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谢主隆恩
“这些人皆鼎鼎大名,战功赫赫,谁人不识?”
“……”
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说的就是这位王爷,此时的作态。
言辞间,他是生生把十二年前的军机皇令,给说成了一道道谋逆的大罪。而当年领金銮圣旨南伐的四圣军,则成了他口中的贼军。只不过,即便大家伙儿对此都心知肚明,在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站出来,给这些硬掰的罪名说上一个“不”字。毕竟,于今夜那两位主角而言,这些确实都没有问题。作为“受害者”,从他们的角度出发,当年之事的始作俑者,确实皆是有罪之人。
“为官一方者,当奉公守法,知皇恩浩荡,感人间疾苦。以一己之私欲为虎作伥者,贪生而背信弃义者,天地怎能容?可惜当世苍天不公,天道有缺,法理不全,这些早该湮灭于世的畜生,却在大唐境内,光天化日下,苟存性命至今,食我南域万民血肉。实在是吾辈之大耻辱也!今日,元宵之佳节,先辈之血忌!如若这些贼人依旧逍遥法外,那仅凭吾辈一杯淡酒,又怎能安那千万无辜亡魂?天道虽有缺,律例亦有不全,但人间自有轮回报应,血债应当血还。本王苦心筹备数日,活拿南域七十二州,三千余当年苟活之恶贼!今日便与诸君,一同取其性命,嗜其血肉,以慰千万先烈在天之灵!”
“哗!”
“噌噌噌!!”
长长一话,岳阳王一气说完没有停顿,最后一字说罢,他大手朝天一挥!战船之上万数军士拔刀出鞘,刀击盾鸣!月照寒光闪耀,水随风息萧瑟,这是将要嗜血人间的前兆。宴席上的大部分宴客,霎时间便冷出了一阵疙瘩。双手紧握,两眼直瞪,在惊恐之中就宛如那一把把虎狼钢刀即将砍杀的人是自己一般,紧张得连鼻息都慢下了许多许多。
寒风吹拂长袖,皇袍金龙狰狞。
高台之上,高举的手臂稍稍握起五指,笔直的手腕缓缓弯下…
“杀!”
“且慢!”
两声高喝几乎同时绽起!
一声令一声止,前者刚出后者愤然覆盖,有些出乎意料,却也在情理当中。
“且慢”两字声音虽然洪亮,却略显底气不足,并非由高台之下,那位可与岳阳王爷平起平坐的痞子所发出,而是源于“杀”字一声的同一个地方,也是在那高台之上。更确切说,它源于岳阳王的身后…
礼部侍郎.陈文书。
这,很出乎众人所料,却在小部分人的预料当中。但,这并不矛盾,而且还是情理索然。
任谁都看得出,这位由京都来的礼部侍郎是发自内心的惧怕眼前的岳阳王。这从他先前宣读圣旨,以及对岳阳王今夜所做的出格行为皆保持沉默的态度,便能看得清楚。这可以说他是软弱,却也可以说他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今夜该站在什么位置,该怎么去看待眼下所发生的事情。深入虎穴,生死难卜,他若想安安稳稳度过这个寒冷的春夜,就必须先要把自己变成一位聋哑人。有些事他不能说,有些话他不能听。但,事与愿违…
有些事情,他却是不得不做。
比如现在,此时此刻,岳阳王要斩杀这一船朝廷要员,他便不得不站出来做些什么了。因为,他今夜的身份不仅仅只是当今朝廷礼部官员。当他站在这高台之上宣读圣旨的一刻起,他所代表着的,就是京都长安,金銮殿上的那把龙椅!
天威不可触,天子不可辱。
先前岳阳王接旨不下跪,他可以当看不见,因为那只是礼数。先前岳阳王别有所指地敬酒三杯,他可以当听不见,因为那敬的都只是死人。而现在岳阳王把南域七十二州,所有朝廷一系的官员问斩,他便就不得不替天子站到台面上来。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这样做的下场是什么。又或者说,当他在金銮殿上接下圣旨的一刻,便已知道自己将会有什么下场。南下这一趟,无论做得好看与不好看,他日回京他恐怕都不会有好下场。但,纵然如此,他也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倘若这个时候他还不站出来说话,那待他回京都长安之日,便是他人头落地之时!
“慢?”
岳阳王缓缓放下手来,同时转过身去,沉下眼眸看着陈文书。而陈文书半佝着腰杆子,强忍着心中惊惧,不卑不亢地稍稍作一个揖。而后恭声说道:“王爷,此事恐怕不妥。”
“哪里不妥?”岳阳王俯视着陈文书,直接丢出一个看似多余的反问。
这个问题不好答…
陈文书没有立马回话,沉思了好久一会,最终他好像决定了什么似的,方才眉头一下绷紧,牙关一咬,肃声说道:“船上囚徒,皆有官阶在身。高者正二品,低者从五品,皆乃我朝之命官者,天子之王臣。纵使他们罪大恶极,罪无可恕,那也理应交由大理寺过堂、刑部定罪、御史台复核,三司会审无误之后,方可昭告问斩。而不过三司当下问斩,则实在有违大唐律例,王爷贵为皇亲更应守护国法,故下官恳请王爷三思。”
“呵呵,好一个三思。”
陈文书话罢,岳阳王轻轻一笑。没有多少情绪与动作,只是两眼精光中,似藏有一丝莫名的怜悯。他看着眼前这位朝廷命官,可怜问道:“可知道,你的主子给我送来最大的礼物是什么?”
陈文书似乎知道这个问题的深意,他没有正面回答岳阳王的问题。而是再鞠下一躬,不卑不亢地重复说道:“请王爷三思。”
“呵呵,有骨气。”
岳阳王不置可否轻笑着,点了点头。皇袍抬袖,接着他漫不经心地从身后那尊“九龙鼎”中,拿起了一根燃烧近半的大红蜡烛,握在手中。沉沉问道:“你不怕死?”
“怕。”陈文书果断答道。
“那你还让本王三思?”岳阳王再问。
“莎…”
陈文书佝着身子,再深深鞠下一躬:“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规矩即不成方圆。吾乃朝堂礼部侍郎,食君之禄,便应忠君之事。眼下王爷所做之事已有损陛下龙颜,大唐国体,所以下官不得不请您三思。”
陈文书说完,岳阳王又一次点了点头,饶有玩味地执着手中的大红蜡烛,沿着陈文书的衣领缓缓划下…
炙热的火苗,没一会儿便烤黑了陈文书的衣领及边带,烈火传递出来的刺痛,让他不由自主地冒起虚汗。但,他没有动,依旧微鞠着身子,两眼决绝,直视着那艘揭开了红布的战船。给人感觉,此时此刻,他就像是一尊没有生死知觉的石像。除了那不可避免的恐惧以外,他就再无一点情绪了。
“不后悔?”岳阳王平平问道。
陈文书颤着嗓子,答道:“为天下百年太平,为百姓免于灾祸,请王爷三思。”
竹柄如枪,落蜡如血,今夜夜宴的第一滴落红,很可能就是来源这根蜡烛。
大红蜡烛沿着陈文书的衣领,一路滑落到他的腰腹间方才停下落势。但,岳阳王没有就此停下他的动作,而是把落势转为捅势,慢慢地往里压进…
“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
“谢,王爷。”
“不谢,谢你的主子吧。”
“喳!”
话罢,突然!
岳阳王手臂用力一伸,就是一捅!
“喳!”的一声脆响,一缕幽幽黑烟徐徐升起,烛火灭了。而大红蜡烛也随之穿透了陈文书的官袍,没入了半截到他身体里!烛蜡很粗,但红蜡里头的竹签很细,只有小指大小。所以,即便竹签刺穿了陈文书的腰腹,也没见有多少鲜血流出。但,从他那霎时紧绷的眉头,不难看出,此时他一定非常痛苦。但纵然如此他也痛没呼出声来,冷冷地盯着大河之上,那艘装满牢笼的战船,他忽然疯一般笑喝道:“愿,大唐昌盛,千秋万载。南北贼寇…”
“哼!”
陈文书豪情才方,话未说完,岳阳王抓红蜡烛的手掌突然再用力一推!陈文书那身躯本来就孱弱,况且现在又有一记穿腹之伤,生机已飞泻,他又哪还经得起这样的力道呀?就宛如一只断线了的风筝,拉出一条细细的血丝,一推之下便被岳阳王狠狠推出了高台凭栏,朝着滔滔不绝的瀛水大河落掉落下去…
“谢主隆恩。”
“咚!”
水花开,水声绽。
十里大河,落一细沙,开不起多大的花儿。被落下身躯溅起的水花,也仅仅只是迸乍了一下,便又被那滔滔不绝的河水,抚平了痕迹。
“他…他竟敢把一位礼部侍郎杀了!”
“难道真要不死不休了吗?”
“……”
静,惊。
第二白三十三章 蓄势待发
“……”
静,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水花开,水声绽。
人命如蚁,悄然逝去。
虽说能赴今夜夜宴者,对岳阳王的行为皆有三分揣测,但揣测终究也只是想象,但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把控不了心神那也是必然。毕竟岳阳王要做的事情,和正在做的事情,确实确实已经出格了。
陈文书虽说只是官拜礼部侍郎,正三品文职,比不得王爷这般皇亲国戚。但,他好歹也算是为朝廷重臣,况且今夜他奉天子诏书而来,那他所承载着的便就是金銮殿上那位人间至尊的意志。而岳阳王却仅仅只为他的一个劝告,二话不说就把人家给杀了,在这不可理喻的同时,霸道狠辣的手腕,着实叫人无言以对。
他是在狠狠践踏着当今至尊的威严。
“太遗憾了。”
欲语难言,死寂静静。
岳阳王随手从长桌上拿起一块净手的抹布,细心抹干净右手上余留下来的血迹。在出手伤人,到推人下河的前后,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抹微笑挂在嘴上。就好比,先前他只是随手捏死了一只迸乍的蚂蚁一般,根本就没把杀死陈述文当作是一件多么让人惊惧的事情来看待。
手上血迹抹净,沾着丝丝鲜红的白棉布被随手丢回到长桌上。
岳阳王漫不经心地重新转回身来,放眼场间上下:“陈侍郎年事已高,南下路上不小心染了风寒。以至于今夜罡风一吹,便没把住身子,失足落水。本王有心相救,奈何还是慢了一步,实在遗憾。”说着,岳阳王的笑容,阴柔之色沉下三分,再续道:“夜风冷,瀛水寒,虽有佳节美景相伴,但诸位也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成。什么话该说,什么事情该做,都要好好斟酌。莫像陈侍郎那般,不明不白地就失足落水,最后尸都找不着咯,那可就不好呐…”
威胁。
岳阳王阴柔的两段话,包含了浓浓的血腥气息。*裸的危险,他歪曲了陈文书的死因,其实是在借陈文书的事情,再告诉场间所有的人。南域万万里,没有他李常安,不敢杀之人!
再次缓缓举起右手…
血现,宝剑开锋。影映,明月寒光。
此时断喝再难有,就连高台之下的夏渊,也摆出了一副看戏的态度。
只待岳阳王这只举起的手掌落下,那今夜这元宵夜宴便会正式走上它应有的*。而大唐南域从今往后的命运,也必然会随之拐向另一个方向。虽然没人这知道这条道路的终点通向何方,结果如何。但,此刻任谁都清楚,这将会是一条倾覆天地的不归之路。成则手掌苍生,荣华世代。败则沦为蚍蜉,株连九族,只要踏上便绝没回头的可能。可以说,这就是一场人间最巅峰的豪赌,而对赌之人,则必须拥有覆灭苍生的气魄与实力。
这并不是往年间的生死较量,较于二十年前的那生死一战,未来的杀戮只会更加惨烈。
或许是岳阳王的强势崛起,实在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场间在座的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比如西侧的那两位文者,又比如东南面的几位蓝袍豪客,还比如还有许许多多的比如,他们都没那城头变幻大王旗的准备。
“呼…”
和风吹忽,黄袍飞扬。
缓缓举起的手掌,成笔直一线,直指九天皓月。
岳阳王那柔和的笑容,随之凝成了一道淡淡的狠色…
“杀!”
手掌猛地往下一挥,一声杀喝即起!今夜这场布局多年的元宵夜宴,终于迎来了第一段由鲜血与死亡汇聚而成的*…
“王爷饶命啊!”
“喳!”
“喳!”
“王爷我知错了,您饶了我吧…”
“李常安你个狗娘养…”
“喳!”
“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喳!”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喳!”
枪刺枪收,鲜血喷张。
手起刀落,身首异处。
呐喊,求饶,咒骂怨恨,声声迭起。
随岳阳王一声令下,军士挥剑刺枪,战船上笼子里的囚犯,就宛如一头头被圈养的畜生。在牢笼外王府亲卫的刀枪砍刺之下,他们除了呼喊以外,根本做不出一点反抗的动作。屠杀已经不足以这样血腥的杀人场面,只能说那是对砧板鱼肉的宰杀…
滚烫的鲜血,很快就由牢笼流到了甲板。浓浓的血腥味,顷刻间便侵蚀了这里的所有空气,就连温度都随着着一条条鲜活生命的消逝,而逐渐变得冰冷了许多。
意冷,导致的心冷…
岳阳王是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完完全全地把自己放到了大唐朝廷的对立面了。虽无明言,但他已经用行动在告诉金銮殿上的那把龙椅,他要翻天了!
另一头…
“其他人就在另一条船上。”
“你确定?”
“嗯。”
“……”
北边十数里开外,岳阳楼七十七层。
这里本来就很沉静,而随着极远处战船上的千百屠刀挥起砍落,这里就更少生息。
在厢房的沿窗边上,看着逐渐被鲜血染红甲板的战船,夏寻肯定地点了点头:“渊叔亮一把刀子,他便桶一手杀人见血,这两道都是震慑的铺垫。现势已蓄成,那些人也被他两吓唬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归心夺势。所以,李常安还会有一道威逼,那就在另一艘船上,这错不了。”
“但愿如此。”
见夏寻说得有理有据,另一头站凭栏处的老道人便没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了。而是稍稍转去话题,试探性地问去一个,藏在许多人心中许久的疑惑:“你是号角对吧?”
“哦?”问题有些突然,夏寻愣了愣。
话者续道:“生死人白骨,埋名二十载。待凤鹊南飞,以一道穿心剑伤,唤醒南域万里。以一道纯阳契机,破去仙人盟约。以安王大势,立旗夺势。你就是鬼谋开局的第一道号角,对吧?”
“额…”
夏寻淡淡回头,看着问话的老道人,情绪中颇显无奈。
因为,对于这个问题,自他南来岳阳城的第一天开始,便已经不知道被问了多少次,他也不知道已经解释了多少回。而,事实的真相本来就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毕竟离开那条恐怖村子的之前,根本就没有人告诉过他,到了大唐以后他要做些什么。只不过,后来所发生的事情,每一件都顺理成章地顺着那个大局方向发展罢了。这冥冥之中那个所发生的一切,或许就如问天山顶的老人曾经所言,万物自有方圆轨迹,万事自由牵引,这根本就是他爷爷布的一个“神仙局”。
想到这里,夏寻脸上的无奈更浓几分,淡淡说道:“如果我说不是,你肯定不会相信。我解释再多你们也还是不会信,所以你们就这么认为吧。但,现在这事并不重要…”说着,夏寻往室内走去,来到夏侯坐着的那张大圆桌前。起手往怀里把先前周远山给他的那面银龙令牌掏出,轻轻放在桌上,说道:“重要的是,你们的人就在另一艘船上,待红布落下你们便可伺机出手,能不能救就得看你们有几分能耐了。”
“夏渊不派人出手?”
“没人。”
夏寻说完,坐在夏侯对桌的一位牛鼻子老道人便沉下了脸色,沉声说道:“小子,人一辈子就一条命,你可不能把我们这些人的小命给当猴子耍咯。那狗贼在瀛水布兵近百万…”
“仙行纯阳,天下道祖,帝力亦不可辱。难道你们害怕死么?”
“……”
牛鼻子没说完,夏寻便直截了当地断去了这位老道人的下文。而这个时候,安静了好一会儿的夏侯,是实在忍不住那肚子里的痞气了。咧嘴一笑,狗尾巴草高高翘,蔑声笑道:“呵呵,不是我说你们这些牛鼻子欺善怕恶呀,先前那疯娘们就一道千鸟掌门令,便让你们扑着来劫咱七星的药了,不就见咱们孤家寡人好欺负么?现在可好了,自己人被抓了,居然还不敢去劫船。这欺软怕硬的龌龊事情呀,也就只有你们这帮老鼠崽子能做得出来。”
“啪!”
夏侯讽罢,最西侧一位壮实的老道人顿时怒起,一拍椅柄!喝道:“兔崽子!不是说好不提这事的吗?这两件事能混一起说吗?况且,上回的事情,除了靠北的那几个观子下了死手以外,我们这些人可都给你们留了活路,劫船不伤人!要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在这嚷嚷吗?”
“哎呦哎呦,还厉害哟。”
夏侯见这道人不服气,登着鼻子就上脸了。指着这道人的鼻子就骂道:“你这老混蛋还有理是不?爷爷我…”
“都闭嘴!”
夏渊刚准备开骂,站凭栏处的老道便一声何止。他看一眼先前不忿的老道人,又扫眼屋内的其余道人,正色说道:“老徐,箭已上弦,不得不发,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仙行纯阳,天下道祖,无人可辱,更何况在船上的可是咱们纯阳子弟。你们怕死的就留下,其余人随我走一趟鬼门关!”
“哎…”
壮实老道人闻言,长叹一声,没再说话了。
而室内的其余老道人,陆陆续续地,都把起放在一旁的拂尘或银剑,相继起身走出厢房,来到站凭栏处的老道人身旁。待厢房里的只剩下那一位壮实老道人的时候,他也拉不下脸来了,只好抓起拂尘,随着前人后脚一同走出了阳台。
此间就此只剩下夏寻、夏侯等四小人儿。夏寻的平淡,夏侯的痞气,墨闲的孤冷,芍药的恰静。四个人四种不同的情绪,看着这些走出的老道人们。给人感觉,在他们眼里,这些老道人们将要去面对的事情,只是一趟外出的踏青而已,并不是道人们想象的那般生离死别。
“夏小子,你最好别点我,不然我徐禾顾即便是死,也会化作厉鬼回来缠着你!”
“……”
第二百三十四章 古梵来了
“你别坑我!”
“呵。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壮实的老道人,走出厢房后,还忘不了回头向夏寻落下一句狠话。夏寻无奈苦笑,但他没有接这一段很话。毕竟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而今夜的事情更是充满了未知的变数,任夏寻才智过人,谋略近妖,他也没有那个打包票的胆量与信心。
夏寻看着阳台外的道人们,双手抱拳苦笑道:“诸位道长,万事小心。若待会有机会,还请诸位高抬贵手,看能不能救下陈文书一命。”
居中的老道人稍有疑惑:“他是你们的人?”
“不是。”
“那又何故救他?”
夏寻解释道:“此人忠义,枉死太冤可惜了。”
“哦。”
老道人不置可否地应下一声,再无话语。接下来,缓缓转身,面朝大河。遥望大河之上那艘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的战船,逐渐沉下眼中神色…
“走。”
“唰!”
道人忽然喝一声,就朝着凭栏外突然纵身一跃!一个跃身就凌空跳出了岳阳楼外,如白鹤腾云,如鸿毛轻飘,这跃出的老道人身法绝对不差。由千丈高楼上跳落,他就宛如化作了黑夜中的一片白雪,飘飘然地,不带半点坠落的弧度。
“唰!”
“呔…”
“走!”
“……”
在老道人跃出后不久,站在阳台上的另外三十六位老道人,也相继跟着后脚,轻身一跃由阳台跃出了楼外。一时间,银袍化白雪纷飞,飘飘渺渺的,不知情的老百姓乍的一看,还以为活见鬼了咯。好在这白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数个呼吸时间,三十七位纯阳老道人便在茫茫夜色中,隐去了痕迹…
而此时,瀛水河上的宰杀,也已经接近尾声。
刺鼻的血腥味,浓郁得几乎让人窒息。数千号被困在铁笼子里的囚犯,无一幸免地都在王府亲卫们的屠刀之下失去了生息。新鲜的血液还冒着热气,流去一船甲板,没过船上人儿的鞋沿。在确认所有笼子里的囚犯都死绝以后,有的亲卫便把铁笼子打开,拿出早已准备好了的大碗,就往那些鲜活尸体上的脖根,灌起满满的一碗鲜血,尔后交由身后等待着的杂役,再由杂役送去宴会场间,端到每一个人的长桌之上。
看着这一碗碗被端上来的血浆,宴会场间的绝大部分人,心里头都很不是滋味。对于高台上那位王爷将要做的事情,他们可以猜出七八分,所谓卧榻怎容他人酣睡,或许便是这个意思了。
“这要他们喝血吗?”
“是誓血为盟。”
“啧啧,这巴子王爷真能恶心人呐,刚逼完酒不尽兴还逼人喝血,厉害了,啧啧啧。”遥望远方,夏侯玩味甚浓。
灜水画风实在残忍血腥,芍药脸上的不忍之色尚浓难退,她皱着眉头稍有感触般轻声道:“自古君王怒,浮尸百万,流血千里。他们立于九霄俯视众生,看得万物皆渺小如蝼蚁,无所谓恶心,只是手段使然罢了。毕竟他今夜要做的事情足以颠覆大唐的权利构架,错一丝则全盘崩溃,是不得不残暴不仁,而乱局之中也唯有杀戮一道可以速成。斩尽异己,肃清南域,这歃血为盟的酒肯定还是得喝的,虽不见得能定千万人心,但至少能起到足够的震慑作用,自今夜以后他便是真正的南域之王。”
“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呀?”
夏侯闻言诧异,虽说近日来芍药与七星院往来得频繁,但实际上夏侯与芍药其实也算不上太过于熟络,顶多也就把她拿作弟媳来看待罢了。他虽知道芍药学识渊博,却不知道芍药在谋算一道上其实也有着不低的造诣。往时夏寻出谋划策,芍药都只是在旁陪衬的点缀,故如鲜花之绿叶,并不惊艳。
“哟,弟妹懂得不少呀,连这谋算之道你也学过?”夏侯调侃问道。
被夏侯喊作弟妹,芍药那薄薄的脸皮子不由得绽起了些许红晕。但也没反驳,想了想便含蓄回道:“算是都看过一些吧。”
“呵呵,哪只一些哟?”
旁听的夏寻笑了。
芍药的智到底有多高,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很清楚。
如果说夏寻是只是谋算一道上的小妖怪,那芍药绝对就是一位能学贯四道且从不卖弄的小妖孽。在夏寻所知道的同辈当中,芍药谋略或许不及夏寻,算计或许也不及纯阳那位疯婆子,但三人之间的差距并不见得有多远。这从芍药与夏寻在荒村一夜的默契,从前几日推演京都大局时她顷刻读懂夏寻的心思,以及往时种种细节中,都能看得出来。而除此之外,芍药在杏林药理及草木运用上的手段,夏寻却望尘莫及。所以,对于芍药此时的自谦,夏寻实在是不敢恭维:“问天阁藏书如海比咱村子更多百倍不止,她十岁就能全数通读,十三岁就能倒背如流。如果她耍起手段,我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的咯!”
“你这是谦虚呢,还是在笑话我呀?”
听出夏寻话中的玩味,芍药两眼幽幽一瞪。夏寻两手一摊,顽皮笑道:“很显然,是心悦臣服的奉承。”
小嘴微嘟,芍药酸溜溜道:“我可看不出来。”
食指拨上鼻梁,夏寻顽皮稍转正肃:“看不出来没所谓,这是事实而已。问天山的书我背了有半年,但至今也未曾领悟十之三四,可见学海浩瀚,若无问天的天赋又怎能…咦?”褒赞至半途,夏寻像察觉到了什么异常,声色忽然稍变,也就没再往下说去了。
夏侯无知不觉,好生奇怪:“你咦啥呀?”
“他们来了。”
“什么他们来了?”
夏寻轻轻放下手中茶杯,两眼淡淡地看着紧关着的门窗:“楼上的人来了。”
芍药似乎也发现了什么,细嫩的小手随之收拢回袖子里,顺着夏寻的目光看去窗门,稍严峻道:“小心点,若抵不住可记得说话。”
手指摸着鼻梁,尴尬笑一笑:“好的。”
“……”
夏寻、芍药神神秘秘,这个时候任夏侯再一根筋也不可能发现不了异常,但很显然他并不知道夏寻和芍药发现了什么。故顺着两人的目光望去门窗,但见那紧闭的门窗之后,烛影摇晃,却根本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来啥子嘛?”夏侯收回目光,不耐地看着夏寻两人,疑惑问道:“你们抽啥疯?这破门子上长花啦,还能给你两看得这么有味道?”
夏侯问罢,夏寻和芍药无话,墨闲了忍不住提醒上一句:“仔细听。”
“哦?”
狗尾巴草瘪了瘪,虽然夏侯很是不耐却也没再嚷嚷,迅速闭上嘴巴细细聆听去。而此时,四周皆静,楼高千丈,是连虫鸣声也没有,即便是一根绣花针跌落地上,也都能让人听得清楚。所以,当夏侯不再嚷嚷以后,那就只剩下一道清晰的声音…
“哒,哒。”
那是一道沉重的脚步声,比之金不换的厚重它更显清脆,由上而下声声规律。
楼上,
岳阳楼顶层,声源传来的地方。
此处充斥着狐疑,狐疑来源于不久前,楼下那三十七位老道人相继跃身离去之后,坐在窗前不动许久的那位妖异少年忽然站起了身来。或是嫌弃,或是无视,他没和凭栏处的四位商道打上一声招呼,拂了拂衣裳便一声不吭地走出了房间。他不说话,此间自然也就没人会热脸贴冷屁股去跟他说话了。因为在这样的一个夜里,面对这样一个诡异的人,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纬度的人。
“咕噜噜…”
厢房外,铁索升降时的转动声响,沉闷刺耳如厉鬼在夜间嘶鸣。走的人,已经走远,这个时候顶楼厢房内的书生方才收回狐疑的目光,转眼寻疑看此间另外三人。商贾应该是看懂他的意思,摊开账本用毛笔在纸上写下几字,尔后再轻轻地把账本放在茶几之上。
账本写着四字,“静观其变”。
楼下,七十七层。
随着铁咕噜的转动声响起,此处的气氛由安静逐渐转向了沉静。就连夏侯都压下了他那呱噪的痞子脾性,静静地眯起了眼睛,沉沉看着窗门那头。墨闲把三尺青锋缓缓由背上取下,把着剑柄平放在桌上,似有一触即发的戒备之意。而夏寻和芍药则没太多的动作,只是在众人看不到的桌面底下,两只手掌互相间轻轻写着什么。
烛火幽忽,冷风相随,十数里外的瀛水大河上有血腥弥漫,而此处的血味也不见得弱去多少。或许从另一个角度说来,这里的腥味更具有某种深意。否则,此间四人,今夜也不会来到这里。
“咕噜噜。”很快的,门外的铁咕噜转动声停了。
随着“吱喳”一声开门,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由远而近,不快不慢富有节奏感,不时还伴随有轻微的铁击声,就宛如铁匠们在熔炉边上锻造着精钢,听得烦躁。而没过多久,这脚步声也停了,一道高大的人影便随之出现在了暗黄色的窗纸之后。
“咄咄咄。”
轻敲木门,不多不少就三响。夏侯含着狗尾巴草,朝着门外喊道:“门没锁,想进来推开便是。”
“诶卡。”
门,确实没锁,是虚掩着的。虚掩的木门轻轻一推便被打开。血红色的槐木棺材首先映入眼帘,背棺材的少年依旧穿着那一身红得渗血的束身锦衣,脸上盛着一抹妖异的微笑。他静静地扫看去此间四人一眼。一眼之后,便直径走到桌前坐下了。
“懂规矩么?”
“什么规矩?”
“……”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一首反诗
“懂规矩么?”
“什么规矩?”
“……”
或许是看这像个血人似的少年不对眼,又或许是来者的无礼而感到反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待古梵坐下后,夏侯立马就翻起一脸蛮横之色,阴阳怪气道:“爷爷我让你进门,可没让你坐下,你问都不问便把爷爷的椅子给弄脏糊了,这便是没规矩。不讲规矩,到哪里都得讨打的。”
“哦。”
夏侯的话语蛮横非常,给人一种无事生非的感觉。然而,古梵并没有多少情绪上的转变,不置可否应一声,依旧诡异地笑着。他定定地看着夏寻,沉声笑道:“你们今夜既然来了,打肯定就得打,但讨打倒说不上。只是在打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但问无妨。”夏寻淡淡道。
古梵稍稍收起笑色:“你怎么会知道我会在这里?”
似乎觉得自己的问题问的含糊,瞟眼北面瀛水河上的高台,又补充道:“你怎么知道今夜我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在那里?”
夏寻明了地点点头,尔后左手一摊淡淡说道:“这个问题很好猜,一山不容二虎。李常安为卧山虎,掌南域三千万里。你身后的人为啸天虎,统西域诸子百家。如果,今夜你和他都站在祭天台上,那到底你是虎,还是他是虎?纵使你们已经联合,高低首次还是得有,故今夜你不能也不适合站在那里,这是礼数索然。可是,你身后的人和李常安连谋伏蜇多年,到了今夜蓄势露芒时候,仅凭他一个人的能量,即便能震慑得了夜宴上的所有人,却也无法完全压倒渊叔的大势,更比不了站在渊叔身后的北茫势力。所以,必要时候,李常安还是需要你身后的人扶他一把。只是,让你站祭天台下候着,他李常安显然没这个底气。而今夜,岳阳城内还能和那台子同高的地方,目前就只有岳阳楼了。如此一来,你今夜除了侯在这里伺机而动,还能去哪里?”
“……”
夏寻说得平淡,可此时若有一位不知情的谋者在场,恐怕会目瞪口呆。因为这番看似平淡的话语中,隐藏着一道让人匪夷所思的推算逻辑。一个点,百道线,千万索然,在毫无逻辑之中夏寻却三言两语直击重点,心思之缜密,简直可怕。
“啪啪啪。”
“说得好。”
古梵摆起三声股掌:“鬼谋一脉果然厉害,不动声色便能算尽玄机内外。佩服,佩服。”
“废话!”
夏侯似乎真的很看不顺眼这位不请自来的少年。人家话语礼貌,他却一声喝骂便砸过去了:“咱家村长的绝活有多厉害,那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还用得着你夸赞么?倒是你,别以为扛着副傻不拉叽的棺材板子就能吓唬人咯,要啥时候爷爷我手痒痒了,可保不准把他给揍稀巴咯。”
“呵呵…”
冷冷一笑,古梵转眼瞟向夏侯,摆摆手。
“别急,明人不说暗话,既然你们来了这里,我们之间肯定就得打上一轮,这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说着,古梵又重新看回夏寻:“只是,咱们若现在就打,是不是太早了些?瀛水后半夜的戏会更精彩,错过就可惜了。况且,现在还没轮到我们上场不是?”
“啧,怕挨揍就直说嘛。跪下磕三个响头,爷爷我就把你给饶了。”
“侯哥。”
夏侯不忿骂喝,夏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无需多言:“他说得对,现在还不是时候,咱们等会无妨。”
“呸…”
“……”
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
夏寻说得亮堂,夏侯若再纠缠不放便显得小家子气了。忿忿不平,“呸”地一声,他把叼在嘴上的狗尾巴草吐到了古梵的桌前,一话不说,甩起袖子,就走到阳台外头,放眼北望大河去…
夏寻无可奈何地苦苦一笑,没再多话。
虽然早有谋定,但他最懂得自己这位兄长的急性子。做起事来就只有一根筋,直来直往,有话便说,能动手的绝对不会动脑子,万事是最容不得一个忍字。就如古梵先前所言,既然夏寻四人今夜为了他而来到这里,那他们之间必然都得有一场争斗。
“哗~”
此间无话,远眺北望。
十数里河面,连船甲板与波涛滚滚沉浮。此时此间,所有宴席案桌上都已经被杂役们呈上了满满的一碗鲜血。由于夜冷风寒的缘故,先前还冒着白烟的血浆,现已经结出了一层薄薄的血痂,让本来就不好看的卖相更显恶心许多。
面对着这碗让人恶心的东西,宴席场间绝大多数人都选择把目光看向了别处,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嘛,虽然有些掩耳盗铃的意思,但总比一直面对折辱而无法挣脱好多了。
坐首席上的夏渊,独自拿着根竹筷,不停地搅拌着碗中血浆。脸上神色似笑非笑,有玩味亦有深邃,很难从中看出他的情绪。坐在他身旁的李清风以及几位七星院长则沉重许多,挽拂尘,把长须,静看着大河中央那艘被鲜血给染红了的战船。
等待着,都在等待着下一浪波涛的涌袭。
今夜,夏渊举大旗立威,亮出了鬼谋隐伏在南域的数千暗子。从性质上说来,这些人其实和七星院的七位院长并无两样。都是在年少时候遁出了那个大局,隐姓埋名,为鬼谋他日归来而藏锋蓄势二十载。两者间的不同仅在于七星院在明,全天下人都知道岳阳城有这么个孤儿院。而那数千暗子在暗,深藏南域万万里江湖沟壑,山川大河,在这之前谁也猜不着,即便现在是见着了,也没人敢打包票,这就是那位大谋者的全部手段。毕竟,他站得真的太高。战起,便能未卜先知,算尽胜负生死。为一计谋成,可壮士断臂远走北茫,教化蛮荒异族。相隔万万里,亦能布局天下,运筹帷幄。这般恐怖的谋道人物,敢问普天之下又有谁能碰触他的心思?
而今夜,站在高台之上的那位王爷,似乎就有挑战这高度的意思。他以太傅之名,逼迫南域江湖为其饮酒三杯。面对夏渊亮出的数千把藏刀,再大手一挥血染一船,嗜杀数千人。铁血豪情间,是怀揣着一颗翻天的雄心。这所有作为看似在与夏渊配合着,为今夜的熊熊火堆筑起柴薪。但,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实际上是在与夏渊暗地里互相较量着手腕,争夺那一山之虎的地位。
“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犹怨天不仁。
不知蝗蠹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
高居临下,岳阳王沉沉念起四句诗来,同时高高举起先前由杂役呈上的血浆大碗。由于上举的速度过快,鲜血免不得渐出来些许,染红了他的半只手掌,让人看起来像是刚杀完人一般,红艳艳的。但他没在意这些,举着大碗,再次高声喝道!
“人之生矣有贵贱,贵人长为天恩眷。
人生富贵总由天,草民之穷由天谴。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
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
不忠之人曰可杀!不孝之人曰可杀!
不仁之人曰可杀!不义之人曰可杀!”
豪气冲天,气贯斗牛。
一首长二十四句,岳阳一气喝罢,说了四个杀字,其杀气之重直让人听得骇然心惊。
不过话说回来了,高台上的这位王爷,今夜用这么一首反诗作为引言,那其实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从往事种种来看,他与这首诗的作者其实还真没多大的区别。同样是拥兵自重,同样剑指长安,若说真有区别,其区别也只是在于,后者出身卑微,烂命一条,没多少善谋能士,只能据一小山岗兴风作浪。说他们是反贼,那倒不如说他们是一群打家劫舍的亡命之徒妥当。而前者则贵为王爷,先帝的直系血亲,是真正的龙子。在隐伏十数载后,他已雄踞南域千万里疆土,暗掌握大唐一域军权,翻手云覆手雨,一夜间便能肃清十方朝堂势力。可以说,他就是那真正能把日月换新天的主!
骇然之中,岳阳王再豪声大喝道:“在座诸位皆是一方顶天立地之英豪,敢与人间嫉恶争正道的真汉子。奈何世间不平之事,是多如瀛水之鱼,有斩之不尽者,亦有无能为力者。仅这数年光景里,像当年盛土江谷一般枉死、错死、怨死者,于岳阳王府记录在案的便有百千万人众。而直至今时今日,这些平白失了性命的可怜人,却始终难寻安心埋骨之所,更莫提有人为他们鸣冤述屈。吾贵为王孙,享朝廷俸禄,治南域政务。为百姓伸张正义,理应是份内之事。奈何本王也是血肉之躯凡人一个,掌一隅岳阳三千里便已力不从心,怎奈南域疆土纵横数千万里之遥,城镇村落百万之多,以本王一人之力又怎能看得了周全?”
说道这里,岳阳王有意缓下了话语,扫看了一眼场间众人的脸色。但见此间方圆沉寂依旧,唯忐忑与紧张的气氛更加浓烈。一缓过后,岳阳王举着大碗继续沉声喝道!
“故此,本王今夜设宴,邀诸位英雄豪杰前来相聚,其实是有事相求,还请诸位不要推脱才好呀。”
“哎呦,厉害了我王爷。”
岳阳王刚说完,高台下的夏渊忽然便压着嗓子,明知故问道:“难得呀,原来高高在上,谈笑间便可杀万人的岳阳王爷,也有求人的时候啊?啧啧啧,只是不知道,咱们安王爷今夜所求的是何等要事呀?莫不是想让我等入军随伍,除暴安良吧?哈哈…”
“哈哈!”
“王爷,好雅兴。哈哈…”
第二百三十六章 二船囚徒
“知我者,当属夏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高台上的岳阳王朝着夏渊微微咧嘴一笑:“除暴安良确实就是本王的初心。但,在座诸位皆是一方豪侠,入军随伍此等备受约束的事情,本王自然不会勉强。侠之大者,卫国为民。皇天现已不存,苍天便该当立!人间的正道因果,我等铁血男儿怎能不守护一二?故此,本王有意在南域境内设立一盟,此盟名“正道”,斩奸邪,除污秽,以正天下浩气为盟旨。也趁今日良辰,诚邀在座诸位英雄一同与本王维护南域苍生之安宁!敢问诸位,可有不与本王同行者?”
“……”
岳阳王长长一话说得情并茂,豪情万丈。若不知前因后果的普通百姓听着,指不定还真会被他感动得涕泪横流。可是,场间在座的只有江湖官府中人,又哪有普通百姓呀?岳阳王到底再说什么他们非常清楚,特别是最后一话。岳阳王问的是不与同行者,而非谁愿同行。此间的人都不愿同行,但在此等顺者昌逆者亡的状况下,谁又敢站出来说一个不字呢?
显然没有…
眼看着众人无话,气氛冷淡,岳阳王并不显尴尬。甚至从他那么渗人的笑色中,还能看出他心若泰然。缓了缓,他再高声喝道:“既然在座诸位皆无异议,也就证明本王做的这件事情合得了天意,得得了人心。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何愁大事不成?我等既已天命所归,那便请诸位英豪与本王一同举起桌上酒水,由苍天为证,歃血为盟吧!”
“这…这…”
“嘶…”
“……”
凉气倒吸,惊煞万般。
岳阳王此番喝罢,场间众人是再也把持不住内心的慌意了。但奈何被惊语慌了神的人儿,这这那那嘀咕半天,却怎也没说得完整一句话来。是怕,也是谁都不想当那出头之鸟,被杀鸡儆猴。毕竟高台之上的这头猛虎,在数日来所展露出来的爪牙,已然让人难以盛起抗衡之心。即便有,也就唯有坐首席位上的的那位痞子能有这倚仗与气魄。可是,他此刻却只看不语,不动声色,任谁都看不出他到底打着什么算盘。连他都不作声了,其他江湖人又哪敢多嘴呀?
“呵呵。”
场间没人举碗,岳阳王的微笑逐渐多出了一道狠色。审视此间好一会后,他把目光转而看向高台下的夏渊:“不知夏兄,可有异议?”
“挺好。”
话问来,夏渊颇为不屑地屈起两根手指,敲了敲身前木桌,眼看着高台,便漫不经心回道:“惩恶锄奸,替天行道,匡扶人间正气。如此好事,爷爷怎能有异议?”
两个“挺好的”虽说是有赞同之意,但谁都能听出夏渊话中的轻蔑。岳阳王神色不改,甚至更狠一分,道:“那夏兄为何不喝这碗酒?”
“呵…”
夏渊又是一笑,白眼一番,轻蔑之色更重。敲着桌子,就痞声痞气地喝道:“我说李常安,你是脑子进水了吧?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凭你那几句豪言壮语,杀几个人,唬谁呀?赶紧把剩下的招子都亮了吧,玩虚的真没意思。”
“哈哈。”
或许是被落了面子,又或许是夏渊说得直接。待夏渊说完,岳阳王不置可否地就“哈哈”大笑起来了。
“夏兄果然性子直爽。”
“别绕了,赶紧亮牌吧。”夏渊颇为不耐。
岳阳王放下了高举的大碗,沉眼四望大河上下,酝酿片刻气势方才喝道:“既然渊兄直接,本王也只好勉为其难开这个头了。天道不公,皇道有缺。本王原以为,在座诸位都是有一腔热血敢平公道的真汉子。奈何,大恶面前,还是免不得畏畏缩缩。既然如此,本王便向诸位英雄再送一礼,以证本王护道之绝心吧。”话到这里,岳阳王突然大力一甩袖子,双手挽在腰间后,虎目一瞪,大声喝道!
“送礼!”
“咚咚咚…”
“……”
二字出,数令下!
两岸大鼓齐擂,擂动彻天。
大河之上,剩下那艘还没揭开红布子的战船上,百十号王府亲卫得令,分四角同时用力扯下红布!“哗”的一声,红布如烈焰翻舞,朝四方收卷…
今夜压轴的大戏,终于开场了。
“果然是他干的。”
“靠,全活捉了。”
“……”
惊色如浪涛不绝。
红的血,白的骨,破破烂烂的囚服。
只见这艘掀开了红布的战船,和前面那艘其实并无两样。都整齐排列着数千余个半丈来宽的铁笼子,笼子里有都绑着一个囚犯。唯一不同的,是这艘船上的囚犯,每一个都被铁索贯穿了两边肩胛骨,捆绑得死死,方怕他们会挣脱似的。从他们那憔悴的面容,以及遍体的伤痕不难看出,他们必然曾受过大刑。
而当这些囚犯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场间的惊惧便凝聚到了一个极致。坐在夏渊身后不远处的那位铁扇门掌门,更是没把持住情绪,两手突然紧绷,一下子便站起了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战船东侧的一个铁笼子。
方信身旁的独老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瞟一眼夏渊的背影,尔后低声提醒道:“少安毋躁,他会有分寸的,你莫乱了心神。”
方信还又看了一会,方才不甘地重新坐下,而他的目光却依旧没有转移一丝。其中担忧之色,是不言而喻的。其实吧,或眼生,或熟络,对于这艘战船上的囚犯,在场的绝大多数江湖人都不会陌生。毕竟,这些囚犯在当今南域江湖中,多多少少都有着响亮名声。
好比,方信看着的那位女囚。五十上下,长发邋遢遮了半张秀脸,身上那些染血的衣裳,依稀还能看出他本来的端庄。这人正是那一夜间被清了门户的洛溪斋斋主…
洛颖!
既然她被囚禁在了这里,那其余数千号囚徒的身份,无需多想便能呼之欲出。如果没有猜错,他们应该就是前些日子惨遭灭门的南域各方江湖势力中的大能者!
事情有些儿恐怖…
虽说,在这之前,对于那只摧枯拉朽般般席卷南域江湖的恐怖大手,众人是早有论断的。然,推断也仅仅只是推断,事情不还没有水落石出么?可是,现在事情的真相已经揭晓,众人的心神,却突然多出了一块千斤大石头…
“顾门主果然是落他手里了。”
“要不要动手?”
场间南面靠岸边席位上,一男一女。这两人较之与其他人,有些特殊。因为他们两人是共用一张长桌的,而从他们两肩相靠的距离来看,应该是一对夫妻。
男者寻思片刻,尔后果决地摇摇头,答道:“动不得。”
女者闻言眉头顿时深皱,瞪眼看着男子:“都这个时候,难道你还贪生怕死不成?”
“诶…”
男者很是无奈…
其实哪里是他贪生怕死呀,他们口中的这位顾门主,乃范阳城中数得上号的院府势力,红花会之执掌。
和其他江湖人一样。数日前,官差送来请柬。当时,这位掌门本以为那只是哪家官府老爷家中有喜,请他赴宴门罢了。再加之当时他正在院中招待客人,一时抽不出空闲,也就没把这事放心上。随便安排了几名弟子,便去收了这份请柬…
谁知道,这名送信的官差是眼高过天啊,目中无人不说,压根就没正眼看过那些前来收信的红花会弟子。而那几名弟子也是走惯了江湖的浪荡汉子,做事向来直爽,没多少心机肚量。结果这双方人马没说几句,便在院门外打了起来。那些弟子仗着人多势众,接着把人家官差揍了一个脸青鼻肿,最后连信都没送出,便驱马逃命去了。当时,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红花会弟子,还以为自个只是随手打发了一个不长眼的小衙役而已,没把事情放心上,回去后,随意给院中执事禀报两句,便当作小事把这梁子给过去了。
结果,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可想而知。就连道修鼻祖的分支门庭都被连根拔起的恐怖存在,又哪里是他们这些江湖鱼虾能够惹的呀?当天夜里,红花会数里院落起火,火灭之后再无一人踪迹,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哎…”
扫看一眼大河两岸,男者又长叹一声。
“顾门主对咱们有大恩,况且他惹的这事多半与我们脱不了干系,我又怎能因一己私心,见死不救呢?只是,现在势比人弱呀。不说这两岸伏兵近百万数,光凭那船上的数千官兵,咱俩若硬上,那也是万死无生的结果呀。”
“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顾门主被人斩杀?”女者不让分寸狠道。
男者脸色苦巴,又寻思了好久一会儿,他才把目光投向极远处高台之下那道巍峨身影上。细声说道:“一切看他的态度行事吧,不出意外他必然会出手。”
女者不解:“你怎么知道?”
“感觉…”
“……”
第二百三十七章 死有余辜
“他会出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从来都不是个省事的人。”
“……”
就在这对江湖夫妇私语的同时,场间的惊惧与忐忑莫名地长出了些许畏缩的气息。许多看过战船的宴客,都选择把目光重新移回到了高台之上。还有一部分,则像这对夫妇一般,互相连桌间细声说道点什么。而高台之上,待战船的红布全数收卷起来以后,岳阳王平静的眼眸则逐渐显出一分让人不敢对视的霸道。
看着战船上那一个个铁笼子,他缓声喝道:“这些人,诸位都认得吧?”
轻轻一笑,台下无声,岳阳王继续大声喝:“南域东西南,六十四观纯阳分观主。莫北黄龙刀刀主,三河口五大盐帮执掌,青石会四长老,飞天螳螂白穆。呵呵,每一位都是一方数得上号的英雄人物啊。”
顿了顿了…
岳阳王执起后挽的手臂,指着战船上的牢笼,话锋霎变,惋惜再道:“奈何,知人知面不知心。经略府暗查回禀,本王再三核实。此船上,一千八百七十三人,在这十数年内持强凌弱,为祸一方,皆有暗通敌寇,滥杀无辜之嫌。虽正道有缺,律例不全,但人间自有善恶轮回。得知这一消息后,本王心如刀绞,悲愤欲绝,连日下令遣各城守兵数百万,王府亲军百余万,把这些贼人全数抓拿归案!以待今夜诸位英豪齐聚一堂时,还天下人一个公道!”
“……”
俗话说强词夺理,看来也就莫过于此了。
持强凌弱,为祸一方,这样的罪名于全天下的江湖势力而言,应该都能对得上号。毕竟这本身就是一个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的世道,你不惹事事惹你,你躲都躲不掉。然,暗通贼寇,滥杀无辜这道重罪,可就得斟酌了。大唐南域十数年来,无官府无朝堂,以至于以往有无辜百姓被人夺了性命,那也是赔点银两便能打发走的小事。而这样的小事,在座的数万江湖势力,又有哪家没沾惹过一星半点呢?
所以呀,岳阳王这番话,倒不如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明面上,他说的是那些囚犯们的罪名。暗地里,他却是在隐晦地告诉所有江湖人,你们身上可都是有着命案的,要把你们“捉拿归案”,那只是本王谈笑间一声令下的小事而已。如若你们还敬酒不喝喝罚酒,那战船上的这些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此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无疑就是*裸的威胁呀!
“咳咳…”
然,野狗被逼急了,也是会跳墙的,更何况是人呢?江湖人处江湖事,向来是直接了当,亦少有计算城府。江湖武林之间,从来不缺士可杀不可辱这样的热血气概。比如,场间西南前端,一位身穿百花锦袍的老者,但见他脸呈肃色,扶着细长的胡须,轻咳两声。尔后,平静地看着高台之上,肃然说道:“敢问王爷,何为持强凌弱?”
“这老头是谁?好大胆子啊…”
“无名之辈也敢出头?”
“……”
不出意外,作为除夏渊、陈文书以外,今夜第一个敢于高台之上这位王爷对话的人。老者话说罢,顿时就引来了无数惊目。
“呵呵。”
岳阳王的神色也稍有些许诧异,但在这一笑之后,差异便随之被敛去了。看着台下这位说话的老者,他沉沉笑道:“一介布衣渡平生,四方云游炼丹心。没想到,本王今夜居然有幸请来了一位隐世多年的老学究呀。”说着,岳阳王双手抱拳,朝着老者稍稍行下一虚礼。再道:“晚辈见过布衣先生。”
台下老者颇有礼数,跟着拱手抱拳朝着高台上躬身回去一礼。方才肃色平道:“王爷无须多礼,姚某只是一介山野落魄人,受不得王爷这等礼数。只是,姚某人先前所问,还有劳王爷解惑,何为持强凌弱?”
岳阳王两手重新挽在后腰间,不答反问:“老先生似乎很在乎这个问题?”
“是的。”
老者不掩饰,直接应下:“姚某人乃山野中人,归隐深林十数载,破凡尘,历四方,本不应该再涉足江湖朝堂之事。奈何,门下劣徒今夜就在这船上,姚某人便不得不厚着脸皮为他走上一遭,问一个清楚明白了。”
“恩。”岳阳王不置可否点点头:“先生大义,本王心生敬仰…”说着他话锋渐沉,顿话再道:“只是老先生出此一言,莫非是在怀疑经略府的办案能力?又或者是怀疑本王之信义?”
话深沉,蕴有森森杀意。
老者并没就此退步,他转眼瞟向战船上较靠后的一个铁笼子,继续说道:“王爷言重了。常言道,百密总有一疏,南域经略府已有十二年不曾受理南域宗卷,若出点差漏也是情理之中。姚某自知,劣徒虽生性顽皮,不曾有布施于百姓之善举,但他跟随姚某人于山中修行已有数载,熟读仁者百书,虽仍上不得大雅之堂,但平日行事也算是中规中矩,分得清些善恶正邪之道。现如今,经略府定他扰民叛国之罪,这其中或许有所纰漏也说不定。所以,姚某人才有此疑问,还请王爷明察秋毫。若劣徒真犯有此等大过,那要杀要剐,姚某人心中也好有个知根知底。”
“这老头都是过气的人了,居然有这硬气。”
“嘘,你小声点。”
老者胆子不小,话语中句句平和自贬,不透半分强势。但咬文嚼字中,任谁都听得出他在逼着高台之上的岳阳王,为今夜这艘战船上的囚犯给出一个确凿罪证,这不由得让许多江湖人都为他捏一把汗呀。
“恩…”
细语碎碎,岳阳王沉沉看着老者:“看来老先生是一定要把这个持强凌弱的罪名,给弄清楚了。”
布衣先生再垫垫拳头:“正是如此。”
“哈哈,很好。”
岳阳王忽然豪声笑起,同时不着痕迹地往高台右下方,那位胡师爷站着的地方,使去一个眼色。站于高台之的胡师爷当即会意,往前走出几步来到高台正下方,接着又从怀中掏出一本厚实的册子,迅速翻开。在放过几页后,他看着册子便大声念叨:“南阳兰亭书斋斋主.蓝相离,方启三十年春初,于纭会楼持刀伤人,至三死两伤,后遁逃莫北隐世七年。于新朝一年,趁天下大赦之际,领门徒三十二人回归南域建兰亭书斋。借教书育人之便,散播大逆之言论,愚弄百姓!杀人罪,伤人罪,谋逆罪,三罪加身,当诛!”
“喳!”
“啊…”
“这,这…”
一话罢,一声刀出鞘,鲜血迸溅,惊声迭起!
就在胡师爷话声刚落一刻!战船之上,老者所眺望的那个铁笼子旁,一位王府亲卫突然毫无征兆猛地一下拔出狼刀!二话不说,对着铁笼子里的囚犯,就是一刀砍下!手起刀落,血喷如柱,一颗充满了迷茫与不解的人头,就这样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生生砍落在地…
一下突发状况,是把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谁能想到这位王爷会如此狠辣呀?说杀就杀,不留半分缓冲空隙。让观者措手不及,同时也让那死者死得莫名其妙。
“好歹毒的手段啊…”
场间南边,那对伺机出手的夫妇,同样也是看了一个措手不及。而男者深皱的眉头皱得就更深了,眉宇间多出了许多犹豫:“此人杀心好狠,仅凭一面之词便取人性命。这死无对证,即便再大的冤屈也无人可述,他想定啥罪也就是啥罪了。”
“混蛋!”
男者身旁的女者低声一骂,道:“难道他真不怕引来公愤,大伙群起而攻取了他狗头上酒么?”
男者扫眼四周,无奈反问道:“你瞧这里头,又有谁能有这胆子呀?”
“……”
女者牙咬,两眼狠狠地盯着高台上,没在说话。与此同时,高台上的岳阳王也把目光投向了战船之上,他漫不经心地豪气喝道:“老先生,罪证确凿,你徒儿也算是死有余辜。不知道,本王给你的这个答复可能满意?”
自胡师爷开口,到战船那头刀落血渐前后,台下老者的情绪都没有太多的变化。似乎刚刚被斩杀的人,只是一介路人而已,与他并无半分可言关系。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坐在他附近的人,便能明显感受得到一股含而不泄的冷意,正徘徊在这位布衣老先生的周遭。
很显然,他怒了。
话说匹夫一怒,是血洒五步。天子一怒,便伏尸万里。这位布衣先生既不是草莽匹夫,亦不是九龙天子,只是一介隐世智者。而,智者之所以被称作为智者,那是因为他们的怒火永远都会被理智深藏心中,化利刃千万,司机而发!
常人看不到的怒火…
“呵呵,很好。”
自嘲般轻轻一笑,布衣先生双手抱拳,朝着高台之上掂了垫,平静道:“王爷英明,劣徒持强凌弱,罪证确凿,确死有余辜,姚某人明白了。”
“明白便好。”岳阳王沉沉收回目光,没理会含在老者冷眸之间的杀机,环视一眼高台之下。再喝道:“苍天在上,在座诸君若也觉得本王此举哪里还有不当之处,亦可一一列举。本王今夜里,定当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方才罢休。若是没有…”
岳阳王话未说完,就在这时…
“谁说没有呐?”
“……”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夏渊搞事
“谁说没有?”
痞气一声起,问断一席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场间所有目光,顿时顺声而望…
望,高台正下,但见原本坐首席上的夏渊,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了身来,此刻正迈着嚣张的八字步,朝着高台正下方,那位捧着书册的胡师爷走去。
而与此同时,一些细心的人,都留意到了一些微末细节。隐藏在宴席场间各处的数千号“死而复生”之江湖人,此时此刻,都不着痕迹地握上了自己的兵刃,原本平静的眼神,也随着夏渊的一话问出,盛起了许多谨慎。给人感觉,夏渊的问话,更像是一句早有预谋的伏手江湖暗语!
大河两岸以及甲板之上的把守官兵,也同样如此。目光如炬,紧盯高台上下。手握刀柄,狼刀含锋,静待那一丝风吹草动,随时便能钢刀出鞘,破长风十里!今夜的压轴大戏,似乎正在悄然进入*,原本就充斥着血腥的空气,此时显得更加冰冷。冷得一些身子单薄的江湖人,都不由自主地拢起了袖子…
“莎…”
轻抚长袖,高台上的岳阳王俯视着高台之下:“不知夏兄还有何疑惑?”
“我的疑惑多着了,只是过江龙不压地头蛇,这些虚的玩意,我问了也白问,不问也就罢了。”夏渊没抬头,也没有停步,一路迈着八字步,便来到了胡师爷的身前。一声不吭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册子,拿在自个手里就翻阅了起来。作态之嚣张,是完全没把高台上的岳阳王放在眼里啊…
而这个时候,只要是熟悉夏渊的人都知道,他准备要耍横了!
夏渊从来不善于与人讲道理,他的道理便是没有道理。横行无忌就是他行事一贯作风。如果他要为动手而找理由,其实就是平白无故盖人一巴掌的事情而已。所以,夏渊想做什么很多人都能猜到,而高台之上的岳阳王,作为与夏渊同为一个时代的的人物,他又怎能不知道呢?
即便不知,那也只是假装不知道。
“那夏兄此番又是何故?”岳阳王没有过多动作,淡淡问去一句。
“莎莎…”
书页轻翻,来来回回。
“飘雪坊,于贵阳立派,以收容孤女为幌,大肆行人口贩卖,私营青楼之事…”
“无魂枪.鄂均衡,于永和镇聚众生事,伤人六十,死十二…”
“百变门主.薛千,于霖雨坊与人发生口角,大怒之下持刀杀人…”
“嗯,确实是罪可致死,死有余辜啊…”
“……”
看着书册,夏渊随意地念出了其中几段简要,尔后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合上了书册,方才抬头看着高台上,调侃着问道:“可是安爷呀,咱家有几位不成器的小弟也在其中,爷爷可不能白白看着它们被你砍头的呀,你说这事咋整?”
“呵…”
岳阳王眉头一挑,颇有深意一笑:“这话好说,既然是夏兄的人,那就是太傅门下了。太傅治国于天下有功,只要不是罪大恶极,那太傅的面子怎也能为他们留条性命不是?只是不知道夏兄要保哪些人?”
话阴森,似另有玄机。面对夏渊挑衅,高台上的岳阳王似乎有所退让。但,今夜正是两虎相争时,这又怎么会不进反退,弱去自己威风呢?
其中玄机,实在让人不解…
“那我先替这些不识事的小弟,谢过王爷大恩了。”
嘴上说谢,夏渊却没有表现出半分谢人的动作与神情。他随意地把手中书册塞回到胡师爷的怀里,尔后转眼看向不远处的战船之上。阴声怪气道:“爷爷我要保的人可有好哟。”
“但说无妨。”岳阳王沉声应道。
“哈哈,好。”夏渊饶有玩味地哈哈一笑,狗尾巴草高翘:“既然王爷爽快,那我也不拖沓。”说着,夏渊缓缓执起手来,指着方信紧盯着的那个铁笼子,痞气道:“这个…洛溪斋.洛颖,是爷爷新收小弟的媳妇儿,她若是死了,爷爷以后可就没面子在江湖上混咯。”
“喳…”
夏渊刚说完,坐在他身后数丈远处的方信就是两手一下绷紧,情绪没忍住。
高台上的岳阳王,挥挥手掌平声道:“此人罪不至死,可赦。”
夏渊没搭理,平举的手掌往右稍稍移动一分,再指着另一个铁笼子,痞声道:“呐个…三水灵鹫宗的小子,他爹往些年是跟我混的。现在他爹归天了,留下这小侄子,爷爷我怎么也得救一把不是?”
“此人无命案在身,可免。”岳阳王继续应道:
夏渊依旧没回话,又指着另一个笼子道:“这个,付家的老头子,当年他儿子是爷爷的跟班…”
“此人可免。”
“那个…莲花庵的老尼姑,她亡夫是我手下兄弟的拜把子…”
“此人可免。”
“那个…白衣秀才,好像是我干儿子的远方亲戚…”
“可免…”
“那个…红袍子的牛鼻子,他欠我酒钱…”
“免…”
“那个…满脸胡渣的乞丐…”
“免…”
“那个…”
“……”
场面有些难懂…
一人得寸进尺,一人连番让步。
夏渊一口气连续点了数十个铁笼子,不知真假地都把他们与自己扯上了干系,而高台上的岳阳王,则眉头也没皱,接连免了这数十个人罪责。直到后来,他似乎是有些烦了,连“此人可免”简略成了一个“免”字,敷衍了事。他两这番作态,可是把场间的人都给看懵了。不是说好的龙争虎斗么?咋就成这个样子了呢?这到底唱的是哪出戏呀?
“这夏渊数十年不变,搞起事情来还是一出出的。”
唯有一些眼尖的人,从这里头看出了些许端倪来。可是,也正因为这些端倪,让得他们都不得不谨慎了起来。
“上虎山,撩虎须,接下来可就真要干架了。”
西南边,绿袍文者淡淡说道。在他身旁的黄袍文者则看了看大河两岸的守卫军士,接过话悄声道:“数千对数十万,他哪来的倚仗?”
绿袍文者先是瞟了瞟眼前不远处那位粗鲁汉子的背影,方才说道:“他应该知道那痞子倚仗来由。”
“莎…”
没等黄袍文者回话,坐在绿袍文者身前的粗鲁汉子便转过了头来,憨笑道:“两位先生莫着急,渊爷行事自有把握,我等静看便是了。”
“额…”
话说得婉转,但粗鲁汉子是间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了。两位文者见状也不好继续追问,毕竟于今夜局势而言,他们没有这个了解的资格。而另一头,高台上下的一指一应,来来回回好长一段时间,这无聊且重复的戏码,一直到…
“那个,被揍成猪头的牛鼻子,我认得他,他是我远亲表弟他大姨妈的发小。”
“……”
夏渊把手指指向船舱靠外头,那个铁笼子里头困着的是位半死不活的老道人,当他道出缘由后,高台之上的岳阳王却并没有像先前那般道出一个“免”字。而是饶有玩味地看着夏渊,一话不说。而夏渊显然留意到了这一个转变,便没再把手指指向下一个铁笼子了。而是缓了缓嗓子,抬头对上高台那道扫来的目光。同样不话…
因为,那位半死不活的道人,正就是纯阳宫的人。
“呼呼…”
凉风冷兮,山河水涌。
十里浪拍,鱼儿难跃。
冷风呼临,带起衣袍飘飞。两道相对而视的目光,生生把场间的所有声息压到了极点。无人言语,气氛沉寂,任谁都能感受到,那两股无形的威势正在高台上下互相冲刷着空气。就宛如两军对垒时候,列阵擂鼓的前息,唯凉风带血提前侵袭,非常压抑。
“怎么不允了?”过了许久一会,当凉风息下些许步伐,高台下的夏渊抖着嘴上的狗尾巴草,痞声喝道:“莫非爷爷我的面子,值不得这个人情不成?”
“哈哈…”
岳阳王忽然豪声笑起,摆手说道:“我与夏兄相识多年,太傅又乃三朝皇亲启蒙。这面子,若能给,本王必然得给。”顿了顿,岳阳王话锋突然已冷“只是无规矩就不成方圆,有些人罪无可赦,本王也无能徇私不是?”
无规矩不成方圆,岳阳王这话说得有些可笑,也可以说,他这是在用一个看是理所当然的道理来反压夏渊。因为这里是大唐南域,高台之上的这位岳阳王就是南域的规矩!
说白了,他就是不想卖夏渊面子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夏渊必然心知肚明。只是他并没揭穿,装着半懂不懂地样子问道:“啧,王爷说得可对,无规矩不成方圆…”话说一半,他两眼突然一瞪!同样话风急转,就是一声大喝:“但,爷爷我就是要这人,你又当如何?”
“噌噌!!”
刀出鞘!寒光烁!
映瀛水成繁星点点…
无需岳阳王答话,随夏渊大喝一声起!两岸驻守的军士,以及把守在甲板之上,战船之上的王府亲卫,共计数十万人马,同时拔刀出鞘,刃指高台下!一时间杀气四溢,寒光冷冽,数十万人马就宛如卧虎起身,利爪伏地,紧盯着高台下的夏渊不止低吼。
这时,高台上的岳阳王,方才把两只手掌往下压了压,示意按兵不动。尔后朝着夏渊淡淡笑道:“此人乃高阳城纯阳分观观主,纯阳宫执剑一脉三代弟子。当年北贼南侵,他虽没执刀在手,但私通贼寇的罪名他跑不掉,岳阳遭劫他得抵命。夏兄确定要保此人?”
对于周遭上下数十万道刺来的冷光,夏渊的神色没显多少退让,反而骨子里的嚣张气焰,更烈一分。朝着高台之上,痞声喝道:“俗话说的好,打狗还要看主人。他怎么说也是奉仙师叔养了多年的老狗,即便犯了大错,但要管教那也是纯阳执剑脉的事情,还轮不到你出手。既然如此,那我保他回家受罚又如何?还轮得到你管么?”
“剑神已经隐世多年。”
岳阳王不喜不怒地平平说道一个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实。尔后他缓了缓,再补充道:“而且,你也不是纯阳门下,所以这人你保不了,至少你还不够资格…”
“资格?”
“呵呵。”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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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狂傲无边
“资格?”
深深两字反问,嘲讽一笑轻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随着夏渊一笑起,淡去的寒风逐渐又一次冷下许多。
冷人心,冰刺骨,一股隐伏在大河上下的杀势气息,随之吞噬掉了此间所以安静!
随夏渊一声高喝,数千号隐伏在宴会各处的江湖人,都无声无息地相继站起了身来。手执兵刃,冷眼遥望高台,淡淡的各色气芒由他们周身各处绽起,如寂夜中的鬼火,照亮许多昏暗。
“两虎相争,在所难免。”
这是此间所有人的念头,只是大战在即,数千对数十万,双方实力差距之悬殊,夏渊的手段还够看么?显然不够看,如若他的手段真只有这几千号人,那便如同高台上的岳阳王先前所言,夏渊还不够资格!
可,事实真会如此么?
必然不会,没人会认为夏渊的手段就只有这些!否则,他便不是那个横行无忌,统治一个时代的象王.夏渊!只是当下没人知道,他剩下的手段还有多少,又藏在哪里,何时出手罢了…
“哈哈,想不到二十年不曾回来,居然有人跟爷爷我提资格。哈哈,有意思,有胆识!”夏渊放肆笑起,寒风呼,顺着他的脸颊刮向大河两岸,使得河水里的波涛分不清是浪涌还是风动。轻轻侧目,瞟眼河面上的波涛,夏渊两眼一瞪,就是一声暴喝!
“给爷爷我告诉这王八羔子,什么叫做资格!”
“吼!”
“哗哗哗!!”
“喳喳喳!!”
“上!”
“杀!”
“……”
一声暴喝,寒风急烈。
恰似象啸九天雷震,震十面八方水波迸绽!
甲板内外,战船左右,大河之下,随夏渊一声暴喝,无数道人影如水中鬼物一般,突然疾掠出水面!万千水花如油炸迸绽,更似倾盆大雨突然暴下!千钧一发之间根本不给看客半分缓冲思绪的时间。只见四面杀声已然迭起,银光化龙蛇闪动,无数人影携银剑出水,踏浪飞掠!恰似无数道风驰电掣的银色闪雷,由十面八方朝着大河之中的战船疾掠迸射!
“是纯阳宫的人。”
“噌!”
“喳喳喳!!!”
“啊…”
银龙雷舞,风随电闪。
白衣道冠,三尺寒芒,汇聚银海一片。
数千道人,默契非常,无需言语,突然由灜水河下绽出水面直掠至战船,前后一瞬间形成数次闪雷般的集杀攻势!数千道剑汇龙船,瞬间如九天闪雷,一下雷动而过,照亮了半边黑夜,也生生刺疼了场间所有人的眼睛。以至于一场本应可以激烈的交锋,就在这银芒迸绽的恍惚一瞬间,便被压制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啊!”
“喳!”
“救我…”
“杀!”
“喳喳!”
惨叫声起伏…
银光闪,血光现。
那就像一把在黑夜之中突然刺出的快剑,快至突然。战船上的王府亲卫,大多数都在没产生反应意识的情况下,便被疾掠而来的银剑刺入了心腹。即便有修为高深者,那也仅仅挡住了第一浪剑势,当他们即将収刀蓄力再行招架时候,便已经被后至的银剑,砍去了头颅。只有极少数的百十号军将还能有招架之力。
“喳喳…”
“……”
只有数十个呼吸。
血如花绽,剑成烈蜂。声渐小,刃归鞘…
说时迟是那时太快,这一刹那的交锋仅仅只维持了数十个呼吸。而数十个呼吸以后,战船上的血水足足涨起了七分有余,那些王府亲卫,无一例外非死即伤倒在地上。而那近三千号化作银电迅猛疾杀的人影,也完成了他们的任务,拖着一身湿漉漉的道袍站在了战船之上。
“噌…”
银光似焰,渲染四方。
冷目肃然,神色狠绝!
三千道人,皆头戴嵌龙道冠,身穿白龙银袍,手执三尺银龙剑!如此装束,当今世上除了道祖纯阳宫以外,便别无他人。他们都是纯阳门下!为首站船头者,正是那前不久由岳阳楼跃下的三十七位纯阳分观观主!而其余的道人,从他们衣着打扮和面目容貌看去,应该都是南域纯阳各分观的执教道长。
很显然,这是一场蓄谋多时的刺杀行动。
因为无论是周遭看客,还是两岸的驻守军士,绝大多数人连此间事情都没看得清楚,战局便已成了定局。若非蓄谋已久,演练多时,即便这些前来突袭的人是执天下道首的纯阳门下,也不可能完成如此迅疾的杀戮手段。
“放人!”
新血由船板溢下,沿船体流落河水,在火光的照耀下逐渐的染去半个河域。极简二字,不带半分质疑,由为首的老道人嘴里喝出。而高台之上的岳阳王,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把这些瞬间斩千人的屠夫放在眼里。他的目光一直都投放在夏渊的身上,待道人两字喝出好一会,他才平静地开口说道:“这就是你的后手?”
高台下的夏渊,神色同样平静,甚至是更加淡然。痞声回道:“能打你脸的手,都是我的后手。”
“恩,这句话很实在。”岳阳王似有同意,点了点头。尔后一手朝天缓缓举起:“那就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这个资格吧。”
“列阵!”
“上弓!”
“喳喳!!”
“澈澈…”
高台手起,大河上下,顿时剧动!
两岸王旗招摇,河面战帜高挺!令声杀意气贯如虹,两岸驻守军士前排转后列,后列拉弓抽箭上弦,瞄准战船之上数千纯阳道人。数十万箭刃映明月寒光,数十万道无形的铁血杀意成狂风飞扑,伴浪涛滚滚。原本就充满血腥的夜宴场间,霎时间盛起了凌厉的沙场烟硝!
又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一个战场。只要高台之上的那位王爷一声令下,万箭便会齐发,此间明月便会被无尽的箭雨遮蔽,而那艘染血的战船便会数息间变成一只刺猬,沉入河底。在数十万人的战力之下,任何个人的力量便变得太渺小。如果,夏渊一方没有更多的后手,那即便他是巅峰王者,也无法做到力挽狂澜改变这一个事实。
“呵呵,有意思。”
轻轻一笑,抖擞的狗尾巴草随着冷风忽上忽下,夏渊的神色依旧平静,一副心有成竹的样子。但在他身后的那几位七星院长,以及与他同行而来的各院府高人,可就淡定不下来了。虽说现在两岸军士执弓的瞄头,指的是远处的战船。但,若船上的纯阳道人真的就这样被击杀了,那这事情可就不好玩咯。先不说他们生死如何,至少夏渊这一方自今晚以后,可就真没那说话的资格了…
“呵呵。”
轻笑再起第二声,看得出夏渊是真淡定。十数万满月大弓就在眼前,他傲然无惧。真不知道他是足够倚仗,还是真的嚣张无边无际。夏渊道:“爷爷我当年随着村长和奉仙师叔从长安一路南下,上纯阳,下断崖,过荆州七十六郡,血渐南北四千万里路,直至岳阳死战天下十方英豪。遇到的狗腿子、虎皮子,见过的刀枪剑戟,挨过的血口翻白肉,比你这辈子见过的都要多。你以为,就凭今夜这点人马拔刀挽弓,便能把爷爷我给唬住咯?”
“莎莎…”
岳阳王把手重新挽回到后腰间,一副傲然独立的样子看着高台之下:“夏兄严重了,你乃太傅门下,往深里说你我也算同出一脉,本王又怎能对你动刀子呢?只是…”岳阳王顿了顿,接着续道:“只是天有道,人有理,万事总得讲规矩。今时已不同往日,今夜的岳阳也并非当年的长安,现在的李常安更不是当年那位独钓寒江的安王子。不管话怎么说,你既然要留人,那就总得说话讲辈份讲资格不是?”
“啧啧啧。”
夏渊不屑怪声起,蔑慢道:“啧啧,雏鸟长毛变凤凰,泥鳅入海自为龙,你还真够嚣张的。”说着,夏渊音色一狠,狠声喝道:“如果爷爷我就是不和你讲规矩又如何?”
“不如何。”岳阳王神色不变,缓缓笑道:“你可以走,只是这船上的人,都得留在这里而已。”
“哈哈!”
岳阳王说罢,高台下的夏渊便莫名地张狂笑起了。笑声之大,比之前两声更大且截然不同,嚣张之气传遍九霄上下,让人听之即刻神色一震!熟悉夏渊的人此时此刻则都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
因为,夏渊笑了。
此笑非彼笑,是猖狂之笑。
虽时隔多年,但谁都不会忘记当这道猖狂的笑声响彻心扉时,它背后所代表着什么。毕竟,在那个被痞子统治的年代,这道笑声就宛如一只大战前夕的攻阵号角一般,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骨子里。每当它真正猖狂笑起的时候,那便代表着这把嗓音的主人,即将发怒了!
而且是狂怒!
象王怒时,象踏九州!九州都能动荡的手段,敢问有谁能忘?
“哈哈!”
“哈哈!”
笑声叱诧,回响长鸣,如万鼓齐擂,似惊涛拍岸,久久不息。夏渊是真的笑了,也是真的怒了。随着笑声的狂意渐高,他眼中的狠意逐渐凝了一道冰冷的杀机…
“呸!”
笑过好久一会后,夏渊突然大力吐掉了嘴里的狗尾巴草。尔后两眼朝高台用力一瞪!就是一声充满狂意的暴喝!
“傻孬,你敢吗?!”
吼!
呼呼…
一声暴喝,狂风迅起,如九天雷鸣,彻响天地。让此间听者,顷刻感觉到一阵刺疼的耳鸣。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件情理之中,骇然之外的惊悚事情,终于发生了!
大河上下两岸,四面八方,十数里开外…
“喳喳喳!!”
“刷刷…”
“榕林怨军在此!”
“十二连环到!”
“东林拐子到!”
“襄阳纯阳!”
“渔阳纯阳!”
“孤山集…”
“……”
第二百四十章 伏兵百万
“喳喳喳!!”
“刷刷…”
“榕林怨军在此!”
“十二连环到!”
“东林拐子到!”
“襄阳纯阳!”
“渔阳纯阳!”
“孤山集…”
“……”
几乎就在夏渊一声暴喝的同时!
四面八方,号声迭起!十数里开外,那数十万持弓军士之后的楼宇门庭间,大街小巷各处,草丛大树周遭,突然间亮起了无数火把!如繁星,如烈焰,在这些灯火通明的映照下,即便相隔十数里的瀛水河上,都能看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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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他们着装各异,年纪不同,有面目狰狞的匪人,有布衣整洁的文人,亦有头戴道观的道人!唯一相同的,是这些人手里都拿着一把黑漆铁弓,而弓箭的瞄头,正对着附近把守着的持弓军士!很显然,这些人亦是早有预谋埋伏在此,等的就是夏渊那一声令下。箭上弦,弓满月,取人首级!
腥风已至,血雨将临。
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到底有多少,一时间没人能够分辨得清楚。但从这四面八方,方圆数十里的包围圈中,可以粗略预估,这十面埋伏着的人数,绝对不会低于那些驻守在大河两岸的军士!也就是说,他们至少也有数十万众!
“这…”
“这贼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孤山集远在瞿塘峡,他们怎么山长水远跑这里来了?”
惊诧那是必然的,但在这份惊诧的当中,这些埋伏者的身份其实并非重点。因为,不久前夏渊喝出那数千号死而复生的江湖人,以及此刻正执剑守备在战船上的纯阳道人,都已经为大伙摆明了这些埋伏者的归属。所以,他们真正惊诧的,其实是这数十万人马,到底是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埋伏在岳阳城里的…
在这其中,必然有大蹊跷!因为,纵使江湖中人,获取信息的渠道有限,但数十万人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呀,他们若要隐伏在岳阳城中,即便手段在隐秘,那必然就瞒不过高台之上,那位岳阳王的耳目。可是,事实恰恰就是如此之不可思议地发生,他们真真却却的就是藏起来了,而且没被发现。
夏渊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样一个谜团,很快便让疑惑的情绪压过了此间惊诧的气氛。即便是像李清风,吕随风这样一直跟在夏渊左右的人儿,也不由得绷紧了脸颊。因为,在今夜里,实在有太多他们无法揣测与预知的事情发生了。在这之前,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北边那位大谋者,原来在南域之内还存有如此能量,也根本不知道夏渊还有这么多的安排。
“或许,这也只是他的冰山一角吧。”
“这么多人,绝对不可能浑水摸鱼的。”
而某些脑袋子灵光的江湖人,则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们把先前那数千号死而复生的江湖人,和战船之上的数千号纯阳道人,以及现在出现的数十万伏兵,全部联系在了一起。一只隐藏在今夜的黑手,随之不得不漏出一丝痕迹。
“很显然,这是他故意放进来的。”
“那痞子?”
“不是…”
“谁?”
“李常安。”
“……”
城北巷街小楼上,酒见底,凉菜无多,就剩花生米。三位把酒小食的老头子都眯着眼睛,审视着不远处楼阁周遭那些突然亮起的火把。
若果说,作为局外人,谁最清楚这些埋伏者来由的,那就莫过于这三位老头了。在数息之前,他们和瀛水河上的江湖人一样,同样是被这突然冒起的火把与人,惊出了一身冷汗。在这之前,对于这些人的存在,他们并非没有留意到。只是这些埋伏者在他们乍起之前的隐伏工作,做得实在太好了…
在这之前,好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一个个都把自己伪装成了路人,食客,或游手好闲者等等,和往常的江湖百姓并无异样。只是当夏渊那一声张狂笑起时,事情可就大变样咯。数道明火在城中各地燃起,这些伪装的人都在这一个瞬间,仿佛从兔子变成了狮子!化作无数道残影,以极其迅速的速度与默契直扑附近的集结点。从那些早就放置了兵刃的隐秘出,取出了长弓,再拉弓上弦,箭指四方!
而所有动作,则只用了夏渊三声大笑的时间…
如此看来,确实是一个阴谋,而且是早有预谋!
“啵吱…”
惊色渐缓,老嘴黄牙细嚼花生豆。精神最为饱满的那位老头子,很显然是揣测出了一些道道。接着前者的惊诧,柔声细道:“方圆数十里包围圈,即便是这痞子虚张声势,那也得埋伏十余万众。这么多人潜伏岳阳,纵有连日南下宴客做掩护,那也不可能做得到无声无疑,而李常安必然也早就察觉到这道伏手。可是李常安没有阻止,还逼着那痞子连翻两张底牌,这只能说明今夜的一切他早有准备了,也包或夏渊的这道伏手。”
气息最弱的老头似乎听不懂其中道理,皱着眉头便问道:“咳咳…可是,他图的又是什么?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就算他有十足把握吃掉夏渊,那他也完全没有必要让夏渊落得这一手呀?己消彼长,百害而无一利,纵然最终赢了,他也得受损不是?”
“不是,你想错了。”
前者摇摇头,遥望着瀛水大河中央,接着缓声道:“或许说我们都错了,是从一开始就看错了,也算错了。一山二虎必相争,但若有猛龙在侧,又或数虎数十虎在旁,那便争不起来了。明面上,这痞子和李常安看似敌人,实则他们却互为盟军。因为自始至终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嗜血京都,抢下那把龙椅。今夜这祭奠之事,再怎么看也就是一场屁话。他们真正要做的,无非是借祭奠先人著名,让全天下的人看到南域这里的大势。同时也是让南域的江湖,平复下那摇摆不定的心,以便日后一个后院安宁。”
“啪!”
一直没有说话的第三位老头子,这时似有大悟,突然一拍桌子,接过话来,速道:“所以,李常安才会用铁血手段,在数日间,肃清了一遍南域江湖朝堂。就是为了这一道震慑!这叫敲山震虎!震南域人心!”
“呵呵,应该只说对了一半。”精神饱满的老头子笑道。
“一半?”前者不解。
“是的只对一半…”
老手指起食指细细搅拌着瓦碟里的花生豆,老头子接着说道:“李常安确实是在敲山震虎,但要敲的并不仅仅只是南域,而是大唐天下。”
缓了缓,话风稍转。
“如先前说的,他很有自知之明。他清楚自己的斤两。纵使他倚仗再大,又有圣人庇护,但面对整个大唐他依旧弱势。故,在夺势的同时,还需借势!而普天之下,能借他势的人并不多。在这其中,鬼谋便最重要的那人。反之,鬼谋在北茫蓄势二十载,凭他的能耐必早以成气候,即使是通天塔上那位手掌大唐的国师,也得忌他三分。但他若要南下重归大唐,北有黑蟒挡道,中原有龙虎傲视,他依旧缺少一个里应外合的支点。故此,早在当年大战之初,他才会埋下数千伏子,为的就是应付日后的万无一失。”
“唉…”
说着,话者长长一叹:“在这其中,或许还有许多我们无法揣摩的因素。若大师姐能来,她应该能全部算得清楚。但很显然,李常安必然对此必早有预料,又或者有人曾向他透露过什么。而他缺少的,也恰恰正是鬼谋这一把由外而内捅入的刀子。这是他的一个机会,也是他与鬼谋的默契。所以,他才会故意让夏渊把人给放进岳阳,给夏渊今夜借势做一个铺垫,南域这个支点上,立下一根旗杆,以图他日南北合击之局。或许便是如此吧…”
“……”
南风有血,北风闻腥。
小阁楼里的这位老头子虽然说得有理有据,铿锵有力,似乎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许多暗潮。但他毕竟只是天下之人,目光所及看不到九天苍穹。殊不知在他说别人只说对了一半的时候,其实自己也仅仅只说对了冰山一角。北边那位大谋者,谋已登天,他设的伏局又怎么可能让凡人看得清楚?
另一头。
遥看瀛水河上浪滔滔,风萧萧,十里肃色渗人心肺。高台一令喝,是八方军将挽弓上弦,欲以寒光血染黄水。台下一声笑,则是十面埋伏万军满月,就等那一个漫天箭雨遮云闭月。数十万对数十万,可以说是不分伯仲间。如若双方真要战起,那确实就是一场能让风云变色的较量了。不说生死能有几何,光说那双方将士留下的鲜血,便绝对就能让瀛水流域,方圆百里内的百姓断水数日。
“问你了,你敢吗?”
寂静多时,高台下的夏渊似乎等得不耐烦,便朝着高台上方嚣张地催促一喝道:“不敢就给爷爷我认这个栽,把人放了!”
岳阳王无声笑之,像懒得搭理,一言不发。只是脸色中盛起的玩意,却让人看不出到底是轻蔑还是在自嘲。他静静地看着远处盛起的火把,平平静静地看着…
这种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东北面,一艘并不显眼的商船,船舱的大门在数息之后便被人轻轻打开了。清脆的开门声音,在寂静的气氛衬托下,显得非常清晰。
“是她…”
“他们怎么也跑来南域了!”
“他们不是在十二年前就已经不再走入南域了吗?”
“……”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东洲舞氏
“是她…”
“她们怎么也跑来南域了!”
“他们不是在十二年前就已经不再踏入南域了吗?”
“……”
一浪并不亚于先前数次变故的惊色,随着远处船舱里头的人走出,传散开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是一袭紫衣。
衣色纯紫,有凤鸾精绣呈紫凤祥舞势。紫得鲜艳,似紫罗兰初开的娇媚。而在大唐的某些特定的区域,这样的紫色,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它所代表着的,是一种不可玷污的高贵!就宛如翱翔于苍穹深处的鸾凤。
而此时,穿着这样一件紫凤衣裳的是一位半老女人。年逾五旬上下,肤质余有光泽,精神饱满非常。身材不肥不瘦,恰恰刚好,媚而不妖。眼角两边虽各有数道粉黛亦难以掩饰的鱼尾纹,但这并不能完全遮盖她曾经的芳华。想必年轻时候,她也曾是一方倾城倾国的美人。
此人,在座的许多江湖人都认识。即使有不认识的,至少也曾经听说过她的名号。毕竟她的身份,以及她所代表着的势力,从来都没人敢之轻视。即便无法无天的夏渊,在她面前也得收敛七分气焰…
她姓舞,名宴,东洲舞陵人。
她年轻时候的美貌,堪称人间第四绝,也就比当时京都那位天字第一号花魁略逊一筹而已。曾拜倒在她紫荆裙下的皇孙贵族,武林豪侠,足已让那个年代的大唐江湖朝堂点去十之一二名号。虽其中必有夸大成分,但管中窥豹,她当年芳华是何等绝代,亦可见得一斑。而提起舞宴之名,便不得不提另一个人…
夏渊。
江湖传闻,四十年前,京都那一场设在御猎山庄国考,便是夏渊与舞宴第一次相遇的地点。也就是这一次相遇,使得当时已露头角的夏渊,深深爱上了这个女人。在那场国考的终点,本是敌对的两人居然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联合了双方势力,形成内外夹攻之局,以摧枯拉朽之势践踏了一遍当届万千考生。最终在登顶夺旗一刻,夏渊迎着万众惊讶的目光,弃权而去。使得舞宴一方轻而易举地拿下了这届的头筹,名扬天下。其中猫腻,则无需多言…
在这后来所发生的事,就不是什么传闻了。那是京都城内妇孺皆知的事情,而从某个角度上说,夏渊当年欺压京都千万里的恶行,也离不开这个女人。无它,谁都有年少轻狂时候,为博红颜一笑,长上三分薄面,欺压下同辈少年郎,展示一下自己的威风,这又有什么出奇?当年的京都就流传过这么句话“舞宴笑,痞子刀。刀光剑影,只为红颜笑一朝。倾城美,切莫瞧。王侯将相,泼皮文豪,见了都得逃!”
这么段童谣,虽是在讽刺说夏渊的无法无天之举。但,如若细品,其实不难从中品味出舞宴对夏渊曾经的影响。
然而…
一段本应富有传奇色彩的爱情故事,上天并没有给它应有的眷顾。由于种种阴差阳错的缘故,在接下来的数十年间,夏渊与舞宴都没走到终成眷属的那一步。直至二十年前,那一场惊世大战之始,夏渊随鬼谋护太子南下,与皇策决战于岳阳。舞宴随宗族东归舞陵,遥看天下纷争。从此以后,大唐江湖朝廷再无两人的流言蜚语,而这两人最终也不曾有所开花结果,如今男有子名夏侯,女至今仍未出嫁。今夜,一段被搁浅二十载的感情,再度于瀛水相逢,将会演绎一番怎样的角逐,那便得留给明月去期待了。
又然而…
这段曲折的感情经历,并不能代表舞宴的所有,更非此时此刻在场所有人惊讶的重点。
舞宴,姓舞。
一个独一无二且无比尊贵的姓氏,它只存在于大唐东洲西北部,一个名舞陵的风景秀丽之地。相传这一个姓氏,是由一只证道登天了的九尾狐狸与一只生于仙界的孔雀所繁衍的后代。因此,他们的血脉中,世代传承着一种极其强大的天赋,名“念”。
世人称之为“大念迷心”。
这是两种修行的法门。前者大念,承自孔雀先祖的天赋,以意念控人四肢百骸,肉身行为。念至大成者,更能以一己心念遥控千人为己所用。后者迷心,承自九尾媚术,举手投足间便能迷惑人心,让人神魂颠倒。迷心者少有大成,一是因为舞氏传承至今已有百代不止,他们的始祖血脉早已稀释大半。二是因为修迷心者本身资质,大多达不到这媚术的门槛。所以,历年来舞氏中人能把迷心术修至大成者,那是屈指可数。
今近百年来,仅独有一人可以…
圣姬.舞凤。
仙人门下,天地间仅存的十八位圣人之一,同时她也是舞氏一系的老祖宗。现今她的媚术造诣到了何种地步无人得知,但数十年前她还没拜入仙人门下时,便被世人冠以天字第一号花魁之称。一身媚术之犀利,是她所出没之处,狂蜂乱蝶万万数计。而今她虽早已退隐幕后多年,但谁都不会怀疑,待哪天她性子上来了,摇旗一喝,便能喝出无穷无尽的老妖怪来为她舍生忘死。
这么一位可怕圣人,便是舞宴的姑母,而舞宴则是这一代东洲舞家的家主!但,她的能耐仍不仅仅止步于此…
她还有个妹妹,叫舞媚。
在大唐南域,特别是在岳阳城中,一个无限接近于鬼谋的禁忌名号。因为,她还有两个称呼,一尊称舞王妃,二尊称舞皇后!曾经她是岳阳王最宠爱的女人,现在她是金銮殿上那位天子的皇后!虽不曾在世人面前露出过手段,但谁都知道,现在高台上的那位王爷之所以能活到今日,便是她的功劳。而在某种层度上来说,她是一位能让当今天子屈尊的女人!
圣人之后,皇族贵亲,东洲舞氏家主,夏渊的旧情人。拥有诸多头衔加载一身的舞宴,今夜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这里。这其中所代表着的深层含义,可实在让人深思无限。
“呼…”
寒风吹呼,紫衫似花飘舞。
随着舞宴一同从船舱走出的两位紫衣少女,搬来一张凤雕木椅摆在她的身后,舞宴缓缓坐下,朝着远处高台下的夏渊她轻声说道:“别来无恙。”
“哦。”
夏渊很显然是打心底里忌讳这个女人。因为,绝多数人都能感受到,自舞宴亮相以后,他身上那股肆无忌惮的痞势已萎靡不少。风吹意冷,好久一会,似乎觉得夏渊这幅忐忑的样子很是好笑,舞宴等了好一会儿后,便柔柔地笑说道:“多年不见,你就没别的话要说了么?”
可能是忌惮,也可能是别的一些情绪。夏渊没再看向舞宴,而是把目光凝成了冷冽扫向高台上,看去那位带着一脸玩味的岳阳王:“你觉得好笑么?”
“欣慰罢了。”岳阳王道。
“你玩的这一手小把戏,我家村长早已算到。”
夏渊这里说的是“我”而非“爷爷我”,这一个字眼的转变,其实便意味着夏渊前意识里,已经把对话的人放在了平等的高度上,而不再轻视。
“这是必然的。”高台上,岳阳王稍稍把手拢入袖中:“太傅谋高,天下间已经很少有他算不到的事情了。但,这又如何?”
“下三滥的东西。”
夏渊暗骂一句,没有搭理岳阳王。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再次把目光缓缓移回到另一头,看向舞宴。四目相对,一道说不出所以然的情绪,油然而生。让人分不清这对视中的两人,此时此刻到底是敌是友。
好一会,夏渊才犹豫问道:“你这次来,是谁的意思?”
“呵呵…”
笑声似银铃,像玩笑亦像耻笑。
舞宴回道:“想了半响,你就想问这个问题呀?可让我失望了。”
夏渊稍稍皱眉:“这是村长让我问的。”
“又是那老不死的东西。”
“你说话放尊重些。”
“呵,该放尊重的人是你。”舞宴不屑非常,捏着兰花指缕了缕香肩旁的黑发,她接着略有所思地说道:“我这次来,代表的人可多了。有东洲西部十四郡的儿郎,舞陵的四万舞氏子弟,京都太和的舞皇妃,以及舞氏-家祖。”
“……”
最后两字舞宴说得特别缓慢,给人感觉她似乎并不仅仅只是在说舞氏身后的那位圣人,而是提点着什么。其中深意,或许在此场间也就只有夏渊等少数几人能够明了吧。
但,这并此话非重点。
此话重点,在于舞宴发出的几个信号…
东洲西部十四郡儿郎,舞陵四万舞氏子弟,这里头战力有多少一时还难以考究,但它却意味着舞氏一族自二十年前那一战以后,又一次踏入这盘天下大局了。它所承载的意义,足以胜过百万雄狮!京都皇城太和殿里的舞皇妃,一个让全天下人都是昂首而视的女人。今夜舞宴把她的意志带到了这里,无疑就是开诚布公地告诉全天下的人,皇权与我同在!
重中之重,当然还是得是最后二字,舞氏一族身后的那位圣人。
仙人门下,绝无弱者。据老一辈的江湖流言,这位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可是一位连鬼谋、皇策都要退避三舍的人物。她若入局,无疑就是给岳阳王这头下山猛虎,插上了一双翅膀。龙腾云,虎乘风,可鹏程万里!所以说,舞宴那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可并不像她说的那般清淡。它就宛如数座由九天落下的雄山,沉沉地压在这数里的宴席场间,压在了刚才平衡不久的秤砣上。
“其实,你不该回来。”见夏渊沉默良久舞宴再说道。
夏渊闻言,两眼微微眯起,强平着内心那份纠结的情愫,缓道:“我们从这里走出去,迟早也得回到这里,这是必然。倒是你,真不该过来。”
“呵呵…”
舞宴轻笑,慢慢地扫眼两岸备军以及那隐伏在阴暗处的无数火把:“可是,我总是要来的,不是么?家祖说,这就是我们两家人的宿命。百世轮回逃不掉,躲不了,求不到,那便认了吧。”
夏渊的眼眸眯得更细:“这么说,今晚你是打算把我拦在这里了?”
舞宴摇摇头,阴柔道:“我拦不住你,你是知道的。这人世间也没几人能拦下你那老不死的村长,这你也是知道的。”说着舞宴转眼战船方向,看着为首的几位老道人,继续说道:“只是,今夜既然我来了,那你若想把这些人带走,恐怕还得加些筹码才行。否则,你便自个打道回府吧。至于这压轴的筹码,我想你是早已准备好了吧?”
“……”
话幽缓,似清脆花草声息,与滚滚浪涛声形成一个鲜明的对吧。而话意则更明了了…
舞氏的圣人已经光明正大入局,且站在了岳阳王的身后。而作为今夜对仗的另一方,夏渊身后的那位村长,却远在千万里外。一远一近,一高一低,强弱间一眼便能知晓。这或许也就是先前岳阳王所问的资格了,即便夏渊先前已经翻开了数张底牌,还摆出数十万伏兵大势,但这也仅仅使得他与岳阳王形成一个表面上的平局。如今,桌面上莫名多出了一位圣人,那他便显得非常无力了…
没有接话,夏渊的心情似乎非常沉重。
他转头看向高台上的岳阳王,淡淡说道:“夏寻说,你还会放一注筹码在岳阳楼。”
岳阳王闻言并不显得多么惊讶,同时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正坐在夏渊不远处的金不换。被这虎目一瞟,先前还一副事不关己的金不换立马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岳阳王并未加以理会,他看回夏渊,平生道:“不错。”
“恩。”
夏渊点点头,道:“如果我能把你这筹码拿下,那我便有这个资格做这个庄家了,对吧?”
虎目渐渐眯起,岳阳王忽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异色一闪即过。缓缓抬头,遥遥看向北面那座灯火通明的岳阳楼楼顶…
“那是三注筹码,你吃得下么?”
“这是岳阳城,我一注对赌足以。”
“我拭目以待。”
“……”
第二百四十二章 硝烟之始
一花开,百花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雁去鸿来,故人几何?
舞宴的到来,使得今夜争锋的势头,几乎完全倒向了岳阳王一方。得失是势,不涉生死性命,却可天比还高。一人死尚有万人在,万人死尚有万万人赴往矣,局起若无大势支撑,那便意味着天时地利人和皆低人一等,事事受制于人。
岳阳楼,七十七。
“往些年,我祖曾言,人间至美非圣姬莫属,人间谋高则鬼谋无上。在蓬莱问仙时候,这两人便以情愫心生,好生让人羡慕。只是后来不知怎的,他们最终都没有成为连理眷侣,反倒成了仇人。这可着实让人费解,不知诸位可晓得其中缘由?”
“呱噪。”
孱弱的烛光照不亮整个厢房,昏暗的视线配上古梵那血腥的脸庞,显得格外阴森。就似深渊中的厉鬼,不知何时爬上了人间。在古梵阴森森的一话问罢后,夏侯撇着眼睛就鄙夷喝道:“我说你这人咋这德性,咱家村长的陈年旧事,是你能八卦叨叨的么?”
“呵呵…”古梵阴森森笑着:“人非草木,谁没点难以启齿的往事?我不过好奇索然,想知晓一二罢了。莫非其中真有些不能见光的秘闻不成?”
“啪!”夏侯大力一拍桌子,再喝道:“我去你娘的知晓一二!你想讨打就直说…”
“侯哥,罢了。”
夏侯话还有几字没骂完,一旁远眺瀛水许久的夏寻徐徐收回了目光,把手轻轻按到夏侯的肩膀上:“他确实是想讨打,只是嘴脸上的功夫还是我来对付吧。”夏寻转眼看向古梵,续道:“古师叔祖是过誉了。我爷爷虽然谋高,但在他之上还有两位祖师伯,所以还当不得无上二字。否则,当年他也不至于要舍近求远,遁入北茫。至于爷爷与舞师叔祖的往事,我想古师叔祖比我们这些晚辈更清楚。不该由我们言道,我们也无需废太多唇舌在这里头。还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待说完也就该轮到我们了。”
不置可否,古梵阴森森地笑着:“够直接。”
缓了缓,声色更沉,扫眼桌前四人:“既然你直接,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说实话,你确实让我有些惊讶。但我不惊讶你能算到我会选择在这里出手,只是惊讶你哪来的倚仗,敢带着这几个人便来找我。即便你能谋算过人,能算到所有人的手段,能算到我的位置,但你又凭什么认为你们四个便有稳胜我的把握呢?”
夏寻两手一摊,回道:“你很强,三脉同修可堪同辈无敌,如果我一个人当然不是你对手。但你只有两个人,即便加上背上的尸体也不过三数。而我这里有四个人,不多不少刚好多你一人。人多力量大,拿下你自然也就简单多了。”
“人多力量大?”
“嗯,确如此。”
“哈哈!”
夏寻说完,古梵便忍不住摇着脑袋狂笑起来。大笑同时,他定眼看着夏寻:“你在和我开玩笑吧?”
夏寻认真地摇摇头:“我很认真,没开玩笑。”
“就凭你们四个?”古梵问。
“是的。”夏寻道。
笑色渐敛,古梵的神情稍稍转成了严肃。
很显然,他并没有小看夏寻,更不会认为夏寻现在所说的话是装腔作势。他把右手上的八卦罗盘缓缓放在桌上,目光随之转向坐在夏寻左侧的墨闲,问道:“今夜你可带七星剑了?”
“没有。”冷冷两字由墨闲嘴里吐出。
古梵的眼神右移一丝,撇向夏侯:“冲天巅峰,半步入天启…”
“叨叨个屁啊?老子能把你揍成猪头就成,你管我这么多?”
古梵话未说完,夏侯便断话怒喝起。古梵并没对此作过多理会,他继续把目光右移,看向的芍药,说道:“冲天巅峰,承问天智师一脉,习杏林医药术。”
芍药下意识地把小手按在桌面上,没有作答。把所有人看过一遍,点述一句后,古梵再次把目光看回到夏寻。此时,他脸上的神色,比之先前则轻蔑了许多:“墨闲天赋一品,掌七星可战三千纯阳白衣,而今无七星在手,再强也不过是天启中期。即便加上你这两位冲天巅峰的堂兄和情人,又能成得了什么气候?难道说,你是想把那荒村一战的情景,再在我身上重演一遍不成?”
“你想多了。”
夏寻收回摊开的手掌,平平对视着古梵看来的目光:“谋略始于微末,可一不可再,那一计于你已无用。要对付你,我最简单的办法便是一力降十会,力压即可。”
“力压?”古梵轻蔑的神色再次收敛了一丝。
“恩。”夏寻认真点点头。
“就凭你们四个?”似乎是着实看不穿夏寻的心思,古梵把之前的问题,重新又问了一次。
“没错,真就我们四人。”
夏寻再次认真点点头,道:“我们四人,已是占你便宜。所以,你不用疑虑,今夜岳阳楼内绝不会再有人插手我们的局,对于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夏寻说完,古梵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他那猩红的大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仿佛刚吃完人的恶魔,森森笑道:“我是该说你狂妄自大,还是愚昧无知好?我身怀巫神返祖血脉,三岁随家祖修行于巫山九载有余,年十三拜入南诏炼尸、风水两位师叔祖门下修行至今。三脉同修,虽未大成,但你凭什么认为四人便能把我挡下?”
稍长一话,语速极快,其中隐有一丝怒意。
古梵把话说完好一会后,夏寻缓缓站起了身来。两手挽身后,非常随意地走到附近的一个放置杂物柜子前,不紧不慢地从里头取出了十余根蜡烛:“信则有不信则无,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一次,若你认为这不现实,那我说再多也无用。你的实力确实很强,所以我不得不承认要挡下你,确需要一些手段。还有就是…”
在说话的同时,夏寻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根火折子,分别把取来的蜡烛点燃,尔后神情自然地放在房间各处。给人感觉,他仿佛正在做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一般随意。
边点着蜡烛,他边说继续淡淡道:“还有就是,你说漏了些东西。你光顾着说自己,却不说你身旁那个人。可知道,他也不见得就是省油的灯呀。况且,正因为他的出现,才让我想通了许多先前一直没有想通的事情,这很重要。”
“什么事情?”
古梵两眼细眯,他没有问自己说漏的是谁,而是直接问这个人让夏寻想通了什么。他应该是知道夏寻已经猜到了一些东西,所以无需再废话。
“李常安的后手。”
夏寻点起一根蜡烛稳稳放在窗台下侧,尔后清淡说道:“虽然,江湖传言他手握百万铁骑,千万战甲雄兵,天启如林,王者千百,数日间便肃清南域江湖朝堂数千万里。但据我得到的确切消息,与此有些出入。他确实手掌重兵不错,但他手里兵力守备于南域各州郡,从未有过集结迹象。若这么算来,一郡一州他能调动的军力最多不过四五万余众。而恰恰就是这样的军力,他却能做到在无声无息的一夜间鲸吞南域江湖的各大豪门院府,肃清南域千万里官府朝堂,这便非常不可思议了。因为,两军交战双倍于敌的兵力便能轻易取胜,而若要以鲸吞之势拿下战斗,便非得五倍甚至十倍于敌的兵力不可。可是一院一府的弟子教习便是四五千众,若按他一城军力五万计算,他根本就不可能在一夜间吃得下如此多的江湖朝堂势力。这,便是我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夏寻说道这里,古梵把眼神瞟向了阳台外,看着瀛水河上那头。夏寻也捕捉到了他的这个动作,似乎也明白他这道眼神的含义。夏寻摆起一只手掌说道:“不只是他们,东洲舞氏一族虽天赋强悍,而且实力雄厚。以他们的能量,若要助李常安一臂之力那固然能成事。但现在大局未起,他们能出兵百万已经是极限,断然不敢全军南调。所以,这隐伏暗处的必然还另有其人。”
“呵。”
夏寻说完顿了顿,趁着这个空隙间,古梵不置可否地冷冷一笑,同时收回了远眺的目光,看向夏寻手中的蜡烛。眼眸中的猩红,又隐去一丝轻蔑,问道:“你是在来到这里之后,方才猜到的,对吧?”
“不是猜到,而是确定。”
夏寻摇摇头:“早在洛溪山被鲸吞的第二天,我们便有所猜测了。李常安在岳阳城里有多大能耐我们很清楚,能在一夜间碾压岳阳一院,他身后必然有一把隐藏极深的刀子。可是,那也只是我们的猜测罢了,毕竟这把刀子向来神秘,从来没有人能查寻他们的痕迹…”
话到这里,似乎还有下文,夏寻却忽然断下了话。此时,他手里的蜡烛被分放在了屋子各处,把整个厢房都照得亮堂,即便是人与物的倒影,也仅仅只有窄窄的一道黑影。夏寻双手缓缓挽回腰间,站在窗台边上,看着古梵身下的影子,方才继续接着上文说道:“直到我来到这里,感受到这把刀子的气息后,我方才确定我们曾经的猜测是对的。”
“气息?”
夏寻的话说得含糊,古梵无话,一直按奈着性子的夏侯,却忍不住插上一话:“啥气息,我咋没问道?”
“隐藏在血腥味里的--藏刀气息。”
“……”
第二百四十三章 追魂无痕
“……”
夏寻缓缓两步走到夏侯的身后,一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点了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夏侯似乎明白夏寻的提示,直接顺着夏寻的目光,缓缓看向古梵身下的影子。
眼眸细眯,越看越细…
但见这道漆黑如墨的道影似乎真有些异常,随烛光明灭,时暗时明,忽起忽落,就恰是有什么活物正在呼吸一般,非常诡异。
“莎…”
淡淡的和风,拂撩起五人的发丝,四道目光前后共聚一处。亮堂无声的空间里逐渐盛起奇怪的气氛,尤其是脸上还遗留着一丝轻蔑之色的古梵,他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虚握住了桌上罗盘的边缘。他真正开始正视起夏寻了,毕竟世间上某些无人能寻的东西,今夜却在他的神识下展漏无余,这让古梵不得不端起更多的谨慎:“你的神识确实很与众不同。”
夏寻轻微地摇摇头,接着道:“这与神识并无太大关系。世间万物都有特属于自身的气息。或强或弱,一个杀人无数的杀手,只要不达圣人境,隐藏得再好也总免不得漏出一丝杀机。这和修为与功法无关,和自身心境有关,非佛心不能包容微末,近在咫尺他被发现也很正常。”
“喳…”
随夏寻话起,古梵的身影似乎晃荡得频繁了一丝,而古梵则缓缓地把起了放在桌上的阴阳罗盘,放在两手之间,丝丝缕缕的无形气息缠绕着他的五指。夏寻把这不着痕迹的动作看在眼里,神色却仍旧淡然。
“他很强,不比你弱。”
看着古梵的身影,夏寻话风稍转续道:“三千大道,各有所长。暗杀之术,各脉亦自有所精,唯独一脉例外。那便是承自蓬莱仙人门下的“锁魂追命”,这也是人世间最神秘的传承之一。集天下暗杀数之精要,杀人夺命于无形,至大乘者更是能盾出五行六道让人无法寻其踪迹。即便是我爷爷,自拜入天机门下后第二年,便再也没见过这位修习“锁魂追命”的师叔祖。想不到,今夜我居然有幸见识这门传承,荣幸。”
“他就是陆无魂!”
“……”
夏寻说罢,夏侯突然灵光一现,看着古梵的影子就一下乍起!只是,他这一惊一乍却没有引起共鸣,反而顿时引来了场间另外几人的鄙夷目光…
“你带脑子了么?”墨闲撇眼看着夏侯,冷声问道。
“我靠!”
夏侯向来都是性子直,脑子也直,就只听到了墨闲话中的嘲讽,没闻到话中的深意。这一下子他哪还能忍得住啊?猛地一拽脑袋,怒目盯着墨闲,咬牙低喝:“你有病是吧?”
“是你有病而已。”
“我看你才有病。”
“诶…你们别吵呀。”
眼看着交战在即,没和敌人打起来,墨闲、夏侯这对师兄弟就要内讧起来咯,恰静的芍药连忙摆起小手,断话:“这个时候内讧,你们不是让外人看笑话么?”
“但,他骂我啊!”
“哈哈哈,有意思。”
原本严肃的气氛,被夏侯几人的争执一时渲染上了许多滑稽。以至于古梵都忍不讽笑了起来。古梵看着夏寻说道:“你的堂兄很有意思。追命.无魂,堂堂人间十八圣人之一,他会为了李常安今夜这破事而亲自出手?哈哈…你堂兄的想象力真够可以的…哈哈,可以的。”
“啪!”
“你找死!”
古梵一话讽去,夏侯当即拍案怒起,夏寻没好气地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侯哥,你别说了,再说就得丢人了。”不等夏侯回话,夏寻再次把目光看向古梵身影,淡淡说道:“其实,他说的也不算错。”
“呵?”古梵轻蔑一笑没有接话。
夏寻转回话题说道:“即便他不是无魂师叔祖,但我想应该也相去不远。我曾听爷爷说过,无魂师叔祖自蓬莱受业归来后,不入仕途,独行江湖,创立了追魂楼。杀人从来不问黑白恩怨,只管收钱易货索命追魂。我想不到的是,李常安居然出得起这价钱,能把这位师叔祖也拉拢到了局里来,这也是我始料未及的。如果我们没猜错,你应该就是我们这一代追命脉的传人,追魂楼的少主吧?”
话被夏寻分成了两段来说,前半段他是对着古梵说去的,而后半段却是朝着古梵身下的影子问去的。而闻言后的古梵,则并没有因为夏寻点破了这么秘密而感到惊诧,反而更显沉稳。又或者说,场间几人都因为夏寻的这一番话,而变得谨慎了许多。
唯有夏侯例外…
“神神叨叨,那他是谁?”夏侯不耐问道。
“无痕,二十年前,无魂师叔祖曾在苗疆救下一名孤儿,后收为亲传弟子。这名孤儿和师叔祖一样,同样是天生三魂缺一五行缺火之身,是修追魂一脉的最好胚子。他就叫无痕。”似乎是害怕夏侯又闹出笑话,芍药赶紧把内容都尽可能地说的简单明了。而且在她说话的同时,她按在桌上的两只纤细手掌,已然盛起了幽幽绿芒。
这是芍药蓄气出手的前兆。
因为,就在芍药说出“无魂”两字时候,任谁都能感受到,古梵身下的那道黑影突然迸发出了一道无声无息的沉沉死气。这道死气和古梵气息里的尸气截然不同。如果说古梵的尸气,是浸泡了无数活人鲜血而遗留下来的暴戾之气。那这道死气,便是由尸山血海的死人堆里浸泡出来的,沉寂杀意。
杀手如名,来去无痕,被人发现了痕迹点破了身份,他便已落去下风。
所以,他现在想杀人…
“噌…”
“咔咔…”
与此同时。
墨闲缓缓站起了身子,三尺青锋随之顺手出鞘。两眼冷漠,青锋下垂,剑指七尺外那道透着死气的漆黑人影。而夏侯则扭了扭脖子也跟着站起了身来,两手逐渐崩拳,金红色的气芒由拳头迅速蔓延全身,两眼紧盯着古梵。
皆无话,唯战意迸绽…
杀意已显,场间双方都把战意压制到了极点。只是没人会想到,决定远处那场声势浩大的瀛水夜宴的关键交锋,居然会发生在这里。而交锋的主角,确实几位少年郎。当然了,他们看不到,又怎可能想得到呢?
“莎…”
脸皮似乎已经在一点点撕破,血一般猩红的气芒由古梵手中的阴阳罗盘如烟盛起,他看着夏寻,他森森问道:“你可知道我的修为几何?”
“天启大成。”夏寻答。
“那你可知道他的修为如何?”
“……”
古梵再问,但夏寻这次没有回答了。因为隐藏在黑暗这中的那位实在太过神秘,从来没人见过他的手段,而见过的都已经死了。任夏寻谋算再高,又怎肯能知道他的修为如何呢?见夏寻不答,古梵也没有卖关子,便接着说道:“天启大成,半步巅峰。”
“哦。”
得到这个答案,夏寻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确实很强大,但那又如何?”
“如何?”
“……”
血红色的气芒升腾如焰,包裹着阴阳罗盘,捧在古梵的手里就像捧着一团柔柔烈火。
夏寻平淡的一问,古梵有些奇怪,他是越来越看不懂夏寻了。虽说夏寻说得不错,他们这一方确实人多,但也仅仅只有墨闲一位天启境强者而已。而古梵虽人少,可是人家境至天启不说,还身怀两件圣器,而且隐藏在黑影之下的那位神秘存在,还要是位差半步便至巅峰的天启强者!双方的实力差距一眼便能看得出来,但夏寻此刻根本就没把这差距放在眼里,他到底哪里来的信心?
“我真的好奇你到底有何倚仗。”古梵森森笑道。
夏寻无所谓地两手一摊:“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我一定要吃下你这道筹码,不然我没法向渊叔交代。所以,我必须要有足够倚仗。”
“你好自信。”古梵道。
夏寻稍稍走前一步:“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开始了。”
“真自信。”
“来吧。”
“请。”
“噌!”
第二百四十四章 岳阳楼战
南域万里聚英豪一隅,倚剑仰高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天下风云随元宵夜宴,叠换流光盏。
南风北风与瀛水滔滔东流,游鱼深浅泥泞不敢偷窥河上寂静,唯明月渐冷成刀挽当空卷云拂洒寒光,剩浪声不止扰人心头忐忑更不安。
杯酒冷,血成浆,腥浓依旧。
瀛水河上的寂静气氛与岳阳城内大街小巷间的热闹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没人知道这让人难受的气氛到底还要维持多久。即便高台上的那位王爷,高台下的夏渊,那边船头静坐的舞宴,或许也都不知道。
唯静静地等待…
等待北面那栋高楼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虽说从某些角度看,这个答案无关痛痒,但对于某些人而言,这个答案却至关重要。因为,他有着非凡的意义,更确切说,那根本就是一场决定大局动向的豪赌。
风猎猎,旗猎猎,
遥北望,岳阳楼上。
“噌…”
青锋平胸举,剑指影间,青光大盛!
人无言,剑有声。墨闲一贯冷漠,这次他也没有例外。剑势他早已蓄好,既然要打那他便没有留手或礼遇的必要。就在古梵说出一字“请”后,默不作声的墨闲突然手腕一紧,手中青锋一抖,一身青芒如烈焰般突然迸起!但见起手就是一阵风破,直接化作一道流光残影掠向古梵脚下黑影!
“吼!”
“兒!”
“嗙!”
墨闲出手的同时,金龙红象虚影现,戾气迸绽,战意凌云!墨闲前脚出,夏侯身后两具神兽虚影瞬间现形,没有间隙,紧接着他就是两眼暴瞪一声怒吼,两脚暴踏,顺势大力一拳轰出!
红象踏地,地裂。金龙凌空,风动。龙象起舞,直奔古梵而去!
“咚咚咚!!”
厢房本来就不算宽敞,而墨闲和夏侯一招暴起的攻势凌厉非常,外加上夏侯功法所显现出来的龙象虚影之巨大,是几乎占据了大半间厢房,以至于交战仅仅只是一个起手,这间豪华的厢房便承受不了这猛烈的攻势,顷刻间花瓶崩碎,书架桌椅迸炸,天花与地板被龙象的冲锋几乎迸成了田间烂泥,木屑成糊满天飞舞。
而反观古梵一方,相比较下他倒是很平淡。虽然知道夏寻今夜必然还隐藏着后手,但于此时夏侯与墨闲的攻势,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稍稍把手中阴阳罗盘往胸前举起三寸余,尔后低声一喝“祭”!一面放大了数十倍的阴阳罗盘虚影顿时显现在他身前,血雾如烟缠绕四周,无数梵文化华光缠绕,好比一面盾墙!
“咚!”
一攻一守,争锋瞬间即起。
龙象对罗盘,青锋击黑影,四者相撞只闻一声巨响!整层楼体就是一下闷闷颤抖。金光红芒,青光血雾顿时迸绽如花,一道迅猛气浪以古梵为圆心随之迸散四方!
“回春!”
“啵啵啵!”
气浪奔腾,这时芍药也动了。
两只纤细小手祭淡淡绿芒迅速翻舞,一息之内连结数印式,小嘴一咬便是一声娇喝。百十青藤由先前被夏寻放置蜡烛的地方破土而出,互相缠结形,成一个个小绿茧把各处蜡烛护在中间。
“冲!”
气浪迸炸,一瞬而过。四面墙壁宛如豆腐做的一般,迅猛的气浪顷刻间便把它们击成了粉碎。碎木断石飞溅,三面横墙倒塌,靠外的凭栏门窗如泥石碎落下楼。
“什么情况?”
“地震了?”
“……”
岳阳楼上的大动静,当即被大楼上下的人首先察觉。楼内食客纷纷走出阳台或厢房往上观望,大楼以外民宅街市人们相继昂首远眺,一头雾水。而另一头,相比起一头雾水的普通人,不远处正在执剑守备在战船之上的数十号纯阳老道人则显得有了些安心。
一位体格精壮的老道人低声吟道:“他真有把握么?”
“应该十拿九稳吧。”
“吧?”老道显得有些疑惑地看着身旁的人。
站精壮老道身旁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道人,他缕着长须肯定地缓缓说道:“以夏寻的德性,他既然敢上岳阳楼,必然就留有绝对的后手以保万无一失。能算中前半段,后半段恐怕也不会差太远。”
这些纯阳道人似乎真知道不少内情。而于瀛水河上的江湖人而言,则多多少少也能猜测到些状况。前不久夏渊说过,岳阳楼上藏着一道岳阳王的筹码,而且他还要把这道筹码一口吃掉。很显然,这话不是唬人的,虽然动手的人不是夏渊,但他真现在就是这么做了。虽然,是不是真能吃得下,把弱势扭转,暂时不得而知…
岳阳楼。
楼下宾客仰望,楼上四条商道大鳄倚栏俯首。
一击剧烈的碰撞,把楼体轰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黄灿灿的烛光由空洞溢出,远远看去就宛如给岳阳楼镶嵌上了一颗黄宝石,闪闪发亮。幸好这岳阳楼不同于寻常民宅,建得扎实而且用料讲究,否则这座岳阳楼恐怕熬不下几个回合了。
第七十七楼…
一击碰撞,狼藉遍地。
原先的奢华此刻以荡然无存,此间交锋也算暂时平息。猛烈的气浪冲破了三面墙壁,把不大的厢房足足扩大了百丈有余。呼呼寒风由洞穿的窟窿刮入屋内,明明烛光在青藤的包裹下透着幽幽光芒。东头,夏侯、墨闲在前站在古梵原先的位置上,执剑握拳戒守。夏寻、芍药后站,前者双手后挽,后者手结印式,皆一副平静的神态看着厢房的另一端。
而另一端,十数丈外,血雾如烟张舞獠牙,阴阳罗盘的虚影比之先前更大了一圈,古梵那猩红的眼眸也冷去了一丝。而此时,他的脚下则已然多了两滴溅落的鲜血。更确切的说,是他的影子边上多了两滴鲜血。
先前刹那交锋,让他明白到眼前四人并没有预估的那般弱小。又或者说,在那一刹之前,他严重低估了一个人的实力。
墨闲,虽无七星在手,可他的真正实力却不容小视。交锋一瞬,古梵以阴阳罗盘之力轻松地卸下了夏侯的全力一击。然而,隐藏在他影子里的人,却在这一个照面之下,被墨闲手中青锋划破了一道伤口。虽然这只是一道无关痛痒的小伤,但它传递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信息…
“看来我确实是小瞧你了。”
阴阳罗盘平举于胸,浓郁的血雾由罗盘中的阴阳鱼蔓延而出急速汇聚于古梵双手。他两眼阴鸷地审视着墨闲:“我想你至少已经摸到天启境大成的门槛了吧?”
“大成?”
此话一出,对面的夏侯首先就是一愣。紧接着猛地一下转头,看着墨闲就惊问出声来:“你不去年是才突破天启中期么?”
墨闲没好气地撇去夏侯一眼,不作理会。
古梵接着冷冷一笑,两手拳头稍稍握紧,看着墨闲道:“既然如此,那便让我试试你的剑好了。”
“不。”
“……”
这个“不”字说得很突兀,由古梵脚下那道影子中传来,生涩中透着沉沉死寂,宛如深渊回响,不属于人间声鸣。古梵似乎也明白到这道声音主人的意图,他的目光重新放回到夏侯的身上,两拳间的血雾愈发浓艳。他正要说话,但站在墨闲和夏侯身后的夏寻,突然抢先两声大喝!
“先发制人!四象轮回,下九右一!”
“龙腾象踏,居中!”
“噌!”
“呀!”
喝令起,语速快,应令的招数更快!
墨闲执青锋突刺,后脚借力一踩,再次化作残影一道疾掠古梵脚下黑影。夏侯右拳后挽,一声大喝,两脚如奔雷暴踏,伴身后龙象冲向古梵护在身前的阴阳罗盘!但事情还没完,墨闲、夏侯先后刚出,没等对面的古梵有所动作,夏寻再次喝起:“万物回春,影上青藤!”
“呔!”
芍药手凝印结银牙一咬,再娇喝一声,两手捏兰花指向下一压!
“啵啵啵!”
爆声如豆,原本就破烂不堪的木地板再次突然迸炸,百十道青藤毫无征兆地由夏寻、芍药、古梵三人脚下黑影突然激长而起!而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古梵也有动作了。他横扫一眼脚下疯长的青藤,两拳拂罗盘向外一撑!就是低喝一声!
“阴阳割昏晓!”
“轰!”
第二百四十五章 屋顶看戏
喝罢,血雾升腾…
但见古梵撑出的阴阳罗盘徒然血光大盛,一股极其血腥的气息由罗盘中央的阴阳鱼急速蔓而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罗盘周遭的血雾就宛如无数丝线,线线相交,交织出一轮血腥的红日,把古梵严严实实地护在其中。
“呀!”
“咚咚咚!”
厮杀声鸣,击声如擂鼓。
当古梵结起盾护一刻,墨闲与夏侯便已携龙象与三尺青锋疾掠而至。矛与盾击,正式展开此间第二次交锋!
没有躲避,没有退让。
双方近数丈余,可见夏侯一声暴喝,双脚暴踏一下就是凌空跃起!挥起两只金红色的大拳头,朝着古梵祭起的红日就是一轮疯狂无序的猛击。每一拳击出,除了带起震天雷响以外,便是伴随着龙象虚影的每一次冲撞,击起一轮血雾飞绽,如镜湖落石,涟漪迸绽。墨闲在下,三尺青锋利剑挥舞起一道道银白色的幻影剑气,形成一阵雨集迅攻之势,攻向红日右下方,也就是古梵身影所在的方位!
“呀!”
“咚咚!”
“呀!”
“……”
拳击雷震连起,剑气白芒四溅。
血雾成焰烈烈,罡风似刀寒寒。
黑影化黑芒寒光,烁烁嘶鸣。古梵祭起的血雾红日就宛如一面坚硬锣鼓,被无数棒槌再疯狂捶打。一时间,连绵不断的巨响逐渐响彻了整栋岳阳楼。夏侯、墨闲每一次攻杀碰撞所绽出的气浪,形成了一道道锋利的气刀,乱舞四方。虽然这些刀气仅仅只是夏侯与墨闲强攻之下的余力,但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小视的。刀气过,瓦木齐断,坚石崩碎。即便是芍药祭起的青藤,也在这些无意识的气浪余波中被削碎不少。以至于她不得不连忙再捏数道手印,补上了新的青藤,方才保下了四周烛火不灭。
不过,话说回来。
身处红日中心的古梵也确实是强大得让人咂舌呀。纵使夏侯生猛如斯,而墨闲更剑修奇才,拳拳连绵不断,剑剑迅疾如瀑,但在他两此般狂轰乱炸百十招之下,古梵居然还没露出半分紧张之色。光凭一把罗盘脚不移身不动,绽一轮红日光华即可应对自如。而且从他那双略带嘲讽的眼眸中不难看出,此时的他根本就没使多少力,即便夏侯两人在狂攻千招,恐怕也不能耐他如何。
强弱差距,一眼便能看出,可谓巨大。
这样一个情况,便让得岳阳楼内外,某些正躲在一旁偷看的人儿,无不为夏寻几人捏去一把冷汗了。
虽说先前一个照面,墨闲凭借着他隐藏的实力夺下了头筹。但,若势态按现在的步伐继续发展下去,只要墨闲和夏侯不能在短时间内打破古梵祭出的防护手段,待到他们前势去尽后力未蓄时候,那古梵的反扑恐怕就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差距不小。”
“但他们这一代都很了不得呀。”
“呵呵,他们承的可是那十八道仙人传承,了不得便是应该的。”
城北小巷小楼顶…
酒杯已空,凉菜食尽,盘里的花生豆也剩不下几颗了。食饱喝足的三位老头儿不知何时爬到了楼顶瓦片上,皆半猫着身子,蹲坐着房梁柱子,虚眯着眼皮子,就像寻常人家里的老头儿闲来无事细数家常一般,看着数里外的那栋岳阳高楼子,念念叨叨。
坐居中的是那位精神十足的老头,他摇摇头,看着岳阳楼上不断迸绽起的光芒气浪,叨叨说道:“你瞧墨闲那小子,二十出头便境至天启大成,若他日后再下点苦工在心境修炼上,我想两年内他要脚踏王者境恐怕也并非什么难事。这样恐怖的修行天资,若换作我们这一代…呵呵,估计也就只有奉仙那怪物能稳胜他一筹了。当然了,他也用不着和奉仙比。
呵呵…
你们别看巫祖那小孙子妖里妖气的,他身怀巫祖至强血脉,还三脉同修,凭借一件不入流的圣器便能拦下墨闲和夏侯的联手强攻,这便已经算得上当世翘楚了。如若让他把背上那副棺材给卸下来施展一番。我想纵然王者出手,恐怕也讨不了多少好处哟。”
话叨叨到这里,老头儿好像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事情,便没继续往下说去了。坐他右侧的老头,被这一下断话弄得有了些奇怪:“还有呢,怎么不说了?”
“嘶…”
淡淡吸一口凉气…
先前说话的老头,定眼看着岳阳楼沉思了好久一阵才接过话来,淡淡道:“看不清楚,所以有些事情我也不好说,也说不准呀。”
“……”
这话说得很是奇怪。
若猜测不错,在座三人都是天启境以上的高人。此去岳阳楼最多不过百十里路远,这样的距离对于普通人的视线而言或许会很远,但对于来说天启境甚至王境大能而言,那无异于就在咫尺之前,根本就不存在看不清楚的问题。
说话的老头似乎也发现自己的表达上的错误,赶紧又补充说道:“我是说藏得太深了,我实在看不清楚。大师姐今夜若来肯定就能看清楚,我还差远了。”
“恩。”
右侧的老头似有同意地点点头:“确实如此,索魂追命,无影无踪,他们这一脉确实是让人看不清楚。”
“不是,我不是说他。”居中的老头摆摆手。
“哦?”
右侧的老头眉头一皱便疑惑了。但没等他把心中疑问道出,居中的老头便接着叨叨说起:“索命追魂一脉虽然神秘无形,但这仅仅也只是他们传承功法上的无影无踪罢了。若论暗杀一流,他们这一脉确实可以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可是,杀手者能杀一人百人千人万人,但若要杀十万人百万人千万人,他们便力不从心了。所以,他们不见得有世人传言的那般无懈可击。”
说着,话者用手指指了指岳阳楼:“你们瞧…那夏寻小娃只是随意点起些蜡烛子,把整间屋子照得亮堂,便轻而易举地把追魂一脉的独门绝技逼得只剩下五道遁逃的影子了。加之墨闲剑快,我相信只要再花费点时间,他估计就得从影子里跑出来,所以他们那一脉还真不算什么。”
“那你到底看不清楚什么呀?”左侧的老头问。
“咳咳…”
居中的老头轻咳两声,没好气地往右侧瞟去一眼,顿了顿后他接过话答道:“剩下那三只小娃娃,我都看不清楚。”
“……”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此间另外两人的意料,闻言之后他们就是一下诧异。居中的老者没有理会,他把目光重新看回岳阳楼,沉沉叨叨道:“咳咳…那女娃年纪轻轻便能把回春医术使成伤人的手段,证明她的资质必然了得。但这样的好坯子,为何问天智师却只传她医术,却不传她武技呢?这我看不懂…”
说着,他缓了缓嗓子。
继续道:“但…更让我最看不懂得,还是剩下那两只小娃娃了。”
“那叫夏侯的小娃娃虽然也很了不起,但相比起其他六人,他的资质底子却是最差的。心性浮躁,根骨虽上乘却并不绝顶,即便和他爹当年相比,也是差了一大截距离。但,恰恰就是这样的资质,他居然能在少儿时期便把他爹苦修大半辈子都修不出来的“龙意”给悟出来了,这里头恐怕不仅仅只是巧合那么简单。我甚至隐隐觉得,隐藏在他身后的,很可能会是鬼谋的一道惊天伏笔。”
“……”
右侧的老头拂了拂长长的胡须,不置可否地平平说道:“他曾在七星底下的龙脉修行,而且奉仙曾经也在那里留下过痕迹,他或许能从中感悟到了什么也指不定的。”
“呵呵…”
居中的的老头轻轻一笑:“或许就是如此吧,毕竟那仅仅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那夏寻呢?”左侧的老头问道。
“咳咳…”居中的老头又是咳嗽两声:“他就让我更看不清楚了。又或许说,这全天下应该也没几个人能把他看得清楚吧?一道遮天蔽日封印了他的神魂肉身十数个年头,至今仍出窍。但仅凭出窍境的修为,却能无私自通把神识琢磨到隔空取物甚至用之杀人的地步。这样恐怖的悟性,恐怕就连奉仙也无法与之媲美呀。”
“可是…”
“可是,他修行的资质比之奉仙却是差太远了…”前者说着,右侧的老头便忍不住插上话来:“当年奉仙也身怀遮天,但却能凭着自身的逆天资质视破境于无物,稳压当世英豪一头筹。这可不是那小子能够比拟的。”
“真的是这样吗?”居中的老头稍稍侧脸看向右侧的老头问道。
“难道不是?”右侧的老头显然肯定自己心中所想。
“我认为不是…”居中的老头淡淡地摇了摇头:“至少我认为他并没有你看到的那般孱弱。若他的修行资质真的如此不堪,那鬼谋便不会封他一道遮天一封就封了十五载。否则,他那便是直接把自己的孙子给整废咯。”
“……”
“我想应该是他体内的血脉太过逆天了吧?”左侧老头接过前话说道:“自古以来,因血脉过于强大而血肉崩坏的人不在少数。如果这娃娃血脉逆天到连圣人都无法为其稀释的地步,那鬼谋把他封印起来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了。只是…”
话者想了想,再道:“只是,这血脉到底有多逆天呀?难道比奉仙体内的还要棘手不成?”
“呵呵…”
话者连问两个问题,居中的老头无奈地笑了笑,道:“奉仙体内封印的是什么,我想此世间也没几个人能知道得了。所以,我们这层次的也就没必要妄加猜测了。但,我们可以对比一下…”说着,居中的老头朝着左右两边各扫去一眼:“可曾经得年前岳阳大考时候,那位叫夏西瓜的小娃娃?”
“啧!”
“……”
此言一出,左右两侧的老头顿时就是两眼一撑,似乎瞬间明白到了什么。居中的老头见状,会心一笑接着道:“他的血脉异象虽未成型,但有多强悍我想咱们也无需多言了。如果我推断不错,那娃娃必然身怀数道神兽血脉,甚至还可能是纯净的始祖血亲。比之夏渊身上的神象血脉,恐怕也相差不远。但,即便是这样恐怖的血脉传承,鬼谋也有办法为其压制数年,便尽数化去其肉身与血脉的排斥反应,从而解除遮天。如此对比之下,可想而知当年的奉仙以及现在的这娃娃,他们身体里的东西到底有多恐怖,才能让人把他们一直封起来了。”
“你是想说…他们身体里封印着的是仙人血脉?”右侧的老头皱着眉头狐疑问道。
“非也非也…”
居中的老头又装着神神秘秘的样子摇了摇头:“上古神兽与天齐高,仙人虽凌驾于九天之上,但两者间其实也就差了那么一星半点罢了。况且那夏西瓜,可是身怀数道神兽血脉,若能全数通窍,媲美仙人血脉应该也是不在话下的。”
“啧!”
旁听的两人似乎是听得有些不耐烦了。而右侧的老头,则更是忍不住稍有恼怒地低喝起来了:“我说你怎么学起大师姐那套,左不是右不是,整天给我两卖关子了。有啥话你一次性说完成不?”
“呵呵…”
居中的老头被人一顿喝骂,弄得有了些尴尬。他很不好意思地看着喝话的老头,无奈道:“不是我要卖关子呀,先前我不就说了么?我是真看不懂呀!你想呀…那神兽血脉鬼谋都能有办法让其只封印数年头,便解除肉身与血脉觉醒的排斥反应了。那鬼谋都无法解决的,便只能是比仙人血脉更恐怖的东西,可是这世间上难道还有比仙人血脉更强悍的血脉传承吗?”
“……”
左右两位老头闻言就又是一愣!
一言惊醒,是的,连鬼谋都无法解决的,便只有比仙人血脉更强悍的血脉传承。但是,这世间上可有比仙人血脉更强悍的血脉传承?
答案其实很明显,那便是没有。
而且是肯定没有!因为无论是正史野史,上至恒古神王开天辟地,下至如今仙人匿世,都从未有过比仙人更高纬度的记载。所以,这个答案毋庸置疑…
“那他的身体里,到底封印着什么呀?”
“这个问题,估计只有鬼谋才能回答你了。”
“废话,说了等于没说。”
“……”
无奈说着,居中的老头又再一次把视线放回到岳阳楼上。而此时,岳阳楼上的激战也已经引来了城北内外无数人儿的目光。无论平民百姓,还是官差豪客,都陆续寻找到了适合他们观望的位置,纷纷昂首朝高楼远眺,又或交头接耳细谈一块。
“别想这么多了,反正咱们还得陪这群小娃娃走上一段路,该是让我们看到的时候,我们总能看到的。”
“……”
第二百四十六章 激战古梵
岳阳楼,七十七层…
木屑尘灰似硝烟战火弥漫,拳轰剑刺化战阵擂鼓声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楼体间的地砖经过无数剑芒、拳风、气浪洗礼以后,已然被碾压成了厚厚一层碎石尘埃,独独之剩下一面坚硬无比的玄铁钢板,以及分列八方的八根巨大玄铁钢柱,在稳稳地支撑着这一层楼。
除此以外…
“咚咚!”
“呀!”
“噌噌…”
“……”
此间战局仍依旧如初。
古梵祭阴阳罗盘化一轮红日坚守,夏侯携龙象虚影于凌空拳轰狂攻,墨闲长三尺青锋于下路暴刺如雨。
从开局到现在,攻防双方过招早已不下百回之多。如此剧烈的对仗,若说不累人,那都是假的。只是墨闲修为底子确实高,至今仍不见他露出异样来。但夏侯就不一样了,虽说他暴喝声依旧响亮,拳头轰打的速度与力度都没有减弱多少。但只要是明眼人一看,便能轻易看出他其实已经有些底气不足了。正如城北小楼上的那位老头子说言,若夏侯、墨闲不能尽快破去古梵祭起的这轮红日,那用不了多久,他两恐怕就得出大亏咯…
“回春!”
守备在后方的的芍药,拈着纤细手指再结一道手印,待周朝蜡烛处又一次长起青藤后,他便侧过些许脑袋,略带担忧地朝着夏寻幽幽说道:“他们好像攻不下来。”
“恩。”
夏寻点点头,但他并没有即刻回应芍药的。语,而是淡淡地朝着红日之内古梵身下的那道黑影看去了好一会儿…
只见那黑影边缘,此时已经被数十根细小的带刺青藤所包裹,可是影子中央似乎有什么魔力一般,只要青藤试图进入其中,便会顷刻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化为碎粉。
而古梵,则加更诡异…
夏侯和墨闲的狂轰乱炸似乎真的对他构成不了一丝半点的威胁。两手凌空虚划有条不乱。祭在半空的阴阳罗盘正不缓不慢地为外围红日输送源源不断的鲜红血雾。虽然他正在战斗状态,但他那双猩红的眼眸子,却一直阴森森地瞟着夏寻这头,对于夏侯的狂攻,他压根就没加之太多理会。更可怕的是,他那鲜红的嘴唇此时此刻居然还凝结着一道似有深意的诡笑!
这个诡异的样子,直叫人看得心里发毛呀!
“应该能攻下来的。”看了好一阵子后,夏寻肯定说道。
“可是,他在笑呀。”芍药秀眉微皱,不解道。
“或许他只是在心虚呢?”
夏寻空出一手来刮了刮鼻子,尔后淡淡一笑接着道:“毕竟笑并不能代表什么。你瞧我不也是在笑么?”
“呵呵…”
心有灵犀,一点便通。
芍药闻言似乎瞬间读懂了什么,幽幽就是一笑,没好气地瞟一眼夏寻道:“你太坏了。”
夏寻显得很是无辜地两手一摊,瞟眼古梵:“没有咯,我说的也只是实话而已。”
“呵呵…”
“呵呵…”
“……”
幽幽笑声,淡淡笑色。
夏寻和芍药这对小情人不经意间的谈笑,就宛如是惊涛瀚海中的一缕平淡清风。只是,他们虽然说得平淡,笑得也平和,但配上此间那头激烈的拼杀情景,给人怎么听怎么看都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甚至还有那么些许淡淡的轻蔑藐视味道。
反观另一头…
古梵是听出来夏寻和芍药话中所藏着的轻蔑味儿。随他们两人的笑声轻起,古梵脸上那道阴森森的笑意,随之逐渐平伏,甚至绷起的脸颊稍显怒意。很显然,被人如此轻视已然让他很不高兴。毕竟身怀巫祖血脉,三大道统同修,无论哪一条都足以让他傲视同辈,让世人所仰望。在这之前,他又曾几何时被人如此看低过?随心中怒意盛起,他凌空虚划的双手更放快了许多速度,而阴阳罗盘上的血雾也随着他虚空中划出的符文逐渐变得浓郁与实化了起来。
“呼…”
血雾沸腾,一股让人心悸的血腥气息正由红日之内迅速向外扩张!看来,古梵的反击,应该就是要展开了…
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就在古梵双手由缓转急的一瞬间!对面那头,正在轻笑着的夏寻突然脸色一怔,像是瞬间撕去了脸上面具一般,两眼突然一撑,紧紧盯着红日里的古梵就是一声暴喝!
“不留手,全力强攻!转乾坤,平起!八荒归元,下三右一!龙腾九霄,象踏九州,居中!万物回春,缚影!”
“呀!”
“噌噌!”
“呔!”
“……”
声响,气急!
夏寻突然连声暴喝,就恰似那幽谷响惊雷,响起阵阵回鸣。
红日里头正疾速划印的古梵,在听到夏寻突然喝出第一句“不留手,全力强攻”时,其实他已经嗅到某些隐藏在暗处的异常了。可是,攻杀一瞬,生死胜负只在丝毫间,他两手印结已划,反攻之势已成大半,这样的关键时候又哪容得他有所分心呀?
也就在他这迟疑的一瞬间…
“呀!”
“给我开!”
夏寻一连串喝令已经疾速喝罢,猛攻中的夏侯首先爆发,怒目暴瞪,仰天长啸怒吼一声,身上金红气芒瞬间升腾七分!右拳携金龙,左拳引红象,双拳紧绷朝着红日之内的阴阳罗盘就是一下轰出!
紧随其后,墨闲几乎就在夏侯爆发的同一时间,青锋破风后挽蓄势,左手凝剑指顺着剑刃一划,指尖破皮,一缕鲜血便顺势被他洒到了青锋剑刃之上!
“嗡!”
“转乾坤!”
鲜血入刃,引青锋一阵颤鸣,剑身之上青芒突然暴涨!没有迟疑,趁着后挽的剑势蓄成,墨闲暴喝一声,朝着古梵脚下方位猛地就是一剑疾刺而出!
最后出手的,是芍药…
她的招式非常简单,仅仅只是娇喝一声,把两只绽着淡淡绿芒的手掌往下一沉!而此间周遭,无论长起没长起的所以青藤,都在这一瞬间徒然暴长起无数刺钩,小藤化利剑,大藤成刀枪,携狂风暴雨之势,朝着场间中央的红日及周遭阴影扑杀而去!
“喳喳喳!”
“噌!”
“嗷!”
上有龙象轰袭,下有青锋猛攻,四面八方还有无尽青藤化雨扑杀。这一下子的攻袭,可以说是集夏寻一方最强杀招的拼命绝杀了。
或许是对自身实力的自信,又或许是另有倚仗。面对如此绝杀,古梵除了一开始的迟疑以外,便没显露出更多的惊色。有的只是被先前被轻蔑而遗留下来的一丝怒火,以及迟疑所产生的三分谨慎!
“云生结海!”
“嗡!”
只见他牙关一咬,狠狠地泄出六字口诀。紧接着,右手握拳化阳鱼,右手开掌化阴鱼,对着冒着无尽血雾的阴阳罗盘就是凌空一拍!
“冲冲冲!”
阴阳罗盘乃圣器,圣器即为圣人之器,圣人所用之物又有哪件是可以轻视得了?这不,即便是这面被城北小楼里的老头说成不入流的圣器,在古梵这轻轻一祭之下,居然徒然迸发出了一股与先前的血腥气息相辅相成的远古气息!虽然这气息只有数缕不多,但圣人之威即便只有一缕,也能直压得常人喘不过起来呀!
“嘭嘭!”
圣人威至,交织成红日的血雾顿时四绽,浓郁如水。血雾交织间不断有血气迸绽,爆裂声似铁锅煮豆,起伏不止。而红日所显现出来的光芒,就宛如一轮挂在正午的烈日,直刺得人儿睁不开眼睛。
只是说时迟那时快。
无论是夏寻的喝令,还是夏侯几人的出招,又或古梵的反击,所有事情其实也仅仅只发生在数个呼吸间。
“咚…”
一声巨响!
毫无疑问,碰撞爆发了!
夏侯携巨大的龙象虚影直接轰砸在了红日的壁垒上,轰起数尺涟漪。墨闲紧随其后,一剑青锋居然极其巧妙地顺着涟漪的波涛,轻松地突破了红日的坚守,刺向了古梵脚下黑影。而最后攻至的无尽青藤,就宛如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掌,轻巧地绕过了夏侯与墨闲的身躯,直接拍打到了正面以血雾交织而成的红日上…
但,古梵也确实不愧为这一代的天骄英才。
除了墨闲那一剑突破了阴阳罗盘的防御以外,无论是夏侯轰出的龙象双拳,还是芍药祭出的漫天青藤,都全数被抵御在了红日之外。红日里头的层层血雾,就宛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只要青藤试图强行刺入里头,便会被无尽的血雾在一瞬间碾成粉碎。即便是夏侯全力祭出的龙象虚影,也在这一刹那的交锋中,被划下千百道细碎的裂痕!
即便如此…
即便古梵如此强大,可是在这一刻他也仅仅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因为,于某些人而言,今夜的胜负关键,其实不仅仅只有古梵一人。所以,能不能破去古梵的阴阳罗盘赢下一筹,其实并不是重点,而真正的重点则在于,墨闲那一剑,突破阴阳罗盘的防御了!
它刺进去了!
“八荒归元!”
“噌!”
就在青锋刺破红日防御的下一刻,墨闲突然一声轻喝,全身气芒突然暴涨!紧接着便疾速撩起一朵绚丽的剑花,剑锋突然急转,由下而上刺向古梵的腹间!
这一下转杀,不可谓不是巧妙绝伦呀…
谋者执令,武者持兵,各司其职,这是恒古不变的定律。在这之前,夏寻喝出的指令是让墨闲强攻古梵脚下那道影子。但又有谁曾想到,在这两军交锋千钧一发之际,向来冷峻木纳的墨闲居然会违背夏寻的指令,放弃目标突然转攻古梵的腹部?
想不到,想不到…
或许是被夏寻的喝令给麻痹,至少此时此刻的古梵,在这之前压根就没有过这个想法。而这一刻,他是想到了而且也看到了,可是却已经迟了。墨闲的剑,向来以快见长,上有龙象狂攻不止,八方有漫天青藤扑杀,如果古梵贸然收手回防墨闲这一剑,那挡不挡得下墨闲这迅猛一剑咱先且不说,至少夏侯的拳头还有芍药的青藤必然会在下一个瞬间拿掉他半条小命!
只不过,即便形势如此危机,古梵那双猩红的眼眸子里居然仍未透露出一丝对死亡的恐惧!除了墨闲突然变招所引起惊诧以外,他甚至连半点惊慌之意都没有!给人感觉,他就好像有十足的把握墨闲这一剑不可能刺入他的身体一般,极其平淡!
五寸…
三寸…
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