伤回去后少不得要挑拨是非,指不定现在已经想将她千刀万剐了。
只是云卿既然敢走到这一步,她就知道后果,包括驸马条例的施行,每一步她都是计划好了的。
当初由于西太后出身太卑微,先帝的胞妹被先帝指婚到当时是五品官员的熊家,熊家本来想娶的不是这个无靠山无权势,样貌也不是很出众的公主,无奈先帝指婚,只得娶下。
那时候公主的地位还不搞,这位公主在宫中被欺负,性格软弱,到了夫家后,又因为西太后那时地位卑微,没有雄厚的娘家支持,于是经常被欺辱,在怀孕之后,生下孩子时,便大出血死了,不管死的时候,是不是熊家人在里面动了手脚,但是公主被欺辱的心虚气弱,是熊家不可狡辩的事实。
明帝一直隐忍着,直到后面登基后,动手整治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下旨将熊家全部抄了,罪名便是‘通敌卖国’,一个五品的官员,怎么通敌,怎么卖国,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明帝是在发泄当初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亲妹妹的怒意。
而公主所产下的女儿熊烟彩,是熊府唯一里留下来的血脉的,明帝将其抱回来之后,交给西太后抚养,而且给与她至高的荣誉,并未按照规矩将其封为郡主,而是直接其父的姓氏直接去掉,换成御烟彩,并策封为了贵顺公主。因为从小在宫中养大,在明帝的默许下,久而久之,贵顺公主按照明帝的儿女排行,被称为了六公主。
有了这件事在前,再加上如今明帝亲生女儿七公主的事情,这种条例,明帝不可能不会通过,当初胞妹的事,绝对是明帝心中的痛。
云卿让这个条例出来,也杜绝了公主嫁人之后,倚靠公主夫家的能力辅佐皇子登基的可能,一个无权无势的驸马,帮不了什么忙。
这一世,四皇子若是登基,沈府的后果和前世不会有区别,那就只有让四皇子不能坐上皇位,就不会重蹈覆辙了。
云卿站起来望着窗外的天空,院子里的花叶交错,阳光落在上面,更显得花瓣娇嫩,一瓣瓣的在枝头将身姿展现在世人的面前,多么美好的景象,可谁有知道,这美好的花朵都是靠下面的泥土蕴育出来的,她们都是从污脏中生长,将最美的一面呈现在其他人面前。
如同这个皇都,那些皇子贵胄,他们的表面光鲜亮丽,背后藏污纳垢,各种黑暗的,血腥的交织在底下,掩藏着不让人知道。
如今她正一步步走入到这样的世界里面,不知道最后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的人,再也找不到当初那样美好善良,单纯天真的日子了。
不过,若是美好善良,单纯天真的代价是全家灭亡,她宁愿自己也成为那样的人,只有那样,才能保得一世安宁。
云卿微微一笑,凤眸在日光下灿烂,明朗,嘴角如绽放出优昙花,辽阔而寂远。
九月初十,宁国公安老太君六十大寿,抚安伯府自然也是收到了帖子,邀请沈茂,谢氏,云卿去参加寿宴。
本来这样的宴会,可以不去的,云卿一般是不想去,实在是因为每次去了都会有一些让人觉得不舒服的事情发生,对于她来说,这种要去人前假笑应酬的事,虽然是得心应手,可她觉得假面具能不戴的时候,还是不戴比较好。
但是没想到,安老太君这个寿宴不同一般,原来宁国公的长女,莹妃为了表达对祖母的孝心,请旨来参加祖母的寿宴,结果明帝听了之后,也说安老太君六十大寿,他也一同来参加寿宴,莹妃高兴的连连谢恩,皇帝与妃子一同到宁国公府去替安老太君,这可是天大的荣誉,满京城都震动了。连皇帝都去了的宴会,其他人哪里能够不去。
这是一点,再者,安老太君不单单是宁国公的母亲,安玉莹的祖母,她还是安尚书安夫人的母亲,安雪莹的祖母。
虽然和安玉莹关系不怎样,但是云卿家与安尚书一家,在扬州时关系便还算不错,而云卿和安雪莹那都是最好的闺蜜了,所有再加上这一点,云卿也只有去参加这次的宴会。
因为之前迁府的原因,沈茂今年出海的时间推迟,到如今还没有回来,他不在京,自然是不去,而云卿和谢氏还是必须去参加寿宴的。
由于知道这次寿宴明帝和莹妃会去参加,所以等同于进宫赴宴一般,云卿一早便唤了流翠等人进来伺候,今日去参加寿宴,不能穿的太过素净,云卿稍微思忖了一下,让她们捧出新作的一袭月白色的上衣,下面配着稍短的外层为浅红,内层盖过鞋面胭脂红绣橘色海棠纹的襦裙,腰间束着深红色同样绣橘色海棠的宽腰带,再披了水红的披帛,头上挽着随云髻,换上了卐字的素银点缀红珊瑚的簪子,再在耳上换上了同样的耳环,整个人初初看上去便觉得稍许有些素淡,但是细看下来,裙角的深红和腰间的腰封,都显出云卿的庆寿心思,但簪子又稍微素淡,不会过分的明艳,透出一股超然脱俗的淡艳,让流翠,青莲一干看了之后都是呆了眼,暗叹云卿对于装扮方面实乃颇有讲究。
而谢氏今儿个也穿了套盛装,宝蓝彩绣牡丹织金锦的褂子,下面是雪青色彩绣祥云纹天香绢石榴裙,衬得她皮肤越发的白皙,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日里要精神许多,一套赤金头面让她整个人都过了一股成熟的韵味,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贵妇的气质。
“娘,你今个儿真好看。”小丫鬟打起湘妃竹帘,云卿便笑着对谢氏开口。
谢氏正等着云卿,见云卿进来,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自家女儿在穿着方面真是颇有心思,当真是用不着她操心,便拉着她到身边道:“你啊,就拿娘打趣,娘几十岁的人了,哪里有你好看。”
李嬷嬷听到她们的对话,收拾了东西,望着她们道:“这让人家看看,咱们夫人和小姐母女俩还互相夸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故意的呢。”
云卿转过脸,望着李嬷嬷笑的满脸褶子的脸,撅嘴道:“怎么,李嬷嬷是怪云卿没夸你漂亮了,原来李嬷嬷也是这么爱美的人哟。”
“小姐,你可别打趣老奴啊,老奴这年纪还爱美,脸皮都不晓得往哪放了!”李嬷嬷做出一副怕怕的样子,将东西让琥珀递出去装上马车。
“夫人,小姐,时间差不多了,外面的马车在候着。”李嬷嬷从门口转过来,恭敬的提醒到。
谢氏点头,拉着云卿的手,款款的往外走去,到了垂花门前,两辆马车已经到了门口候着,除了谢氏和云卿去赴宴,流翠,青莲,琥珀,翡翠,朱砂也会一起。
朱砂是等翡翠结婚后,代替她的人,是翡翠在院子里跳出来的伶俐丫头,如今让她跟着也出席宴会,以后才能做谢氏身边撑得住场面的丫鬟。
宁国公府今日可谓是客如云来,在京的官员,无论是官职大小,无论是否有请帖,都是带着礼品前来祝寿,宁国公府前一条街都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抱着礼品的下人在后面跟着主人,排队的等着进入府中,这等盛状,真正是让人看了眼底露出羡慕的神色,君恩似海啊。
云卿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的车夫有声音喊道:“夫人,大小姐,宁国府到了。”只觉车上微微摇晃了一下,马车车轮完全停了下来,想必是前方已经不能行路了。
后面的丫鬟们首先下了车,然后走到了马车前,扶着谢氏和云卿下了马车,然后从偏门口进去,而翡翠则带着朱砂,使着小厮们抱着礼品去门前登记,只看那礼品是一堆堆的从另外一扇门前送进去,今日宁国公府所收到的礼品,便是用流水一般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云卿随着谢氏先到偏厅里休息,如今寿宴还没有开始,她们不会这么早就去入席的。
“云卿。”刚进偏厅,找了个位置要坐下,便听到旁边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云卿唇角带笑,转头望去,便看到安夫人和安雪莹,正与另外一群夫人说着话。
谢氏看到安夫人,带着云卿一同走了过去。
“安夫人,好久不见了。”谢氏望着安夫人,如今做了安知府变成了安尚书,安夫人的打扮自然更加贵气一些,比起在扬州,又要过了几分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来的春风得意。
“来京之后,就一直想要去抚安伯府的,无奈夫君刚到京城许多事情都要处理,不过,咱们倒是有缘,扬州,京城,都聚到一起了。”安夫人笑着望着谢氏,以前她就觉得谢氏是个有福气的,如今看谢氏,更加觉得不错,原本只是嫁给一个商人,谁知道世事变化,如今一跳就成了伯爵夫人,还是三品淑人,她说着目光就落在站在谢氏身边的云卿,眼睛微微的一亮,“小半年的没见,云卿是长得越发的好了。”
有人夸自己的女儿,做母亲哪里不高兴,何况安夫人又不是虚情假意的,谢氏的笑容自然绽放的更大,望着安雪莹,也笑道:“哪里,你家雪莹才是冰雪似的晶莹人儿,听说已经说了亲,是哪家有福气娶到这般好看的人儿?”
安夫人望了一眼自家的女儿,安雪莹听到谢氏的话后就低下头,面上染了一层微红,知道女儿这是害羞了,便道:“雪莹,你跟云卿到那些小姐那去坐吧。”
这是两个夫人有话要说了,不过安雪莹和云卿自然是巴不得,和母亲在一起说话,总有一些不方便的,便相互一笑,找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
她们两人都不是那种喜欢往人堆里面扎的性子,此时只是看了一眼周围的夫人小姐,安玉莹作为主人家的孙女,自然不会也坐在其中,肯定要帮忙招呼一下其他,而且那日的刀伤只怕也不是一下子能好全的,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躺在床上休息。
安雪莹和云卿坐的地方是经过挑选的,稍微偏又不会很明显的地方,而云卿拉着安雪莹的手,看着她脸上还有刚才留下的红羞痕迹,笑着问道:“刚才安夫人说你订亲了,是定的哪家的亲啊?”
安雪莹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低着头,略带羞涩道:“你别问我了。”
她一双眼睛含羞的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和略为苍白的肌肤,让安雪莹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精致的陶瓷娃娃,好看,也极为易碎。除了有些好奇雪莹这一世说亲的对象和上一世是否一样以外,还有一种便是出于对好友的关心,安雪莹生性单纯,又有心悸的毛病,其实就真的是个水晶琉璃娃娃,需要人呵护,若是嫁到虎狼之家,遇到个极品渣男,以后的人生简直不堪设想。
“快点告诉我,到底是定的哪家啦,你就别卖关子了。”云卿拉着安雪莹的手,不依的问道,她得提前是谁,去看看这个人到底是靠不靠得住才行。
安雪莹咬了咬粉嫩的唇,望了云卿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娇羞的神色,转过头,附在云卿的耳边悄悄的说出来,然后满脸羞红道:“你可别跟别人说。”
云卿不禁有些好笑了起来,这可真是遇见自己的事,安雪莹就有点置身其中看不清他,她微微一笑,打趣的望着安雪莹,“这还用我说啊,只怕不到两天,这里的人都知道了。”
安雪莹一下脸羞的更红,抬头去看安夫人和谢氏,眼瞧她们两个聊天,谢氏的眼眸偶尔还看她几眼,便晓得两人说的肯定是她的婚事。
在京城,哪家小姐订亲,和谁订亲,本就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有些还没定下之前,各家各户就已经注意了,定下来之后,那便是广而告之的,这样也是告诉别人,此男和此女已经有人订下了,你们就别打主意的意思。
方才云卿听安雪莹说的那个人,她印象不是很深,是池郡王的小儿子池墨,她倒是见过,在京城风评很不错,具体怎样,就不太清楚了,到时候让御凤檀帮忙打听一下,他们男子与男子之间,对底细应该更加清楚一些。
打定了主意,云卿也不再问,安雪莹面皮薄,问多了等会别羞得她抬不起头才好。
过了一会,安玉莹和宁国公夫人也出现了,作为这座府邸的主人,她们也要出来招待客人。
安玉莹今日穿了樱草色印暗金柳叶纹的长褙子,皎月软缎牡丹春秀的百褶裙,头上梳着华丽的花髻,从发髻的左边插着一条滴水琉璃垂帘发冠,琉璃水晶从发上铺到了额间,光芒反射之间,显得极为璀璨,宛若一泓春水在发髻上流动,惹得人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到她的身上,眼底,心底,口中都发出了赞叹之意。
“玉莹可真是美貌无双啊,她一进来,只怕是其他小姐都被遮住了光彩。”安夫人笑着走到一旁,望着安玉莹赞叹道。
不过话里话外的意思,倒是透着一股不太和气的味道,虽然安玉莹是特地打扮的抢尽风头的,但是安夫人这么一说,倒让其他小姐夫人心底有些不痛快了。
云卿在一旁听着安夫人的话,暗道,只怕宁国公夫人和安夫人之间存在着问题,同样都是嫡子,作为长子的宁国公承继了爵位,宁国公本身的才华听说是非常一般的,比起安尚书来,只怕差了几个等级,而宁国公好在一来,生的比安尚书早,二来,则是娶了一门好媳妇,宁国公夫人娘家便是薛国公府,她是薛家的次女,有了这样强大的岳家支持,宁国公才顺利的获得了这个爵位。
本身能力出彩的安尚书好在步步高升,靠着家族的力量和自己的才华,如今也是正二品的户部尚书,只是虽然如此,但是对于女人来说,到底是缺了点什么,难免宁国公夫人和安夫人妯娌之间有些矛盾,这在大家族里面是避免不了的。
宁国公夫人既然是薛家人,那便也不是个软柿子,她看了安夫人一眼,表情里带着一份傲气,“玉莹是特地打扮了一番出来的,毕竟今日是安老太君的寿辰,若是穿的太多素淡,倒显得失礼了。”
她的表情很淡然,目不斜视,带笑的述说着,可在座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安雪莹的身上,安雪莹素来打扮都是偏清新,今日也是一如既往的穿着藕荷色的短襦,下面是系着同色绣竹枝的裙子,但是她腰间戴着五彩丝攒花结宫绦,头上也带着象征吉祥如意的佛手簪子,如此一来,绝不算是失礼。
所以安夫人在听到宁国公夫人的话后,不过是掩唇一笑,“也不是人人都喜欢打扮的耀眼夺目的,不过玉莹今日这般出来,不知道身体还受不受得?”
当日七夕的时候,安玉莹跌到了黑衣人中,在其中狼狈不堪,毫无仪态的样子,那些个小姐千金回去后,自然会跟家中的姐妹,父母说起,所以谁都知道安玉莹被砍了两刀,目光里就带着一股子探寻,不晓得这两刀有没有好,今儿个这么看起来,倒像是没一点儿事了。
被这些目光注视着,安玉莹面上的骄傲渐渐的化作了一股难堪,毕竟当时的状况实在是吓人,那么多黑衣人拿着刀在拼杀,她一个女儿家进去,能不被吓得要命吗?更别提她还被刺了两刀,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大家仪态。
安玉莹目光在场中一扫,最后落到了云卿的身上,目光里尽是怨愤,朝着她走了过去。
“沈云卿,你这个毒妇,你还好意思到这里来,当日若不是你推我,我又如何会被刺客砍上两刀,又如何会被人笑话当日的狼狈?”安玉莹站在云卿的面前,居高临下的说着,语气里尽是指责和怨恨,仿若错的都是云卿,根本就没有自觉,当日若不是她先要陷害云卿,云卿又何以会反推于她。
望着这等好笑的人,云卿抬头看着她,嘴角慢慢的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缓的开口:“安三小姐,我并不是上赶着要来这里的,之所以来参加寿宴,是因为收到了安老太君的邀请贴,所以才会来,不然的话,我还真的不想看见你。”因为雪莹在场,所以云卿称呼安玉莹,按照她在府中的排行来称呼了。
安玉莹走过来的时候,脸色保持的很好,其他夫人小姐也没有注意这边的异常,因为安雪莹坐在这里,她过来和堂妹打招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再加上她的声音虽然很激动,但是压的很低,不是靠近的人也听不到。
但是安雪莹却是能听清楚这一切的,当日的事情若是其他人不清楚明白,她所躲的地方,正好是能听到外面的对话,云卿和安玉莹所说的一切,她心里明白的很。
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堂姐,若不是太过分,安雪莹一般都不开口的,但是当日明明是安玉莹先惹了云卿的,此时又来责怪云卿,便是她也有点听不下去,“三姐姐,当日的事情雪莹也看到了,云卿并没有错,请你不要指责她了。”她没有将事情的前后告诉安老太君,已经是念在堂姐妹的情分上了,若是安玉莹要欺负云卿,她也是不允许的。
安玉莹望着坐在一起的两人,沈云卿拉着安雪莹的手,一个淡雅高贵,一个温婉秀柔,一个似绽放的牡丹花艳丽,一个似雪花般精致晶莹,看起来完全不同,却又如此感情好,安雪莹明明是她的堂妹,可是总是和沈云卿在一起,如今还帮着沈云卿说话,一个外人而已,怎么每个人都觉得沈云卿好!所以,安玉莹越发的来了脾气。
“你躲在台下能看到什么,沈云卿这个人最是口蜜腹剑了,你知道她当时做了什么吗?她把我推给了黑衣人,否则的话,我怎么会被刺伤?难道无端端的我自己会朝着黑衣人里面跑吗?”安玉莹对着安雪莹毫不客气的指责。
“我……”安雪莹的确没有看到整个事情的发展过程,但不代表她不明白所发生的一切,她微微挺起胸膛,抬眼直视着安玉莹,非常有力的说:“但是我听到你们的对话了,当时你要躲进来,并且事后也有人说,看到是云卿先跌到黑衣人里面的,不过先被薛五公子救下了而已,她不可能故意去拉你的。”她说的薛五公子,正是薛一楠,他在薛国公府同辈人里面排行第五。
云卿听着安雪莹为她辩解的话,手指微微收紧,能不偏顾亲情做出这样的举动,她很感动,但安雪莹到底是宁国公府的人,她不能为了自己的事,让安雪莹和安玉莹直接起了正面冲突,这样的话,会让安夫人心里不舒服的,对于安雪莹来说,云卿是最好的朋友,但是对于安夫人来说,云卿只是一个外人。
所以云卿适时的开口打断了这两堂姐妹越来越激烈的对话,将安玉莹的注意力往自己这边引来,嘴角的笑容便带上了很明显的鄙夷,“安三小姐,你自己做出的卑鄙行为自己清楚,就算你将所有的过错都往我身上推,也不能改变当日你先下手将我往刀尖上推的事实。”
开始安雪莹那等维护的姿态就让安玉莹一愣,后来云卿尖锐的话语和嘴角的嘲笑让安玉莹不禁恼羞成怒,一手对着云卿挥去,一不小心,她的袖子扫过旁边的桌子,将茶杯扫翻,水顺着桌沿滴到了云卿的桌子上。
一只手过来抓住了安玉莹的手,并且非常抱歉且和气的道:“沈小姐,真对不起,玉莹七夕晚上受的刺激太大,才做出这样冲动的行为。”
云卿抬头看去,正好看到宁国公夫人带些歉意的面容,正瞪着警告安玉莹,“今日是你祖母的寿宴,你是不是还在床上没有躺够,还不赶紧去招呼客人,在这里做什么。”
安玉莹被宁国公夫人一训,猛的甩了下手,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再瞪了云卿一眼后,转身愤愤的离开。
安雪莹一见茶水翻了,连忙用帕子去擦,可到底动作慢了一点,只看云卿浅红色的襦裙上印上了浅浅的茶水印迹,极为的不雅观。
“这可怎么办,等会就要开席了。”安雪莹用帕子仔细的擦了擦,发现印迹也擦不掉,水也不可能擦干。
而宁国公夫人望着女儿的背影叹了口气,回过头来望着云卿被打湿了的襦裙,问道:“要不这样,府里针线房正好有新做的衣裳,我看应该有你穿的尺码,不如我让人拿一套给你,你先换上,如何?”
安雪莹点头道:“我正好也有衣裳,云卿你干脆去我换吧。”
她方一说完,宁国公夫人的眼底就露出一抹异色,立即反驳道:“雪莹,虽然你和云卿年纪相仿,但身形不同,只怕你的衣裳,云卿穿起来会稍微不合身。”
安雪莹比云卿矮了一寸左右,又因为有心悸的毛病,所以身形纤弱,比起正常的云卿来说,要瘦一些,这个理由倒是没错,但是云卿抬头望着宁国公夫人,她脸上依旧是得体的笑容,说的话也一直恰到好处,可是她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于是她面上便带上一抹笑意,站起来对着宁国公夫人行礼道:“让夫人操心了,好在母亲说安老太君寿宴,肯定祝寿沾光的人不少,若是一个不小心磕磕碰碰的避免不了,便早让人准备好了一套衣裳,以备遇到现在这样的情况时,用来备换,马车就停在府外,我让丫鬟去取就好了。”
宁国公夫人一听,似乎有些遗憾的呆了呆,然后脸上的表情又恢复镇定如初的样子,金色的攒丝凤头簪将她的眼眸衬得越发的淬亮,她点头道:“到底是谢大名儒家的嫡女,考虑事情倒是十分周到,如此也好,自己带的衣服总比穿别人的合适些,那你丫鬟去取衣物,等会我让雪莹带你去后院换衣裳吧。”
宁国公夫人薛氏方才那一瞬间表情的变化没有逃脱云卿睿智的双眸,她行礼谢过之后,薛氏便走去招待其他的客人去了,似乎是在心思被云卿看穿之后,就放弃了原本的计划了一般。
云卿凝眸,沉吟了一会,唤道:“流翠,你去外面的马车上取衣服进来。”
流翠点头,然后让青莲跟在云卿后面不要离开,实在是上次状元宴上的事,让流翠不得不多长一个心眼,这些个豪门夫人,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云卿则站在原地想着,宁国公夫人是想做什么,她一开始难道是计划让自己衣裙弄脏之后,然后再换上她准备的衣裳吗?可是这赴宴的小姐夫人,但凡是有经验的,一般都会备上两套衣裳以防万一的,她家虽然是商户,可谢氏的出身不低,宁国公夫人不可能没想到这点。
云卿不会觉得,宁国公夫人对自己真的如同表面上一样好,安玉莹是宁国公夫人的掌上明珠,她对自己的不满,肯定会说给亲娘听的,哪个母亲有这样博爱的心,一点也不责怪与女儿做对的人呢,便是谢氏也不一定做得到。
这事,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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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破空长啸
既然心里觉得不对的话,云卿便谨慎了许多,她看流翠去取衣裳,想了会,道:“我们就在偏厅前等流翠一起过去。”以免路上遇见什么意外,将流翠手中的裙子刮烂或者损坏,此处人多,一般要再下手,也不会选在这个地方。
安雪莹虽然微微思忖了一会,虽然心里明白,可觉得云卿此举实在太过谨慎了一点,只是安玉莹那性格,也着实让人放不下心来,之前被宁国公夫人训斥的时候,眼底可都是不甘,于是也陪着云卿站在门前候着。
流翠手脚麻利,一路快快的走出府去,到马车上将衣服取了下来,包在一块布中才又提了进来,到偏厅门前时,便看到了云卿,连忙疾步走了过去,语气里还有着因为急走的微喘,音色明快道:“小姐,衣裳取来了。”
安雪莹见她提了包裹来,便转头对着云卿笑道:“走吧,云卿,先到我院子里去把衣裳换了,等会差不多也要开始寿宴了呢。”
她当然不希望参加自己祖母寿宴还迟到,这般心思云卿自然也明白,含笑点点,和安雪莹并行往着后院而去,流翠和青莲在后头紧紧的跟随着,小心的护着手上的包裹,生怕旁边又出现什么人来将包裹里的衣服弄脏。
外面的锣鼓欢敲,随着初秋的风送到了后院人的耳中,隐隐听到有旦角唱戏的咿咿呀呀声音,光听着就觉得好不热闹。
“这里都听得到外面的声音,今儿个节目肯定不少吧。”云卿望了一眼外头,凤眸中带着幽幽的清光,不经意的问道。
安雪莹点点头,如水的眸中露出一点兴奋,“可不是,除了请了京城最有名的福庆戏班子外,慧空大师也到府上来了呢。”
“哦,那可真够热闹的。”云卿似乎很感兴趣的一笑,目光望着外院,凤眸幽深中点缀了几点金阳在跳跃。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穿过九曲回廊,又过了一片竹林,才到了一间精致小巧的院子里,这里正是安雪莹居住的院子。
安雪莹带着云卿走进内屋,让她换下身上那袭被茶水印湿的衣裳。
“真真可惜了,你今儿个穿着这条裙子,我就觉得格外的漂亮,没想到寿宴还没开始,就将裙子弄脏了。”安雪莹手里拿着那条双层的襦裙,目光中带着一点惋惜的光彩,在裙子那茶印上看了几眼,这条裙子无论是做工,质地和绣工上都是一等一的,弄了块茶印,今天就不能再穿了。
安雪莹抬头望着云卿,“云卿,三姐姐她七夕那晚推了你,今日又害得你要换衣裳,真是对不起。”
云卿在流翠和青莲的服侍下,正将一袭象牙色的齐胸襦裙换上,看着安雪莹一脸歉意的模样,笑道:“她做的事,要你说对不起做什么,再说了,我觉得如今这身衣裳也好看,这也是今年新做的,这宴会上的小姐,只怕还羡慕我呢,一天换了两身,这在外头可是少有的。”
安雪莹知道云卿这是在宽慰她,哪家小姐出门不都是事先装扮的最好看的样子来的,此时换了一套,怎么说都是备用的,虽然样式,剪裁和绣工都好,但是哪里比得上方才的那一套得体大方,不过,安雪莹仔细的看了两圈,“认真看看这一套,倒也别有一番风韵,将你整个人带出一点慵懒来,显得很是妩媚动人呢。”
“还妩媚动人呢,你这词语倒是挺多的。”云卿在安雪莹的脸颊刮了一下,嬉笑道。
青莲换好了外披的短衫后,又拿了一支牡丹头的羊脂白玉簪将头上的那个卐子钗换了下来,又拿了一个宝蓝点翠的插梳插到了发髻尾部,将耳朵上素净的银杏叶子耳环换成同样的玉珠耳环,这才对着安雪莹恭敬有礼的开口道:“安小姐,可否借镜子一用?”
安雪莹看她和流翠手脚麻利,面面俱到,连和备用的衣裙一套的头饰耳环都准备好了,不得不佩服两个丫鬟的伶俐,到底是云卿身边的人,就是丫鬟都是格外的聪明。
她转身唤了大寒去取自己的圆形面镜过来,自己接了给云卿照,边道:“你的妆也要重弄一下,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弄到脸上了吧。”
云卿望了镜子里的自己,本来出来的时候上的就是薄妆,稍微铺了层淡淡的粉,换衣裳的时候也没有碰到多少,基本没有问题,便摇头道:“没事,等会到寿宴上,那是太阳底下,若是铺多了粉,出一点汗就会成糊了,可比不凃还难看。”
“云卿,被你这么一说,这涂粉就跟刷墙一样了。”安雪莹想着云卿说的那样子,捂着嘴也笑了起来。
看着她笑的极为开心的模样,云卿轻笑着对着流翠,道:“这换下的衣裳,你拿去放到马车上。”
“不用了,流翠走来走去多麻烦,还不如放在这里,等会寿宴散了,你再使人进来拿。”安雪莹看离寿宴开宴的时间也不久了,如此来去,要耽搁不少时间。
云卿则淡淡一笑,流翠已经走过去从云卿手中将衣物接了过去,对着安雪莹,两只圆圆的眼睛笑眯眯道:“安小姐,奴婢不怕麻烦,这脏衣服放在你这里多不好,等会要是寿宴上太热闹,奴婢一时不记得,岂不是要在你这放上一天,那可相当不礼貌,奴婢可不想被小姐说,所以还是现在就放马车上去最好了。”
她小嘴噼里啪啦的一大堆,直将安雪莹说的眼睛都睁大了,又觉得好笑,“就是放个衣裳,都有这么多道理,你赶紧去吧,莫说到时候是我让你给云卿骂的。”
屋中只有她们两人,还有各自的贴身丫鬟,气氛很欢乐,所以安雪莹也会出言打趣流翠。
流翠性子活泼,被打趣也没什么,只脆声应了,然后对云卿道:“那奴婢就先去了。”
“去吧,等会直接到往寿宴的花园去寻我们便是。”云卿交代了等会的去向,免得流翠还往这后院来,到时候找不到她们,又白走了一趟。
待流翠疾步出了院子,安雪莹又将云卿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并无不妥之处,方开口道:“如今应该人都应该往花园去了,咱们也去吧。”
云卿也有这个意思,若是去的晚了,到时候人家都已经坐定了位置,反倒引人瞩目,而且显得不合规矩,更何况今日明帝和莹妃都要到席,若是比他们都到的晚,那可真是让人没得说嘴,架子比陛下都要大,徒惹麻烦。
所以两人便带着自己的丫鬟,往宁国公府的花园走去,宁国公府占地颇广,花园也是费尽了心力建造而成,每一代的宁国公都会花费一些心思将花园改造的更美,不仅是宁国公府,其他的贵胄府邸都是如此,只要在没有超出规制的基础上,都尽量弄的美轮美奂,各具特色。
当云卿到了花园的时候,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此次寿宴,男宾和女宾并没有刻意的划分为前院和后院就席,而是一左一右,以作区分。
此时花园里平广的空地上,已经摆好坐席,坐席的头顶上方,是拉着的厚厚毡布遮阳,如此一来,便是秋阳高照,坐在下面的人的也不会被太阳照得浑身高温,炙热不已。
在席面的前方,有一袭空地,用红色的毛毯铺得平而工整,此时正有戏子在上面表演开场的节目,锵锵锵的锣鼓声便是由此处发出。
这样的热闹,年纪大些的老夫人和命妇们是比较喜欢的,她们便坐在一旁欣赏着那花花绿绿,热热闹闹的戏曲节目。
而对年轻的青年男女来说,园中的景色比戏曲要来的有吸引多了,而且因为今日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此处欣赏那些小姐闺秀的风采,才子公子的才华,所以花园里的花圃中几群,几群的伫立着男男女女,虽然没有直接站在一起,但是都在相互打量,寻求自己中意的那一位。
云卿和安雪莹同样不喜欢那种热闹非凡的戏曲,两人便朝着旁边的花圃走去,此时花圃歇凉的地方大多数都有人了,安雪莹寻了几个地方,才看到一处有个空位,便拉着云卿走了过去。
“云卿,祖母很喜欢牡丹,所以你看这一边的花圃,虽然不是全部种的牡丹,但是摆放的却是牡丹花型呢。”安雪莹指着座位周围环形的花型给云卿介绍着。
云卿顺着她所说望去,她周围的花品种很多,大红的,深红,浅红,水红,各种不一,乍看一眼,的确颜色似摆的有些杂乱无章,看不出特色,但是细心看去,便可以看到,各种花品的颜色错落有致的叠在一起,摆出来的形状,便是一朵盛放的牡丹,而且根据颜色的摆置,连花瓣的颜色从深到浅,花蕊的白,都表现了出来。
若是远远看去,绝对会认为是一朵巨型的牡丹。
“这个花匠倒真的很有心,初看是一景,再看又是一景。”云卿欣赏着这种摆设,淡淡的夸赞着。
而自云卿进了场中之后,便有数双带着不同意味的目光开始有意无意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安初阳站在一处假山石下,目光从云卿踏入花园之后,便落在了她的身上,虽然从他的角度,所看到的便只是她的半身侧面,她的青丝云堆盛雪一般的在头顶,如墨的青丝在羊脂玉的衬托下,如锦缎一般发亮,远远看去,将她的侧脸显得更白,就好似白色的珍珠一般,透着淡淡的光华。
那双流转之间不经意就会将人的魂魄带走的凤眸,染上淡淡的金辉,长长的睫毛如同一层迷雾,在她的眼眸上洒下一层让人看不懂的迷雾。
那简单到扑通的象牙白襦裙,胸口绣着翠绿色的花枝,透着清新自然的气息,整个人就如同花中的仙子一般,娇嫩美艳,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和她说话,却又怕惹得这位高贵优雅的仙子随风飘走。
比起年前见到她的时候,如今的云卿更多了一分举手投足间的淡定自若,更似一朵正在绽放,又将要绽放到靡艳时节的牡丹。
他抬手摸了摸手腕,冷冰冰的面色上出现一份称得上是柔和的表情,黑的如夜的眸中也有着淡淡的涟漪在轻轻荡漾。
“安初阳,你一个人站在这做什么?”御凤檀静悄悄的从后面出现,将安初阳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收回在云卿面上驻留的视线,然后侧头道:“等宴会开场。”
御凤檀岂会不知道他方才在注视的是哪里,不过是没有说穿而已,倒是跟在后头的方宝玉,凑过头来往安初阳刚才看的地方去,然后夸张的大啊了一声,“原来是在看美女啊,我看看,两个美女呢,安初阳你在看哪一个,是穿蓝裙子的,还是白裙子的,我猜一下啊,一定是那个蓝裙子的,对不对,我一定猜对了吧,因为那个穿蓝裙子的是你妹妹,你不可能要躲在这里偷偷的看自家的妹妹吧!”
方宝玉一连串的话说出来,换来了御凤檀一手啪的拍在他的头上,“你少说一句不会死吧,世上就你聪明啊。”
方宝玉摸着头,看安初阳的脸色越来越冷,瘪了瘪水润润的嘴唇,“好了,我不说了。”一面朝着云卿所在的方向看去,那个,他记得好像上次檀檀在七夕的晚上救走的就是那个少女吧,难道是……
他转过头刚要开口,就迎上了御凤檀警告的狭眸,你再罗里吧嗦的,现在就把你抓回去关起来。
方宝玉立即捂上自己的嘴,有武功什么的真可怕,但是……他狡黠的一笑,根据他对檀檀的了解,这个韵宁郡君,肯定不简单哦。
御凤檀自一出现,就引来无数小姐的目光争相望去,他身份高贵,容貌绝丽,又没有什么风流的传闻,种种加起来,自然是让众多小姐倾心的对象。
而这些小姐爱慕的目光,自然也让云卿注意到了,她侧头往那边一看,却刚巧望见安初阳正抬眸往这里看来。
今日的安初阳着深蓝色的圆领锦缎长袍,腰间束着玄色腰带,整个人似乎比去年看到又要挺拔了许多,有一种如风中松树刚劲的感觉。
她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朝着安初阳点头,两人算的上是熟人,看到了也该有所表示,所以云卿用这样的方式来打招呼。
安初阳未曾料到云卿会突然侧头望向这边,望着那双含着笑意的凤眸,他心里微微一突,略微有些慌乱的回以一个点头,只是动作显得有点僵硬,嘴角似乎要笑,又没有笑出来,便显得脸色很冷,很不自然。
好在云卿已经习惯他这般样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示意了之后便收回了目光。
这将旁边等着云卿望向自己的御凤檀气的吐血,怎么云卿就看这个死冰块,不看自己呢,难道他比我还有魅力?他微微眯起一双狭长的眸子,在安初阳的身子扫了扫,简单一个动作,还没等他打量出来什么,那些一直注视着御凤檀一举一动的小姐们,顺着他视线转移,也发现了安初阳的存在。
虽然安尚书家来京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安初阳极少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今日算是第一回在人前露面,虽然比不得御凤檀那般的耀眼夺目,但他的外表五官也不输其他人,自有一份男人的冰酷,但是一双眸子,虽然墨一样的幽黑,却很清澈,与四皇子那种冷厉的气息完全相反,让人看了之后,不会觉得无法亲近,一时也有不少少女开始私下嘀咕,打听这位陌生的俊男是谁。
随着寿宴的时间越来越近,三皇子也到场了,他是袁贵妃的儿子,也是明帝最长的儿子。袁贵妃原本是明帝还是皇子时,府中的一个良媛,出身算不得最高,但是在她嫁人之后,其父在边境就屡立战功,一直到得封北昌侯。
而她也同样争气,在众多妃妾里面首先产下了皇子,凭着这个儿子,升为了侧妃,在明帝夺得了帝位之后,就被册封为了贵妃,位居四妃之首。
虽然三皇子只是一个妃嫔所生,既比不得元后所生的五皇子来的名正言顺,又比不得四皇子如今皇后之子的身后,但是他也有自己的优势,就是身为庶长子。历来储君都有立嫡立长一说,但是这也不过是写入规条中的罢了,纵观历史上,又有几位帝皇是长子或者是嫡子,但是怎么说,至少在礼仪上,长子和嫡子是具有一定优势的。
三皇子身边还跟着两位盛装美人,一位是他的正妃,一个是他的侧妃,正妃出身很高,是徐国公的女儿,但是生的最多只能称之为清秀,圆圆的脸庞上一双狭窄的眼睛,乍看上去像是眯起来打瞌睡一般,而脸颊的肉又有点多,更显得整个脸部像一个白白的包子,倒是老人家喜欢的那种福气样,而侧妃则是他的表妹,也就是北昌侯次女的女儿,这位侧妃深得三皇子的宠爱,她生的也不算是十分美丽,最多算的上是个中等的美人,但是和三皇子从小一块儿长大,两人是青梅竹马,所以在三皇子的心中格外不一样,不管什么场合,都要带着这位情投意合的表妹一起。
至于真的是因为情投意合,还是因为这位表妹是出自北昌侯的外孙,为了更好的拉拢关系,自然是不言而喻了,皇家的感情,在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以利益为上的。
而在云卿上一世的记忆里,所有人都很少提及这个三皇子,她嫁给耿佑臣后,也没有看到过这个三皇子。所以她对三皇子的一切,都是今生到了京城之后,慢慢搜集到的资料中才得知的。
但根据眼下的情况下,显然三皇子和四皇子,五皇子一样都是夺嫡的热门人选,并不如上一世的那样萧条。
云卿抿着唇,眼波流转中已经思忖了不少东西,这一切究竟是因为她重生的效应,将许多人的人生都改变,还是这一世其实和上一世本身就有不同,否则的话,她两年前重生,所做的一切,已经无限扩大影响到了京城的局势吗?
云卿正思忖之间,便见五皇子也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一路与相识的人打着招呼,一点也没有架子的样子,笑容明朗的好似阳光一般,一直走到御凤檀的身边,才停了下来。
“怎么,今儿个怎么来这么找呢?”五皇子望着御凤檀略蹙起来的眉尖,笑着问道。
“哪里是我们来的早,明显是你来的太迟了。”御凤檀挑挑眉,目光不时的从天上掠过,狭长的凤眸中不时流过一道旖旎的光芒,映在蓝天白云之下,分外清明。
“父皇刚才在前院那边与慧空大师算今年的运程,我和三哥才能先一步过来。”五皇子说的慧空大师,是大雍的一名云游高僧。
他不固定在哪家寺庙修行,也从不告诉众人他的行踪,曾经说他的法号“慧空”的意思,便是人的智慧看起来无限,其实只是一种空无,比起浩瀚的佛海来,连沧海一粟都谈不上,正因为如此,他觉得在寺庙里修行,是一种狭隘的修行,只有感受到众生的苦乐悲伤,才能真正的成为一个具有佛一般心胸的人。
所以他常年在江河山川之间行走,偶尔会现身在城镇之中,而每一次他的出现,都会带来一些警世的预言,这些预言每一个最后都成为了现实,所以在大雍国人,上至君王,下到百姓,都对他有一种崇高的尊敬。
在三皇子,五皇子到来之后,前面道路上走来了一群人,正确来说的话,是一群人拥着前面一人。
“安老太君,恭贺高寿啊!”薛国公满脸春风的走了进来,高声豪迈的对着安老太君庆贺,后面跟着的薛东含等人也同样对安老太君拜寿,场上的人注意力终于都被这一家吸引了过去。
薛国公掌兵多年,举手投足之前看起来是十分的豪迈,有一种武将特有的霸道,他的身后跟着大儿子薛东含,以及侄子薛一楠。
大儿子薛东含已经娶妻,身边跟着的正是嫡妻海氏,乃肃安伯的嫡出小姐,样貌是端庄贤淑。而在薛东含并排的则是薛一楠,这段时间,他在京城也是个备受瞩目的男子,薛国公进出之时,有许多次都带着这位侄子一起,俨然是对这位侄子非常看重的样子。
“这是我的一份心意,安老太君不要嫌陋。”薛国公的话虽如此,可是语气却是带着十成十的信心,显然对他的礼物贵重有着十足的把握。
音落之后,后方跟着的管家立即抱了一个盒子上来,里面是一根玉做的龙头拐杖,玉通体毫无接缝,翠绿的色泽将周围的明黄色锦缎都照的添了一份青光,可见是极品的好玉。
要知道一块好玉,对于这些世家来说,算不得什么,可是足足有一米多长,而且通身没有杂质的极品美玉,是非常难得寻到的,就是有钱也不一定能拿到这样极品的预料,做成这等好东西。
安老太君的目光在看到这根玉拐杖的时候,眼底并没有露出相当欣喜的神色,眸底深处反而有一丝反感,只不过藏在了最里面,任谁也难以发现,口中依旧是带笑道:“恭贺什么,你能来就是老太婆我天大的面子了。”
她说着,身后已经有人将贺礼接了过去,安老太君与薛国公一起并行,请他上座。
“这做一根玉拐杖干嘛,用又不能用,做艺术品也不能拿根拐杖来摆吧。”安雪莹眼底带着一点狐疑,小小声的抱怨着。
云卿淡淡一笑,连安雪莹都看出来了,安老太君岂能看不出,一根极品翡翠拐杖,一来彰显了薛国公那独一无二的势力和钱财,二来便是有一种告诫的意味在其中,便是玉器虽好看,但是始终都是不实用,只能作为摆设私下把玩的意思。
莹妃能在宫中迅速的升位,除了背后家族的努力,肯定是少不了薛家女,皇后的帮助,而今日莹妃陪着明帝一起到宁国公府,皇后却在储秀宫内闭门思过,薛国公这是在借机告诉安老太君,不要以为这样自己就得势了,宁国公如今这般风光,是有了薛国公府才得来的。
根据今日在偏厅里看到宁国公夫人和安夫人的情况,只怕宁国公夫人和安玉莹也没少跟薛国公说安夫人和安雪莹的事,根据安玉莹那种恶人先告状的性质,指不定怎么编排安雪莹的。同时也借着这根拐杖在告诉安老太君,谁才是真正有实力的人。
当真是好大的权势,今日来贺寿,比起三皇子和五皇子都要迟一点进来,薛国公真不愧是权倾朝野,手握重兵的武将。
云卿略一转眸,便能看到三皇子脸色并不太好,目光望着薛国公的时候,藏在袖中的手指略微的弯曲,只怕是在狠狠的掩饰自己的怒意吧,而五皇子,云卿淡淡一笑,除了与刚才一般明朗的笑意,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眼神还是泄露了他不满的情绪。
被一个臣子如此,一般人都会有情绪的吧,这个五皇子,能掩饰到这样的地步,已经很不简单了。
正在云卿思忖之间,却感觉到有刺眼的视线朝着她往来,她迅速的转头望去,顺着那个方向,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目光是看着她的,不过那里,坐着的,却是薛家人。
如御凤檀所说,薛国公他们肯定已经恨上了她,今日这宴会,也绝不是什么简单的宴会,她面上的神情依旧沉稳,嘴角的弧度却在泄露出一丝丝的轻笑。
而此时从前院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是穿着明黄色五爪龙服的明帝,他的左边站在一名袅娜的穿着宫装的美人,高高的云鬓如雪,面容端庄秀丽,明艳动人,看装束和制式属于妃子一级,正是宁国公的嫡长女安露莹,宫中的莹妃。
莹妃今年不过二十有四,进宫数年就进阶到了后宫二品妃子一位,实在是圣恩隆宠,此次若不是她开口请求回来给安老太君祝寿,明帝也不会说起要亲临宁国公府。
而今日看她一身的装束,便是头上簪着的血玉凤簪,便可看得出是千等好玉中难得寻见的一块,与她莹白的肌肤衬托在一起,更显得脸颊生晕,别有一番韵味,可见明帝对她的恩宠。
在明帝的右边,则是身披红色袈裟,足踏僧鞋,面上有稀白胡须的僧人,正单手竖起放在胸前,跟随在明帝左右。
“慧空大师,方才在沙盘之中显示之语,如何解释?”明帝面色严峻,双眸灼灼,然而问话的语气里显然很是尊重这位大师。
“天意所出,自有其意,到了恰当的时候,陛下自然可以见到。”慧空大师微微颔首,声音带着一种辽阔空远,微垂了眼皮,对着明帝解释。
明帝边走边思忖着其中的话语,眉头紧锁,似有愁意,莹妃用余光睨了一下明帝的面色,声音轻柔,徐徐道:“陛下,慧空大师既然说要顺天意而明警语,陛下乃真龙天子,那便自会在合适之时显露在陛下面前,今日若不是陛下给臣妾荣光,来为祖母祝寿,只怕慧空大师也不能这么巧,就恰好遇见陛下,能替陛下签解一二。”
她这番话说的极好,本来是明帝来宁国公府才能遇见慧空大师的,在莹妃的语言艺术之中,就换成了慧空大师有缘能得见明帝,让明帝听了很顺耳。
明帝点头,望向莹妃的眼神便柔和了一分,只是眉头依旧为那一句话不得解而深锁,“爱妃所言极是,朕今日来还是为给安老太君祝寿,时辰差不多了,也该开宴了。”
随着明帝的一句话,莹妃极为温顺的一笑,眼眸里却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对着后面的丫鬟撇了一个手势,然后恭顺的随着明帝的步伐,款款而行。
随着内侍一声高扬的“陛下驾到!”所有人都蹲下来行礼,云卿也不例外的从休憩用的石凳上站了起来,屈膝行礼。
而安雪莹作为主人家的孙女,急急的往前方行了几步,站到了前方,与安初阳等并排而立,行大礼候着明帝的大驾。
待明帝的脚步一踏进花园,以安老太君,薛国公为首,与其他的在场的众人一起齐声道:“恭迎陛下圣驾,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莹妃款款前行,步伐优雅迷人,嘴角噙着淡淡的笑,随着明帝一起进来,眸光在场上掠过,漂亮的眸中有一丝含着不怀好意的光芒在云卿身上略微顿了一顿。
跟随在明帝之后的,还有四皇子的身影,他一双鹰隼般犀利的双眸在园中众人中飞快的发现了那一抹身影,目光里掠过一丝惊艳之后,浮上的便是深深的冷意。若是她是与自己一边的话,他可以考虑留下她的性命,但是此次她的作为,让身为皇后之子的他,承受了太大的压力,这段时间他疲于去应付各种各样的攻击,而这一切,仅仅是由一个商人之女促成的。
这般的聪明睿智,若是帮助他多好,可偏偏要针对她,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说他心狠手辣了,任何一个阻拦他前往帝途的人都不可留。
四皇子眸光带着一丝眷恋,还有一丝可惜,更多的却是阴戾之气,再好的女人,都不会有江山重要,沈云卿,只怪你站错了阵营,今日之后,九泉之下,莫要怪我。
从前方送来的目光透着森冷的气息,让云卿极为敏锐的捕捉到,心内猛然的一紧,而随着众人高声拜见完明帝之后,花园里出现了极静的氛围,与此同时,天空上忽然传来一声破空长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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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祸国妖女
从前方送来的目光透着森冷的气息,让云卿极为敏锐的捕捉到,心内猛然的一紧,而随着众人高声拜见完明帝之后,花园里出现了极静的氛围,与此同时,天空上忽然传来一声破空长啸……
那啸声长且清,从半空之中传来,如同一道锋利的刀芒刮进每个人的耳中,明帝一抬头,便看到天空之上,一只苍鹰正扑翅从长空翔来,明帝深幽的双眸微微一凝,望着那突然出现的苍鹰。
这个时节,怎么会在京城里出现苍鹰这种野生鸟类,众人看明帝望去,也都抬头去看,纷纷在心内感叹。
就在这时,御凤檀突然从跪拜的姿势站了起来,从腰间抽出一张弓来,对着那苍鹰便射了过去,箭势疾快,动作迅速,几乎是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将苍鹰射了下来。
这一个动作惹得周围的人都震惊不已,他们震惊的不是御凤檀高超的箭术,而是在御前,御凤檀竟然就直接拔箭,这在御前随意亮出武器,是非常不敬的行为。
而四皇子和莹妃两人此时的眼眸里,写满了震撼,她们策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最后的一步,竟然到了这里被御凤檀一箭射了下来,这如何能甘心,若是如此,那刚才的签语又如何作数,那前面辛苦所布局的一切都白费了吗?
就在人们都觉得御凤檀会受到谴责的时候,只见他从容的将箭收起,然后走上去,将那只苍鹰捡起,然后走到明帝的面前,大呼:“皇伯伯,真是恭喜啊!”
明帝自然看到了御凤檀拉弓射箭的行为,在他面前亮出武器,还是在内院中,不由脸色冷沉,道:“你射死了苍鹰,这有何喜?”
御凤檀面色如玉,分毫不变,嘴角的弧度却是越发的高,一双凤眸里露出点点的欢喜,“皇伯伯,你看,这鹰爪上可是抓的什么?”
明帝见他说的那般笃定,将目光移到了死鹰的身上,却意外的发现,在那只死鹰的爪上,还有一条食指大小的金黄色蛇啊,便是这鹰死了之后,还没有松开爪,那小蛇还在挣扎着想要逃开。
“这不就是条蛇吗?”莹妃看到那苍鹰脚上的蛇,不甘心计划就这么被打败,反问道。明帝倒是知道这蛇的名字,可到底还没看出这蛇和恭喜有什么关系。
“皇伯伯,黄金蛇还有一个名字叫龙蛇,在民间的传说之中,也就是说是有仙气的蛇,经过修炼和上天的考验之后,活过千年会长出角来,变成真正的龙,今日这苍鹰突然出现,抓了龙蛇,是邪气太盛,而眼下一箭将这苍鹰射下,龙蛇得以获救,正是我皇龙气鼎盛,邪不压正的象征。”御凤檀捧着那只死鹰,侃侃而谈,面色如春风刮过,华丽璀璨,若不听他所说的内容,还以为他正在讨论山河美景。
“噢,还有这么一说吗?”明帝轻轻的一问,目光则是转向他身侧的慧空大师身上,询问他的意思。
听到御凤檀的说法,慧空大师眼底露出一点高深莫测的意味,目光与望过来的莹妃对视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双手合十道:“陛下,瑾王世子所说的龙蛇一事,在民间的确有此说法,龙蛇经天劫后,可以化去蛇身,变成真龙,据说乃是上天让有罪的龙子下凡历劫锻炼的。”
听他这么一说,明帝脸上的阴沉褪去了不少,御凤檀的说法得到了慧空大师的承认,那他在御前射箭的行为也是为了陛下,就没有了关系。
薛国公却不甘心自己的计划就这么破掉,抬起头来,望着明帝道:“便是有苍鹰出现,陛下身边还有侍卫,瑾王世子明知道今日陛下会出现,身带弓箭,心怀莫测。”
他这么说,就是怀疑御凤檀带着弓箭来的用心了,暗地里就是想说御凤檀带着弓箭有行刺的嫌疑了。
岂料御凤檀听了他这话后,含笑的狭眸里露出一丝讥讽,望着薛国公道:“既然国公你知道陛下身边有侍卫,那又何必如此怀疑侍卫的能力呢,你这是对新上任的韦统领不满吗?”
他一句话偷换概念,便将事情的发生的一端拉到了韦刚城身上,之前京城七夕之夜发生的黑衣人案件,明帝不可能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目的,只是他不会将这一切摆到明面来,暗地里却还是用了在京城里面人际关系不够复杂的韦刚城,这说明明帝对一切都很清楚,他也不会把负责京城安危的这一职位,交到哪一派的人手里。
如此一来,薛国公今日又来说禁卫军统领的不是,这必定会让明帝不悦,加上皇后如今被软禁在储秀宫,这个多疑的帝王会以为薛国公是在对他的所为不满。
果然,明帝的眼眸虽然平静,但是看着薛国公的眼神冰冷了一些,语气冷漠道:“凤檀射下苍鹰这等邪物,是为我朝着想,若是让那苍鹰抓蛇丢到众人之中,岂不是坏了安老太君的寿宴,不过……”明帝秉着各打五十大板的语气,又望向御凤檀,“以后切莫带这种东西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很好了,薛国公手握雄兵,明帝不可能太过责罚他,所以也要说一说御凤檀,御凤檀嬉笑着应下,毫不在乎的把苍鹰和蛇递给了旁边的侍卫。
而薛国公则是气得暗里咬牙,表面上还不得不说明帝说的是。
看到薛国公应了下来,明帝的脸色才重新挂满了笑意,望着一直跪在前面的安老太君,亲切道:“老太君请起。”
从明帝进来后,一直到现在,起码去了两柱香的时间,众人无不是跪的膝盖发疼,安老太君年纪偏大,更是差点站不起来,还是宁国公夫人薛氏和安夫人两人赶紧上去搀扶着她,其他人才赶忙的站了起来,按照各自安排的位置坐了下来。
云卿冷眼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刚才那苍鹰和蛇绝对不是突然出现的,而且看御凤檀当时将苍鹰第一时间射下来后莹妃和四皇子眼底迅速闪过的暴怒,只怕这里面藏着什么夺命的危机。
连莹妃都一起出手了,这一次安玉莹是想要彻底整死她,到底他们用的什么手法,为什么刚才会出现鹰和蛇呢,云卿端着手中的茶杯,迅速的分析着一切可能,细细的回想着从开始在偏厅里发生的一切,再到刚才的一幕,将所有的一切都连接起来。
随着明帝的到来,宴会正式开始,明帝自然是坐在了最高的位置上,而他的左边和右边,分别是莹妃和安老太君,而慧空大师,则坐在明帝的侧后方,因为他乃出家人,所以安老太君特意让人给他准备了素彩,并且为了表示尊重,没有和其他客人安排在一起。
随着一阵音乐流水般的叮咚响起,场上的舞女全部撤去,露出了巨大的场地,两旁的乐人所拨的曲子比起刚才的也要高上几许。
“这是表演什么节目?”莹妃一见这样的阵势,便恰如其分的对着安老太君问道。
安老太君呵呵一笑,对着明帝道:“是玉莹这丫头,说是今儿个乃老身的大寿,她这个做孙女的,要送一个与众不同的礼物给老身。”
“不错,莹妃,朕记得你这妹妹在京中一直都颇具才名啊。”明帝点头一笑,转头望着莹妃问道。
“连陛下都知道,玉莹也算的上有一二才华。”莹妃妩媚的一笑,举杯与明帝共饮,眼底却是说不尽的不甘,只想今日这布局被破坏,等下要如何才能让那沈云卿倒霉,陛下可不是时常都会出宫的。
随着音乐的渐渐改变,从舞台的一角上来了一群粉衣丽人,她们莲步如水,袅袅娜娜的走到了场中央,舞步翩跹,如众星拱月一般,渐渐的弯下腰来,露出中间一个穿着大红舞裙的少女来。
乐声就在此时一停,然后少女盈盈一拜,音色如黄莺,“玉莹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祖母福寿延年,岁岁有今朝。今天,孙女特意给祖母献上一曲舞蹈,希望祖母能希望。”
随着她的话音一落,乐起,安玉莹的水袖随着音乐的节奏,缓缓的动起,水袖如同一波流水一般,在金色的阳光下抖动,随后其他的舞女开始往着旁边站去,而将中间的场地全数留给安玉莹表演。
而乐声也在此时变得更过复杂,一阵风吹起,无数的花瓣宛如一场花瓣雨一般,朝着她飘来,落在那秀美的云鬓上,踏着花瓣缓缓而舞,整个人如同仙子一般,飘逸灵秀。
云卿浅浅的一笑,似乎很有趣味的欣赏着面前的舞蹈,现在安玉莹的舞姿比起两年前又要进步了不少,腰如软柳,面如芙蓉,身子如同风中柳叶一般,轻盈飘飞,可是这还没到最精彩的时候,安玉莹的舞蹈一般都要到最后之时,才会看到精髓。
因为她贵为宁国公的嫡女,很少会在人前表演,一旦表演出来,便是拿手的‘掌上花开’,如今她所表现的,正是花瓣缓缓绽放的时候。
在场的人都被她的舞蹈渐渐的吸引了过去,就是安老太君,也甚少看到安玉莹如此慎重的表演舞蹈,目光里也有着浅浅的骄傲,而宁国公夫人更是满脸的得意,不时在场上那些夫人和小姐脸上望去,欣赏着她们的陶醉和羡慕。
当然,安玉莹今次在人前特意表演这个舞蹈,不仅仅是为了给安老太君贺寿的,主要是这段时间,安玉莹在京中的风评已经渐渐走下坡路,甚至已经成为了京中闺秀的反面教材,这让宁国公夫人不能够接受,所以趁着今日达官贵族全部都在场,让安玉莹表演最拿手的舞蹈,从而将那些不好的评论都去掉。
毕竟,安玉莹的舞姿还是京中少能看到的。
当乐声再次拔向高一潮的时候,安雪莹裙衣翻飞,乌黑的秀发开始缓缓的旋转,那为了掌上花开特意制作的多层的裙摆,开始随着她踮起的足尖而慢慢的展开。
舞蹈中最美丽的时刻到来了。
在无数的花儿映衬下,安玉莹飞快的转动了起来,她整个人化作了一根不断旋转的轴心,纤细窈窕的身姿如同定在了地面,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她的动作,只有那飘起的舞衣,让她整个人呈现了花开的极致美景,如同真正的花儿在人们面前绽放,不断的摇曳出婀娜的身姿。
众人都开始赞叹,甚至有小姐开始在下面数着安玉莹转动的圈数,而明帝显然也被这样的舞姿吸引了。
随着她转的圈数越来越多,已经超过了平日里所转的二十六圈,谢氏都低声赞美,“如蝶如蜂,轻盈如飞。”
而男宾那边,已经有人鼓掌了起来,礼部尚书林新的小儿子甚至站起来,喊道:“好看,好看,那裙子上面有龙诶!”
灿灿的阳光之下,随着安玉莹的脚步,她的裙子上开始显露出一种金光灿灿的颜色来,众人以为她只是在群上加洒了金粉,以添加舞蹈炫丽的效果,并没有太加留意,直接听到这句话后,再去看时,便见那一条金粉在阳光下由于不断旋转中,显露出一条腾飞的巨龙景象。
这等奇特的心意,让众人在心里暗暗羡慕,只道宁国公府今日可谓是费劲了心思,便是连舞蹈也能想到如此别出心裁的地方,用不断的旋转表现出腾飞的巨龙来。
而与其他人那带着羡慕,惊讶,嫉妒的眼神完全不同,此时薛国公,宁国公夫人,莹妃她们的眼中皆流露出一种惊惧的神色。
明帝握着酒杯的手陡然握紧,一双深幽的双眸里透着浓浓的古怪,望着安玉莹不断旋转的身影,“魏宁,把刚才大师所批的签语拿出来。”
魏宁恭敬的应了,从袖子里掏出那张签语,递给明帝。
莹妃强忍了心中的害怕,勉强笑着道:“陛下,这签语大师说要天降旨意后才能看的,若是冒然打开,岂非不灵。”
明帝看了她一眼,却是未曾开口说话,从魏宁手中将一张佛签接了过来,认真的将纸张打开,仔仔细细的看了上面的一句话后,脸色从刚才的面无表情,直接变成了锅底一般的黑色,手指紧紧的捏在佛签的边缘,几乎是在控制那即将暴怒的神情。
魏宁站在明帝的身边,目光在佛签上一瞟,纵使修养已经到家,还是经不住的一变,眼睛在安玉莹身上停留,从开始的惊艳变成了现在的怜悯。
方才慧空大师在替明帝测今年的运程时,给出了一句——凤穿牡丹龙飞天。
这句签,从表面上看,是很好的一句签,明帝问慧空大师,它的实际含义,慧空大师说上天将会给与解释,慧空大师接着又给了明帝一个佛签,叮嘱,当解释的这一幕出来之后,再打开佛签,里面则会显示出这一句运程的解释。
刚才安玉莹所跳的那个舞,她便如同一朵绽放的牡丹,在不断的旋转,随着转动的舞姿,金粉在阳光之下,呈现出一条巨龙腾飞的景象,正是应了——凤穿牡丹龙飞天这句话。
而令魏宁吃惊的是,在那张佛签上所写的四个字,每一个拆开来,都是极为普通的字,便是笔法也是非常平和的佛家字体,但是合在一起,却能让一个帝王绝对震怒!
因为那上面写着:女代御兴。
御是大雍朝的国姓,女代御兴的意思便是会有一个女子取代御家成为新的皇帝。
莹妃望着明帝脸皮都是隐忍的跳动,全身都吓的颤抖起来,她很清楚明帝此时是什么心情,可她现在又不能求情,若是求情的话,则代表她早就知道佛签里所说的一切了,到时候罪名只会转移到她的身上。
所以,她和宁国公夫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安玉莹一曲完毕,笑意盈盈的对着众人一拜。
安老太君没有察觉到旁边这般诡异的气氛,对着安玉莹招手道:“好孩子,跳的真好看,到祖母这里来。”
安玉莹巧笑嫣然的走上来,眼眸在坐在一旁的御凤檀身上一扫,看他墨玉一般的双眸也正望着自己,眸中奇光转动,似是为她的舞姿而赞叹的模样,心内如小兔碰碰乱跳,含羞的垂头拜在安老太君的前面。
就在安老太君要拉起安玉莹的时候,只看明帝忽然站起,对着两旁的人喊道:“给我把这个妖女抓起来!”
明帝一声令下,顿时场上的人纷纷手上一顿,侍卫不管知道不知道原因,只要明帝发了命令,立即上去将安玉莹扣了起来。
安玉莹还陶醉在刚才御凤檀注目她的兴奋之中,未曾想到下一秒就会成为妖女,惊惶的望着明帝,“陛下,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明帝手中紧紧的握着那张佛签,望着安玉莹那张美貌的脸庞,心里越发的相信佛签上的话语,当初六国战乱时,南平国便是有华皇后欲要取代君主而代之的,如今安玉莹若是真有这个野心,也不是没有可能,他指着安玉莹道:“你的意思,是朕错怪你了!刚才你跳舞的时候,正好应了大师的佛签,你这个谋国篡位的妖女!”
谢氏望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切,连忙握住女儿的手,确定女儿还在身边,然后才轻声道:“这怎么好好的安小姐会变成了妖女?”
云卿飞快的抬眸和对面的御凤檀交错了一下眼神,眼底掠过一道暗光,刚才她沉思了许久,为什么宁国公夫人故意要让她去换衣服,然后露出那般失望的神情,以她的段数来说,绝对不会在衣服上动手脚,因为如果换上的是宁国公府的衣物,犯了什么忌讳,到时候宁国公府也一样脱不了关系,所以当时她只不过故意麻痹云卿的思维而已。
接下来便是借着云卿去换衣服的时间,将花园中的位置全部占满,唯独留着牡丹花型上的一个位置,要知道,牡丹是女子最爱的花景,如果没有特殊原因,应该被先占到就是这个位置,而且当时云卿有注意到,刑部尚书的夫人则是站在花圃的一面,没有去坐,刑部尚书戚夫人可是京城闻名的爱牡丹,不可能弃之而不去,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
作为主人的宁国公夫人对于控制一个位置的空与坐,难度绝对不大,当云卿坐下来之后,然后宁国公夫人再让人去放苍鹰,这只苍鹰其实是早训练好了的,在后台有人用鹰笛控制,到云卿所在的位置之后,便将抓住的黄金蛇从半空丢下来,便如同金龙从天而降。如此时间配合,则刚好应了慧空大师所说的——凤穿牡丹龙飞天。
只可惜,她们不会想到,在开始云卿让流翠出去送衣服回马车的时候,便让她去找御凤檀,要他留意下四皇子和莹妃的举动,所以当时御凤檀才会那么迟到场,因为他早就查探消息了。
而后这一切……不过是将莹妃她们安排的这一切,变得更加热闹而已!
云卿握着谢氏的手,淡淡的一笑,嘴角带着一种摄心的冷漠,“陛下这么说,肯定是有他的道理了,我们坐在这儿看着就是。”
她双眸望着脸色大变的宁国公夫人,见她基本是不顾仪态,直接绕过来跪在了安玉莹的身边,脸带祈求道:“陛下,玉莹只是一个小小的闺中女子,怎么会和妖女有关系的!”
她的眼眸深处除了害怕之外,还有的便是对整件事情突然会变成这样,而有一种巨大的惊恐,玉莹的裙子是她特意准备的,牡丹形状是有的,但是那金粉却不在预料范围,难道是有人故意所为?
可是事到如今,也不是去想这些的时候,她清楚的知道那张佛签上所说的一切,会让安玉莹遭受到怎么样的灾难!
“闺中女子?!她如果是闺中女子的话,为什么跳舞的时候,背后会有一条巨龙腾飞,这是在预示她以后要取朕而代之!”明帝想到刚才那华丽的舞蹈,明明安玉莹站着的时候没有出现的,是随着她跳舞的舞姿后,慢慢的浮现,阳光之下,那龙图简直是栩栩如生,像是要随时飞了出来,那不就是在告诉他,将会有龙飞起吗?
难怪近两年来,西戎越来越强,边境战乱不堪,北方又多旱灾,这些其实都是预兆啊!
安玉莹听着明帝的话,隐隐约约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她也知道宁国公夫人的计划,当时在偏厅里找云卿挑衅,也是故意假装的行为,因为她虽然很不喜欢云卿,但是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前对云卿动手,这是世家女子从小所教习下养成的礼仪,再怎么坏,也要掩藏在人后,留下一个温婉的好名声。
此时她低头去看自己的裙子,却只看到一片大红,哪里有半点龙的迹象,想着佛签上的话,她眼泪就开始流了出来,“陛下,陛下,臣女没有,臣女一届小小女子,怎么敢取陛下而代之,就是给臣女一千个胆子,臣女也不敢啊!”
她这些话倒是每一句都是实话,每一句都将自己的心声说了出来,所以显得特别的真诚,但是她内心却是不断的在问,这一切,不应该是发生在沈云卿身上的吗?为什么自己的身上会出现龙的影子,怎么会这样!
四皇子望着这突然而来的一幕,阴森的双眸从安玉莹身上移转过来,落到对面的云卿身上,但见她面色平和,凤眸沉沉的看着场中的一切,仿若一个局外人一般。
就在这时候,云卿侧过头来,凤眸幽幽的投向他,与他的视线在半路中相逢,四皇子只觉得她的双眸一霎那如同有烟云在迅速的笼罩,然后霎那之间换上了冷琳琳的眸色,好似那两颗墨色的瞳仁浸在了冷水之中,迅速的结成了白色的冰雾,最后这层冰雾在半空之中化作了水汽,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水汽之中,唯一清晰印在他脑中的,便是凤眸里最后那抹淡淡的讽刺。
她知道的,她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四皇子的心内浮上这么一句话,手指紧紧握主白玉莲花杯,有细细的裂玉声从指缝里透出,就像他控制不了的怒意。
薛国公望着安玉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脑子里怒意是爆个不停,明明安排好的不是这样,这些蠢货,怎么会搞成如今这个场面!
薛国公知道这次再陷害沈云卿是不成功了,若是他再不开口,只怕安玉莹会被陛下就这么直接拉下去,祸国之人,便是哪个帝王都无法容忍的!
他咻的一下站起来,几步站定到明帝的面前,低头弓腰,脸上都是责怪的意思,“陛下,玉莹她是臣看着长大的,除了每日在家学习女诫女训,便是跳舞一职,胸无点墨,目无寸光,就此等才能如同能当得起祸国之名,还请陛下不要被一句话而误导了!”
而莹妃此时也是跪了下来,抬起满脸泪痕的脸蛋,对着明帝道:“陛下,妹妹她柔弱如柳,怎么也不是那等有野心的人,臣妾与妹妹从小一同长大,如何能不知道她的性情如何!”
莹妃平日在明帝的心中是属于柔顺的,知理的,她说自己和安玉莹一起长大,也是在告诉明帝,我们是姐妹,性格相差不远。
而此时薛东含和海氏也走上来求情,外带还有肃安伯等,齐齐都跪了下来,齐齐帮安玉莹求情。
四皇子的神思从云卿身上收回来,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眼底露出两道幽深的光,手指紧紧的握成拳,完了,完了,这下是真正的完了。
而安老太君毕竟年纪大了,一个寿宴瞬间变成抓人的宴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她并不是事件的参与者,不像莹妃她们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此时才稍许缓过气,一望见下面跪的那一片,暗道不好了,若是只有薛氏求情也就罢了,毕竟薛氏是安玉莹的娘,她爱女心切,求情无可避免,可眼下这么多人,宁国公,薛国公,肃安伯等等都在这里,这些人在朝中,那都是有地位的人。
小小一个安玉莹,一个闺中女子,竟然有这么多人帮她求情,有这么多的关系网,若是日后她真的有了其他心思,谁敢说她不能做到篡位呢!
云卿先看了一眼安夫人,见她死死的拉住想要向前求情的安雪莹,没有让她向前,便知道安夫人只怕也看出一点眉目来了,只要雪莹没事,她就放心了。
她悠然自若的端起茶杯,垂头低低的抿下了,凤眸里是藏不住的讥诮,薛国公的势力可真大,他一句话,就能让这么多人求情,果然是不好对付呢。
可若不是这么大,今日安玉莹也许不会这么倒霉呢。
明帝望着这些人跪在地上,似乎是他如果不饶恕安玉莹,他们就要这么一直跪下去的样子,眼底的冷意越来越浓,望着哭泣的安玉莹,也只是觉得那是一个善于伪装的女子,在此时的明帝脑中,他所想到的,便是安玉莹能动用到这么多人求情,不管这求情是因为宁国公还是薛国公,总之这些人都是帮她求情的!
他语气冷佞,没有一丝感情的众人间一扫,最后落到安玉莹身上,此时那艳丽的红色舞裙就像是嗜人的血液铺满在明帝的眼中,他挥手道:“来人啊,将安玉莹拉入天牢!”
天牢是直接由皇帝主管的牢狱,不同于大理寺,刑部,京兆府要通过审讯而调查,进入天牢的人绝对就是只有死在前方等着了,因为一国之君不会再放过他!
“不要啊,我不要去天牢,爹,娘,外公,救我啊啊救我啊!娘,娘……”安玉莹几乎是惊声狂喊了起来,拼命挣扎想要逃开侍卫的禁锢,两只脚在地上蹬着,完全没有任何形象可言,与她之前跳舞时那种风光八面的情形来比,简直是一个是天,一个在地!
“拉下去!”明帝根本就不管这些,大手一挥,语气更为冷厉,眼底的寒意几乎让众人一麻,若是有人再多说一句话,只怕明帝就会让侍卫拉着一同关入了天牢!
安玉莹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就在此时,宁国公夫人薛氏在一片寂静中,大声道:“陛下,臣妇有事要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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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钉板之刑
她一说话,方才那种极为热闹的场景一下就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把注意力从安玉莹身上转移到了宁国公夫人身上。只见她跪在地上,脸色如刷了一层厚厚的粉,寡白的难看,手指紧紧的抓住膝上的裙子,双眸半垂。
两个侍卫抬头望了一眼明帝,见他深邃的双眸注视着宁国公夫人,并没有开口阻止,便知道明帝是要听宁国公夫人辩解,便停下手来,等待着事情的变化。
薛国公疑惑的看着宁国公夫人,目光里透着一股冷冷的寒意,“你要说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警告,是在告诉宁国公夫人绝对不能将今天的事情说出来,否则的话,被牵连的就不是一个安玉莹,而是将整个宁国公府都要带进去了,这可是欺君之罪。
宁国公夫人咬紧嘴唇,抬头望了一眼薛国公,几乎是一眼,她就知道父亲话中所表达的意思,如果这么多人求情,都救不了安玉莹,就只有牺牲安玉莹一个人,来保全两府的利益。这一眼,也让她明白,父亲不管多喜欢玉莹这个外孙女,可这只是在没有触犯利益的情况下,今日这样的情形,薛国公也不会冒陛下之大怒,豁出去求情的。
但是……她转头望着安玉莹,她如花似玉的一张脸上妆容已经顺着眼泪化开,整个人狼狈至极的被侍卫拎在手中,双眸里却带着殷切的期望,“娘……娘……女儿没有,没有啊……”
宁国公也跪在一旁,平庸的面容上露出一点焦急,对着自己夫人喊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如果能救玉莹的,就赶紧说吧!”薛国公他们的计划宁国公是不知道的,他也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陛下要处决他的女儿是实实在在摆在面前的。
宁国公是个资质平庸的人,好在出身的好,一投胎就生在了安老太君的肚子里,又是头一个儿子,又嫡又长,他性格温顺,属于小时候听娘的,长大了听媳妇的这种类型,如今面对这样的状况,他只想着宁国公夫人一定是有解决的办法,催促她快一点将办法说出来!
听着丈夫这等没有责任感的话语,宁国公夫人只觉得所有人都靠不住,她直直的望着安玉莹,若是今日安玉莹坐实了妖女的罪名,被关进了天牢,就算是再多人求情,也没有办法出来了,她只有死在那冰冷的牢中,受尽各种各样的折磨!
想到这里,宁国公夫人立即膝行到哭的撕心裂肺的安玉莹面前,对着明帝猛的一磕头,喊道:“陛下,今日这事,实则是臣妇动的手脚,一切和玉莹没有关系!”
“你动的手脚?”明帝的目光冷森,带这一种刻骨的寒意望着宁国公夫人,那模样,似乎只要她下面说错一个字就会将薛氏和安玉莹一起拉入天牢。
明帝并不是个十分大方的人,在知道安玉莹是祸国妖女后,他便爆发了怒意,不顾是安老太君的寿宴,将她的孙女要拉入天牢,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如今他停下来,让薛氏说话,也并不是因为看在宁国公府的面子上,而是因为薛氏说这一切是她动的手脚。
若是这一切是宁国公夫人动的手脚,那么真正的妖女就还存在,所以明帝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莹妃定定的望着宁国公夫人,看她要如何说这一切,难道她要将这几天所动的手脚都说出来?把所有人都暴露出来,来解救安玉莹吗?她转头望着慧空大师,就算是薛氏一人将所有的罪过都顶了,还不是要带出慧空大师,到时候这个和尚被抓了,会不会将所有人都抖出来?
莹妃心里不断的盘算着,既希望有人能将今天这桩事顶过去,又害怕被此事牵连,纤弱的肩膀因为矛盾而微微颤抖。
安老太君看着薛氏,眼底深处有一抹怜悯,这抹怜悯让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而且如今陛下已经开口问话了,她不可能在插嘴说出其他,以免被说要参与此事的嫌疑。
就在众人的注目之中,薛氏虽然脸色煞白,但是还是很坚定的,口齿清晰道:“是的,陛下是臣妇动的手脚,今日得知慧空大师到了府中之后,臣妇知道大师德高望重,陛下一定会让大师测运程,便偷听到了大师所测的签语,然,臣妇听字面上的意思——凤穿牡丹龙飞天,似是有贵人相助陛下,臣妇目光短浅,只想着若是能让玉莹成为这签语中的贵人,就让人背着玉莹,在她的裙子上洒上了金粉,只有伴随着舞姿,才能看到那条巨龙,这样就会让陛下知道……”她怅然泪下,“谁知道,竟然弄巧成拙,最后陛下的佛签中解出来,才知道原是祸国妖女一说,臣妇吓得差点就不敢说出来,可是玉莹是无辜的,这一切都是臣妇所为,她根本就不知道……”
四皇子听着宁国公夫人的话,这个小姨的确很聪明,她将所有的罪都背到了自己身上,并没有将事情全部揭露出来,就是慧空大师也被摘得个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牵扯,这样的话,不管是证据还是证人,都比拉扯出一大串的事情来要干净利索的多了,也能让父皇信服的多。一旦拉扯其他的人,就会有越多的意外不受控制。
母爱绝对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爱,薛氏说出这么一段话后,莹妃的泪水便不住的流出来,她知道母亲这么说的原因,这样一来,自己和玉莹都保存了,也不会因为揭露慧空大师而牵扯出其他的人,可是这样一来,母亲就会有欺君之罪,陛下能饶了安玉莹,在如此的状况下,也绝对不会轻易饶恕宁国公夫人的。
宁国公乍听到薛氏的话,几乎是同一时间反驳:“夫人,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能如此胡为啊!”他本想着妻子能有办法救下女儿,谁知道妻子的办法则是将所有的罪过都往自己的身上扣,便是迟钝如宁国公,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他根本就不相信以薛氏的身份,还要让安玉莹去做皇帝的贵人,立即喊道:“夫人,你根本不需要这样做,我们宁国公府,薛国公府已经蒙圣恩隆重了,你不会这样做的!”
安玉莹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会如此说,生怕母亲听了以后就后悔,不帮她顶罪了,挣扎的哭喊道:“娘,娘,你为什么要害女儿,为什么要害女儿啊啊……”
这几句哭喊将薛氏的心绪拉了回来,虽然薛氏要强,但是和宁国公的感情算不错,听着丈夫的话,一时心内有些酸痛,今日这罪若是揽了下来,就会要和丈夫分开了,可是女儿呢,女儿还这么年轻,就要到天牢去受那些非人的折磨,而且看安玉莹的模样,只怕不要到天牢门口,就会将所有的事情都暴露了出来,到时候牵扯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一大片人。
伤一个,还是伤一片,这不是明摆的答案吗?
“没有,就是我做的,虽然玉莹是国公的嫡女,可是你知道的,她心心念念喜欢的都是瑾王世子,可是瑾王世子从未将目光停在玉莹身上,我看她日日夜夜为了瑾王世子伤心,难过,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亦是同样的感受,若是能让玉莹做了陛下的贵人,那请旨嫁给瑾王世子,就不会是问题了!”宁国公夫人不舍的看了眼宁国公,然后转头非常镇定的对着明帝道:“陛下,是臣妇愚昧,是臣妇目光短浅,只想着儿女的私情,可是并不知道原来佛签的解释是这样,佛签讲究一切自然以顺天意,这人为的一切理当不算,陛下,你就饶了玉莹吧!”
她说完,对着明帝狠狠的磕头,额头碰在坚硬的花岗石阶梯上,听那咚咚的闷响便知道每一下都是用够了力气,慢慢的阶梯上就沁出了血迹。
这样为了女儿着想的母亲,将周围的夫人小姐都感动了,便是谢氏也有些动容,只有云卿的目光始终都是平静里带着冷漠,她不会觉得有多感动,就算宁国公夫人是为了安玉莹求情,难道这一切,她又能撇的开关系?若不是她发现的早,警觉性高,如今被关入天牢的只会是她,而跪在前面的那一片人,只会不遗余力的落井下石,届时替她伤心的,又有几人呢。
而宁国公显然还是觉得薛氏不可能为了这样的理由随便做出如此事情,还要高声辩驳的时候,安老太君重重的开口道:“盛儿,不许在御前无礼!”
盛儿是宁国公的小名,他被安老太君宛若含了百斤重量的言语压得闭了嘴,抬头去看安老太君,只见那双已带着斑驳眼纹的双眸里有着深深的劝阻,他阿了阿嘴,最后什么也没说,跪在地上,身形一下就委顿了下来。
明帝望着在自己脚边磕头的宁国公夫人,直到她磕得地上的血迹流到了下一个阶梯,才目光阴冷,声音冷沉的问道:“慧空大师,这签是否还分人为和不是人为的?”
这时,人们才注意到,一直坐在明帝身后素斋席上的慧空大师,他白胖的圆脸上有着一粒粒的水珠,长长的白胡子显得湿淋淋的,在他身后站着两名侍卫,铁甲佩刀,面无表情,从事情一发生起,便守在了这方,如同每一个在场的人都被控制起来。
此时听到明帝终于点到了他的名字,这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期间还稍微软了一下腿,因为袈裟宽大,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他努力平和着自己的表情,垂着双眸走上前来,目光在望到薛氏磕头之处,面皮颤抖了一阵。
而薛国公此时表情已经非常淡定了,面色稳定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宁国公夫人不愧是他的女儿,反应机敏,将事情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再用御凤檀的事情为安玉莹做借口,实在是恰当不过,至于慧空大师,他心内冷笑,他一点都不在乎慧空大师会怎么说。
因为慧空如果不想死的话,就知道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
“如这位夫人所言,一切签语皆要自然而生,方能显出是谁而为,尔预先知道先机,经过人手特意铺设,便失去了本来的意义。”慧空淡淡的将话语说出,眼眸依旧半垂,像是在入定一般。
明帝终于收回了目光,盯着已经接近昏厥过去的薛氏,目光森冷道:“放了安玉莹。”
侍卫听了旨令,松开了手,安玉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仿若刚从水里出来一般,双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幸好海氏在后面扶着她,才让她不至于跪坐在地上。
薛氏从心底松了一口气,放了玉莹就等于陛下已经相信了她的话,可是接下来,迎接她的又是什么呢,磕破额头的疼痛已经让她说不出话来,眼前又有血液的红色,让她觉得心里有着浓浓的怨愤。
本来这一切,都该是沈云卿受着的,薛氏转头往云卿所坐的席面望了过去,眼底射出了冰冷恶毒的光线,那表情,让谢氏在一群人中的注意力生生吸引了过去,浑身打了个寒颤,却立即挡在前面,不让那视线落在云卿身上。
母爱,不止你薛氏有的,她也有,虽然谢氏不明白,为什么薛氏无缘无故的突然以这种恐怖的眼神望着云卿,但是保护女儿,是她的第一个反应。
薛国公看了一眼薛氏,突然站了起来,对着薛氏就是一脚踹了下去,口中如含着刀一般,愤恨道:“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女儿!就算你为了自己女儿的婚事茶饭不思,为了她而心痛心伤,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举动,你这是欺瞒圣上啊,我们薛家满门上下都对陛下忠心耿耿,你就为了儿女私情,为了你那点慈母之心,做出此等大不逆的事情,你真是让为父太失望了!”
薛氏被父亲踢的一脚翻在地上,发髻散乱,形容狼狈,却瞬间明白了薛国公的意思,捂着被踢的腿上,振声道:“父亲,是我傻,是我丢了薛家的脸面,不该让薛氏的名声上加上这么一笔污点,可是玉莹苦苦喜欢瑾王世子,我这个为娘的,哪里能不操心啊……”她的眼泪哗啦啦的留下来,滴落在地上,几乎是泣不成声道:“母亲,我对不起你,不该在你的寿宴上如此作为,是儿媳不孝啊……”
云卿望着薛国公和宁国公夫人的举动,嘴角抑不住的冷笑,长长的睫毛半垂下来,将无比明亮的眸子遮掩的明明暗暗。薛国公如此做,不过是想要明帝知道,宁国公夫人做这一切的目的都是爱女心切,才会冲动了一次,更让明帝知道,薛氏是他的女儿,他做出这样教训的样子,能让明帝心头气愤稍许消解。
而薛氏也很聪明,她除了说出自己的目的单纯之外,还强调了今日是安老太君的寿宴,既然明帝能来替安老太君祝寿,那就要顾忌今日是个喜庆的日子,在这日子里见血,实在是对安老太君的极端不尊重。
不得不说,薛国公对明帝的心思把握的还是比较到位的,他如此训斥下去,拖延时间,明帝的怒意从开始爆棚慢慢的减少了下来,而且在提到安老太君的时候,他的眼眸稍微动了动,这证明他已经松动了。
若是继续下去,只怕明帝会将这件事以比较轻巧的手法处理下去。
一直在一旁看着事情始末的三皇子,此时却是站了出来,一脸义正言辞道:“宁国公夫人此言差矣,你为自己女儿着想,这的确是很正常的事情,敢问这天下哪一个母亲不是如此,可是为女儿的婚事着急并不能靠着这等弄虚作假的手段,来欺骗婚事,而你今日不仅是弄了虚假的手段,你还让父皇虚惊了一场,让慧空大师的签语提前的暴露了出来,这本是慧空大师给父皇的提示,如今众人皆知,若是以后遇见这等情况,岂不是会被人预防了,而导致无法发现那妖女,这对我大雍江山的稳定,父皇龙位的安定,都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并不是一个欺君之罪就可以掩盖了的!”
随着三皇子的话音落下,一霎那,众人都看到明帝的面色出现了惊天复地的改变,比起之前发现安玉莹是妖女的时候还要惊怒!
这种惊怒的神奇,几乎能让日下的阳光失去原本的灿烂,让人觉得是随时将要爆发的火山口。
人人都知道这是三皇子的话达到的效果,三皇子今天晚上所说的话不多,但是他唯一说的这一段,却比任何话语还要有效的将薛氏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暴露了慧空大师的提示,等于让那祸国妖女有了提防,以后一旦出现了——凤穿牡丹龙飞天这样的景象,只怕是一开始就会被淹没,让明帝再也没有办法提前将妖女抓出来!
这样的罪名,几乎就要与祸国妖女的罪名相提并论了!
所有人都明白,三位成年皇子之间是水火不容,表面上维持着兄弟的情谊,其实私底下斗的你死我活,巴不得对方早点死了才好,对于此等景象,朝臣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今日薛国公之女被罚,三皇子站出来说这段话的目的也就是为了打击薛国公。
可是纵然人人都知道如此那又怎样!只要三皇子说的理由没有错误,只要明帝觉得他说的是正确的,那就可以了,其他的东西,不用说到明面上来。
云卿淡淡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像是这种推波助澜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她再开口,自然会有其他人来做这种给薛国公添堵的事。
薛国公在朝中有多么的风光,自然也会将自己树成了靶子,无数人等着机会将他一点点的拉下来。
此时的三皇子,不就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么?!
“今日是安老太君的寿宴,不宜有白事,但是宁国公夫人藐视天子,欺君罔上之罪绝不可饶!给朕将薛氏拉下去,钉刑二十大板!以儆效尤!”压抑着的,暴怒的声音从明帝的喉咙里传了出来,却比歇斯底里的狂吼还要让人觉得害怕,在场的人浑身一阵冰凉。
谢氏甚至紧紧的收了收紧手,侧头看女儿的神色没有变化,这才放下心来,而旁边不少小姐夫人都极少见过这阵仗,被那刑罚吓得瑟瑟发抖。
钉刑,便是将人放在插满了长长钉子的木板上,然后再施杖刑,每次板子打下去,钉子就往人的肉中陷入一分,二十大板下来,只怕肉会被穿透,就是细小的骨头,都会被打断,就算救回来,只怕也只能由着人服侍一辈子,不能再一切自如了。
这还是明帝考虑到安老太君今日寿宴的份上,否则的话,只怕也会直接拉入天牢,再无可恕。
宁国公几乎是浑身颤抖的看着侍卫将薛氏拉了下去,眼眸里的感情十分复杂。
安玉莹则是浑身一软,直接瘫倒到了地上,高声大哭。莹妃死死的扣住自己的手心,将痛苦掩藏在喉咙之中,呜呜的嗓音从咬紧的唇内流溢了出来。
五皇子望着这变化的一切,脑中在勾勒事情的前后情形,他眉头皱了皱,眸中露出一点怀疑的神色,从慧空大师那句批语说出来之后,他就联想到在明帝进来的时候,突然出现的苍鹰。
御凤檀此人,不敬鬼神,不信鬼神,从不理这等鬼怪之事,今日抬手射鹰倒是不奇怪,只是后面说的这段话,倒让他不的不想起,沈云卿当时所站的位置。
他隐隐觉得,今日寿宴上发生的事情,和沈云卿有关系,可是从头到尾,她又没有说上半句话,插上半句嘴,实在让五皇子又说不出什么,只是心中这种只觉愈发的强烈。
薛国公面色隐隐发青,却不得不控制着自己的不满,以免被明帝看出自己心底的意图,望着女儿被拖走,视线移转,死死的盯住在云卿的脸上,阴霾狠鸷的眼眸里甚至露出一种可以称之为残忍的杀意。
今日安排的一切都是针对沈云卿来的,可偏偏事情到了最后一步的时候,御凤檀出手将苍鹰射了下来,玉莹的裙子还出现那诡异的金龙。
薛国公清楚整件事情的始末,那金龙绝不会是薛氏弄上去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他们设计的沈云卿提前发现了阴谋,而将此事转移到了玉莹的身上去了。
他望着那个艳丽如花,便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不语不笑,已经有倾城之姿的少女,心肝肺都有一种怒道发疼的感觉。
这么多人精心布的局,早就开始策划的一切,就被她破解的干干净净,自己还赔上了一个女儿!
绝不能让她在留在这世上了,敢这般公然挑衅他薛国公的人朝中上下,沈云卿还是第一个!
云卿毫不畏惧的迎面而上,嘴角依旧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心里却有不好的预感,小女儿被明帝如此处理,只怕已经彻底了惹怒了薛国公,他现在望着自己,想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多半是想杀了她吧。若是说没有一点儿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他是权势滔天的国公,手握兵权,她所能依仗的不过是自身的筹谋而已。
但观今日的事情,若是重来一次,她也绝不后悔,没有前面薛国公他自作自孽的安排了这么一出,就不会有后天安玉莹被设计的这一幕,她不是只死鸭子,只能被人欺负,若是对方硬要如此的话,那她就鱼死网破也要拼一拼,大不了都一起死!
这一瞬间,她的目光迸发出极为绚丽的光彩,整个人正如身后那巨大的牡丹花,俨然一朵绽放中,艳丽璀璨,华光无双的“焦骨牡丹”,就算有火烧焦了枝干,花儿却在漆黑中绽放得更加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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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骨牡丹”:相传,武则天有一次想游览上苑,便让百花盛开,第二天,武则天游览花园时,看到园内众花竞开,却独有一片牡丹不开,武则天一怒之下便命人点火焚烧花木,并将牡丹从长安贬到洛阳。谁知,这些已烧成焦木的花枝竟开出艳丽的花朵,众花仙佩服不已,便尊牡丹为“百花之首”,“焦骨牡丹”因此得名,也就是今天的“洛阳红”。
“女代御兴”:这个相信亲也看出来了,是当初李世民看到的“武代李兴”改的。
113 渣女丢脸
一场寿宴俨然变成了审判会,在场的人初来时那种兴致几乎是没有了,明帝的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拂袖而去。
明帝一走,其他的客人当然是接二连三的告辞了,安老太君好好一场寿宴弄成了这样,一身暗红色的寿字福纹衣穿在身上,反而更显得面容哀戚,对着各位客人带着歉意道:“劳烦各位来参加老身的寿宴,却不料出了这等事情,淑芬,瀚儿,你代我将各位送回去吧。”
安尚书和安夫人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恰当的笑容,既不显得一脸悲哀,也不会过分开心而让人觉得他们在对宁国公夫人发生的事情幸灾乐祸,分别送女客男宾离去。
“云卿。”安雪莹见父亲母亲都去送客,心有余悸的走到云卿身边,眼中还带着刚才一幕留下来的震惊。
云卿望着她微微一笑,目光里带着平缓,“怎么,吓到了?”
“有一点吧。”安雪莹轻轻的叹了口气,目光在刚被人扶起的安玉莹身上怜惜的停了下来,“三姐姐吓得很惨,哭的都和泪人差不多了,大伯母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欺君之罪如何严重,一旦被陛下发现,哪能轻饶呢,若是大伯母刚才不说出真相的话,只怕三姐姐现在已经没了生路了。”
她说完后,便收回视线,却迎上云卿的眼神,那双凤眸里透着一股古怪的视线,正灼灼的望着她,幽黑的瞳仁金阳下点缀了碎碎的星光,让安雪莹莫名的有些不自在,不由反问道:“云卿,你怎么了,为何这样看我?”
安雪莹的眼睛清澈如湖面毫无杂质,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问,云卿看着她,脑中却回想着刚才她所说的话,淡淡的开口道:“雪莹,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怎么?”安雪莹疑惑的望着她,不知道云卿为何会开口说出这样的话来,“刚才的事,难道还有别的……?”
“你大伯母是薛国公的嫡女,从小什么没见过,现在又是宁国公夫人,她是那种为了女儿婚事就会去犯下这等错误的人吗?她想害的不是安玉莹,而是我。”云卿不管安雪莹此时的脸色是如何变化,既然安雪莹是她的好友,云卿也不想将这件事隐瞒下来,这样一来,以后两人交流的时候,或多或少会出现许多尴尬的情况,就像刚才安雪莹的那一番说法,在同情安玉莹,在可怜安玉莹。
这一切,安玉莹不值得,雪莹心内的纯洁和善良不应该为这种恶毒的人而存在,所以她要将事情说出来,即便是安雪莹会觉得很意外,很震惊,但是云卿相信,这比一直隐瞒安雪莹要好的多。
“你是说大伯母要害你?她开始想要……”安雪莹语气微带惊慌,睁大眼望着云卿,可是脑中却很快的将当时出现那苍鹰的情况联想了起来。若是云卿不说,她不会想到这点,可是既然云卿说出了这一句,那她便想到当初两人坐在那牡丹花型之中,“你是说那苍鹰抓的蛇,本来是要朝着你丢下的?”
云卿淡淡一笑,“你说呢,这园子里突然出现苍鹰是怎么来的,有哪个鹰又会抓了蛇往京城的府邸上面飞的呢?而且知道慧空大师批语的又有几人呢?”
反问一个接一个的问出来,安雪莹仔细的将前后联想起来,由于云卿的刻意避讳,她没有想到慧空大师也有问题,只是以为其实那佛签薛氏她们也早就知道,当即道:“大伯母她们是想要害你,想要让你成为那妖女!云卿你怎么猜到的,天啦,若不是你先发现了,那现在妖女的罪名就会挂在你身上了,那三姐姐她的裙子……”
云卿目光流转,黑珍珠似的眼眸里带着笑意,并不否认,也不承认,这样的事情大家知道的就好,“你三姐姐上次在七夕夜里没将我推死在黑衣人的手中,这一次她又如何能放过我,既然她非得这样,我也只有反击了。”
安雪莹想着方才的一切,将安玉莹的位置换成云卿,小手就不由的抓紧,若是云卿被抓起来,又有多少能为云卿求情呢,云卿不像安玉莹,有那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庇护,她眼底就有泪痕,“云卿,你,你刚才为什么不将这一切都说出来,她们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分了!”
平日里安玉莹对她指手划脚,欺负她的丫鬟,这些安雪莹性子和气,只当是姐姐也就忍了,可是想起前两次安玉莹的做法,加上这一次,安雪莹都生了怒意。
“怎么说,说出来不是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吗?到时候牵扯的人和事越来越多,这件事就变得越来越复杂,反而不如这样干净利落,还让宁国公夫人主动站出来承认了罪名不是更好吗?”而且安玉莹有了个欺君之罪的母亲,在京城的名声只会变得更差。这一句,云卿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内想着,脸上至始至终都是挂着淡淡的笑意。
“没想到她们竟然这样坏,你以后可要多小心点。”安雪莹拉着云卿的手,满心的担忧道。
感受到她话里的关心,云卿眼中却划过一道极为复杂的情绪,“雪莹,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听了云卿的话,安雪莹浑身一颤,垂下了长卷的睫毛,遮住了眼神里受伤的神色,低低的垂下了头,“我,我知道的。”
今日宁国公夫人看着安雪莹陪云卿去换的衣裙,可是从开始到最后,她都没有开口或者让一个人将安雪莹支使开来,她不是不知道安雪莹和云卿的关系好,也不是不知道安雪莹一路都和云卿站一起,但是在宁国公夫人,安玉莹,莹妃,薛国公这些人眼中,从来就不在乎安雪莹在还是没在,若是安雪莹在龙蛇丢下来的时候,还和云卿一个位置的话,今日这祸国妖女四个字,安雪莹同样逃不脱关系,因为她也站在牡丹花型里。
明帝是一个怎样的人,薛国公她们不可谓不清楚,一旦发现了这样的场景出现,明帝绝对不会错放一个,他宁愿将两人都当成这句签语的人,‘女代御兴’从没说过是只是一个,这就是帝王的理解。
以安雪莹的聪明来说,她不可能没想到这点,她只是不愿意这么想,然而事实在面前,再欺骗不如面对,这也是云卿今日真正动怒的原因。
安玉莹和薛国公与云卿已经是结仇了,无论对方做出什么手段来,她都觉得正常,因为大家是敌对的,可安雪莹,是安玉莹的堂妹,是安老太君的孙女,他们将这样一个纯善少女的生命都不放在心底,这样的人,心灵上是极度自私的,任何人在她们的眼中,要么就是和他们一路,否则就是活该去死。
云卿很愤怒,她觉得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还有善念,懂情,而这些人,行为连牲畜都不如!
“雪莹,善良代表的不是被欺负,而是凭着本心做人,我不想说那些人的不是,因为她们算的上是你的亲人,可她们所做的一切,既然有了今日开头,后来的也许会更残忍。”云卿低声的和安雪莹说着,望着她雪白的脖子,带出脆弱的弧度,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安雪莹依旧点点头,一股浓烈的忧伤在眉宇间凝结,云卿知道这一时半会让她接受那么多不同的想法,也不能强求,且今日她也累了,便让小寒扶着安雪莹先进去休息。
大部分的人家已经走了,谢氏和安夫人还在前头,不知道说着什么,云卿看了看在场的人不多,便打算寻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会,就在这时,薛一楠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唇带轻笑,“韵宁郡君还打算在这继续看下去吗?”
薛家人,云卿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如此,她掩饰住眉宇里的不耐,清浅开口道:“如今人走席散,还有什么可看的,不过是一地狼狈而已。”她微微抬头,目光里透着一点笑意,从长长的睫毛下投射过来,“倒是薛四公子,怎么不去看看的你的堂姐,她现在在享受钉刑,只怕撑不住呢。”
薛一楠的表情很玩味,没有像薛国公那样的愤怒,也没有如同宁国公那样的悲痛,若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便是置身事外,他仿若也和云卿一样,目光里带着一丝探寻,“我怎么觉得,今日这事情,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呢?”
他的目光隐隐发光,就像是一头狼盯住了自己的猎物,让云卿有一种被窥视的错觉,不过云卿一点也不惊慌,从薛一楠的这句话里,她可以品出,今日的一切事情,薛国公并没有告诉薛一楠,于是她淡淡的一笑,华美的容颜如同月华初开,“薛四公子说的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薛一楠看着她带着无辜的表情,和红唇里那带着略微歉意的话语,轻轻的笑了几声,笑声如同金石撞击,“虽然我拿不出什么证据,但是我知道是你做的,而且,我觉得你做的非常好噢!”
他说完这句话,手中的扇子迅速的一打,江山水墨图的扇面大气浑然,一看便知道是名家出手,配合他那一身风流气质,显得几分格外的潇洒来。
听着他最后一句话,再看他行止如风,翩然而去,云卿的眼底露出了一点探寻,这个薛一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让她感觉这个人,很奇怪,奇怪的很难摸清楚,难道在江湖上行走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云卿不明白,活了两世,她从没和江湖人打过交道,不知道真正的江湖人到底应该是怎样,倒是听说是爽朗,豪气,讲义气的,可是这三点,怎么和薛一楠也联系不上。
安玉莹被吓的一顿,又哭了一会才缓过气来,眼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坐在椅子上,才眼睛有了聚焦,看场中人的情形。
安夫人还在和谢氏说着话,安老太君已经由下人扶着去歇息了,另外还有三两个宁国公的旁支,也在一旁帮着忙送客,而一处椅子上,沈云卿正盈盈含笑的望着她,那笑容那样的美,那样的艳,落在安玉莹眼底,却是那样的刺眼。
她不知从哪就来了一股气力,发软的腿脚也有劲了,几步走到云卿的面前,唇角的笑讥讽又冰冷,“沈云卿,你真是深藏不露!”
云卿的笑越发的平和,眼底的讽刺却也格外的浓,站起来,面对面的朝着安玉莹道:“安小姐说的这话,让云卿都不知道如何说了,今日安小姐的确是露了一把,在御前献舞,技惊四座,真是让云卿好好的开了一回眼呢。”
“沈云卿!”安玉莹瞳仁一下放大,想起今日的侮辱,今日所受的一切,顿时朝着云卿就扑了过去。
云卿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以疾快的速度刺入她的麻穴,让她整个人酸麻的全身无力,然后抬起另外一只手,将安玉莹头上的一根枯枝捏了下来,放在手心,“你知道吗?我很不喜欢你,从扬州开始,你理所当然的让其他人替你做陪衬的时候,我就对你没有好感,结果进了京城,你又对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虽然每一次的手段是越来越高,可是每一次都是败得更惨,今天你娘为了救你,都要死了,你还到我面前来大呼小叫,难道你的脑子里就只有一个男人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安玉莹的眼睛瞪得更大,云卿凤眸一弯,天真的将枯枝靠近安玉莹的眼眸一寸,语气陡然变得阴沉,“你再瞪一下,我就将这树枝戳到你的眼里去!”
她们两人站着说话,其他人是看不到表情的,只有安夫人所站的位置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云卿的动作,只见她目光在云卿的手中一停,随后抬起手弄了一下鬓角,将目光收回,带着谢氏站到另外一边。
“你敢!你要是做了,外公绝对饶不了你!”安玉莹色厉内荏的喊道。
“好啊,那就试试,看是你变成瞎子比较难看,还是我比较怕你外公啊!”云卿银针一收,捏着枯枝的手也往前一送。
“不要啊,不要!”安玉莹立即本能的往后面退开,一下又跌倒在了地上,生怕云卿真的将树枝戳到她的眼珠力,甩头大喊。
若是平日里,安玉莹肯定不会这么不惊吓,可是今天,她差一点就进了天牢,心脏是七上八下,悬的很,此时再这么刺激一下,便慌乱了起来。
她的叫声尖利且惊恐,顿时将剩下的几位夫人小姐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她们看到安玉莹坐在地上,连连后退,而韵宁郡君脸上带着无辜的害怕,十分不解的望着安玉莹。
安夫人望着坐在地上的安玉莹,美眸微眯,脸上却带着无比关心的对着四周的人吩咐道:“还不快带三小姐回房去,可怜的孩子,哪里经得起这些风浪啊。”
云卿一听这话就笑了,笑的很开心,安夫人果然也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看来已经对宁国公夫人她们记恨了起来,最后这句话加的很妙,不高不低的声音等于在告诉其他人,安家三小姐,今日受了惊吓,只怕有点疯疯癫癫了。
“安夫人,我也先回去了,你这里还有事情要处理,不便打扰过久。”谢氏看安玉莹被下人提走,收回目光,带着合宜的笑容道。
安夫人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也不会强留,笑着送她们到了门口。
本来寿宴是不会这么早结束的,结果如今尚未过午时,谢氏和云卿就回来了,李嬷嬷先是惊讶,后听琥珀将事情说了以后,便让厨房去准备饭菜,云卿与谢氏一起用餐,因为取得了初步的胜利,又为了迎接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云卿吃了一碗饭,还喝了一碗粥,才放下了碗筷,惹得谢氏挑起眉头道:“今儿个可是累了?”
平日里云卿很少有这样好的食欲,虽说那寿宴没吃到宴席,中间点心谢氏瞧着女儿也吃了不少的,如今还能吃下一碗饭,怎么不惊奇下。
云卿眯眼一笑,“是有点累,站也站了挺久的了。”
谢氏想起今儿个一上午的事,真是心有余悸,叹了口气,琥珀趁机让小丫鬟将桌上的东西都收拾了,然后又泡了一壶红茶上来,分别斟给两人,谢氏端着荷叶白瓷茶杯,喝了一口,才道:“到了京城后,就觉得处处都不太平,本来老爷封了爵位,我还挺开心的,现在想来,不如在扬州的好。”
实乃到京城半年时间,谢氏就看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一连串,总觉得风雨不平。
倒是云卿一笑,“娘,那都是别人的事,咱们家过好自己的就好了,其实到哪都一样,难道扬州就没有这些了么,我看其实是娘想扬州了吧。”
云卿这句话说中了谢氏的心事,她手握着茶杯,眼底似乎有着情丝,“你说的也没错,到哪都有不平静的事。”只是这京城,谢氏未曾来过,她就算是谢书盛的嫡女,可是谢家已经败落了,而她如今又嫁给了商人,京城里的贵妇虽然表面上和她客客气气,大多数还是不亲近的。
这些,其实云卿也知道,谢氏那时在扬州,虽然是商人,可也有十几年交情的夫人,不管是官家还是商家,也都有能来往的,自来京城后,谢氏便极少出门了。
似乎想到了其他,谢氏的表情又活了一些,“今儿个看到安夫人,只觉得她比以前更不一样了。”
“安夫人是个聪明的人。”云卿抿了口茶,眼中的神色在红茶的雾气里蒸腾,正因为安夫人的聪明和能干,所以安雪莹才能被保护的很好,前世的自己,也是一直在谢氏的保护下活着,这一世,换成了她来保护家人了。
母女两又说了几句话,云卿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路过一处假山时,忽然一个人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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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枉死刀下
母女两又说了几句话,云卿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路过一处假山时,忽然一个人走了出来,身形如风,随着她悄无声息进了院子。
云卿进了院子后,直接进了内屋,此时正是一天最闲的时刻,其他的丫鬟也就三三两两的坐在院子里,手里打络子的,吃着瓜子的,低声说笑。
“小姐,要不要午睡一会?”流翠见云卿上午站了许久,中午用膳又比平日里多,便提议道。
“刚吃了那么多,哪里睡的着。”云卿淡淡一笑,虽然胃口好,吃的不少,但是肠胃毕竟只有那么多的空间,现在有一种饱腹感。
“也是,吃了就睡,也容易积食。”流翠站在一旁,点头道。
“你把针线筐拿出来,我绣一会东西,等会再去歇息,你不必在这里守着了。”云卿吩咐道,如今光线正好,秋阳高照,室内一地的明媚,人吃饱了,心情也好,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轩窗边,一针一线的绣着手中的东西。
“卿卿。”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并没有将云卿吓到,但见那人霜衣如雪,华光无双,衣襟处的紫色条龙兽纹映衬的人更是无比绝丽,一双狭长的眸中浸润着霞光水色,让人一看便难以将目光收回。
“你怎么在这里?没回王府吗?”云卿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低声问道。
流翠已经习惯御凤檀的出现,所以面色没有一丁点惊讶,只是悄悄的退后了几步,然后转身出了内室,将空间留给两个人,守在门口不让人闯了进去。
她一直觉得瑾王世子人生的好,对小姐也好,如今看小姐对他也不排斥的样子,心内也是欢喜的。
“你在这里,我当然也在这里了。”御凤檀慵懒的声音在秋日的午后带着一种低沉的磁性,走到云卿身边,很自然的就坐在她的身边,虽然没有紧贴着坐下,但距离实在和没有也差不多,云卿一下就觉得身旁有了一股不同于自己的温度,淡淡的清浅檀香环绕在了周围,方才那种宁静的气氛中,有一些不同的东西掺了进来,但是却感觉很好。
“又在绣什么?”御凤檀望着她的侧面,目光里的光线夹在在明亮的日光中,却比日光更为柔和。
说到手中在绣的东西,云卿唇角轻勾,眼底带着浓浓的春意,“墨哥儿,轩哥儿都在学着自己握勺子,每次吃得满身都是,我给他们做几个漂亮点的围兜呢,你看墨哥儿的这上面给他绣一只小白兔,轩哥儿的绣一朵玉兰花……”
御凤檀望着她说话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水润润的,清澈的好像河边刚被刷洗过的黑石子,嘴角翘得很自然,弧度虽然不大,可一看便知道是很真心的笑容,拿着那两件围兜的的样子柔和如润玉,仿若流水从心头流过,很软和。
可是听云卿说到围兜上的绣图时,不由的好奇道:“怎么一个绣动物,一个绣朵花,双胞胎不应该穿一样的吗?”
云卿伸出青葱玉指在围兜上的小白兔上一点,“墨哥儿调皮,又爱闹,所以给他绣个兔子,蹦蹦跳跳的。”
“轩哥儿斯文,所以你就绣朵玉兰花。”御凤檀修长如玉的手指在另外一件围兜上半成型的图案上一划,身子向前倾靠在云卿的肩头,轻声道:“上回来见你给祖母做抹额,今儿个来又看你给双胞胎做围兜,什么时候卿卿也给我做件衣裳?”
方才还在说墨哥儿轩哥儿的事,御凤檀突然一下靠的极近,云卿本能的将身子往前避开,却又下意识的觉得如此不太好,不小心围兜上别着的针戳到了手指上,不由的蹙了眉尖,将手指收回。
“疼吗?”御凤檀本是想要趁机讨个定情物品的,谁知会害得云卿被戳,顿时心疼的握住她的手,望着指尖一点殷红的血珠,将纤细的手指放到唇内,轻轻的吮着指尖。
云卿被他这个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暗骂御凤檀这个登徒子。
出一点血而已,拿着帕子抹了也就好了,他就非要含到……,真真是不守规矩的人,不过这大白天能爬到她房间里的,也不是什么规矩行为,只是手被他那么握着,一下就有些发软,那滚烫的温度从指尖传过来,像是被极致的烈火在烧着。
偏偏那双旖旎的狭眸里还带着溺死人的柔意,外带着心疼,让人觉得他是故意占便宜,是一种亵渎。
“好了。”云卿将手往外抽出来,声音又娇又嗔,“针戳到而已,不会很疼的,一会就好了。”她将手指收下袖子下,装作收拾围兜的样子,尽量掩饰着自己的慌乱。
御凤檀哪里不知道她如今是在害羞,望着她连耳朵都羞得变成了粉红色,那细细的汗毛在阳光下可爱的就像狐狸的绒毛,顿时心里的柔情抑制不住的要溢出来,温柔的从后方将云卿环抱在怀里,“卿卿,你生我气了是不是?”
他顿了一下,看云卿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但是还没回头,便接着道:“我知道,安玉莹今日的事情,都是因为我,若是没有我,就不会有这些危险了,今天让卿卿心里吃醋了,难怪你不理我了……”
“这哪里是你的错。”云卿终于回过头来,瞟了御凤檀的一眼,望见他漂亮的眼尾挑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里面眸光流转,带着几分轻笑,就知道他方才那话是故意的,故意逗她跟他说话的。
其实她哪里是生他的气,御凤檀刚才说话的时候,又是贴着她的脖子,鼻间的热气在脖子上掠过,一股一样的感觉让她浑身都觉得滚烫,她才没回头的。
不过此时看到他的样子,云卿眸光里一抹清光转过,侧过身来推他,“谁吃你的醋了,你这脸皮可真够厚的,自恋的不行吧。”
御凤檀手掌一动,将她拉的面向自己,半眯着眸子里透着笑意,语气里多了些不正经,“这哪里是自恋,明明就是有信心,难道卿卿你不喜欢我?”
他的语气是笑着的,可是目光却很认真的望着云卿,看的她心头慌乱,哪里肯直接就说出喜欢御凤檀的话来,上回七夕是夜晚,又是月下,她都没有说的出口,如今这光天白日的,外头还那么多丫鬟,云卿更是说不出来,只嗔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眼睑。
她这般,倒让御凤檀有些没信心起来,平日里在外头,云卿对他和对其他人基本是没有区别,只有私底下,他还有些信心,可是她也没承认喜欢过他,顿时那慵懒奢靡的嗓音便有着沮丧委屈起来,眼眸里的光暗淡了不少,嗫嚅道:“我就知道那天晚上你是被我逼的,其实你不情愿。”
他那可怜兮兮的语调没惹来云卿的疼爱,倒让云卿横眉瞪着他,“御凤檀,你以为我是别人能逼着亲吻,逼着牵手的吗?!”
她一双凤眸睁得大大的,被烧得亮亮的望着御凤檀,那样子是很不满,很生气,对御凤檀刚才所说言论的极度反对,一下子就将御凤檀的心弄的跟泡了蜜水一般,将她搂得更紧,“云卿,我就是觉得太美好了,你真的喜欢我,我不晓得怎么说,大概是今天看到你和安冰块笑了,却没和我说话,我心里有点酸酸的。”
他将下巴靠在她的肩头,声音低低的,像是孩子抱着最心爱的东西,讲述着自己的不舍。
“那时候,我就特别的不确定,虽然我对自己说,不管你喜欢谁,我都会把你抢过来,但是还是没有信心,如今你对我生气了,我就知道,你是真正的喜欢我了。”
云卿七夕的时候便听到他说了一回类似的话,不过没想到他竟然这般没信心,大概是自己表现的太过清冷的,她重生这世,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挽救家人,所以所做的一切,也是朝着这个目的,御凤檀是最新加入的一个,她接受了他的心意,可不代表会将全部的重心都转移到御凤檀身上去。
京城里行走不容易,每一步,每一次,都是如同在刀尖上行走一般,不可行差半点。
但是御凤檀的心意,她也能感受的到,这份真心和真诚,做不得伪,只是偶尔还会觉得有些不真实,这个传说中出类拔萃的少年为何就和她一起了,她轻轻的一笑,反手抱着他的腰,目光在海棠花镂空三角香炉上停留住,“我的精力大都是其他的事情上了,也许看起来对你和别人差不多,可是是不一样的。”
她说着,将他推开些,面对面道:“比如别的男子若是敢这么随便进我的房间,我就会让他知道什么是教训!”
御凤檀知道云卿这句话是哄他开心,不过也有真实的成分在内,起码最初他进来的时候,云卿是很反感的,他掩饰不住眼眸里的笑意,暴露出此时格外欢愉的心情,“如今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今天薛国公和薛氏她们所做的事情,一定会让他们知道,有些人不是轻易能惹的。”
他的语气很霸道,神色很专注,虽然说的很轻松,可是眼底流转的波光和眉宇间的冰冷在说明着他绝不是在说笑,而且他的行为也说明了他绝对不是说出来光为了讨好她而已。
想起御凤檀今日拉弓射鹰的行为,那是非常坚决彻底的将他站到了四皇子和薛国公的对立面。他是瑾王的世子,实则是瑾王在京中的质子,一举一动都是在明帝的监视之下,如今三个皇子为夺嫡你争我夺,如同一个不断吸人性命的漩涡。
依照御凤檀所处的位置,他完全可以保持中立,就算哪一个皇子继位,都不会影响到他的地位,可是因为她,这一世的御凤檀,站到了四皇子的对立面。
她抬眸望着他,如水的凤眸中情绪复杂,眼内的波光水润轻颤,如同有一颗石子投在了清透的湖心,泛起了无限的涟漪。
那抬着下巴,水唇嘟嘟的样子,让御凤檀情不自禁的捧着她的头,就轻吻了下去,两人唇齿缠绵,舌间追逐,只觉得比起七夕那夜的初吻来,还要显得痴缠。
云卿只觉得空气都炙热了起来,从脸到脚几乎都要烧了起来,整个人软绵绵的,似蒸腾了起来,身子全部都靠在了御凤檀的肩上,喉中发出的嗓音不知道是拒绝还是因为欢一愉。
“云卿,你就像有魔力一样吸引我。”御凤檀在唇齿相接时,模模糊糊的说着爱恋的话语,声音软软的,柔柔的,将慵懒化作了深深的魅惑,碾转在两片柔软甜美的唇瓣上,不愿意放开。
云卿听着他的话,心里酥麻甜蜜,只能轻声的“嗯”着,落到了男子的耳中,却觉得是魔咒一样。御凤檀微微喘气,那檀香味在空气里散发的更浓,手掌便往着云卿的腰间细细的摩挲而去,灵巧的手指在腰间的宫绦上摩挲着,动作激动而又有些克制,反复在一处移动。
云卿被他蹭的痒痒的,顿时就笑了起来,低呼道:“别摸那。”
御凤檀手指正捏在宫绦的结上,只觉得浑身滚烫,血气下冲,却又觉得这种发乎于本能的感觉有些没法控制,被云卿这么一笑,顿时蒙了一下,脸上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只觉得自己是本朝最君子的男子了,看着心爱的女子在面前,还要拼命克制。
可如今名不正言不顺,他也不能强求。但,那处积压的却不得舒解,又舍不得和云卿这等美好旖旎的氛围,只得寻了个话题说下去转移注意力,在脑中翻找了一个话题,呼了口气,问道:“今儿个寿宴上那个慧空大师,你怎么知道他有问题的?”
他的手放开,云卿腰间自然不痒了,略正了正身子,想着方才两人那样,微微轻咳了一声,不知他怎么突然将话题说到了寿宴上,听到那个慧空大师,她心里就暗笑,还是得亏了重生的福。
慧空本是一座小庙里的和尚,那时候他没有什么法号,因为那庙小,没有名气,又不是处在什么灵山秀水之间,庙里的和尚并不像京城的护国寺那样养得白白胖胖,一天吃一顿也是经常有的事情,慧空便是饿得狠了,于是就偷跑下了山,他那时是小和尚,庙里也不正规,出去后等头发长起来,在这俗世间呆了数年,发现这世上的人对佛非常虔诚,而且相当信一些风水命程之类的东西,他头脑灵活,觉得这是一个商机,便又回了庙里进行剃度,这一回就打算做个真和尚了。
慧空弄了一身极其光鲜的袈裟,取了‘慧空’寓意深远的法号,将自己的年龄往上报了十岁,接着便开始云游天下。
他每到一处,先不在人前现身,而是装扮一番,带上假发和胡子,装成普通老百姓的样子,混在酒馆茶楼之中,先将城里的大事打听清清楚楚,然后再固定找出几家特别相信佛教之人,将他们门户内的事情旁敲侧击的弄清楚,一切准备好之后,再变成和尚,寻着那几家上门,说是要化缘,然后在恰当的时候,故意装作初来乍到的样子,知道人家娶了新媳妇就说“施主家门前红云集结,近日必然有喜事发生。”,知道两口子打架,就说“煞星上门”,靠着这一套,在人群之中,渐渐的有了名气,就算偶尔有说错的,人家也只当天机不可透露,一传十,十传百,从镇到城,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位慧空大师。
高门大户龌蹉事情多,少不得明争暗斗,借着‘慧空大师’的名气,暗地请他做了不少算命的事,这些人为了掩盖事实,让‘慧空大师’自然是一算一个准,从而不仅让他在百姓里有了名气,在名门世家中也同样受到尊重,一下登上了全国最有名气的大师,没有之一。
当然,既然如此,其他人也是不会知道这种事的,但是在上一世云卿十九岁的时候,因为曾经请过‘慧空大师’的一家,与另外一家也请过的撞车了,当看到这位大师时,双方自然清楚是怎样的事情,于是相互揭穿对方的假面目,才将这个骗子大师揭露了出来。
其实也是慧空大师运气到头了,他每一次都是调查过后才出手的,谁知道另外一家突然来了个亲戚,那个亲戚就是从别地过来的,请过‘慧空大师’的人,闹到最后他被两家人泄愤,在一天夜里被人打死在巷子里。
其实抛开其他不说,这位慧空的确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世界上和尚那么多,能把骗术弄到帝王也相信的和尚倒是屈指可数。
云卿当然不会这样原原本本的告诉御凤檀,她还不想被当作鬼怪给烧死,只对御凤檀说在扬州时曾经听人提起过,有和尚用这种法子骗人,“而且,那慧空大师来的也太巧了一点,所以我才生了疑心,结果,你一看,果然如我预料。”
云卿微微一笑,目光里像是带着嘲笑,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御凤檀想起当时的情况,唇角微翘:“慧空大师用了障眼法让笔在沙盘上写下那一排签语,却让皇伯伯敬若神明,你说如果让他知道了真相,他会怎么对付这位大师呢!”这话就带着调侃的意味了,其中还夹杂了一些对明帝的不敬,不过在云卿听来,却没有什么意味,她心内对明帝也撑不上有多尊敬。
“陛下不想知道真相,就没有人会来说出真相,而那些知道真相的人,也都做过亏心事,不危及切身利益,谁都不会干这种事情,而且这个慧空并不是没有一点能力的人,他不会算天命是真的,但是他肯定会窥人心,透过一个人的面貌,说话的语气,身上的装扮去猜测这个人的身份,年龄以及喜好,否则的话他也不可能获得现在这种地位。”
御凤檀赞同的点头,“他今天的反应正是,知道在什么情况下说什么话才好,很是识时务,若不是识时务这个优点,他也不会一路混到了京城,竟然连薛国公都会找上他。”
“名气不大,明帝不会相信的,举国上下便是这位高僧人气最旺,精通命程,擅长解签,这些年他在名气的熏陶下,慧空也的确有了大师的风范,佛语也能说上几句高深的,所以才能骗得到那么多人。”云卿也笑了,凤眸里浸润着水漾的光彩,“识时务是一个很大的优点,这也是今天我今天没有将他拉进来的原因。”
“你呀,我就猜到你是有别的打算了。”
“当然,眼前就有这么好的人能用,何必浪费人才,我的资源有限,能用到便用到一个,毕竟薛国公他们在朝中几十年,几句话,一下子就弄不倒的,只有叠加起来,才能让百年大树,崩于一瞬。”云卿抿着嘴笑,表情很柔和,眼底闪闪发亮。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御凤檀拇指摸了觉得不够,两只手将云卿的白皙手指一根根的玩着不亦乐乎,只觉得软乎乎的真舍不得放手。
云卿也任他握着,“慧空今日本来是被薛国公买通了来对付我的,结果最后功亏一篑,反而让薛国公贴了一个女儿进去,按照薛国公盛气凌人的性格,又不能立即对我出手,慧空必然会成为他第一个泄恨的对象,若是这个时候,你去救了他,他肯定很感激你。”
御凤檀挑了挑两道长眉,觉得有趣的转了一下眼珠,“不单单是要他感激我这么简单,你还想让我告诉他,今日我能救他,可是明日,后日呢?薛国公不杀了他,只怕也不会放心,所以我要给他指点一条明路,一条可以永远保着他性命的路。”
“没错,”云卿笑了笑,很高兴御凤檀的思维和她在一个节奏,或者说,其实他早就想到了,不过是愿意听她说出来而已,“他被薛国公追杀,自然是恨死薛国公了,只要能有一条路保住他的命,以后他必定会报复回去的,这位大师,可不是心如海洋般宽广的高僧啊。”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接,彼此都看到眼底的那一抹心意相通,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阳光从窗口斜照,洒在屋中红木桌案上,墙上的花卉图栩栩如生,香炉中青烟升腾,仿若香气从画中透出,带着几分朦胧的梦幻,屋内美人塌上的男子和女子手儿牵握,彼此相望,如同一副最美丽的画卷,定格在秋日午后的阳光下。
御凤檀宠溺的一叹,望着云卿水亮的凤眸和唇角狡黠的笑意,“我经常在想,你满脑子就在盘算这些事情,到底什么时候有想过我啊。”
说到最后一句,嘴唇微微一翘,竟然撒起娇来了,云卿好笑的白了他一眼,“你就在我面前,还想你做什么!”
御凤檀双眼发亮,抓着云卿的小手,触手柔润细腻,拇指在手背上细细摩挲,黏糊道:“那你都什么时候想我的?”
“嗯,这个啊,你要不在我面前后,我才知道哦……”云卿眯眼,慵懒如午后刚睡起的猫儿,眼角眉梢都是清淡的笑意,语气里却说不出的欢愉。
一把将小猫搂在怀里,御凤檀红唇微勾,坏笑道:“狡猾的卿卿,你想哄我走,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流翠站在门前,听着里面隐隐约约传出来的笑声,嘴角也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听小姐的笑声,是真的很开心,瑾王世子果然很适合小姐呢。
日升月落,初十的夜里,月儿如同一张被人咬了一口的薄饼贴在墨蓝色的天空上,偶有几颗星子点缀在一望无垠的夜空。
因为宵禁时间就要到了,大街上行人寥寥,偶有一道过去,也是匆匆忙忙的走向归家的路途,小巷中一个姿态悠然,脚步从容的身影在一步步的前行,在这寂寞的夜里,身影拉的很长,从脚跟一直延续到青墙上,显得高大又格外的脆弱。
他一步步的往着里头走去,没有发觉身后有人在跟随着他,那光如镜面的头顶反射出月光清华,让人绝对不会看错目标。
“是他吧?”一个黑影在阴暗处压低了嗓子问道,眼底透着阴冷的光线,在黑暗中如同一道冷光,让人望之不寒而栗。
“没错,他就是慧空,今天我看到他了,再说这时候,京城里还会有其他和尚吗?”另外一人同样低声回道,目光在他身后跟随的两名侍卫上转了一圈。
慧空是宁国公请去的客人,自然不会像其他人,在宴席散后便走,安老太君特意派人给他重新做了斋菜,下午的时候,又和他谈了佛法,吃了晚膳后,才刚从宁国公府回来,身后是宁国公府的侍卫送他回居所。
他走在路上,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平日里显得高泊的脸上还留着余悸,脑海里浮现着白日里所生的一切。
慧空在世间行走了这么长时间,从开始的小和尚到后来受人尊敬的大师,他所接触的人等级也越来越高,今日是他第一次接这么大的活,帮的是京城的薛国公,本来他是不太想接这笔生意的,因为薛国公的势力实在太大,但是同样的,开出的价钱也十分的诱人,整整五万两的黄金,这么多黄金,足够养活一个个小镇里面所有的居民丰衣足食一辈子了,慧空在这样的价钱下,动了心,他想接完这笔生意就直接离开京城,到没人认识的地方,锦衣玉食一辈子就可以了,谁知,竟然失败了,当时那位九五之尊的怒意,简直让他差点吓晕了过去,不同于其他人,明帝是真龙天子,是真正主宰一切的人,幸亏,幸亏那宁国公夫人自己承担的快,否则现在他在哪已经说不定了。
果然大钱还是不好赚啊,既然京城不是这么好呆,他还是早日收拾了东西,离开此地。白日里所做的一起,就当作是白做了,说起来好歹也见过一回皇帝,长了见识,日后传出去,也能为他的声名更上一层楼。
就在他沉思之际,只见他身后跟随的四名黑影双足点地,开始朝着三人迅速的逼近,腰间的长剑也唰的一下拔了出来。
两名侍卫听闻兵器之声,立即转头,腰间的佩刀也随之拔出,和三名黑影战到了一起,但是很显然,实力的悬殊,让他们根本没有拼杀几十招就倒下。
慧空转头望着那些黑影,神色惊骇,喊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黑影冷笑道:“死秃驴,死前还那么多话,现在就送你上西天,去问你的佛祖吧!”剑光拨动,在黑夜中格外澄亮,如同冰一般沁到慧空的瞳仁里,他脚步磕磕绊绊的退后,眼瞳睁大,高呼道:“你们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我一个出家人,和你们无仇无冤的!”
“你是不是出家人我不管,可惜有人认为你不够专业,坏了人家的好事,还让人家赔了一个女儿,所以只好让你以命相拼了!”黑影说完这一句,已然没有耐心,纵身跃去,举剑对着慧空杀去。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白色的身影从旁边掠出,翩然若惊鸿,从半空中落下,一手拍在黑影的背后,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对着另外两个黑影横腕而出。
夜色下,剑锋凛冽,只觉得寒光闪烁,再一眨眼,便看到那四名黑影齐齐倒下,而一名雪衣男子正拍着手,缓缓转身,轻软的雪袍随着他的动作在夜色下宛若一抹云雾,那人微微一笑,望着慧空惊骇,惧怕,诧异的面容,缓缓道:“大师,让你受惊了。”
面前的人容色绝丽,狭眸邪魅,只要见过的人,绝对不会忘记。
今日到宁国公府参宴的虽然很多,慧空还是记住了这个人,此时方回过神来,将面上的表情整理成平素高超淡然的模样,收拾了刚才慌乱到惊恐的心情,单手合十,道:“多谢瑾王世子出手相助,否则贫僧今夜可能要枉死刀下了。”
御凤檀见他用极快的速度收敛了神色,虽然眼眸深处还有些余下的情绪,但是表面已经看不出什么,对这位慧空大师的表现更加的满意了,他举步向前,走到慧空面前三步之地,双眸望着慧空,在月空之下似乎印下了冷冷的光辉,笑意中的锋利让人无法忽视,道:“大师,是不是枉死,你心里肯定有数。”
“瑾王世子的意思是?”慧空心头一跳,望着面前笑得高深莫测的青年男子,知道对方肯定得知了事情的一切,急促的问道。接着又有些后悔,自己这般说,岂不是露了底牌了?便补充道:“贫僧想,瑾王世子也不会刚好经过这里吧。”
他的神色变化在月色下掩饰的并不算完美,御凤檀扬唇一笑,眨了一下魅惑的狭眸,抬头望天,叹道:“不,我就是刚好经过这里,但是大师已经会不会刚好还能遇到我这种热心的人,那就很难说了。”
说到后一句的时候,御凤檀还特意收回目光,在地上六具尸体上略微一转。
空气里的血腥味即便在空巷之中,还是挥散的很慢,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慧空,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慧空的面色先是一僵,这位瑾王世子,他也算是听了无数传言了,出身高贵,容貌倾城,但性格最是邪魅,做事随心所欲,今日在宴会上看他当着明帝的面亮出兵器这样大胆的举动,便可看出其性格的端倪,此时再听他说话,更是让人不知道如何回答,虽然真真假假,漫不经心,可一语切中了重点。
从刚才刺客说的话里,慧空已经得知,这些人是谁派来的了,因为他今日所为失败,酬劳没有,反而树了一个权势滔天的敌人,他避得开今晚的追杀,那么明晚,后晚呢,就像御凤檀所说,没有那么‘刚好’遇到的人来救他了。
而御凤檀的出现,很显然是一开始就算好了的,等到黑影真正要杀他的时候再出手,并且现在还站在他面前点出重点,他觉得,对方也是有所求的。
“瑾王世子若是有什么需要贫僧帮忙的,只要世子能够让贫僧避开这次灾难,贫僧一定竭尽全力的报答世子。”慧空垂着头,单手合十,态度十分的恭谨和真诚。
识时务。
御凤檀轻笑,目光流转之间已然转过许多心思,能在短短时间内想通这些事情,也不自作聪明,很好。
“大师的话实在是太高看我了,薛国公是皇后的父亲,是国舅爷,是手握雄兵的国公爷,他的权势可以说在京城是遮住半边天下,你这次让他最喜欢的小女儿受了钉刑,他肯定不会放过你,大师能不能活着出京城都很难说,这天下,没有薛国公不能去找的地方,只有他没有权利去找的地方,要是在那样的地方,就没有人能动得了大师你了。”
“你是说……”慧空几乎是有些不确定,心中忐忑的不敢将那句话说出来,薛国公是皇后的父亲,自然有皇后罩着,这天下能压下皇后的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明帝!
想到这里,慧空觉得心都在沸腾了,他是喜欢受人敬仰的感觉,否则的话也不会行走这么多年,还未收山,如果能在明帝身边,那简直是出家人最登峰造极的待遇。
人年纪越大就越相信鬼神之说,何况大雍一直信奉佛教,帝王为了维护统治,也宣传佛教。当初先帝便很信佛,在宫中修了一座皇家寺庙,当时最有名的高僧智明大师被是被先帝请去,在寺庙里做主持,作为帝王的佛前替身,和帝王一样的尊贵,受到万民的敬仰。
当然,如果不是薛国公这件事情,慧空是不会往这里想的,但是如今机缘巧合,他要避开薛国公的追杀,不要一辈子在逃亡和追捕中渡过的话,那么攀上明帝是一个很好的出路。且今日在寿宴上,慧空能察觉到明帝对他还是极为尊重和相信的,否则当时便不会为了他的佛签而对着宁国公夫人和安玉莹发怒了。
虽然说伴君如伴虎,但是危机,危机,危险和机会一直都是并存的,他觉得如果都是一条死路的话,还不如搏一搏,也许未来更加美好,也是他的一个契机呢。
只是,慧空考虑好一切,略带疑惑的开口道:“贫僧如何能进宫?”
“这些你放心好了,明日自然会有机会的。”御凤檀知道慧空已经做好了选择,笑的越发的亲切,“大师只要按我说的做,保准你能进皇宫,只是能不能成为‘智明大师’一样德高望重的佛前替身,还就要看大师自身的佛性了。”
话说到这里,慧空哪能不明白的,机会在身边,他只要抓住就好了,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于是眼底带着深深的渴望和期待,“瑾王世子今夜的救命和提点之情,慧空不会相忘。”
不错,会说这句话,就代表慧空是个可以利用的人。
如果慧空今晚始终都不提救命恩情,御凤檀会考虑杀了他,因为这种人,是一个小人到极点的人,这样的人,一旦登上了高位,就忘恩负义,不知天高地厚,搞不好就会反咬别人一口。
慧空虽然也是个小人,但是还算是小人中的好人,知道御凤檀出手救他,提点他都不是白干的活。
欲取之,必先予之。
知道这句话的人,很多,但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人,不见得很多。
“大师是个明白人,我也不客气了,今晚你安安稳稳的睡,等着明日被召进宫吧。”御凤檀微笑,语气非常亲切,让人如沐春风。
慧空明白,御凤檀既然要让他做事,今夜就不会让他处于危险之中,双手合十,弯腰行礼道:“贫僧先在此谢谢世子。”
御凤檀转身,声音宛若风般轻飘,“大师早点歇息吧,明早可有得你忙的。”他抬头望着前方的大街,灯光撒在青石大路上,宛若漂于石上黄布,在风的摇晃下,不停的移动,一个又一个的接着往远处的皇宫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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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青烟笼罩之中,夜色深深,只有远处透出一点点光线,呈放射状的望着殿内照来,那青青的光,照亮眼前那一小片的空间,却让周围的黑暗,显得越发的幽暗。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那青色的光中飘出,然后一个身影渐渐的出现到了大殿门前,从那窈窕的身形和衣裙来看,此人是个女子。
明帝顿时皱眉,好好的早朝之上,怎么会有女子出现,他顿时大喊:“侍卫,你们都干什么去了!”
幽静的环境里,他的声音格外的响亮,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一个人应声,只看那女子咯咯的笑道:“你还喊什么呢,他们早就不在这里了,再叫多少声都没有用的。”
那声音十分悦耳,却让明帝感觉浑身有一种冷气从脚底冒起,他望着下面站着两列衣袍整齐的官员,一个个都低着头,表情淹没在了黑暗之中。觉得莫名的恐惧,手指紧紧的抓着龙椅的扶手,厉声道:“你们看不到吗?她一个女子竟然敢随意商店,还这样和朕说话,快拦下她?!”
谁知道,百官无一人动作,而那女子的面容也越来越清晰,直至显现在他的面前,粉妆玉琢,仪态万端,正看着明帝,笑容里都是阴森,“不用喊了,你知道的,老天早就说了我才是真正的天子,你坐在那上面这么多年,也该下来了!”
“女人也想做皇帝,你配吗?薛国公,快将她带回去,不要让安玉莹再到这里疯言疯语了!”明帝不知怎么,狂乱的大叫着,他看着那女子走得越来越近,怎么也阻止不了她的脚步。
站在右列的薛国公终于抬起头来,但是表情却是一片狰狞,“陛下,你也该下来了,女代御兴,难道你不知道这句话吗?玉莹就是上天选中的那个人,她才是真正的天子,你快点让位吧!”
“是啊,陛下,慧空大师不是说了凤穿牡丹龙飞天吗?她才是真正的天子啊,你让位吧……”
“你下来吧,不要再坐在上面了!这里不属于你!”
“你看安玉莹才是真正的帝王,让位吧……”一个个看不清面目的臣子开始不断的重复着同样的话,如同咒语一般在大殿里开始萦绕,他们的语句里透着阴森,表情沉浸在黑暗里却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只见安玉莹在众人之间走来,臣子都给她让路,她嘴唇鲜红,如同嗜血的妖怪,双眼发青,如同鬼魅一般盯着明帝,像是随时要将他吞下的恶鬼,音色尖利的唤道:“你下来……你下来!”
……
“不,她不是!朕才是真命天子,她是祸国妖女,妖女!”
坐在门前伺候的魏宁听到里头有声音,立即睁开眼,一骨碌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推开内殿的门小跑了进去。
偌大的养心殿中,两旁的铜鹤灯上蜡烛散发出幽幽的光芒,将殿内照得忽明忽暗,中间一张偌大的象牙床上,透过层层帐幔,可以望见睡在其上的人影,手足乱舞,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面前一般,动作急切而带着惊惶。
魏宁心内一紧,连忙走到床前,轻声喊道:“陛下,陛下。”
“魏宁,魏宁……”明帝恍的一下坐了起来,睁开眼望着明黄色的帐幕和站在外面微弓了身子的魏宁,知道自己刚才是梦靥了,眼眸中的混沌渐渐被被一片清明所替代,深深的吸了口气。
魏宁看明帝已经醒来,心里总算是放松了些,低声道:“陛下,奴才在。”
“嗯。”明帝举起双手,使劲的揉着脸,要将方才噩梦里带出来的恐惧都带走,紧紧眯着眼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寅时三刻。”魏宁望了一眼挂壁上的钟,回道。
明帝低垂了眼,望着被汗水沁湿的手心,眼眸中瞬间迸射出阴鸷的神色,声音却丝毫没有变化,“都寅时了啊。”
“陛下,时辰尚早,你昨晚睡得迟,不如再多睡会。”魏宁垂头道,却听到从帐幔中传来明帝的吩咐,“你帮朕派人去把慧空大师请进宫来,上朝之前,朕一定要见到他。”
魏宁听到吩咐后,面色无一丝的变化,方才明帝梦中喊他的声音急而促,不是平日里那般沉稳的模样,只怕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事情,他伺候了明帝二十余年,也不是没遇见过,但是像今日这般的,倒是少见,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明帝竟然如此放在心上,这么急促的要请慧空大师进来。
魏宁目光中微微一凝,昨日陛下去了宁国公府,得了那么一句不吉利的批语,今儿个就做了梦,急着找慧空大师,这两者之间,必然有联系。
他一边思忖着明帝的心思,脚下不停的踏出养心殿,去将明帝的旨意传达,无人发现就在刚才,有一只小小的蜂鸟衔着一块香料,从门前的缝隙里,如同一抹云烟,转瞬淹没在宫殿的高瓦之中。
月色清冷,挥洒大地。京城的一处房舍。
慧空回想起方才在小巷里发生的一切还心有余悸,将门窗关的严实后,才躺到了床上,反复想着御凤檀说的话。
那容色倾城的男子虽然面容带笑,语言真假难辨,可慧空觉得,偏偏他听后便觉得很相信,而且方才借着月色,他在此人的面相上仔细的观察,却发现此人的面相竟然是……
慧空心内一惊,他实际上不全是假冒的,至少当初他在小庙里的时候,跟着的那个师傅,却是对面相学有着极大造诣的和尚,所以慧空平素除了心思灵活,会说会骗外,还有一点,就是会看人的面相,才让他区别于其他招摇撞骗的‘神算’们。
他手指握着佛珠,想到御凤檀说的话,在心内开始谋划起来,若是真的能进宫,如何能让明帝留住他常驻在宫内,一直想着想着,一直过了好久,他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而一直浸没在暗夜里的易劲苍听着屋内的呼吸声渐渐平和,冷漠的面上露出一丝佩服的神色,刚冷的双眸望着方才走过来的小巷,只怕那倒下的四具黑影,已经爬起来,迅速的清理了现场。
薛国公的确派人出来杀慧空大师不假,对于薛国公他们这些人来说,死人才是真正的能保守住秘密,但是他派出来的人,早就被御凤檀的人半路截杀了,而这四名黑影,不过是演戏罢了,为的是让慧空更清楚的明白,这些黑影是薛国公派来的人,清楚是谁要对付他。
否则话,黑影也不会那般的嘴碎,最后还要大吼着将指派者说出来,任何一个专业的暗杀者,都不会这么‘高声’的暴露出主使者的,连这点都做不到,早就死了。
易劲苍有时候会觉得,瑾王世子如今在他面前露出来的还都只是他的一小部分,就算只是一小部分,对于易劲苍来说,也是高深莫测了,他想起自己之前一直跟在御凤檀的身边,却什么都没探听到。
易劲苍睡卧在屋顶上,呼吸轻如柳絮,而心内却很沉重,瑾王世子这个人,就像一只从容优雅的豹子,又像嬉笑玩闹的猫,看起来都是那般的高贵华丽,绝美的皮毛下掩饰的,绝对是锋利的爪子。
这样的人,哪里是别人能驾驭得了的。
随着月儿东沉,易劲苍闭目养神,直到巷子里传来了脚步声,他立即警觉的醒来,听着那脚步声训练有素,却步步有声,不似心怀不轨,便沉住气等待。
“请问慧空大师住在这里吗?”门口传来侍卫礼貌的声音,易劲苍知道是宫里来人请慧空了,心里对御凤檀更是多了一层佩服,而他的指责已经达到,便隐没在了屋檐之后。
慧空睡的不深,听到敲门声后,便醒了过来,很快又听到外面重复问道:“请问慧空大师住在这里吗?”
慧空旋即起床,将袈裟披好在身上,时时刻刻保持好他高僧的形象,将脸擦干净后,方步履清然的走出来,将院门打开,望着门外的人,低首道:“贫僧正是慧空,不知施主有何事?”
侍卫甫一见到慧空,便看到他神色清明而干净,衣裳整洁,姿态超然,便生出了敬意,再加上魏总管叮嘱要客气的将大师请进宫去,于是越发的恭敬,为首的一名侍卫首领站出来拱手道:“打扰大师了,陛下想请大师去宫中论佛,还望大师赏脸。”
真的如御凤檀所说,来请他的了。
慧空心头一紧,面色却是柔和无匹,“既然陛下有请,那贫僧便随两位而去。”
侍卫本以为高僧都有架子,谁知道眼前这位白面带须的大师这么随和,难怪在民间威望这么高,还让陛下特意想请,便侧身伸手道:“大师,请。”
养心殿里,宁神香清浅的味道充斥了整个殿里。
明帝穿了一套明黄色的便服,坐在床前,闭着双目养神,听到特意放轻而克制的脚步声从外边传来,眉头稍动,接着便听到魏宁在耳边道:“陛下,慧空大师到了。”
“请大师进来。”明帝睁开双眸,语气沉肃道。
“是。”魏宁应了,转身出来对着在外面候着的慧空道:“大师,请随奴才往里边走。”
慧空从外面坐着马车到了皇宫里,又换了轿子快步抬进,便知道明帝定是急切的要见到他,走到明帝面前,双手合十,行了个出家人的礼,“贫僧见过陛下。”
“大师,请坐。”明帝一声吩咐,便有小太监搬来了紫檀木精雕椅子放到了慧空的身后,慧空倒也不推辞,顺之坐下。
“大师可知,朕今日请你来有何事?”明帝见慧空自然的坐下,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而是先提出了一个问题。
慧空在明帝的面上仔细的看了几眼后,但见明帝坐在床上,一身明黄色的衣饰并未让他的脸色便的明亮,反而显得更加的阴沉,眉宇间有着深深的刻纹,可见方才愁思甚重,便声音徐徐道:“依贫僧愚见,陛下有所思。”
有所思,必有所梦。
一语正好说中明帝的心思,他的面色不由的便柔和了几分,问道:“大师果然是高僧,朕今日得一梦,正是昨日大师的批语,在梦境里化作现实……”
明帝疑心重,就算心内相信慧空,还是要试一试,再次确认,直至慧空又准确的说出他的心里后,才终于确认他的确是世人所说的高僧。
其实明帝早就已经相信了,否则的话,也不会为了一句签语在安老太君的寿宴上发作,但是作为一名帝王,他觉得盲目信从这些有失风度,于是自欺欺人的再问一遍,从而从心里角度说服自己,慧空是真正的有道高僧,自己虽然是真命天子,也要尊佛敬佛的。
如此,他才能放心的将自己所梦到东西和慧空说,当然,明帝不会说出当初自己在梦中被群臣逼得连连后退,被安玉莹化身的妖女逼得从龙椅上滚下来的事情,他只是描述了一下梦中安玉莹来夺他的皇位。
室内安静的可怕,只有明帝沉缓的声音在响起,慧空静静的听明帝说完,直到明帝问:“大师,当时你不是说,她不是祸国妖女,但为什么朕还会做这样的梦呢?这是不是上天给朕的预兆,就算是人为的,也算是天命的一种?”
明帝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的摩挲,明黄色的裤子揉出了些微的痕迹,深邃的眸子却是望着慧空大师,等待着他的解释。
梦里面的那种无助和惊惶,是已经登上帝位二十年的明帝,难以品尝到的滋味,正因为平日里品尝不到,所以一旦感受,便很难忘记。
安玉莹妖娆的面孔,薛国公咄咄相逼的态度,还有其他看不起面貌的臣子,在那齐声逼着他退位……
慧空半垂着双眸,先喊了一句佛号,然后才以一种非常高深的语气,极其缓慢道:“陛下,你乃真龙下凡,能梦到此等境遇,自然是有所原因,正所谓,无因便无果,昨日寿宴中,安小姐身上闪现巨龙,虽是其母所为,但终究契合了签语,贫僧说过,若是巧合,便不算中了签语,然,虽则如此,但可观出,安小姐命中煞气极重,才会惹来此等巧合。”
“煞气极重?”明帝身子微微前倾,皱眉问道。
“是的,此女乃生带煞气,而招邪气,所以虽其母所为,乃有煞气所引导。”慧空双目空远,“虽无祸国之力,但也实则不吉。”
“那高僧当日为何没有和朕说明?”明帝此时倒不是怀疑,而是觉得当日应该直接拉了安玉莹下去,如今倒不好再用这个罪名处理她了,毕竟薛国公和宁国公还在那,他虽然是皇帝,也不能一件事情,出尔反尔的,帝王一言九鼎的形象还是需要保持。
慧空目带仁慈道:“陛下,当日是安老太君寿宴,又逢其母犯下大罪,贫僧乃出家人,不忍再刺激一个弱质女子,再者,贫僧也曾想过,安小姐身份高贵,虽有煞气,所嫁之人若贵气重,龙气盛,可以压制其煞气,故贫僧未曾多言,给陛下徒添烦忧。”
明帝听着慧空徐徐而言,抓住他话语里的重点,目光微微一缩,反问道:“大师的意思是,安玉莹她的煞气必须要身份高贵之人,才能压制?”
“陛下果然圣明,的确如此,越为贵气之人,越能压制其身上的煞气。”慧空不着声色的望着明帝,对着明帝颔首道,眉目舒展,写满了虔诚和淡泊。
明帝的思绪却在飞快的转着,难道他会做下如此诡异的梦,是安玉莹的煞气重,而他不可能以一个煞气重的名义,将安玉莹处置了,好在慧空大师给他提出了解决的方法。
“大师觉得谁的贵气重呢?”
“当今天下,自当天子最贵。”
这句话明帝当然知道,也听的颇为顺耳,但是他却摇了摇头,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怅然,“大师不知,我朝自开国以来,后宫中一家不纳两妃,如今宫已有了莹妃,她乃莹妃的嫡妹,是不能再进宫的。”
“贫僧不知此等规矩,请陛下不要介意,只是这安小姐煞气并未重到非要最贵之人才能压制住,只要与她相当,和陛下相近,也可为之。”
魏宁在一旁听着慧空大师所言,与陛下相近,也是贵气之人,那不就是说的皇子。
“大师是说,朕的皇子也可以?”明帝拇指和食指相搓,很显然已经在思考皇子之中谁最为合适。
眼下成年的皇子只有三人,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
三皇子正妃已定,又有了侧妃,相比较另外两位皇子来,给他指婚并不合适。
四皇子是当今皇后所生,明帝又是其父亲,说起来倒是比生母早丧的五皇子还要贵气,而且五皇子已有侧妃一名,而四皇子侧妃,正妃皆无,宁国公嫡女的身份,指给四皇子也十分合适。
只是有一点,明帝心内稍有不满,好不容易薛氏被钉刑致残,据他所知,熬不过多久,便会死去,这样便切断了宁国公府和薛国公府的联系,如今若是将安玉莹指给四皇子,岂不是让他们重新建立起关系。
明帝目光微沉,手指搓的更快,心思也转的更为细密,忆起那恐怖的梦境,又觉得这一点算不得什么,左不过一个女儿嫁过去,就算宁国公府和薛国公府要结盟,待薛氏死了之后,还可以再让人做继室,关系不是一下两下能斩断的。
想到这里,明帝眼皮微台,眸中方才的沉思换上了帝王决策时的笃定,声音微沉道:“四皇子年纪也不小了,府中还正侧妃皆无,朕就将安玉莹指给他……”声音顿了一下,再落声时,如钟敲:“为侧妃吧!”
随后,他将目光转向慧空大师,问道:“如此一来,朕的梦境便会消失吗?”
“陛下昨夜梦恶而染煞深重,贫僧将会在宫中念咒七七四十九天驱逐煞气,让陛下龙体安康,以保我朝兴旺延绵。”慧空说完这句话,站起来对着明帝敬了一礼。
其实明帝心中也有让慧空留下的意思,这样懂天命的人,在自己身边驱邪看命实乃最好不过了,但是素闻慧空大师在天下间游走,不重名利,明帝还在想用什么方式将他留下比较好,没想到慧空会说出这样的话,更觉得好。
四十九天之后,再留人就容易的多了,明帝眼中露出笑意,低声道:“那就辛苦大师了。”
“出家人生而为天下苍生,不言多谢。”慧空极其谦虚。
魏宁看了下时辰,低声的提醒道:“陛下,还有半个时辰要早朝了。”
此时天且刚明,鱼肚白的天空有金红色的光线从地平线上拉出来,照亮了半边天空,外面的内侍宫女已经忙碌了起来,准备伺候明帝换衣,洗漱。
解决了噩梦的问题,明帝心情显然不错,笑道:“大师,今日早早将你起来,如今朕要去上朝,有时间再和大师论佛理。魏宁,将大师带到护国寺后去静修。”
护国寺,就是智明大师曾经住下的地方,慧空听到这三个字,眉宇间飞快的闪过一抹得意,面上却越发的淡定从容,不喜不卑,随着魏宁而朝护国寺走去。
当秋日的天空在艳阳下如碧洗一般照在储秀宫中时,里面传来了皇后和四皇子的对话声。
“慧空已经住进了护国寺了。”皇后一张保养的极好的脸上,表情雍容,望着四皇子慢慢的说道。
薛国公昨晚派出的人去杀慧空灭口,等了半晚,也没有人回来禀报,刚觉得不对劲的事情,却从宫中传来了消息,慧空被明帝大早请进了宫里,并入住了护国寺内,被明帝视为上宾。
一个江湖骗子而已,竟然躲过了追杀,还让明帝招了他进宫,薛国公等人气得整夜没有合上眼,却偏偏不能去告诉明帝,这个慧空是假的,因为当日,是薛国公说自己从外面请来了慧空大师,当时为了让明帝信服慧空的算命,在一旁说了不少慧空如何神奇,如何厉害,并且以自身做证明,强烈的增加那佛签的分量。
若是他现在去和明帝说慧空是假的,那就等同于在告诉明帝,之前他说的一切都是假的,连人都没有调查清楚,就引到了明帝面前,这是大不敬之罪。
当然,薛国公也不怕慧空会说出当日的事情是由他一手安排的,毕竟慧空也参与了其中,可这个应该死了才保险的人进到了皇宫里,他的手却不那么好伸了。
明帝能让慧空住进护国寺,必定对他很重视,若是冒然死去,只怕会狠狠的追究,到时候查出来什么,对薛家不是好消息。明帝明显已经开始顾忌和防备薛家人了。
“此事儿臣已经知道。”四皇子语调冷漠的说道,“母后不是有事要找儿臣吗?”
今早一下朝,储秀宫的人便拦下他,说皇后有事找他,他每日都会到皇后这请安的,一般有事可以趁请安的时候说,如此拦下他的时候倒是不多。
皇后看着四皇子冷峻的面容,古铜色的肌肤散发着一样冷冽的光泽,浓眉之下一双鹰眼锐利,让人觉得不寒而栗,这个儿子,从小就不让她操心,学什么都很快,比起五皇子还要优秀,这也让她很开心,但是却只有一点,对于男女之事相当冷漠。
据她所知,府中除了有两个通房丫鬟外,连个妾都没有,而且一个月难得和通房宿上两次,简直称得上是冷淡了。
其他的皇子都纳了侧妃,只四皇子没有,一个二十岁的男子如此不热衷此道,倒是让她做母后有点担心,儿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今日让你来,是想和你说件事,你父皇有意让你娶安玉莹为侧妃。”皇后静静的说完,抬眸望着四皇子的表情,想看看这个儿子,有什么反应。
毕竟安玉莹的家世,模样都还算不错,如果不是其母有了欺君之罪这个罪名,就算是做四皇子妃也是有资格的。
只见皇后说完之后,四皇子的表情由冷峻带上了一点嫌弃,浓眉轻皱,语气更为冷漠道:“儿臣不喜欢她。”
岂止是不喜欢,如果说从前还算是印象平和的话,在见过安玉莹在黑衣人中狼狈的乱爬,又在寿宴上失魂的乱叫之后,对于这么一个头脑不够聪明,心肠又恶毒,长相也不是倾国倾城的女子,他实在难得有任何好感。
更何况她现在还有个那样的娘,虽然那个薛氏,是他的小姨,但是名声这东西,和亲戚无关。
从四皇子一开口露出的语气中,皇后便知道他不乐意,她白皙的面容上也露出了一点为难的神色,画得十分精致的眉毛微微皱起,看着儿子神色间的不乐意,微叹了口气,语气无奈道:“母后一早便知道你不乐意,如果你愿意的话,也不愿意等到如今了,可母后从你父皇的口气中听出来,这件事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你也知道,你父皇这个人多疑,他没有直接指婚,而是让人传到本宫耳中,为的就是想试探一下你这个儿子,对他是不是恭敬,是不是从命,若是你连你父皇指一个侧妃都要反对的话,你说他会怎么想?”
皇后看着四皇子眉间皱得愈紧,知道他在听自己说话,便接着道:“你父皇会想,连这个都要反对他的儿子,是不是心里已经对他有了别的想法,侧妃都不愿意听从父皇的指派,那以后其他的事情,你还能不能听他的命令?心中有没有他这个父皇?到最后,也许不会再将其他的事情交给你去办了。”
皇后的话虽然不是全然有理,但是对于明帝的分析,还是有几分到位的,几十年的夫妻毕竟不是白做,而四皇子在听着皇后轻柔和劝慰的话语时,脑中却浮起了另外一个女子的形象。
她站在花海之中,唇角扬起一抹淡然的微笑,肌若堆雪,在阳光下仿若随时可以融化,一双美丽的凤眸时时刻刻都散发着魅人的光芒,斜眼看人的时候,眼角微勾,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妩媚,在不经意的时候,让人沉沦到那仙子般的风情之中……
外表已经如此媚人,可偏偏还有那样聪慧的头脑和淡然的风情,将艳丽和清浅融合在一起,糅合出一种一眼便能和其他人区分出来的淡艳气质,看过以后,便难以忘怀。
“要娶安玉莹也可以,儿臣还有一个要求。”四皇子觉得自己仿佛被脑海里出现的女子形象所迷惑,他的心生出一种迫切的愿望,这样的愿望,在他懂事之后,已经很难出现了。
“什么要求?”皇后见四皇子松口,肯娶安玉莹回去,她虽然觉得安玉莹也算不得什么上好的媳妇,但是皇家娶妻,主要看的还是女子身后的背景,然后是品性,最后才是样貌,安玉莹前两者还算及格,再加上是明帝开口要求,便是六分也要变成十分了。
四皇子从那美好之中抬起眼来,墨眸中还残存着一丝可以称为柔情的神色,深红的唇角似笑非笑的掠起一个弧度,淡然道:“儿臣会在父皇赐婚的时候说出的。”
要他娶安玉莹可以,但是他也可以再娶一个自己感兴趣的女人,相信父皇一定不会拒绝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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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从早八点上班开始看着电脑,一直到晚上码字到十二点,连吃饭都对着电脑,这几天眼睛终于开始抗议,刺痛的我经常半闭着眼睛码字,加上右边肩膀的肩周炎痛的难受,有时候真的想砸了电脑。
116
慧空大师进了皇宫为明帝祈福的事情,一下传遍了整个京城,大小官员的府邸之中,纷纷在议论此事,有信佛者一心说明帝是明君,所以连修为如此高的大师也愿意进宫为其起伏,一时不少人附议这种说法。
对此,云卿不过一笑付之,只是对御凤檀的能力又多了一层赞赏,她提出一个想法,他便能很好的将它付诸于实践,而且完成的速度迅而快,这等心思缜密,反应迅速,绝非寻常人能拥有的,也不知道慧空大师具体进行到了哪一步,她才好继续安排,不过也不急,依御凤檀那性子,三两天的应该会通知她的。
用了早膳后,云卿便带上流翠出门,九月菊花满城金,今日在飞星池有官中准备的菊花会,云卿头回来京城,对这菊花会还是有些兴趣的,且这等菊花会又不过是官中将菊花摆设在飞星池旁,任人赏玩,并没有那等宴会的种种规矩在一旁,让人觉得约束,所以她自是更加愿意去瞧一瞧的。
此刻云卿下了马车,便看到用菊花摆设的一道园门在眼前,金黄色的招牌菊花颜色,将这一块地方点缀的明亮无匹,将人的目光都吸引住,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菊花香味,混杂在清新的空气之中,让人耳目顿时一轻,而脑中一下蹦出一句耳熟能详的诗句——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飞星池原是乾帝为了训练水军,在天越东郊人工挖掘凿出来的大湖,后来废弃了,就留在了东郊这一片土地上。
因为此处风景好,环境优美,四周山林缭绕,空气清新颇有情调,又临着城内不远,渐渐就变成京中上流社会中人散心游园的去处。
每年秋季的时候,官府还特意安排人来打理,将这一处布置成菊园的模样,以供人过来赏菊。
云卿欣赏着门前的迎客菊花,目光留意着道路,没多久之后,便看到一辆雪青色的双马马车驶了过来,马车车梁上用一个小小的黑色木片,漆了一个‘安’字,这是京中不成文的规矩,由于京中官员甚多,马车也多,相互之间为了区别,就订有一个名号。
如云卿的马车上便有‘抚安伯府’几个字,这样其他的人看到了,也方便结交和避让。
此时看那标志,云卿便知道,是安雪莹的马车也到了,便收了欣赏花卉的视线,朝着花园的门前走去。
安雪莹待马车停好了之后,由小寒扶着她下了马车,就莲步款款的走到了云卿的面前,远远的唇目间便带了笑,“我说今儿个你会来,刚使了人去通知你,你就让青莲去叫我了,可真巧了。”
“这不就应了一句话——心有灵犀一点通啊。”云卿笑看着她走过来,仔细的望着她的神色,发觉比起寿宴时那种失落,安雪莹似乎眉宇明朗了许多,她之所以特意让人去请安雪莹,除了想一起赏花外,还想让她出来散心,以免闷在屋中,越想越伤心,这对患有心悸的人来说,忧神伤心绝对不是好事。
安雪莹自然能感受到云卿带着关心的眼神,眸光轻动,拉着云卿便往菊园走去,鹅黄色的裙摆随着脚步撒开,温柔轻怜,“我知道你还在想前日寿宴上的事,当时听你说的时候,我还是有些不能接受的,回去之后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晚膳也没吃,后来母亲来问我,所为何事,我便跟她说了,母亲才说,她其实也猜测出来事情前因后果,心内十分生气。”
安夫人生气,云卿自然是清楚的,那日安夫人的行为便证明了她对薛氏和薛家人已经是十分不满了。
走到一盆极品的绿菊前,安雪莹停下了步子,此时人还少,三三两两的走进来,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对话,安雪莹睁着如水的眸子望着云卿,轻声道:“我想,既然她如此对我,我再这般难过,她也是不放在心上的,为了一个不在乎的人去难过,倒是让你和娘担忧了,再者,我这身子,你也知道的,过分忧思,还不是痛了我自己,到时候又要喝那苦药。”
说到喝药,安雪莹还皱了下鼻子,显然是十分不喜欢。天底下喜欢喝药的人的确是没有的。
云卿听着她带着轻忧的声音,望着她微微蹙起的秀丽眉毛,浅浅一笑的叹道:“你性子好,不去想也就罢了,还是那句话,自己日后注意些吧。”若是她,就没那好性子,不让安玉莹死了,也要让她活的不舒服,不过这种事情,有云卿已经在做了,安雪莹也不必出手。
“如今倒也不怕她了,自大伯母瘫倒在床上后,她也被祖母给关在园子里了,不许她再乱跑。”安雪莹嘴角略微的一笑,说起来心里还有有些害怕的,安玉莹她们能想出那样的毒计,绝不是什么好人。她性子柔和,可不代表不识善恶,之前未曾见过也明白,如此事情在眼前上演了两次,纵使再和善的人,也会有气怒之感。
云卿见她已经对安玉莹及薛氏的真面目有了认识,安夫人也清楚了此事,必然更加会防范住,便不再说此事,而是指着那盆绿菊,笑道:“你看这个菊花,颜色雪青,呈球形的重瓣状,远看有点像牡丹呢。”
一说到花,安雪莹的脸上便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光来,她素来喜欢花卉,在家中也摆弄各种花卉,对各种品种的菊花也颇为认识,注意力便转移到了眼前的菊花之上,语气里略带赞赏道:“你说的没错,这盆就是菊花里面的名品‘绿牡丹’,你看这空心卷絮,花团锦簇,既有着菊花的高洁,又有牡丹的繁复,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就是形容菊花的美丽和色泽丰富……”
安雪莹平日里话不多,只有在谈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时,才会如此侃侃而谈,而这个时候的她,有一种晶莹之外的美,散发出怜弱之外的美,云卿听着她柔软的声音,不知不觉已经有几个小姐夫人站到了旁边,认真的听着安雪莹的解说,心内对面前这个如百合花一样美丽的少女生出好感,打量她的外貌,谈吐,皆是一等一的淑女,想起这个就是安尚书的嫡女,暗叹一声可惜自家的儿子没这个机会了,人家已经和池郡王的小儿子订婚了。
“韵宁郡君,你也在这里啊。”一阵欢快的少女声音响起,礼部尚书家的千金林真和耿心如两人并肩走了过来。
林真脸上则满是欢笑的望着云卿,而耿心如的眼底就带上了一丝怨愤,十分不屑的扫了云卿一眼,对于耿心如这样的行为,云卿早就不放在眼底了,上次耿心如在七夕那晚看着她就表情不好,只是这种程度,又没有伤害,何必费心费力,直接当作不存在就罢了。
于是云卿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对着林真道:“林小姐也来赏菊。”
她说话的时候,眼角都没对耿心如瞟上一眼,比起耿心如那种怨愤和故意忽视,这种根本直接被当作空气的感觉让人更为气怒,耿心如紧紧的抿了一下嘴唇,一只手拉着林真,道:“你不是要看墨菊吗?留在这儿干什么?”
林真没有察觉到耿心如和云卿之间的暗流,对着云卿和安雪莹邀请道:“你们要和我们一起去看墨菊吗?听说今天摆出来的这盆墨菊,是很难见到的,等会人多了再看,只怕抢不到好位置了呢。”
耿心如本意就是不想和云卿一起,听林真又要拉云卿一起去,不由的面色不悦道:“你总喊她做什么,我们一起就行了,难道她不在咱们就不能赏花了吗?”说完,目光还盯着云卿瞟了一眼。
这下连林真也感觉有点不对劲了,她看了看耿心如,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自己这位好友不喜欢沈云卿呢,可她刚才也开口邀请了云卿,总不能又收回话语吧。
云卿将她们两人的表情收到了眼底,其实林真和云卿也就见过两三次面,印象还不错,而林真也不在乎云卿以前是商人之女的身份,所以两人谈的还算好,但到底和在京城一起长大的耿心如来说,肯定是耿心如更亲密,于是笑了笑,“我和安小姐还打算到湖边去看看的,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这话里话外都是帮着自己解围的意思,林真还是听出来了,对着云卿一笑,便由着耿心如拉着她往另外一面走了。
安雪莹奇怪的看了一眼耿心如,不解的问道:“云卿,我看这个耿小姐,怎么好似跟你之间有过节一般,你和她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加上七夕那夜和今日,我见她不过是第三次,每次说话的时候你都在旁边,你看我和她之间有什么过节吗?”云卿和安雪莹往湖边走去,秋高气爽,湖边的空气带着一种林间的湿润,伴随着周围各色的花儿,斜桥小亭,水景和林景混合在一起,错落有致的将菊花的美丽点缀在其中。
“那我真是不懂了,她怎么看你的时候,眼神总是有点凶凶的感觉。”安雪莹面色疑惑。
“也许是天生不对盘,看到就不顺眼呗。”云卿微微一笑,就像她和韦凝紫,她自认对韦凝紫从没有故意去挑衅,去贬损她的,可她就是讨厌云卿,讨厌到恨不得沈府的人全部都死了的地步,这种没有说不清的怪异心理,若是用嫉妒心来表示,还不如说天生的不对盘。
听到这样的言论,安雪莹先是眼睛一瞠,然后若有所思,其实她和安玉莹也没什么过节,可是安玉莹也似乎总喜欢有意无意的挑衅她,这是不是就是云卿所说的天生不对盘呢。
两人在花桥之间穿梭,流翠和小寒跟随在后面,视线也在这些各色的菊花上瞟着。
飞星池本来是一个很大的池塘,由于废弃了之后,两百年来,官道整修,其中一条因为山体崩裂而转移到了飞星池的旁边,由于菊园是一个开放性的赏花会,所以也有不少百姓在周围,但是毕竟是由官府举办的,一般的百姓人家大多在外围欣赏,不会进入到菊园的中心来,而云卿和安雪莹两人则是顺着用尺高菊花摆出来的路径往前走去,突然就看见前面有马蹄声声,急如雷雨一般,转瞬就到了面前。
此地已经快到天越城,平常的马蹄一般已经开始减速,而这马蹄似乎丝毫没有收敛的迹象,云卿抬头看到官道上有一个幼童正蹲在那捡着石子,再一看前面高头大马如风一般,已经到了前面,暗道不好,但是她所在的位置出去还有一定的拒绝,已经来不及。
但看马蹄风卷,马上人儿一声长喝,对着那幼童依旧冲了过去。
众人看的都尖叫惊呼,喊那幼童赶紧躲开,而那幼童正聚精会神的捡着石子,直到众人的呼声太大,才懵懂的抬起头来,眼看面前四蹄粗壮,呆呆的吓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这里有人,别踩到人了……”一个中年布衣男子大喊,眼见马儿不停,立即从旁边冲了出去,抱着幼童堪堪的从马蹄边避过,爬起来第一时间就去看怀中的小儿,粗黑的汉子面色都是惊魂,口中唤道:“小狗儿,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只见那幼童两眼瞪得大大的,但脸上表情呆呆懵懵,显然刚才已经是吓得说不出话来,两只圆圆的眼睛里空洞洞的,粗黑汉子用厚大的手掌拍拍儿子的脸,急道:“小狗儿,我是爹啊,是爹啊……”
旁边一个妇人穿着布裙,带着木钗,也是惊魂甫定的走过来,一把从粗黑汉子的手中将幼童抱过去,眼中含泪道:“小狗儿,你怎么了?”
云卿看那小孩应该只是吓到了,过一阵子就会好,但稍觉有些不放心,便拉着安雪莹绕过去,想要看看孩子,有没有什么问题,有时候吓得太猛了,也是麻烦的。
就在这时,只看一阵马蹄笃笃的走了过来,站定到了那汉子面前,望着他们。
那汉子一听到马蹄声,反射的转头过去,就看那棕色的大马停在前头,顿时怒的站起来,对着马上主人大声道:“难道你没瞧见这里有人吗?没听到我刚才在喊这里有孩子吗?你还这么冲上来,万一踏死人了怎么办?”
谁知汉子这么说话,马上的人儿仿若没听到一般,对着汉子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之下挡在路中间,还不抓起来,直接送去京兆府,让他知道这天子脚下到底有没有王法!”
这个声音极为好听,像是十岁左右女孩子的软糯的嗓音,非常的娇,这种娇,不是青楼女子特意拉长时带着的那种娇媚,而是真正的小女孩的软软的音色,让人一听就想去疼惜,可偏偏说出来的话霸道到了极点,她在官道上踩人,竟然要拉着差点被踩死的人去京兆府!
云卿皱起了眉尖,微微侧抬着头望去,迎着金秋的明媚阳光,云卿望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女子。
一头秀发全部挽在了头顶,束了一个男子的发髻,上面簪着一根阴檀簪子,稍微有些圆的脸蛋,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像剥了壳的鸡蛋一般,一看便知保养的极好,而下巴却略微尖尖的,将整个人带出一种活泼中有俏丽的风格,唇上抹了唇脂,泛出最健康的朱红,一双修理的完美的眉毛下,有两只杏仁眼,眼皮上有着眉黛笔画出来的淡淡阴影,使两只眼睛变得更长,有点像丹凤眼,微微上挑。
这张脸上,可以说连粉都没有上,但是怪异的就是在她眼角的眉黛阴影,让人看了觉得在那样一张俏丽的面容上,显得有几分怪异,杏眼,圆脸,是少女最俏美的模样,换上一对丹凤眼,配瓜子脸才是最漂亮华丽的,若是在圆脸上,就会将原本的俏美带上一丝凌厉,反而会将少女的美貌减少一点风情。
当然,即便是这样,她也是很美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云卿看到这位少女,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头好似生出一种别扭的感觉。
那粗黑汉子没想到,自己小儿如今都吓呆了,自己责问几句,竟还被说要拉到京兆府去,他看着那少女身后马匹上的男子已经跳了下来,朝着自己走来,而旁边妻子抱着呆懵的儿子在低声抽泣,不由怒上心头,对着那少女吼道:“你这女子怎么这等不讲道理,你踩到人了,竟然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还要去京兆府,难道你是天子啊,就算是天子,也要讲道理的!”
是一个耿直的汉子,不过耿直的不是时候,云卿注意到少女脸上的表情开始是发怒的,而眼下唇角开始微微上勾,慢慢的露出一个可以称之为笑的表情,摆手阻止了身后的男子向前,高坐在马上,微低了头,杏眼望着粗黑汉子,声音娇软道:“你的意思是我给你道歉罗?”
不可否认,少女的声音很有诚意,特意是她放柔和的时候,粗黑汉子看到这样一个美貌的少女如此娇软的和自己说话,也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你给我家小狗儿道歉就好了,下次要注意些。”
会错意了,云卿皱眉,这个汉子到底太老实,他没有注意到马上少女的右手已经放到了腰上,而云卿则是记得清清楚楚,刚才少女的腰间,可是配着一把长剑的!
“好啊,那我就给你好好道歉吧!”少女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在日光下宛若野兽一般让人心里渗出一股凉意,与此同时,她的右手在腰间飞快的一动,唰的一下长剑从腰间拔出,左手拉着缰绳,拉转马头,剑锋在艳阳下闪烁如星,对着粗黑汉子心口刺了下去。
太跋扈了!太毒辣了!
这样的行为简直安雪莹吓得往云卿身边一缩,脸上的表情都带着梦怔,明明那少女唇角还带着春花般灿烂的笑意,可手中的动作,却是完全相反,那样的阴狠毒辣,根本就没有将人命放在眼底!
云卿在她拔剑的时候,注意到她手中的宝剑,剑柄是由宝石镶嵌,不仅有蓝宝石,红宝石,甚至在剑柄上还镶有铜钱大的一颗粉红色的宝石。
蓝色和红色的宝石在京中的权贵家中都不算罕见,但是粉红色的宝石却是不多的,便是一颗扣子大小的纯粉红色宝石,能顶的上十颗蓝色的宝石,甚至更多,可是眼前这个,就这么镶嵌到了剑柄上,可见身份高贵。
随着她拔剑的时候,那宝石一时闪烁出来的光彩,华丽无双,耀眼夺目,简直是全天下最华美,最值钱的凶器。
云卿已经猜到,这个少女是谁了,依她的身份,就算是真的在这里杀了这个粗黑汉子,只怕也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处罚,可她也无法对粗黑汉子伸出援手,实在是这路绕得太远,而她不可能在这种光线明亮的时候使用手镯,贵顺公主身边跟着的两个男子,武功都不错,一旦发现端倪,会给云卿惹来很大的麻烦。
就在少女话音刚落之时,忽见一骑从天越城的方向本来,暴雨骤风一般的马蹄声迅速超起,马上之人脚尖迅速的一蹬,风卷雷鸣之速翻身跳了下去,雪白的手掌对着马儿的脖子一拍,银光淹没在指缝之间。
只听一声狂嘶,少女坐下的马儿浑身抽搐了起来,往前奔了两步,高大的身躯如一座小山一般嘭的倒了下来,溅起一地的灰尘。
而两边的男子迅速的移动,将少女一把接了下来,稳稳的放落到了地上,然后继续恭敬的站在她的身后。
少女被那突然一个变化吓的花颜失色,又惊又怒,看着自己的爱马倒下,一瞬间眼底迸射出来的神色,仿若要将人活吞了一般,转头望见那突然出现的人时,惊怒的表情转瞬即逝,几乎如同没有存在过面上,娇俏的脸上绽开最明丽的一个笑颜,对着来人唤道:“沐姑姑,你的速度果然比我的快。”言语之中带着无限的乖巧,比起刚才那种娇软来,完全不同。
这样变化让其他人都是一惊,就是粗黑汉子都被她那变脸般的容色吓倒了,刚才明明笑着,结果拔剑就要来杀人,结果转瞬之间,少女的马死了,却还笑着讨好人,粗黑汉子的第一反应却是这新来的人又要倒霉了。
这个少女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
云卿则微眯了一双凤眸,里面的光芒在听到少女的称呼时顿凝,抬头去看那个“沐姑姑”。
一袭天水一色的丝织长衫,体形高挑修长的女子,一头秀发半束半批,仅仅用一根同色的丝带绑起,五官极美,带着一股淡淡的英气,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俊俏,但是此时眸中有着隐隐约约的杀意,目光如剑,望着站在面前,稍许比她矮上小半个头的少女,语气森森:“再让我看到你在街上杀人,下次匕首扎的地方就不是马脖子了。”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说话的时候,视线在少女的脖子上转了一圈,目光仿若如同一把匕首在脖子上划了一刀般,森森的发凉。
直到这时,所有人才看到,那突然倒下的马是因为脖子上插着一把匕首,深深的埋入了粗壮的马脖之中。
‘沐’在大雍虽然不是国姓,也不是皇后之姓,但是比起皇后薛姓来,沐姓在大雍百姓心中,地位更高更崇敬。
二百年前,大雍开国双帝其中女帝便是沐家的长女沐清歌,其父亲是大名鼎鼎的战神平南王爷,年青时辅佐乾帝的父王,被册封为平南王。而在大雍统一六国之后,以五十高龄带领将士驻守在云南之地,守卫大雍边疆。其后,平南王府世世代代扎守云南,后代一直镇守在云南。
而沐家乃更有名,是王府中的上上下下所有人,包括府中的杂役,全部都有武功。
沐家男学长枪,女学匕首,乃两门名扬天下的武功绝学。
沐家长枪由乾帝的第一大将沐长风所传,招式大开大阔,极为浑厚,在战场上乃是以一敌百的招式,而沐家匕首,则由坤帝亲自相传,招式快且狠,没有花俏的手势,一出手既中要害,俗称‘一击毙命’。
而沐家在大雍的特殊地位,几乎是与御家天子相辅相成,他们忠心守护大雍,无论女子还是男子,皆可为将。沐家将和汶家神医,是其他国家难以看到,也羡慕不已的存在,他们只为正统的御家天子效劳,其他的人,与他们无关。
从刚才那个人出现的身法,以及下手的准头来说,这个人大概就是平南王的独女沐岚郡主。
“啧啧,沐姑姑依旧是这么霸气啊。”一阵慵懒悦耳的男声传了过来,伴随着另外一个非常不满的嘀咕声,“还不走,往这边凑什么热闹,莫要让她发现我了。”
云卿转头望去,正看到一身白色长袍,纤尘不染,眉目如画的御凤檀正怡然走来,后面跟着拖着袖子,一脸皱的和包子一般的方宝玉走了过来。
方宝玉正拉着御凤檀的袖子,使劲的想要离开这里,但是御凤檀却一步步的坚定的朝着这边走,方宝玉只得不情不愿的往前移,漂亮的脸上都是怨气,可偏偏还是跟着御凤檀走了过来,一点都没有自己要撤退的迹象,眼睛不时的往着发生事故的那一群瞟去。
御凤檀走过来,很自然的就站定在了云卿的身边,狭长的凤眸带着笑意望了她一眼,便收回了,可云卿依旧能看到他眼底的那一份温柔,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带出了最恬美的笑意,让御凤檀看的舒服极了。
这是上次两人在一起时,御凤檀订下的规矩,为了不让他觉得云卿对自己太冷漠,又为了避嫌,在暂时没有明媒正娶云卿之前,在人前遇见,云卿必须要给一个最漂亮的笑容给他,以示心中有御凤檀的存在。
本来云卿觉得这个要求真的是小孩子气极了,本来是不想答应的,可御凤檀缠着她,不答应就挠她痒痒,直将她挠的上气不接下气,只好屈服在这个恶势力之下了。
方宝玉视而不见两人的眉目传情,只眨了眨眼睛,担忧的看着那头,低声的求道:“哎哟,走吧,等下我就惨了。”
“这么大的男子汉了,还怕什么!”御凤檀美滋滋的回味着云卿的笑容,一面十分不屑的睨了方宝玉皱巴巴的可怜小脸,教训道。
就在方宝玉打算御凤檀这个重色轻友的还不走,干脆自己就走的时候,便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十分温柔的声音,“宝玉,这么久没见,你难道不想我吗?”
方宝玉只觉得一阵寒栗从头到脚如电流闪过,背上的寒毛根根竖起,拔腿就往前跑,“不是我,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后领已经被岚郡主拎起来,一只手已经抓到了他的腰间,虽然细细的胳膊,却十分有力的扣住了他,修长的玉手也移到了他漂亮的脸蛋上,细细的摩挲着,嘴角却挂着一个邪邪的笑容,方才那冷森的样子全然不见。
“檀檀,救我,快救我。”方宝玉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一张漂亮的脸几乎都苦兮兮的和冬瓜有得一拼,伸长手对着御凤檀拼命的求救。
这神奇的一幕将云卿和安雪莹都镇住了,这岚郡主和方宝玉的情况,怎么看着有些别扭呢,按照一般情况来说,咳,应该是女子被男子抓住,然后女子含泪的对人求救,可是现在完全反了。
虽然方宝玉长得是很漂亮,身形也瘦瘦高高的,乍看起来很女孩子也差不多,可实质上到底是男的啊,而且岚郡主虽然身材修长,那也是按一般女子的身高来算,若是和男子比的话,她比方宝玉还是要矮上三寸的。
可是望着御凤檀老神在在的样子,根本就是已经很习惯眼前这样的事情了,但看方宝玉拼命挣扎,想着御凤檀求救,而岚郡主视线望过来,却对着御凤檀问道:“檀檀,你要过来救你的小相好吗?”
一听‘小相好’几个字,御凤檀立即弯了眼眸,非常坚定的表示,“不,沐姑姑,你请尽情的——享受吧,不用估计我的。”
“御凤檀,你这个没良心的……”方宝玉一边叫着,岚郡主突然在他脸上一掐,那声音就卡在喉咙里断掉,然后就被岚郡主拖着往旁边走……
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嫁……媳妇……”
云卿突然有一种很维和的感觉,这突然加进来一个闹剧,让她觉得有些不习惯,但是很快,她就知道,有时候闹剧还是比较让人愉快的。
她觉得手中有一人在拖着她往一边去,转头一看,正是林真,她脸上露出惊惧的表情,一双眼睛张的大大的往着那个少女的方向看着,脸颊甚至隐隐约约有着害怕到跳动的迹象,右腿还明显十分不自然的曲了一下,一眼看去,就好像右腿还有着毛病。
云卿明明记得,林真活蹦乱跳的,没有一点儿问题,怎么此时右腿反而就瘸了一样呢。
“过来,到我这边来。”林真苍白着脸色,连嘴唇都有着发白,整个人看起来人都微微的弯了腰,说出来的声音里有着微微的颤音,却双手牢牢的抓着她们,依旧很坚持拖着云卿和安雪莹往旁边移了几步。
她握着云卿的手掌冰凉而湿润,如同浸在了冬日的水里,大汗淋漓,让云卿被日光晒得暖和的手心都生出一点凉意。
安雪莹更是十分不解的望着林真,看着她煞白的脸色,关切的问道:“林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林真只摇了摇头,目光在云卿和御凤檀之间的距离上望了一眼,终于放开了手。
另一边,在园中菊花会上防止意外受伤而准备的大夫已经赶了过来,给那呆愣的幼童诊脉,其他负责的人已经开始在处理马匹的尸体和其他事项。
而那个开始骑马伤人的少女,则转过头来,娇俏的面容看见御凤檀的时候,绽放出一种绮丽的色彩,宛若鲜花沾染了露水,鲜嫩动人,走到了御凤檀的面前,“表哥,你怎么也在这里,是特意来接我的吗?”
御凤檀长眉略动,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连平日里的那一份浅笑都遁得无影无踪,语气平板道:“贵顺公主,我觉得你叫我堂哥,会比较好。”
听到这句话,还有谁不明白的,眼前这个笑得格外娇俏,表面上如同孩子般天真的少女,就是熊烟彩,也就是明帝唯一胞姐的女儿,被全府皆抄的熊府唯一留下来的女儿。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贵顺公主,因为她母亲当初就是为了明帝的前途,而嫁给了熊家,导致受尽折磨和屈辱,最后难产而死,明帝对这个姐姐的女儿,带着一抹内疚和愧心,从小养在宫中,比起自己的女儿,就算是二公主,也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明眼人都看得出,明帝是将当初胞姐没有享受到的一切,都加倍甚至加上数倍的还在了她身上。
单从她的封号里就可以辨别出来,贵,顺,两字,便寄予明帝的喜爱,从小她喜欢的,明帝都会给她,她不喜欢的,明帝就尽力将她去除了。
比起二公主的蛮横来,贵顺公主却聪明的多,她在所有权势比她高的人面前,都是一种极乖巧的模样,就像刚才她面对岚郡主的时候,脸色转变之快堪称一绝。
正是因为这样,但凡她在背后做了什么事情,被告上去的时候,西太后,明帝都会觉得是小女孩天真无邪所为。
刚才林真的行为,让云卿记起一件事,还是在扬州的时候,隐约听夫人们聊天谈起过的,说是京城有一位林小姐,非常喜欢踢毽子,毽子也踢得极好,动作极美,有一次在花园里踢毽子的时候,瑾王世子刚好经过,那毽子正巧朝着瑾王世子踢来,他便抬腿踢了回去,而林小姐稳稳的接住了,瑾王世子夸赞了一声好身姿,谁知这句话不知怎么就让贵顺公主听到了,没过多久,林小姐在一次踢毽子的时候,就被贵顺公主穿着鞋子,一脚踩到腿上,生生的撞断了右腿。
云卿当初就是因为听了这个,觉得和御凤檀在一起,真心需要不凡的能耐才能顶得住如此厉害的公主,现在回想起林真刚才脸上的表情,和右腿不自然的动作来,那位林小姐应该就是她了。
时间过了一年,腿上的上估计是好了,但是林真看到贵顺公主的时候,不由自主的会变瘸,可想而知,真正的伤不是在腿上,而是在心底,一年前的林真,只怕被撞断右腿的时候,还受了不小的惊吓吧。
刚才还特意拉开云卿和雪莹,是怕她们两人和御凤檀站的距离太近而受到牵连吗?而站得近一点也要避开,这公主实在是太恐怖了。
听到御凤檀的话,贵顺公主眉毛动了动,可表情依旧不变,视线停在御凤檀的脸上,抬头道:“表哥,你来接我,我很开心呢。”她的目光在菊花会上扫了一眼,眼底对那些花儿没有露出一丝喜爱之情,但是仍旧夸道:“菊花很漂亮,我也很喜欢,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云卿看着她和御凤檀两人说话的样子,终于知道,为什么看到贵顺公主的时候,她觉得有点怪异了。
而安雪莹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悄悄的握了一下云卿的手,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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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沐家的内容,看过《浴火王妃》的读者都清楚了,但是《锦绣》的新读者不清楚,所以还是交代一下。
117 驾驭豺狼
这位贵顺公主站在御凤檀的对面,一席白色的长袍丝光柔亮的披在身上,袖口绣着紫色的云纹,顺着秋风送过来的时候,云卿可以闻到夹着一股女子甜香味的檀香扑面而来。
而御凤檀此时正是一件宽大的雪色长袍披在身上,衣襟和袖口是一贯的云龙纹,繁复而精致,高束起的发髻上,一根阴檀的簪子就这么横贯其上。
两人的装束几乎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御凤檀的是男装,而对面的是女装。
如此便可以解释,为什么贵顺公主杏眼的尾部用黛眉画出了长长的阴影,将双眼挑成了丹凤眼,因为御凤檀有一双狭长贵气的凤眸。
贵顺公主在模仿御凤檀,白色的衣裳,挑起的凤眸,连那时时带笑的样子,都是在仿造御凤檀。
难怪一看到她,云卿就有一种违和感,说不出的怪异,一切的原因显然就在这里了。
御凤檀的装束,打扮和习惯,是他自身的一种魅力气质的展现,这样简单中透着奢华的风格,在他身上偏偏还透着一股华美,但是换一个人,就完全不同了。
女儿家穿孝俏,但是大多数还是喜欢绚丽的东西,黄,绿,蓝,红,便是头钗,也爱各种手工精细,精致古朴的,而这位贵顺公主,她表面上和御凤檀一般简单,但是从她腰间佩剑上所镶嵌的宝石来看,绝不是真正素淡的人。
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这样去看,贵顺公主对御凤檀果然是情深如海啊。
但是御凤檀显然是没有好脸色给这位千金公主看,他连应付一下的意思都没有,眸光在她的装束上掠过,眼眸里带上一抹烟雾,皱眉拒绝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要回来,所以不是来接你的,你早点回宫,皇伯伯应该在等你。”
“就算迟点回去他也不会怪我的。”贵顺公主对御凤檀笑着说完这一句,接着目光就飞快的转过来,望着站在一旁的云卿,安雪莹,以及低着头一语不发的林真。
当看到林真轻微颤抖的右腿时,她的目光里含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甜甜的一笑,“林真,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啊。”
林真一看到贵顺公主,就想起那次被她死死的按住,架在石头上,踩断小腿的事情,那彻骨的疼痛使她心里留下了创伤,不由自主的回复到还断腿的状态,在凉爽的秋季,额上的冷汗一颗颗的冒出,低头道:“是的,今天是菊花会,我来看菊花的,没有别的意思,还请公主不要见怪。”
颤抖的声音泄露了林真的害怕,却让贵顺公主心里觉得莫名的爽快,她不屑的笑了一声,“你发什么抖,我什么都没做,你做这样子,是想说我很凶吗?”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已经从林真的身上移开,大概畏她如鼠的林真已经让她感觉没了兴趣,从耿心如身上看过去,直至到安雪莹和云卿身上时,眸光才迸射出一道暗光,最后停到了云卿的身上,目光在她的面上打量了一圈,如小女孩一般的声音越发的甜腻,“你是谁,为何我从来没见过你?”
生的这样美丽的女子,她没有见过,难道是新出现的情敌?贵顺公主眸光在云卿和御凤檀之间的距离扫了一眼,确定两人距离够远之后,目光才微微的收敛,两道精细的眉皱起,等待云卿的回答。
“她是抚安伯之女,韵宁郡君。”林真突然插了一句话,替云卿回答了,她知道贵顺公主是因为云卿过人的姿容而起了嫉妒之心,怕云卿谦虚的只说名字,赶紧将名号说了出来。
安雪莹和云卿来京城都未和这位贵顺公主见面过,不会了解这位公主的恐怖的。
听林真说完之后,那贵顺公主突然就笑了起来,银铃般的声音像是十分的开心,挑眉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就是那个女儿送命,父亲送钱,去巴结舅舅的商人,我还以为是个什么样子,还不是这花枝招展的狐狸精样子,怎么,打算在京城再找个权贵,再爬的高一点?”
这话实在是难听到了极致,安雪莹隐隐的怒气在脸上浮现,站出来要开口,云卿却拉着她,然后望着贵顺公主似笑非笑,眼底波光流转宛若秋风万里,明媚华贵,“贵顺公主你给的建议不错,找个权贵的确是个好方法。”对付这样的人,口角里占便宜是没有用的,她的心理和平常人不一样。
贵顺公主望着她明媚的笑颜,突然目光停在了她的脸上,她看到云卿的眼睛,那是一双如同黑玻璃一般漂亮的凤眸,如同凤翅镶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瑰丽,这样的眼眸,让她觉得很像御凤檀的眼睛。
贵顺公主自己的杏眸是她最讨厌的地方,这是唯一没有办法改变的御凤檀一模一样的东西,可是面前的女子却偏偏有,她觉得很不顺眼,她往前走了两步,手臂又放到了腰间的佩剑上。
“熊烟彩!你想死是吗?”背后一阵透凉的嗓音传来,沐岚郡主站在人群的后面,一手抓着方宝玉,另外一只手,却是放在腰间,双眸里透着幽然冷意。
云卿可以感觉到贵顺公主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杀意,她根本就是想拔剑杀人,但是很快,她的手不着痕迹的从腰间移开,转头灿烂的一笑,“沐姑姑,你就不要吓我了,我很乖的。”
但见她的手从腰间放开的时候,没有人看到御凤檀在宽袍下的手指,也轻轻的放开了。他朱红的唇微微勾起,狭长的眼眸里流淌出嗜血杀意。若是懂武功的人看到,会明白,他方才所起的这招一出,必是杀手,去而无返。
御凤檀在一般情况下,是不喜欢惹麻烦的,可若是谁要对他的人出手,他不会容忍。贵顺公主虽然是明帝的宝贝,但是杀了她,再宝贝又如何,难道明帝还能将他杀了?质子的作用,是活的才能当人质,死的谁在乎,而这京城,想关住他,还真不容易。
贵顺公主当然不知道自己曾经在生死门上走过,她知道今日有沐岚郡主在,自己的事情御凤檀瞬间爆发出的杀意,只有同样有武功的沐岚郡主感觉到了,她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然后顺着目光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云卿,在看到少女艳丽如牡丹的面容时,目光微凝,闪过一抹深思,然后喊道:“烟彩,到我这里来。”
方宝玉被沐岚郡主抓了蹂躏了好久,两边脸蛋都捏的红红的,眼睛到处乱转,最后到了一处时,突然大喊道:“你看那边,好像聚集了好多人!”
方宝玉最爱热闹,平日里哪里热闹就爱往哪去,今天更是不会错过,一双眼睛闪闪亮,将漂亮的容颜衬得更好看,沐岚郡主又是一掐,在他尖叫之前道:“你要是再喊,就不让你过去了。”
“女霸王!”方宝玉嘀咕了一声,到底没喊出来,沐岚郡主被他逗得一笑,转眸望着不情不愿走到她身边的贵顺公主,“你也一起去。”
方宝玉说她是女霸王,可比起这个女魔来,沐岚郡主觉得本质上还是差远了,在送回京城之前,明帝都会将贵顺公主发生的一切归于她身上,所以现在她还得看着贵顺公主,这么个不讨喜的公主,真是让人憎厌,也不知道明帝怎么想的。
贵顺公主自然是不会拒绝沐岚郡主的要求,不过她眨着眼睛,对着御凤檀道:“我今天刚回来,你也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她的目光里带着一种恳求,闪烁着少女的爱慕,只要不是瞎子,谁都看的明白,偏偏御凤檀是没兴趣,刚要拒绝,沐岚郡主却看方宝玉挣扎的要去,又看贵顺公主那样子,若是御凤檀不去,又要惹麻烦,便喊道:“凤檀,陪我一起过去吧。”
既然沐岚郡主这个长辈发话了,这点面子御凤檀还是要给的,“那就陪沐姑姑一起去看看,也算是当作第一天来天越,给你接风了。”
御凤檀笑起来的时候,容颜便如春晓之花,耀眼夺目,逼的人目光都没办法转开,沐兰郡主看了看御凤檀,难怪贵顺如此迷恋,不是没道理的。
贵顺公主离开了这里数米之远后,才见林真恢复了几分正常,但是可以看出她脸色雪白,整个人如同脱力了一般,全靠身后的丫鬟支撑住,云卿暗叹了一声,然后道:“林小姐,你看起来不大好的样子,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林真点点头,便由着丫鬟扶着她往园外走去,耿心如看着她走远,一个人便有些无趣,但又不想这么早回去,便问安雪莹,“你们现在要去哪?”
安雪莹脸色并不好看,刚才的事情让人很不愉快,但是她的水眸却望着一处,没有移动。
云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凤眸轻眯,嘴角微勾,笑道:“那不是七夕那晚的的‘冰蝶蓝玉灯'吗?”
方宝玉所说的热闹之处,正是那里,赏菊的千金们已经有很多已经过去了,大多数应该都是看到那盏与众不同又精美异常的灯。
七夕当晚本来已经进入了第三轮决赛阶段,但是偏偏突然出现了黑衣人,将广场上搅合得一团乱,没有人再去想‘冰蝶蓝玉灯’,直至安全了之后,才有些可惜的说台主不在了。如今这灯又出现在这里,自然是让人觉得惊喜。
安雪莹本来就对这灯格外的喜欢,此时看到了自然就露出了渴望的神色,但又很明显对贵顺公主有所顾忌,有些欲说又犹豫的样子。
她这番表情落在云卿的眼底,哪有不明白的,唇略弯,道:“若是想去,就去看看,估摸那台主当日没送出去,今日又想了题目来做彩头。”
“可是……”安雪莹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刚才贵顺公主那样的姿态,的确是让她觉得害怕,从没看过这样嚣张跋扈的,是人命如草芥。
“你以后都在京城的,难道时时刻刻都避着她吗?我们不去惹她就是。”以前云卿也觉得避开是好的,可是有些人和事,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难道以后参加宫中的宴会,都要躲到角落里,不见光才对吗?
安雪莹本来对那灯就格外喜欢,若不是贵顺公主的事在前面,只怕早拉着云卿走过去了,所以此时听了云卿的话后,也觉得有理。贵顺公主不喜欢和瑾王世子有接触,她就不接触便是,她总不可能随便看到一个人不舒服就杀了,明帝至少没将她宠到这个程度。
于是雪花般白皙的面容上就露出了高兴的神采,点头道:“那便一起过去看看。”
“我也和你们一起吧。”耿心如看了云卿一眼,目光在远处聚集的人群上兴味的一转,很有兴趣的站到了安雪莹的身边,亲切的勾着安雪莹的手。
安雪莹性子虽然和软,但是不代表和谁都亲近,何况耿心如刚才和云卿一副很不对盘的样子,她这样的亲热让安雪莹有些不适,水眸轻弯,依旧很有大家闺秀的风度,淡笑道:“既然耿小姐有兴趣的话,那就一起吧。”手臂不着痕迹的从耿心如的手中抽了出来。
耿心如装作不知道安雪莹回避的动作,无所谓的一笑,云卿望着她的面色,微微一笑,和安雪莹牵着手,朝着人群密集的地方走去。
还是那个性子爽朗的中年女子台主,这次她没有摆设那样大的游戏台,而是一张蒙了红色毛绒布的长台,然后她身后拜访了两样东西,最前面的便是那‘冰蝶蓝玉灯’。
眼看人是越来越多,那台主看声势也造得差不多了,然后才开口道:“上次七夕夜里,本人开的彩头由于意外,没有送出去,趁着今儿个是菊花会,众多小姐都在此处,我又来出了个智趣题。”
她说着,目光往人群里一扫,望见云卿和安雪莹的时候,高声道:“这两位小姐,我可记得,正是当日的三强之一,今儿个你们又在,真正是有缘,希望你们能夺得彩头。”
她声音高昂,说话利落爽朗,当说到云卿和安雪莹的时候,便将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首当其冲的便是贵顺公主。
耿心如站在一旁,脸颊带笑,对着台主道:“可不是,当日那三对人中,可有一对都在这呢,台主,你看和这位小姐一起的公子也在呢。”
顺着她的目光,贵顺公主很快就看到是御凤檀,一听耿心如的话,目光里就带上了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一对。
御凤檀和沈云卿是一对。
这其中很多的小姐都到七夕广场上见过,此时看到御凤檀,便是人人都露出爱慕的眼神,但看到贵顺公主后,眼底的爱慕就转换为了惧怕,哪里还顾着上眉目传情,先保住自己的眼睛才最重要。
只是心底对韵宁郡君有了一丝同情,被听到这样的话,还不知道会被贵顺公主怎么折磨。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云卿的身上,各种各样的交织在一起,等待着她的反应。
却看云卿侧过头来,绝色容颜展露在梧桐树下斑驳的光点之中,目光中是淡然和温婉,不见一丝惧怕,对着耿心如微微一笑道:“难得耿小姐还记得如此之清楚,可见当日你没能拔得前三,和瑾王世子站在一起参加比赛,一定心内十分遗憾,好在如今还有机会,而瑾王世子依旧在此,你今日尽力便是,也能让世子眼前一亮,刮目相看。”
话语音落,耿心如便察觉到,贵顺公主画着眉黛的眼眸视线转移到了她的身上,涂了朱红口脂的唇亮亮的,笑的格外的开心,却让她感受到鲜红如血的杀意,那目光如钢刀一般,从她的肌肤上刮过,凭空生出一股空无的痛感。
“没有,贵顺公主,我没有,你不要听她胡说。”耿心如顿时慌乱了起来,面色煞白,否认道。对于贵顺公主的残忍,她是亲眼见过的,绝对不想惹上这么一个人。
贵顺公主是毒辣,可她不同于二公主那种没脑子的人,耿心如的挑拨她当然听的出来,特别是在云卿强调了瑾王世子后,她心内很不痛快,因为有人想拿着她做靶子用。
敢拿她熊烟彩做靶子的人,不多,但是每一个最后的下场绝对不好。此时的贵顺公主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此时对耿心如生出来的恨意,又是怎么来的呢。
就在众人以为她会做出什么举动的时候,贵顺公主天真的一笑,望着耿心如道:“你喜欢表哥很正常啊,像表哥这样的男子,值得你追求的。”似乎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的意思,然后转过头对着台主道:“有什么题就快出吧,不要磨蹭了。”
不明的人以为贵顺公主去了一趟云南府后收敛了脾气,竟然没有任何动作,但耿心如,云卿却知道,因为沐岚郡主就站在旁边,贵顺公主是个会演戏的人,她现在不出手,是害怕沐岚郡主。
但是沐岚郡主迟早都要回云南府的,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贵顺公主,她有的是机会下手,而这种没有预知的惊惧让耿心如手脚开始发抖,全身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凉意,恨不得时光从头再来,她再也不开口说那等挑拨的话语。
刚才贵顺公主显然已经将她列为了喜欢谨王世子的人群之中,被划分到这个人群之中的女子,会得到什么下场,耿心如脑中纷乱如麻,脚步慢慢的,慢慢的往后移去,然后出了人群,拼命的往马车里走去。
她要离开这里,远离贵顺公主,再也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
不,不,她干脆躲在家中,一直等,等到贵顺公主嫁人了再说,对,对,就是这样。
云卿没有管耿心如的去向和害怕,这是她自找的。耿心如当时对着安雪莹示好的时候,就是打着来挑拨的想法,可惜以她的能力想要去挑拨贵顺公主这样一只豺狼,手段显然是不够。
随着贵顺公主的催促,台主也开始讲出这次所出之题,她指着摆在桌面上一个方块长型的怪石,然后道:“这石头中间有一个孔,但是这孔弯弯曲曲,忽大忽小,你们用什么方法可以将绳子从石头的这边穿到另外一边?从现在开始,在场的千金可以观摩这块石头,若是想出了办法,就上来小声的告诉我。解答时间,为一炷香。”
她的话音一落,同时在旁边的香炉上插上了一根檀香,偌大的梧桐树下,众多小姐千金开始沸腾了,然,皆不敢往前去看,因为贵顺公主已经站在最前面,仔细的观察其石头的孔了。
安雪莹则满眼遗憾的站到一旁,低声道:“弯弯曲曲的孔,还忽大忽小,要穿过去真不简单。”
“若是简单,就不会出题,还给那么大的彩头了。”云卿脑中飞快的想着,目光在台主和她身后的彩头探去,眼眸微微一凝,唇角的笑意更浓了一些。
转眸望着御凤檀,他正和沐岚郡主在说着什么,时不时方宝玉插了一下话,三个人关系很好的样子。而贵顺公主则一番端详之后,开始低头酷思了起来,此时的她看起来就和普通的千金一般,看不出竟是那般的戾气十足。
“云卿,你想出来了没?”安雪莹皱了皱眉,一脸为难道,“这个用线穿,肯定会卡在里头,若是用棍子带着线,也会过不去,到底有什么法子好?”
云卿收回目光,淡然一笑,“没事,我刚才已经想到了一个法子了。”
“什么法子,这么快?”安雪莹眼睛一亮,低声问道。
云卿附在她耳朵边,轻声的说了,安雪莹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笑容,“云卿,你好聪明,怎么想到这个的?”
“你看。”云卿用手指了不远处的一棵树,那树不知怎么出了一条伤痕,泌出了汁液,有许多的蚂蚁正往树上爬去。
“那咱们赶紧去跟台主说?”安雪莹眼巴巴的瞧着‘冰玉蓝蝶灯’,语气里带上了些微的急切。
云卿却摇了摇头,望着一竿子苦思冥想的千金们,阻止道:“不用急。稍微等一下。”安雪莹不知道为何云卿要这么做,却也觉得这法子是云卿想出来的,得云卿做主,只得暗暗有些遗憾的看着那盏灯。
安雪莹眼底的神色落到云卿眼底,让她好笑了起来,拉着她手道:“你放心,那盏灯我会帮你得到的。”
对于云卿说的话,安雪莹就是觉得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心里头也稍微放松了些。
“我知道了!”贵顺公主在人群里第一个喊了出来,然后走到台主面前,将自己的答案飞快的说了一遍,便听那台主道:“贵顺公主聪慧无双,她是今天第一个答出来的人。”
贵顺公主很骄傲的望了一眼御凤檀,却见他根本就没有抬头的意思,一点儿也没有赞美她,不由的有些怒气,却又不敢对御凤檀发。
这么多年,她对御凤檀穷追猛打,什么法子都用过,威胁,生气,撒娇,虽然每一样都是失败的,但是她却知道,若是自己越爱发脾气,越耍狠,御凤檀对她就越冷,只好将一肚子的气收了起来,一丁点也不敢在御凤檀面前露出来。当然,这并不妨碍这位高贵的公主将怒意发泄到其他人的身上,私下里,她做过的事情,比二公主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在贵顺公主被宣布是第一个答出来的人之后,云卿才走过去,对着台主说出自己的答案,然后台主很快的宣布,“沈小姐是今日第二个答出来之人。”
她说完之后,然后对着众人道:“时间已经到了,今日的两名胜出者已经出现,分别是这位贵顺公主和沈小姐。下面,将彩头分别给两人。”
安雪莹听着台主宣布了第一名和第二名,略微有些失望在心中想,倒是自己疏忽了,这位贵顺公主在此,云卿若是抢在她的前面,只怕会招来祸事,她一心喜欢那盏灯,反而没想到这点,还好云卿想到了,一盏灯和云卿比,安雪莹自然是愿意要云卿。
谁知,台主拿出一个木雕来,对着贵顺公主道:“这个千年沉水雕水车,经过工匠的雕琢,水车无风自转,将沉水香的香味送出数米之远,此乃两百年前的雕塑大师无为子所雕,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绝品,希望公主你喜欢。”
那个木雕做工精致,鬼斧神工,大概只有人的两个手掌大,却见有山有人,有田有树,处处都雕的极为精致,特别是那个水车,时时都在转动,站在周围的人都能闻到着沁人心肺的香味,经过两百年还能如此,可见绝对称得上价值不菲。
贵顺公主显然对独一无二的东西格外欢喜,见过无数宝贝的她,也露出了笑容,拿着那个雕刻看个不停。
而云卿,则得到了那一盏‘冰玉蓝蝶灯’,台主望着她点头道:“小姐观察敏锐,希望你喜欢得到的这盏灯。”
“谢谢。”云卿望着台主笑着道谢,对贵顺公主盈盈一笑,“公主果然不同凡响。”
贵顺公主在御凤檀面前露了一回脸,笑睨云卿一眼后,便走到御凤檀的面前,将手中的木雕献宝似的拿出来,笑容娇俏,撒娇道:“你看,我很厉害吧,刚才第一个想到答案的人就说我。比起你之前七夕的那个搭档沈云卿还要快,下回我们一起搭档吧。”
御凤檀目光在她手上的千年沉水香木雕上一转,再转头看云卿手中提着的‘冰玉蓝蝶灯’,心里笑的格外的开心。
傻公主,和我家卿卿斗,你还嫩了点,真是被耍了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呢。
周围的小姐们都对两人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只可恨自己说不出那问题的答案,纷纷有些遗憾的窃窃私语。
然后提着灯走到了安雪莹的面前,“给你了。”
安雪莹接过灯,高举到了面前,望着那发出冰蓝色色泽的灯体,又惊又喜道:“云卿,这灯怎么是你的了?”
而云卿先是在那台主收拾的身影上掠过,暗暗皱了皱眉,然后才和安雪莹并肩往园外走去,笑着解释道:“因为你一进去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这盏灯上,而我进去之后,则观察了放在后面的两件奖品,相比这盏灯来说,那个千年沉水木雕虽然色泽不如这个鲜亮,但是价值远远超过于这盏灯,所以我猜,第一名的应该是那一个沉水雕,第二名才是这盏灯。”
“所以当时你就算早想出答案了,也在等着第一个人先说出答案来,然后你再去说,对不对?”安雪莹提着灯,整个人都很兴奋,脸颊透出一点粉色,看起来很像娃娃一样的美丽。
云卿笑着点头,“没错。”
跟在两人后面的丫鬟都暗暗咋舌,流翠已经对云卿的聪明有了免疫能力,早就赞叹了好多回,已经不会再大惊小怪了。而小寒却不是如流翠这般了解,只在心内赞叹,如此心细如发,又聪慧美丽的沈小姐,难怪自家小姐总是念叨着她。沈小姐对自家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好。
“云卿,你对我真好。”安雪莹到了园外,提着那盏灯,对着云卿满脸感动。
“你喜欢就好了。”云卿点头,前世今生,安雪莹都是真心对待她的人,不对安雪莹好,她还对谁好。
送安雪莹上了马车后,云卿面上的笑容却渐渐的淡了下来,凤眸中带上了凝思。
方才她在园中时,便觉得有点奇怪,此时坐到马车里面,没有了外面的干扰,细细的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再在脑中整理了一遍,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而那位摆下题台的台主,收拾好东西之后,便与众位小姐告别,然后出了园子,到了方才摆设台面的另外一面林子中。
密林之中此处,停放着一辆马车,一个男子的声音正从里面传出来,“你做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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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太后有请
就在赏菊回来后的当晚,宫中的内侍到了抚安伯府之上。
抚安伯沈茂还在出海未归,所以谢氏和云卿两人出来接旨,内侍却是十分的客气的一笑,然后吩咐身后的人端了两盘新鲜果子出来,“自抚安伯府一家进京之后,西太后就颇为记挂,今儿个让奴才差人送了果子来。”
谢氏连忙谢恩,让人接了果子下去,然后那内侍看着站在谢氏身边的云卿,笑眯眯道:“西太后说,韵宁郡君若是有空的话,去宫中陪她老人坐坐。”
这话可说的极为客气了,云卿一听,紧着低头道:“西太后若是想见臣女,臣女自当相陪,只怕打扰了太后休息才是。”
内侍一听就知道云卿是个懂意思的,便道:“那奴才就去跟西太后回了,明儿个韵宁郡君就会进宫。”
“多谢公公。”这架势谁还听不出来,明显是太后想要云卿进宫,不过是内侍说得客气罢了,云卿应下来后,脑中却在想着,今日在菊花会上所发生的事情的确是有蹊跷的,她在马车上将事情前后整理了一番得出的结论,虽然太后让她进宫这事在她预料之中,但是有一点她还是没想到,竟然会来的这么快。
若说西太后对自己真心想要见的话,来了京城半年了,如今才来召见也显得有些迟缓了,所以必然不单单是为了这个原因。
云卿笑了笑,西太后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总把她当成一个傻子,不,应该说是棋子,在自己的棋盘上移动,可棋子最终是执在谁手上的,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
“你说太后为什么忽然招你进宫?”谢氏送走了内侍,有些奇怪的问道,上回她去皇宫里见皇后就是打算要给沈茂塞两个美妾,这次招了云卿过去,谢氏忽然想到,面上带着一丝惊诧,“西太后莫非是打算给你指婚?”
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再过不久,云卿就要及笄了,西太后早不宣旨,晚不宣旨,偏偏选在这个时间,由不得谢氏往这边想。
“娘,太后既然说是要请女儿去说说话,那就不会马上指婚,她再怎么也不可能随便给女儿指个人的。”云卿淡淡的说,一双眼眸中闪着幽黑的光芒,笑容温婉和静,却有一种很坚强的力量。
既然太后下了懿旨,谢氏就算再担心,也只能担心,除此之外,她做不了其他的事情。
倒是云卿仿若与平时没有什么区别,一点也不担心这次进宫会发生什么,到了这日,她换好了衣物,既然是进宫觐见太后,自然是要稍许隆重一些,但又并不是重要场合,不要过分艳丽,只求合适不出错就够了。
云卿坐着马车到了紫禁城前,然后下车换了软轿进去,对于周围那些汉白玉铺就的冰冷地面,朱红的巍峨城墙,她的眼中始终是一派的平静。
这里在其他人看来,也许是全天下最吸引人的地方,但是在云卿看来,却是这世界上最凶猛的野兽居住的地方。他们没有锋利的牙齿,也没有坚硬的爪子,却能唇瓣开合之间,让人的生死于一瞬间消逝。比起林中的野兽,他们要更可怕。
从踏入宫门起,就必须提高十二分的精神,小心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这里面的人也是世界上最讲究规矩,最会用规矩杀人的地方。
穿过了广场,云卿到了内宫之中,在宫女的示意下,下了轿子,然后由她引领着朝着太后居住的慈宁宫去。
皇宫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宫殿,所有一切都倾尽能工巧匠的心力,太极池环绕着大半个皇城,或宽或窄的在回廊,假山之间穿过。空气中散发着花香,入目尽是花红柳绿,丝毫感受不到秋天的氛围。
忽地一个打扮的光鲜华美的宫装美人从斜径走了出来,一手扶着旁边的宫女,一手在头上的簪子上摸了摸。
带路的宫女见到她,躬身行礼道:“奴婢见过碧充容。”
那名称为碧充容女子,斜眼打量了跟在她身后的云卿,眼眸微微一眯,唇角微微一弯,带着几分轻视的问道:“你身后的这位是新进的宫女吗?”
领路的宫女立即回答道:“回碧充容的话,这位是韵宁郡君。”
没听到宫女的回答还好,如今那碧充容听到了,却是捂着嘴一笑,笑容里的讽刺很明显的摆在了脸上,“原来就是那位本来是商人,后来被升为了韵宁郡君的沈家千金啊,难怪看着透着一股子俗气,花远远站着就闻到一股异味。”
抚安伯府一家在京中是名气远播,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这运气十分好的一位富商表示各种不同的心情,这位碧充容知道也不怎么奇怪。
云卿在她说话的时候,便抬起头了,望着这位碧充容,看她的年龄,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封的又是从三品的充容,想来是今年进来的秀女。
但见她皮肤细腻光洁,两眼在阳光下如同黑色的珍珠一般闪亮,嘴唇饱满鲜润,散发着诱惑的魅力,头上梳的发髻上,插着都是精细名贵的簪子,眉间的神色带着娇媚和张扬,一看就知道进宫后便是个得宠的,而且出身还不低,否则也不会短短两个月的时候就得了充容的位置。
只是不知道这位碧充容,怎么第一次见她,就生出一股十分不喜欢的意思,她自问和宫中的妃嫔们没有交集,看来真是祸事自动飞上门,找都不需要她去找了。
这碧充容能这么横冲出来,只怕后面是有人指使的,看她模样,头脑也不是十分聪明的样子,被人拿了做枪使,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就是不知道背后的那个人是谁呢。
云卿余光在四周一撇,这边树木繁茂,花影重重,假山叠列,要藏个人还真是很容易的事情。既然背后的那个人不现身,那么眼前这个出现的意义并不大。
于是她浅浅一笑,不过,对着碧充容道:“我奉西太后的懿旨进宫,自然是要穿的正式以代表对西太后的尊重,想来碧充容在宫中呆得久,又身受西太后和陛下的宠爱,自是最懂这些规矩了,那请你看看,我身上有什么是不符合规矩的呢?”
碧充容没想到云卿涵养如此只好,她以为此人不过是一介商人之女,哪里会有什么大家风度,岂料人家被挑衅,也不过是浅笑盈盈,根本就没有要发脾气的模样,话语间又将她捧的高高的,听着就很舒服,目光便认真的在云卿的身上看起来。
这么一看,反而发现了对方虽然穿的是簇新的衣服,戴着华丽的首饰,但是每一样都是按着规矩来,没有一处能挑得处错误,除了精美外,没有其他可说,不由的有些尴尬了起来,目光落到云卿头上一只簪子上,便皱眉一指,“你这簪子上有凤首图案,宫中有规定,非二品以上的女子,不可以戴此等头饰。”好歹给她抓到了一处错处。
“碧充容所言无错。”云卿微笑的抬手将头上的簪子抽了出来,放在手心,看着碧充容因为得意而挑起的眉峰,笑的更加温和,“但碧充容显然不知道,这根簪子是陛下赏赐给韵宁的物品,韵宁进宫来,自然是为了显示隆重,而将这跟簪子携带,我想,碧充容是知道的,虽然首饰不可越级,但是由陛下钦赐的,是可以佩戴的。”
碧充容显然没想到这点,当日明帝虽然没有特意赏赐大量物品,但是却赏赐了云卿不少的东西,其中有几件便是越级的饰物,这样的首饰,云卿自然是了解其佩戴的要求,平日里她是不会戴的,但是今日进宫要面对的绝对不是和风细雨,带上这样一个簪子,适时的可以提醒一些人,她虽然曾是商人之女,但是在明帝和天下人面前,她还是曾经为了帝王舍命而救的女子,韵宁郡君这个封号,绝对不是假的。
碧充容没想到云卿温温和和的,虽然面容美丽,但是看起来性子却是极好,没想到几句话便将话题挑开了,不过,她也不是如此就不会说话的人,便顺着云卿道:“原来如此,这是陛下赏赐的,那你越矩的戴了也没有关系,只是日后还是谨慎点的好,毕竟不是逢人你就可以说出这番话来的,你知道宫中的人最是注重规矩了。”
简直是强词夺理,明明自己说错了,还要将过错说到云卿身上,真真是当自己是个软柿子了吗。
那只能说这位碧充容看错人了。
“碧充容真是个极重规矩的人,在对别人提要求的时候,证明了这一点。”云卿微微一笑,惹得碧充容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我说碧充容你是一个只要求别人有规矩,而你自己有没有规矩都无所谓的人。”云卿似乎怕碧充容没有听清楚,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着,在偌大的花园中极为清晰。
这时候正是清晨,也有其他的嫔妃在花园里靠拢,看到此处有人在吵架,居住在宫中单调枯燥的她们便站到了一旁,围着看两人的情形。
其中一个看起来容貌不俗,气质淡雅的宫装美人手里拿着团扇,莲步款款的走了过来,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望了云卿一眼,然后收回,嘴里笑道:“怎么了,碧充容,你也在这里?”
“宝昭仪,你来得我又如何来不得?!”看来碧充容和这位宝昭仪似乎很不对盘,看到对方,眼底便有着寒光,十分不客气的回话。
那宝昭仪被如此无礼对待,并没有发怒,用扇子捂了嘴,依旧笑得很娇美,道:“碧充容真是好大的火气,我不过问一问而已,你又何必生气呢。”她说完之后,转过来对着云卿,故意往前行了一步,然后款款行礼道:“韵宁郡君。”
云卿见她行礼,唇角勾起一抹意味的笑,看起来这后宫中的争斗可真是时时刻刻存在,就她和碧充容冲突的这一下,就有其他人搅合了进来。
昭仪和充容同为后宫正四品的品级,宝昭仪此时出现这么一行礼,不就是配合着云卿的话,讽刺碧充容在此说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对着三品的韵宁郡君行礼。
“宝昭仪果然是懂礼之人。”云卿避开一步,浅浅笑道,目光却停在了碧充容的身上,静静的望着她。
她并不是要对碧充容怎样,只是借着碧充容这个机会让众人知道,她沈云卿不是个好惹的人,不要没事就拿着她来挑衅,上来之时最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看看到底够不够格。
碧充容未曾料到云卿刚才竟是转着弯在骂她不懂礼仪,如今看宝昭仪都对着云卿行礼,自己呆站在旁边这么久,不由又恼又怒,望着云卿哼了一声,瞪了宝昭仪一眼,转头便朝着另外一边走了。
“她就那个性子,在家是宝贝,进宫陛下又喜欢她,自然是骄纵了一点,希望韵宁郡君不要介意。”宝昭仪望着碧充容消失的背影,转过头来对云卿解释。
她看起来倒是眉目平和的样子,只是从刚才她和碧充容的一番对峙来看,两人之间矛盾也不小,而且云卿也认为,自己在宫中没什么巨大的影响力,这个宝昭仪突然前来卖好,倒是比刚才那个直来直往的碧充容,更显得可疑。
皇宫里的人,以利为上,没有利益的事,谁会冒冒失失的站出来为你说话。如果真有的话,也许还有更大的陷阱在里头。
“碧充容的性子直率,也没什么不好的,大概她这样才更令人放心讨巧吧。”云卿微微挑了挑眉,温婉和气的说道,仿若没听出宝昭仪话语里示好的意思,不动声色的回复了过去。
宝昭仪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眼底闪过一抹奇色,这沈云卿刚才说的话,看起来没什么,实际上细细去想,则是暗示碧充容这般直闯的人比起阴险的人要好的多,暗指宝昭仪居心不良。但是若不是心底有鬼之人,又很难想到这个意思,便是被人暗指了,也不能说出来。
看来这个沈云卿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否则也不会升到今日这个郡君的位置来了。
宝昭仪手腕轻扇,“看韵宁郡君是要往太后的慈宁宫去吧,那便不打扰你了。”
旁边的宫女一直垂头听着她们的对话,没有开口阻止的意思,直到此时才道:“韵宁郡君这边请。”
从碧充容出现开始,这位西太后宫中的宫女便一语不发,什么话都不说话,难道她就不担心自己时间不够而去的迟了,还是说她也和碧充容一样,是别人安排好了的,在这里要让云卿先来个下马威。
能买通西太后身边的宫女,又让碧充容来为难的人,不多,只怕这是西太后指使的,要碧充容来拦一拦的。
听说西太后出身卑微,所以当上太后之后,便最是重规矩,一言一行都要求按着律法那样,来表示自己太后的尊严,方才碧充容字字句句都在说规矩,是在暗示云卿,要她知道这番去太后那,也不能少了规矩,要记住自己商人之女的身份。
云卿笑了笑,便觉得这等行为真是可笑,不过相对于这个太后派出的碧充容,那个宝昭仪的出现更耐人寻味,若是要碧充容出丑,云卿接下来便会说出碧充容不守礼节了,宝昭仪完全可以在一边看戏,不需要冲出来让人讨厌,除非她是想对云卿卖个好。
对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卖好,不是为了利益,就是别有企图。这个宝昭仪,所为实在可疑。
带着这个疑惑,云卿终于在宫女的带领下,到了慈宁宫前。慈宁宫坐北朝南,是内宫中装修的最为华美的宫殿,比起皇后的储秀宫来,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按照最好的规制来建造的。
一来是西太后喜欢这样的布置,她喜欢金碧辉煌,华丽富贵的东西,二来也是明帝的孝心,西太后当初所吃的苦,到了如今都要化作享受的福。
一进门,便可以看到整个宫内所有的摆设,都是价值千金的名品,从大门到窗棂,做工无一不精致,八辐的屏风上面是蜀绣而成的仕女图,远看栩栩如生,宛若女子在上游玩一般。
太后高高的坐在位置上,一身墨蓝色织金绣延绵不断寿字纹的长袍在身,头上梳着整齐的圆髻,上面插着金色凤衔珠步摇,左右两只手上带着四只硕大的碧玉戒指。面上的神情带着淡淡的严肃,双手放在膝上,腰背挺直,在偌大的殿内,宛若庙中供起来的老菩萨一样坐的无比端庄。
“云卿见过西太后。”云卿上前行礼,一举一动都非常的标准,垂首等着西太后唤她起身。
西太后这是第一次面对面的见到这个沈云卿,她知道这个商人之女,因为她一人的功劳,让全家都封了爵位,这在本朝还是第一回。虽然云卿救了明帝,但是在西太后看来,这个爵位的封赏,已经满足了云卿的要求,这个救命之恩也等同于没有了。
当然,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如此等价交换的,云卿也不必明帝心心念念着这份情,只是有时候有一份情比没有还是要好些。
西太后并没有故意让云卿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而是摆手让她起来,然后便在她的面容上端详了一番,凤眼柳眉,瑶鼻朱唇,处处都透着一股极致的美丽,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刺目,神情中带着一股温和婉约,看了便觉得舒服。
西太后端详着,慢慢的眼中就露出了惊奇的光芒,甚至连眉宇间的严肃也褪了下来,问道:“你祖上一直都是江南人士吗?”
“回太后的话,沈家一直都居住在江南一带,直至臣女父亲,才移居到天越城。”虽然不知道太后为何会突然提到这个问题,云卿还是恭敬的作答。
她回答的声音不高不低,态度不卑不亢,姿态从容,落到了西太后的眼中,便透出几分满意来,在听到云卿的回答后,眼底的光芒渐渐的换成了一种关切的慈爱,想到世界上相似的人也不少,偶然遇到一个有五分相似的也无甚好奇怪的。
只是不知道皇帝在看到这张脸的时候,还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西太后暗里想,当初选秀的时候,明帝提都没有提起沈云卿的名字,大概是已经忘了那人吧。想到这里又不免有写唏嘘,曾经发生的那些事又一幕幕的浮上脑海中。
云卿在回答了西太后,见她一直都不开口,便一直站在那候着,一动也不动的,从始至终没有露出一丁点不耐烦和躁动的样子,眉宇间平和的宛若春风时时舒展在此处。
西太后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被风霜侵蚀的面上也带上了一份笑容,缓声道:“哀家听人说,江南美景,十里水连天,碧青青的很惹人喜爱,哀家生在北方,长在北方,一直都很想去南方看看,无奈身子骨不便行动。既然你家一直都在扬州府,不如你和哀家说一说,关于南方的情景?”
西太后的话锋转了转,便让云卿说起了关于南方的事,云卿心底明白,此时是在为后面发生的事情做铺垫,不由觉得皇家人做事真是喜欢做尽表面功夫,讨得天下人的好名声。面上却仍旧是带着得体的浅笑,回答着西太后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西太后开始还很有精神的问着,渐渐的便有些乏了,不过她也不让云卿走,只让人倒了醒神的茶来,直到将云卿留下来用了午膳,又拉着她说了许许多多其他的事情,到了下午,又让人捧了经书来,要云卿读给她听,就这样一留,就将云卿留到了用晚膳之后。
直到这个时候,西太后才开口道:“你陪了哀家一天,大概也累了吧,真亏得你有这份耐心,今日已晚,你便留在宫中吧,哀家遣人给抚安伯府送了口信。”
“是。”云卿低头应了一声,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为了将她留下,见西太后满脸的疲色,却打起精神说话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其实真正以太后之尊,就算要留她,也不必一直让她配在西太后的身边,就让她在这呆着,云卿也不能不从。虽然如今已经是太后之尊,但是到底对于皇家这一套东西,西太后还是不那样习惯。
当然云卿不会将这点说出来,西太后是明帝的生母,在后宫中的地位可谓是最高的,只要没有触及她的底线,碧充容那样的试探和警告,算不得什么大事。
西太后似乎有些太疲惫了,她今儿个早起,中午又没有休息,眼看天色将晚,等会还有安排的事情要进行,看了下钟表,差不多还有一个时辰,她揉了揉眼,还是休息下,等会以免精神不济,不好对付,便对着云卿道:“你先休息一会,哀家有事,今儿个月圆之夜,天高云少,等会你陪哀家到御花园内去赏会花。”
“是。”云卿恭声应了,看西太后在扶着嬷嬷的手,往左边的偏殿走去,嘴角微微的一勾,真是辛苦西太后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为了小辈的拼一拼。
待西太后进了偏殿后,云卿才转身出了慈宁宫。今日一天都闷在里面,脑子不停的想事情,嘴巴不停的说,真正是觉得有点闷坏了,她沿着慈宁宫周围的花圃慢慢的走着,散一散步,而身后的宫人则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跟随在后面。
既不会太近,也不至于看不到云卿的动作,果然是宫里训练出来的,举止相当有度。
渐渐的走到了一处小花园内,周围桂花香送十里,在渐渐爬升起来的月光中,金黄色米粒大小的桂花如同在绿叶间的精灵,一簇簇的拥挤在一起,十分可爱。
云卿忍不住的靠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脸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长长的睫毛轻覆,在月色和日光交错之中,脸上散发出来一种如同霞光般的流朱之色,整个人好似站在花间的精灵。
她妃红色的长裙在一片绿叶之间,随着晚风轻送,飘逸如九天之上的晚霞烟彩,那桂花的香风中看到绝色的人儿,唇角带着的笑容是那般晶莹美丽,让人想要将那抹笑容掬在手中,永远都不放开。
四皇子被召进宫,刚好就看到这样一幅美景,他在这银色的光芒之中,看到那份从未在他展现的容颜笑靥,只觉得心头有一种莫名的东西,迅速的胸腔里撞击了起来,竟让他半步都无法挪开,直至旁边的宫女低声道:“奴婢见过四皇子。”
这一声,立即将那副美景破坏,只见云卿从桂花树旁转过脸来,方才闭着眼时那种天真恬美的感觉瞬间被疏离和清冷替代,凤眸望着他时,让他感觉到那眸中暗藏着的一分不喜欢。
不知怎么,四皇子心头便觉得恼怒,又觉得十分可惜,“你怎么此时还在宫中?”他只是一句普通的询问,但配合着那种冷厉的眼眸和冷峻的面容,让人便有一种被居高临下质问的感受。
云卿眉头一皱,心头生出一股厌恶,“西太后留臣女在宫中。”
皇祖母留沈云卿在宫中?什么时候皇祖母对沈云卿如此喜爱了,四皇子心内微有触动,但觉得此时能和她这样说话,有着一分不舍,想着今日父皇让他进宫,十有八九是预备和他说赐婚的事。娶安玉莹无关重要,重要的是,他也要一并将沈云卿娶了回来。
然而,他刚觉得心内有一丝欢喜,却见云卿眼眸里那抹深藏的厌恶,看她提起裙摆,从桂花树下走出,巴不得马上不要见到的他的样子,心内陡然的一沉,“韵宁郡君就这么不想见到本皇子?”
云卿淡然道:“四皇子此时进宫一定有急事,莫要耽误了才好。”
四皇子看着她面容上的表情从刚才还稍带了掩饰,到如今完全是催促他离开的模样,冷笑道:“韵宁郡君怎么就知道这急事,和你没有关系?”
“我不知道,但是四皇子,就算和我有关系,那也是陛下要和你说,或者你要和陛下所说的事,难道我知道了,这件事就和我没关系了吗?殿下还是不要在这里耽误了时间,以免陛下知道了不高兴。”
云卿站在花圃之前,正好迎着月华而立,白霜般的月光洒在她的面上,让那对凤眸越发的美丽,透出一股魅人的神秘,却偏偏没有一丝感情,黑黑的瞳仁宛若在碧波中清洗的石子,随着眸光闪耀着清幽的光,让这份容颜美的更上极致。
四皇子承认沈云卿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初见时便会让人无法忘记她,再随着后来的了解,更是会没有办法忘记。
“你真的不想知道?就算是这件事和你的终身大事有关系呢?”四皇子不相信一个女子能对与自己有关的事情无动于衷,特别是婚姻大事。
云卿非常肯定的,望着四皇子越来越紧绷的下巴,完全无视他的怒意,“我真的不在乎,就请殿下不要再问了,你如此翻来覆去的说,会让我觉得,你有什么东西非让我知道不可,这样的行为,实在有些幼稚了。相信殿下不是这等幼稚之人!”
四皇子下颌紧咬,满脸冰冷的望着云卿,她的眼神,神色,无不在说着她不好奇,正确的来说,她是对和他说话感觉到没有丝毫兴趣,就算是干涉到她的婚姻大事,若是要和他说话,她宁愿不知道。
他觉得很奇怪,若是说他和沈云卿起正面冲突的事情,是绝对没有过的,但是从一开始,她就不喜欢他,只要对着他,就会格外的冷,透出一股疏离和冷漠。
也正是这种和其他女子完全不同的冷漠和疏离吸引了他,以至于他如今生出了要将她纳为已有的心思。
在四皇子的认识中,他自然不会知道,从一开始,云卿就在一步步的计划拔掉他身边的人,先是上一世的心腹耿佑臣,然后是能联姻帮助他的二公主,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人都会一步步的拔掉,只为了可以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自云卿重生以后,四皇子和她两人的立场就不可能让云卿对他有好脸色看。更何况重生之后,四皇子的所作所为,也没有能让云卿对他刮目相看的时候。
“好,沈云卿,你现在是如此,你最好一直都保持你这种高傲的冷漠和故作疏离,以后不要乞求我的亲近和宠爱!”作为皇后的儿子,四皇子骨子里的骄傲甚至超过了其他的皇子,他有最耀眼的身份,有出色的外表,京城里对他投来桃李的千金多若过江之卿,从来都只有他不屑与人说话,没有一个人敢如此拒绝他的亲近。
他被伤害了,高高在上的四皇子的自尊和骄傲都被伤害了,所以他双唇紧抿,一双鹰隼般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云卿,似乎要将她看穿,又似乎在等她服软。
可是云卿听到他的这句话后,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浓烈,一双凤眸带着凌厉,非常客气,非常恭敬道:“殿下请放心,云卿绝不会让你有这方面的烦恼,不会让你如此为难的。”
她的话语里是说不出的轻松,还透着一股嘲笑,站在不远处的两名宫女都可以感受到四皇子那随时可能爆发的戾气,可四皇子只是盯住云卿,就这么一直看着她,半晌之后,才用往常那种冷淡的嗓音道:“沈云卿,你最好记得你今日所说的话!”
若说开始四皇子还觉得向明帝请娶沈云卿是可有可无的,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必须要娶到沈云卿,他要娶了她放在自己府邸里,让她在后院里消耗尽无尽的青春,让她在这种没有尽头的日子里,生出渴望来,进而对他生出爱慕,想尽办法引起他的注意,乞求他的怜爱!
那时候,看她还会不会记得今日所说的这些话!
男人对于女子的征服欲,这一刻点燃了四皇子的心火,双眸里深藏的一丝缠绵化为了浓浓的戾气,说完这句,冷哼了一声后,朝着养心殿大步走去。
明帝正在灯火通亮的养心殿里审阅奏折,四皇子进来之后,才抬起头来,额头上的皱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的深刻,保养的再好,也敌不过岁月留下刻痕。
“儿臣参见父皇。”四皇子躬身行礼。
“免了,坐吧。”明帝摆摆手,望着儿子的面容,那平素里就冷峻的面容,此时更是覆上了一层冰霜,整个人透着一股淡淡的冷意,他微微一笑,问道:“怎么,发生什么事?”
四皇子进来之前,已经收敛了怒意,但到底是第一次被女子如此讽刺,身上的戾气还有着存留,被明帝一眼看穿,倒也没有慌乱,脸色稍缓道:“不知父皇傍晚召儿臣来,所为何事?”
明帝拿着一份新递上的折子,缓缓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府中还未有妃子,朕上次在宁国公府,见安玉莹才艺超绝,容姿出色,将她赐给你做侧妃,如何?”
虽是询问的语气,但是四皇子知道此事已经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如皇后所言,与其让父皇不愉,不如娶了安玉莹,也不过是一个侧妃而已,顺便拉紧和宁国公的关系,便掀袍跪下,“谢父皇赐婚。”
“起来吧。”明帝对四皇子的态度很满意,安玉莹这个煞星只有四皇子才能压得住,只要将她嫁出去,以后就不会再做那种梦了。明帝这两日睡的很好,完全没有再重复那日的梦境,他觉得慧空大师果然是修为不凡,在心底越发的觉得慧空值得相信。
可当明帝说完后,四皇子却没有起身,依然跪在原地,幽深的眼眸望着他,明帝皱眉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儿臣还想娶一人做侧妃。”
这还是四皇子第一次说想要娶谁,明帝虽然是帝王,但也是一个父亲,虽说帝王家一切以利益为上,此时倒是真的出于父亲的心态,想要听一听自己这个清心寡欲的儿子,想要娶的人会是谁。
当然,他也不免猜测,是不是朝中哪个权臣家的千金,所以明帝的眼眸中尽管带着笑意,深处还是有一抹暗芒在其中。
四皇子直想着方才到养心殿时,红衣女子那绝艳的风采和傲慢的语言,目光灼灼的望着明帝,“儿臣想纳抚安伯嫡女,韵宁郡君为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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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串小剧场作者【蔓妙游离】:
妙妙:你不觉得四皇子好自恋啊!
醉醉:人家是自信好吧,换到现在就是高富帅啊!
妙妙:不管他自恋还是自信,你快点告诉我那个老皇帝同意了没有啊?!
醉醉:佛曰,不可说,明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