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问天软肋
“时间差不多了…”
问天山脚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红袍猎猎,金石成箭雨,不断高射。
瞟眼四周,看一看那些已经把银剑出鞘的七千七星弟子。再转回头,再定眼看着一片狼藉的山林,以及那逐渐被**吊上山腰的人潮。
夏渊缓缓举起手来,朝着大山山腰徐徐指去…
大喝!
“登门拜山!”
“啪啪啪!”
“开道!”
“……”
随夏渊话落,歇去许久的炮仗声,再次响起。
“哇哇!你干啥了?”
“赶紧起开!”
“啪啪啪!”
“哇哇…救命啊!”
“啪啪啪!”
“……”
一声令下,靠在山脚边上的七星弟子,点着了手中炮仗,毫不犹豫地,就朝着拥挤在山道上的人儿扔去。
这一下炮炸,直接就把那些正在山道上弯着腰杆子抢金子,抢得入神的人儿,吓得起身就骂娘呀。结果回头一看…好了,这扔炮的可是那痞子的手下啊!哪还敢再骂呀?哭爹喊娘都来不及了,拔腿就往两边挤去。
就这样,一联联大红炮仗,是生生炸开了一条上山的石道,无人敢踏入半步。浩浩荡荡的七星弟子,就在这一路鞭炮乱放,一路炸人开道之下,重新化作了一条喷着星火的红龙,缓缓刺入山中。
而,那些先前被人潮冲散了的问天弟子,面对这支霸道的队伍,大多也都不敢有所动弹。即使有些硬气的,执着铁剑就不要命地冲出来舞剑拦路。结果,没三两下子,也被附近的七星弟子给一脚踹飞了回去。
一路无碍…
山腰上。
“这女娃都是白眼狼呀…”
“人家都要打上门来了,你还这么开心!”
看着芍药那朵朵桃花盛开的眼眸子,刀师傅越看就越气不打一头出,酸溜溜地怨骂了起来。
没回头,小嘴高高翘起。
看着正要登山的那抹飘逸青衫,芍药压抑不住地开心笑道:“我哪里开心了呀?”
“那你笑什么啊?”
“我没有笑呀…”芍药笑道。
刀师傅白眼翻起,几欲要被芍药给气晕过去了。见过睁眼说瞎话的,就从没见过,睁这么的大眼睛,还在说瞎话的。那是真把别人都当瞎子了啊?
“哼!”
曹阁主似乎也被气得不轻。直视山下,冷哼一声。
紧接着便提起墨玉竹简,缓缓展开,清冷说道:“就让她笑吧,她也就只能再笑这一会了。”
紫芒幽幽盛起。
瞟一眼曹阁主,芍药没说话。虽然,对曹阁主的话尚有疑惑。但,她知道即便她问去为什么,曹阁主这时肯定也不会说。
那便不如不问了…
“啪啪啪!”
“都闪开,都闪开…”
“啪啪啪!”
“……”
没过多久,最前端的七星弟子,便已登上了山腰。炮仗没停,继续往山腰广场两炸去。一条红龙迅速双分左右,把广场两边给围了起来。
而这时,天上的金雨已经不再下了。除了一小部分仍不死心,还趴在地上细找金子的贪婪人儿以外。大部分都站起了身子,候在了一边,等待着即将上演的大戏…
陆陆续续,七千余七星弟子,已经全数登上山腰,守备在广场两旁。该撒花的撒花,该放炮的放炮。无需片刻,这红纸碎花,炮仗碎纸,便随着山腰间的和风,为这块宽敞的广场,盖上了一袭红艳艳的嫁妆。
“啪啪啪!”
“……”
鞭炮碎,红花坠。
巍峨的身影,背着巨大的包裹。领着一座巨大的肉山和七星院诸位大小道人。迎着硝烟与红纸,威风凛凛地,登山而上。
不知道是急不可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批压轴的人儿,才走过一半山道的路程,离山腰还有五六十丈远。这时,人群中的那抹青衫,便忍不,给跑了出来。
“等等,等等…阁主别打…”
他一路小跑,一路朝着山腰挥手呼喊。
而,所有认得这抹青衫的儒者儒生,都不由得邹起了眉头,一抹不好的兆头随之心生。潜意识在告诉他们,这小子绝对不是个好玩意,他现在出来,肯定是会有所企图的。因为,只要有他在的地方,问天就从来没有过上一天安乐的日子!
“等等…不要开打着…”
青衫戴红袍,一路飘至山腰。
夏寻待站稳身子后,先是双手抱拳,恭敬地朝着曹阁主行下一晚辈礼。
“阁主,好。”
“能好吗?”
“哦…”
曹阁主冷问道,夏寻只是清淡的应一声,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紧接着,他便不再理会曹阁主了,急脚走出几步,来到芍药和刀师傅跟前。
指着刀师傅抓着芍药手臂的那只粗糙大手,喝道:“你给我放开她!”
“我呸!”
刀师傅就地唾弃一声,不屑道:“你算啥玩意啊?你说放我就放啊,我不很没面子啊?”
“我不想跟你浪费时间,赶紧把人给放了。”
说着,夏寻直接一手把着芍药的手臂,一手钳着刀师傅的尾指就往外掰。
“你是给我抓痒痒吗?”
“……”
奈何,一个王者要握住拳头,又拿是一个出窍小儿能掰得动的?结果掰了好一会,夏寻是连刀师傅手上的汗毛,都没给撬动一根下来…
事不可为,他也懒得和刀师傅继续耗这个劲了。放下两手,冷下两眼,咬牙道:“你最好给我放手,不然等下你被人揍我可不会劝架!”
“哎呦…”
两眼一瞪!暴喝!
“你吓唬老子啊?别以为今天有人给你撑腰,老子就怕你了!”
刀师傅提着大菜刀,朝着山顶方向点了点,接着更不屑地喝道:“莫说是那痞子来,就是你爷爷亲至,今日也不管用!这是咱家先生的意思!赶紧哪里凉快,哪里待去吧!”
“得,我不跟你叨叨。”
夏寻转眼看向满脸桃花儿盛开着的芍药,问道:“能哭吗?”
“啊?”
芍药一下子就楞住了。
不过也只是楞了一个瞬间,心有灵犀,她瞬间之后便反应过来了夏寻的意思。眨眨两眼桃花,点点头,幽幽道:“要酝酿一会儿。”
“那赶紧吧,急事。”夏寻急道。
“恩。”
不多问,点点头,芍药紧接着便低下了脑袋。
刀师傅见样,顿时就怒起!这两小家伙要做什么,他哪里不懂得?他们又准备耍那套暴雨梨花的攻心计了。只是,还没等刀师傅开口阻拦,山道上,七星院那些压轴的人马,便已经走上了山腰刚广场。
浩气荡荡,红袍飘飘,鞭炮红花连天飘扬,人海人潮满山腰。
至此,七星院的所有弟子道人,就已全聚在了问天山腰边上。
而,在这一大片的红艳艳的映衬之下,广场上的百十位大儒和数百位守备着的问天弟子,就显得极其弱势了。虽说,此时对仗双方,皆没有太多的杀意与恐惧等情绪。但,七星众人的得意,和问天儒者儒生的怒意,那可是显而易见的。
“哎呀,热闹呀…”
挥一把身后红袍,缓缓抬起手来,止下两边连起的炮仗。瞟一眼曹阁主,夏渊盛着玩味痞道:“小曹啊,这么多年不见。你就用这架势迎接你渊爷我的?”
“滚下山去!”曹阁主冷喝。
“呵…”
笑一声,夏渊缓缓道:“今天渊爷心情好,暂时还不想揍你,你就自个掂量着吧。”
说着,夏渊目光稍侧,看向夏寻和芍药身前的刀师傅,不耐道:“人家新郎官要找新娘子咬耳根子,你这杀猪的,在那煞什么风景啊?赶紧回家杀猪去吧,别在这里碍事。待会吃饭,我让人来你就是了。”
“臭痞子,你给我闭嘴!这是洒家的闺女,啥时候成你们家新娘子啦!别不要脸啊!”心情本来就不好的刀师傅,被夏渊这一说,顿时火冒三丈,菜刀提起,指着夏渊就大骂道。
“你放手,我和芍药说几句话就走。”没等夏渊再次开口,夏寻便凑上话来。
“我干你个巴子…”
刀师傅猛地一下侧过脸来,朝着夏寻张口就吼道:“有屁就在这里放,老子我不嫌臭!你想放多久,老子给你问多久!你那阴谋诡计,今天都不使得!”
刀师傅这一骂,是骂人的同时也在倒水,倒了夏寻一脸口水啊。
随意擦一把脸蛋子,夏寻肯定道:“私事,你不便知道。”
刀师傅不屑地翻起白眼:“我管你私事还是公事,这事老子是肯定不会放的了!”
就在这时!
唰…
低头许久,也酝酿了许久的芍药,突然唰的一下抬起了脑袋!桃花不知何时已经带上了雨露,哭湿整张脸蛋。泪眼婆娑的样子,委屈得就好比一朵泡在水里的兰花,让人看之霎时心纠。
她憋着嘴巴子,带着哭腔,委屈地幽幽说道:“你是不是还不放手…”
“这…”
刀师傅的小心儿顿时咯噔一下。
他最受不了芍药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了,即便他知道,这就是芍药装出来吓唬他的,那也还是受不了呀。否则,半月前在那荒村里,他就不会露馅了…
“这…这…你别给我玩这套啊…”
“嘶~嘶~”
刀师傅嘴皮子颤颤发抖,“这”了半天他才说出一句话来。而,芍药委屈的鼻息,则开始加急抽搐,越发怜人。
“造孽呀…”
“这小兔崽子果然是只祸害精啊!”
“小刀不能放手,赶紧把她带上山顶!”
“对!待她上山去!”
“……”
看到刀师傅越发没有底气的样子,曹阁主身后的几位大儒顿时就着急了,连忙喝话。而芍药眼眸子里的泪水,不断加急涌出:“我…我手疼。”
“我们就说几句话,而已。”夏寻一旁附和。
“对,就几句话嘛…”芍药喊着泪水再道。
梨花带雨,再加上那苦苦求饶的表情,刀师傅的小心开有些承受不住这攻势了。思来想去斟酌好一阵子,而后,犹豫着却却问道:“真几句话?不骗人?”
“对!不骗人!”夏寻肯定点头。
“……”
得了。
刀师傅是实在没辙了。一哭一求退一步,一颗结实的小心脏,就这样心不甘情不愿地败下阵来。他带着深深的怨恨看着夏寻,道:“半炷香,二十丈内。”
“二十丈太近,你能偷听。”夏寻果断道。
“嘛个巴子!”
夏寻的得寸进尺,顿时酒吧刀师傅给气炸了。
两眼一瞪:“要不要跑到七星去在说啊?你们那破事谁会偷听啊?总而言之就二十丈,你爱要就要,不要拉倒!”
“三十丈。”
夏寻伸手指着身后,数十丈外的广场边缘,道:“那没人,而且你也能见得着,我也跑不掉。你看这可好?”
“……”
顺指看去,在斟酌片刻。
“真他娘的磨叽。”
话罢,刀师傅随之无奈地松开了粗糙大手。而夏寻则抓起了芍药的另外一只小手,就紧忙拉着她,往先前所指的地方走去。芍药裙摆下的那只大雄鸡也不甘落后,屁颠屁颠地跟着两人后头跑去…
“哎…泼出去的水,收不回的呀…”
梨花带雨,是少女小心思,是说没就能没。
这不,才被夏寻拉着走出了两步,泪眼便又盛开了桃花两朵,那委屈得憋成苦瓜的嘴小,也翘起了两边尖尖小角,露出了得逞的顽皮。这哪里还有先前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呀?
“哎呀,小刀你那杀猪的狠劲都去哪了呀?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呀?”
“这瓜娃子歹毒得狠呀,这么明显的计谋,你都能上当呀?”
“赶紧看住那小妮子,别让那灾星给拐跑咯!”
“哎…”
再叹一声,刀师傅没了脾气地看着那几位,站着说话不腰疼,叨叨个没完没了的老儒者。
“你们这么有能耐,那你们来管这事好了。省得我再这遭罪。净说风凉屁话!”
“……”
刀师傅这话,一下子便把几位老儒呛得没有了声响。确实,芍药的一道梨花带雨,在这问天山上,是连那位老人都要忌讳三分的绝招。在这样一招攻势之下,又有谁能敌?又有谁敢匹敌?
另一边,
夏渊右手搭在金不换的肩膀上,另一手指着走到了广场边缘,正鬼鬼祟祟不知道说着什么的夏寻和芍药。
自豪地对着金不换,笑道:“你瞧瞧啊,郎有才,女有貌,有勇又有谋,才子配佳人呀。这不挺般配的嘛。”
“哎呦,渊爷这话说得可不对啰。”
金不换摆摆手,哈笑着奉承道:“这哪里只是挺般配呀。夏小哥可是咱们岳阳城一等一的大高手呀。前几日,弹指一挥间便灭杀百十号冲天高手。这林姑娘更是圣师爱徒,智比天高。一道梨花雨便能震退王者大能。男天骄,女天女,这分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嘛。”
“你恶心不恶心啊?”
“……”
第一百八十六章 瞒天过海
“你恶心不恶心啊?”
“……”
金不换这奉承的话,说得确实太能恶心人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虽然这两小情人儿是很了得,也算得上是人中娇子。但也远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呀。这简直是把这两人给捧到天上去咯。以至于,金不换话罢,场间瞬间一阵鸡皮疙瘩。就连作为芍药师兄的曹阁主,也看不过宴,忍不住唾弃去一句。
“哈哈。”
这个时候,也就唯有脸皮子厚道了一定程度的夏渊,才能开怀大笑了。他没有立刻理会曹阁主,先拍拍金不换的肩膀,笑道:“你这嘴巴啊,是比你的金子还好使,说得好听!不像有些人呀,净会嘴里喷粪。”
说着,夏渊收回手掌,这才正眼看向曹阁主。
“说你了!喷粪的。小娃娃有小娃娃的事,咱们就说说咱们大人的事吧。”
“没事可谈。”曹阁主看一眼,稍远处正鬼祟着的夏寻和芍药,冷冷道。
“诶,都是两亲家了。这有什么事,是不能坐下来慢慢聊的呢?”夏渊无赖地笑道。
“别给脸不要脸了!”曹阁主冷眼凛一道寒光。
“呵…”
“啪啪~”
夏渊拍拍身后背着的巨大包裹,不屑笑道“是你别给脸不要脸才对吧?爷爷我山长水远地把聘礼,从北边带到南边来,这已经是很给你们脸了。”
顿一顿,再道:“所以,这脸你们今天是怎也得拿咯。”
“那信呢?”曹阁主冷声问。
“最重要的东西又怎能不带?”
“啪啪。”
抖抖狗尾巴草,再拍一拍那强壮的胸襟:“呐~就在这了。”
“那字呢?”
“哎…怕啥呀,都写在里头!”
“改没?”
“啧!改啥呀?我出门之前,村长就给写好了。我拿能改呀?就这样吧…”夏渊豪气道。
嚓!
曹阁主闻言,两眼寒光更干冷,恰似那春日里的两把冰刀子,冷得吓人。
“你滚吧!”
“靠…”
狗尾巴草,止在半空,挺住了。
一道似笑非笑的微笑随之咧开…
“你咋这死脑筋呢?”
“娶过门的女娃,就是宝贝媳妇儿了。这一个字,变来变去也都只是一个字。一家人,就别说这两家话去了。”夏渊这话说得没带多少痞气,但给人感觉,怎么都像是泼皮在耍无赖,没有正经。甚至还略带着,微微的蛮横…
有些奇怪。
两人的对话,让得周遭那些本来就听云里雾里的人儿,有些犯浑了。
这迎亲娶媳妇,收礼嫁新娘子的事儿,咋会跟一封信和一个字扯上这么大的关系呢?而且,听这曹阁主说话的语气,好像今日这问天山上的大事,就是因为这个字而引起的。只要改了这字,这事就能成了一般…
这到底是个啥字啊?
啥字才能掀得起这么大一场风波呀?
场间,唯心儿碎碎,无人敢在此多嘴。
因为,此时此刻,任谁都能感受得到,由曹阁主身上漫出的那滔天怒火,这是要开仗的前奏了…
果然!
莎莎…
墨玉竹简被慢慢执起…
浓郁的紫芒渐渐盛起曹阁主周身。身后经楼,绽起万道紫色光芒,化作流光汇聚到墨玉竹简之上。曹阁主用最后一丝耐性压制住了愤怒,冷道:“你滚还是不滚?”
“噌噌噌!”
七声剑鸣,孔雀开屏。
问天神器起,七星院的七位院长,随之各执一柄七星圣剑,盛起巨大剑影,由人群中走到夏渊身旁两边,剑指经楼,蓄势戒备。
看这架势,是真得要砍架咯…
“呵…”
“粗人…”
夏渊痞笑一声,抖抖身后的巨大包裹,便若无其事地迈开步子,朝着通往山顶的那条登山道走去了。
边走,他边痞声说道:“这滚不滚呀,还轮不到你说了算。你爷爷我大老远地把聘礼给带来了,当然还得要和你家先生叨叨一阵子才成呀。他若要我滚,那我也就无话可说咯…”
“你说是不是这道理?”
“……”
说着,走着,夏渊稍稍侧脸,朝着广场边缘正两手握在一块鬼祟叨叨的夏寻和芍药,看去一眼。
“来,你两也给我跟上来,陪我去见见这老太爷子吧。”
“诶,好呐。”
夏寻回头声应,但他的脚下却没有想要离开的动作。两只握在一起的手掌,似在互相写着什么。
也有些奇怪…
万众瞩目是夏渊,场间安安静静。
见夏渊说要登顶和那老人家叨叨几句。一时间,无论是曹阁主,还是曹阁主身后的几位老儒,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毕竟,确实是那道理。
夏渊已经来到了山腰。无论他是打上来的,还是走上来的,既然来了,那就等于已经入了问天山的大门了。既然客人已入屋,那和屋里头的主人家,说上几句话,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这是道理,谁也没法争辩…
或许是觉得场间的气氛实在是太安静了,也或许是别的原因。走向登山道的夏渊,随意地朝着身后,摆摆手掌:“今天是个好日子啊,都别这么死气沉沉的啦。来,都给爷爷我来点热闹的…”
啪啪啪啪!
话罢,炮仗声响起,红艳艳的碎花再次被人撒向天空。而山下的红衣蒙面人,也都在金不换的一个手势下,再次捞起满满的金石,往大山上撒去。火热的气氛随之再次燃开,满山人海重新翻腾起了浪涛,热热闹闹的。
此时此处,也就剩下山腰经楼前,那五百余百号儒者儒生,仍旧是横眉冷对,执剑戒备了。曹阁主提着墨玉竹简,狠盯着正走向登山道的夏渊,神色冰冷。从那把高举着的墨玉竹简,和徐徐汇聚而至的紫芒可以看出。只要夏渊稍有个风吹草动什么的,这把叫做“无语问天”的神器,必然能够即刻祭出,破敌砍人!
而另一旁,刀师傅则用一只眼睛看着远处,正鬼祟着的两小人儿。用另一只眼睛,谨慎地看着,正朝他这边逐步走来的夏渊。
他不得不看…
虽说夏渊说是要去山顶,见那位的老人家。可是,随着夏渊越走越近,刀师傅便越觉得此间的事情,好像哪里出了问题。但一时间,他却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有问题。总而言之,就是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也可以说,那是一种谋者入局后的心慌。
“呵,很久不见啊。”
狗尾草翘翘,夏渊逐步走向刀师傅。在夏渊那巍峨身躯的对比下,刀师傅那魁梧的身段就略显有些无力了。往夸张里说,夏渊就像是一头大象,而刀师傅则是一个黑熊,差距还是蛮大的。
“恩,很久不见。”
刀师傅谨慎答道。
与此同时,随着这座巍峨身躯的走近,挡住了他另一只眼睛的视线。他便把两道目光都,投到了夏渊的两手之上,紧紧的盯着这两颗充满了力量的拳头。
“哎呦,别那么紧张嘛…”
说得轻松,夏渊走到刀师傅的跟前,稍稍缓下了一些迈步的速度,柔笑着平和问道:“据说,大过年的,你把我侄子给揍了一顿,对吧?”
说得平和,却充斥着浓烈得真意。刀师傅的心儿咯噔地蹦了一下,一股强烈的不详预兆随之蹦起!眉头皱成了一个八字形,两眼皮子紧绷一块!
冷道:“你想干嘛?!”
噗~
“不想干嘛,别担心。”
夏渊吐掉嘴巴子叼着的狗尾巴。
“就是想找个时间,咱们礼尚往来而已。”
“……”
扛着的菜刀,被刀师傅缓缓拿落到腰间。他已经非常明显地,感受到事情的不妙了…
“你找时间,我随时奉陪。”
“不必了。”
说着,夏渊绽起一缕诡异的微笑,随着停下了迈向登山道的脚步…
就在这时!
就在这一个瞬间!
“就现在吧!”
夏渊一声暴喝!刀师傅那强烈的不详预兆,同时爆发了!
“不好!”
“冲!”
“呀!”
“快跑!”
“跑!”
“无语问天!”
“七星剑阵!”
“上当了!”
“噌噌噌!”
“……”
就在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止了。
整个问天山,所有人,所有事,都在这一瞬之间,放生了巨大的转变!
而点燃这一瞬间的…
则是夏渊突然暴吼一句“就现在吧!”,便朝着刀师傅轰出的砂锅大拳头!
“吧”字未落,刀师傅两眼一瞪,惊喊一声“不好!”,执起菜刀劈向轰来的拳头,同时跃身朝着夏寻、芍药掠去!远处山道口,夏侯猛地朝着夏寻芍药喝两字“快跑!”。“快”字刚出口,夏寻的“跑”字即起,拉着芍药,转身就朝着山道迈开脚步。
一连串动作,似早有排演!
与此同时,一瞬间,还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
状况巨变,早有准备的曹阁主没有丝毫犹豫,脸色一狠!凌空祭起墨玉竹简,带着万丈紫芒就朝着山上的石道,狠狠砸去。山道之前的七位七星院长,重剑上挺,七色剑影组成七色剑阵,架在墨玉竹简即将轰落的去路下方!没有迟缓,没有对话,经楼前的八位老儒,一声怒喊,脚跟一蹋,便极其默契地带着身后数百位儒者儒生,飞身掠出。而,几位七星院长身后的道人,同样大手一甩,压轴在最后头的数百号道人,齐齐银剑出鞘,冲上山腰广场!
这一瞬间之后,就全都乱套了…
“噔!”
“滚开!”
“冲!”
“噹铛铛…”
“别让他们跑了!”
“拦住他们!”
“问天弟子听命,全体清场!”
“七星弟子听命,给我往死里砍!”
“冲啊!”
“弄死这帮兔崽子!”
“啊,救命啊…”
“打人啦…”
慌乱与疯乱,还有炸乱。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天下大乱!
乱…
兵対兵,将对将,问天对七星…
蓄势已久的战斗,终于爆发了!
爆发得极其突然,让人毫无准备!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个时候,夏渊那巍峨的身躯就挡在刀师傅跟前,刀师傅在想要去出手拦下那两位趁机逃跑的小情人,又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啊?这不…夏渊凶猛一拳,直接轰在了菜刀刀刃上,拳头毛没掉一根,反而把刀师傅连人带刀轰飞了数十丈。七星剑阵对无语问天,硬生生地把问天经楼的虚影架在半空,砸不下去。数百儒者儒生对数百七星道人,那是剑芒飞洒,乒乒乓乓,混战在了广场之上。就连七星那位老态龙钟的老师叔,也是边吆喝着打打杀杀,飞甩着浮尘,打得虎虎生风。
而其他地方,那就更加乱得不亦乐乎了。
七千七星弟子,兵分两路。三千往山下撒花放炮,再炸开一条下山道。另外四千,则早有准备地,迅速高举银剑,遁入了竹林四处。
山下红衣投金石,山上漫天金雨落。
漫山遍野全是低头拾金的百姓人儿。
那乱哄哄的一团,是直把那散落在竹林各处的四千问天弟子,堵得是进退不得啊。即便是有强行拔剑开路的,也没走出几步,便被那些凶猛窜入竹林的七星弟子,给按倒在地,来上一顿狠狠的胖揍,再纠缠一番。根本就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更别提去拦人了!
而,此时此间,还能在这片混乱的大山上优哉游哉着的…
就只剩下那四位小人儿了。
“快~”
“哒哒哒~”
夏寻拉着芍药的小手,快跑在山道间。墨闲和夏侯,各盛起一青一红两道气芒,紧跟在身后。遇到些不开眼,又或走狗屎运冲到了山道上的人儿或问天弟子,他两就是一拳一剑,把来人给轰飞一边,打一道畅通无阻。
哦,对了。
在他们之后,还有一只咯咯大叫着,屁颠屁颠快跑着的大雄鸡。这四人一鸡所组成的风景,在这满山乱糟糟的场景下,显得是那么得可爱,还有些滑稽…
“好谋…”
只不过,这样的景别,落在了某些人的眼里,可就大变样咯。
“瞒天过海!”
第一百八十七章 谋局所谋
“好一道瞒天过海!”
“粗中带细,步步无缝啊…”
“……”
大山之上,
动与静间,静与乱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全都只是发生在数个呼吸之间!
变化之突然,七星与问天双方反应之迅速,把山下那些围观的江湖人儿,给看得目瞪口呆了。更是把那些早有预料的谋道中人,看得一阵羞愧难当啊!
只因,隐藏在这座大山中的道道,实在高深。正如刀师傅,先前感受到的那般,这根本就是一个局!一个策划得粗糙,却极显细腻的瞒天过海局!
而局之所至,就是要瞒下整座问天山。
而谋之所动,则是以夏寻的引,引出一阵梨花细雨,接过芍药。而后以夏渊为导,导开所有人视线,堵住刀师傅的去路。最终用满山百姓与七星众人为垒,垒起人海城墙,挡住问天的脚步!从而制造一个瞒天的契机!
契机一到,今日那两位小主角儿,便能趁机过海!
逃之夭夭…
每一个细节都是重点,每个重点都在那毫不起眼之处。当局面翻开,引起连锁反应,方才让人恍然大悟!
至于,这样的一个步步为营,处处埋伏的谋局,到底策划了多久。暂时还没有人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从此刻问天大山上的形势看来。这一个谋局,最起码得是从那七千七星弟子,化作红龙西奔的一刻,便已经开始埋下伏子的。而,金不换那一手漫天黄金雨的小谋,也很可能不是一个偶然…
因为,那金雨唤来的漫山人海,扰乱问天数千守备的小谋,在这个谋局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以至于,现在所有人再次回头,细细品味的时候。再怎么看,再怎么想,都觉得那就是一个局中之局。
前可助人上山,后能扶人下山,那根本就是早有安排,缺之不可的一部分!
很显然,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巧合。
于大谋者而言,世间并无“巧合”可言。人世间任何所谓的巧合与机缘,也都只不过是冥冥之中的万物相生罢了。而其中的差别,也仅仅只是在于,你知道或不知道,又或者什么时候知道了…
“这就是所谓的,无知为巧,知者则为谋了!”
“这谋高啊…”
“多高?”
“应该比这座大山还好些啊…”
问天山下,南边数里外的屋檐之上。
酒已喝光,剩空瓶子几个,丢在瓦檐片子上。独老与方信,一人拖着腮帮子,一人摇着羽扇子,并肩蹲坐在屋梁上。
“这么细腻的一个瞒天局,我自问一句,是没那能耐给布出来了…”
独老说完,缓了缓先前给方信叨叨累了的嗓子,再缓缓问道:“你猜,这到底是那痞子的计呢,还是那小子的谋呀?”
“恩,容我想想…”
放眼远眺大山间,一旁的方信想了想。
好久一会…
“那痞子耍流氓是有一手,但他的脑子估计还算计不了这样一个局。这,应该是那小子的谋了。而且,这阳中带阴,算尽人心的诡异莫测,也确实是他的风格。”
“我觉得不全然…”
独老摇摇头:“那小子固然是有这个能耐,布这个局。但他还没有那份,能借金雨弄人心的毒辣狠绝。这,不会是那小子的局。”
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肯定了,独老又急忙补充一句:“至少,不全然是。”
“那还能有谁啊?”方信疑惑。
“呵呵,你说呢?”
独老不等方信回答,便提示道:“能和那小子的手段同形同风,又有着比那小子更毒辣的心性,更高的谋略…那,你说,这人还能有谁?”
方信顿时眉毛一跳,顿悟!
速道:“可是…可是那位远在北茫啊!”
“呵呵…”
独老再一笑:“这就是他可怕之处了…”
“谋动,即可未卜先知。子落,便能决胜万里!天下大谋者,有谁能望其项背?”
“但,那位怎么可能为这样的小事出手呀?”
“呵呵…再看看吧…”
“……”
此处悠悠闲聊,话说另一头的不可开交。
另一头,问天大山上。
山道间,大手紧握小手,一路飞奔。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芍药问。
“话很长,你相信我么?”夏寻不答反问。
“信。”芍药毫不犹豫便回答了。
“那就别问了,到时候我再给你解释。”
“可是…可是…”
“乖…”
“好吧…”
“……”
有人知底细,有人蒙鼓里,各怀小心思。
此时,下山的四人一鸡,便已经跑过了山道一大半,即将到达山下。
两边竹林之间,捡钱的依旧捡钱,打架的还在打架。问天四千铁剑与七星四千银剑,三三两两混战在周遭。虽然打得是激烈,但还是能看得出,对战双方都留有余力,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闹出人命来的。
而山腰山,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啪啪啪!!
“他娘的!给我砍死那兔崽子!就这王八蛋踢了我一脚!”
“师叔,要不你先退下山去歇一会吧?”
“呀!”
“噹噹噹…”
“不行!我非要宰了那兔崽子不可!”
“都给我弄死他!”
“噹噹噹…”
“……”
炮仗连天响大山,金灿灿的金子,闪光光。红纸与红花随气浪飞舞,剑光与竹影伴厮杀踹动。打出了气势,也打出了火花,不可开交。就连七星那位辈份极高的谷老师叔,也忍不住扔下了多年的修养,疯舞拂尘,破口乱骂,杀红了眼睛。而其他人,那就更是打的怒火眼中烧了。
“我干你娘的!都给我回来啊!”
“咚!”
“呀,我要杀了你!”
“咚!”
夏渊对刀师傅。
虽说都是王者,但一个是大成,一个是巅峰,这两人之间的差距,就好比他们的身材,还是非常明显的。只见那刀师傅,执着把大菜刀,盛着把巨大的刀影,就朝着山道间,那几道渐行渐远的背影飞掠而去。结果夏渊随便一拳轰出,身后的恐怖巨象稍稍踏几下象蹄,便又一次把刀师傅给撞飞出去了。
再爬起,再一拳,再爬起…
而另一边,曹阁主战七星诸院长。
这里是场间打的凶猛的一处了。七星剑影化七色孔雀开屏,凌空招架在巨大的经楼虚影四周。经楼虚影迸绽着无尽紫芒,疯狂地朝着七剑剑身,狠狠砸落。每砸一下,在响彻天地的同时,还掀起一阵数里狂风,肆虐一遍山林上下。
只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这七星圣剑也着实是强得有些过分。
作为七把圣器,它们居然能在一把神器的狂轰乱炸之下,生生抗个不损丝毫,还能有些许反击的余力。这便让人不得不佩服,当年那位杀神的炼器手段了。能用圣器的料子,炼出堪比神器的材质。这得有多大的能耐,才能做到如斯地步呀?这也难怪他当年,为什么放着神器不使,非要用这七把圣剑当杀器,去剑指天地了…
山下,广场。
青衫携带麻衣落山。
“兒…”
广场上,早就候在一旁的李清风,驱使着大雕,跑出一段距离,来到大山道口下。而这时,夏寻几人也都相继跑出山道口了,跑到了大雕下。
“哒哒…”
不多话,顺着大雕的羽翼,夏寻熟练地攀上了雕背上。尔后,他朝着下方的芍药,伸下手掌。
“来。”
“……”
芍药没有立刻搭上夏寻伸来的手掌。
两眼有些茫然,似乎还有些小小的委屈。她先是回头瞧了瞧山腰之上,那两帮打得乱哄哄的人马。看了好一会,尔后才微微转过脑袋看着夏寻,小心地幽幽问道:“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额…”
愣一下。
夏寻显得很是犹豫的样子。
事到如今,大局离收官,就差最后一步。只要能把芍药哄上了大雕,尔后大雕一拍翅膀,这小两口子便能远走高飞了。那他们今日要做的大事,便也就和夏渊先前说的那般,生米煮成熟饭了。
可是,夏寻的心里,始终是有那么一道坎儿迈不过去。而现在,芍药带着委屈问起,那夏寻心里的这道坎,便就变得更高了。
那叫愧疚…
想了好久一会儿。夏寻最终还是忍不住,把答案给说出来了。
“江谷。”
“哎!”
“诶,你还真老实啊!”
“……”
两字一出。雕上的李清风,不由叹一声。身后的夏侯,无奈嘘一气。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而芍药,眨了眨眼睛。似乎知道了什么…
江谷。
大唐南域之东,盛极一时之地。
那是一片百江川流,千河孕养的四万里沃土。沃土之沃,人间之最,向有天下第一鱼米之称。
但,这并非是他名盛的原因。江谷之所以名盛,那是因为,由江谷这片沃土所养育出来的人,实在是太名盛!
大唐自立国以来,出自此处的文科状元郎,便有百数之多。探花榜眼进士,那就更加是数之不尽了。曾有好长一段时间,大唐七千万里,上至朝廷,下至乡县,十之四五的官职,就是被自这片沃土上的姓氏,所给占据着的。在那一个时代里,所有人都知道,江谷之央便是大唐的第二个国都!它的所蕴含着的力量,足以占据大唐盛世的半壁江山!
但,物极必反,盛之极便是衰之始了。
二十年前一战之后,江谷便在少有入朝为官者。
而十二年前,那个极寒的严冬。恢复了元气的大唐朝廷,更是在一道圣旨之下,遣出了大唐最神秘的那支军队,携东南两域数百万城军。在短短数月之间,横踏了一遍这名盛的沃土。直至来年元宵夜,烽火一炬,狼烟闭月,万里沃土成焦炭,此间一姓化春泥。
繁华不再,沃土依旧肥沃,人可就都没了。
来年春,京都黄家,雇数万工匠再入江谷,在江谷之央建起了一座方圆数里,高可通天的墓碑。墓碑上,只有一个字…
夏。
从此,此处便被世人称为了--夏氏祖陵。
而今日,问天大山上所发生的事情,目的已经很明朗。而此时此刻,夏寻要带芍药回到夏氏祖陵,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一件。
祭祖,成亲!
………
当然。
也可以说是,逼亲…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夏寻叛了
想到这里,芍药不由得再次转过头去,朝着大山山顶的小竹屋,深深看去一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似有千百犹豫,也似有万般不舍,在心中徘徊,久久不休。这并非是少女的矜持在作祟,而是少女心中的恩情和恋情在斟酌。
和风绵绵,撩起芍药的及腰青丝,蹭抚着她的秀丽容颜。
好久的一会儿…
小手轻轻搭在了大手上,芍药缓缓转回头来,看着夏寻的眼睛,说道:“那我跟你走。”
“咯咯咯!!”
“啪啪啪!”
“……”
夏寻一愣,他万万没想到,芍药居然没再下问,而且回答得如此之坚定。而夏侯,则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唯有李清风和墨闲不语。还有芍药小裙摆下的大雄鸡,突然疯拍着翅膀,嘶声叫喊了起来。
“九婴…”
没有低头,芍药看着夏寻,朝着拼命喊叫着的雄鸡,有些伤心地幽幽说道:“你回去,我给向先生带一声歉…”
“咯咯咯!”雄鸡叫声更大,翅膀不断拍打着芍药的小裙摆。鸡爪子疯踢,就好像是在愤怒地训斥着芍药。
“你发什么楞了?”
“额……”
旁边的夏侯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道。
夏寻这才缓缓回过神来,他没有顺着握来的小手拉起芍药,而是眼神逐渐转成了平寂,缓缓问道:“你可知道,我要带你去做什么?”
芍药点点头:“知道。”
平寂略带愧疚,夏寻再问:“那你就不怕我真把你给卖了?”
“我靠!”
见夏寻如此拖拉,而且好像还有些搅局的节奏。夏侯顿时就恼火起来了,打手指着夏寻,破口大骂:“你吃错药啦?还是闲着蛋疼啊?人家都要跟你走了,你要叨叨,就到天上再叨叨,赶紧走!你别忘记…”
“……”
没理会夏侯喷来的火气,夏寻重复再问:“怕吗?”
“不怕。”
芍药肯定地摇摇头,笑道:“我相信你。”
咯噔!
“……”
“信就成啦!赶紧上鸟远走高飞!吕老头他们快顶不住啦…”
芍药答,夏寻的小心儿顿时就咯噔地跳了一下。除了夏侯还在一旁着急地催促外,李清风和墨闲,都不由得安静地看向了芍药。就连那只疯起的大雄鸡,也一时间瞪大了眼珠子,抬头上望。
无他,
是一丝惊讶,也是一丝感动。
场间几人,都知道今日之事最终的目的,就是真的要把芍药给卖了。而,事到如今,夏寻也把话说得如此明了。凭芍药的才智,那更是不可能猜不到这里头的龌蹉算计!但,即便如此,芍药居然还能回答得如此决然。
那此时此刻,芍药所展现出来的这份情愫,就不仅仅只是对那情窦花开后的执着和盲目,那么简单了。还得多加一份,对夏寻几近无理的信任与依恋才成。两人相识十数天,便能一颗芳心暗许。在这样一份,纯洁得没有一丝瑕疵的信任面前,所有参与今天此事的人儿,都会感到无地自容的愧疚。因为,他们正在撕裂这份天真纯洁…
当然,夏侯得是个例外…
“靠!都傻愣着干啥啊?快点走啊!”
“吕老头要顶不住了!快走!”
粗枝大叶的夏侯,眼看山腰上那逐渐弱势的七星剑阵,不断催促。经楼虚影轰击出一阵狂风,吹落许多炮仗的碎末和红花,悠悠飘荡在山下广场之上…
红艳艳,轻飘飘,有柔情与思绪在搅拌。
夏寻平寂的眼神里,渐渐化出来一道坚定的神色。大手稍稍用力握着小手。
“哒。”
轻轻一跃,夏寻由鸟背重新跳落地上。
笑道:“我不走了。”
“我靠!”
“你脑进水啦!我们这辛苦才…”
“咔。”
夏寻话罢,夏侯手舞足蹈,破口就大骂。但才骂起,一旁的墨闲便一手挡在了夏侯跟前,冷淡道:“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你傻啊!”
夏侯猛地侧过脸去,指着墨闲的鼻子就骂道:“你也有病是吧?咱们做这么多事,这小子说不干就不干,咱们来凑热闹的呀?…”
“……”
夏侯嚷嚷,却无人把他当作一回事。
大手轻轻撩起芍药脸上的几缕青丝,理到她的耳根。夏寻略带着歉意,轻声说道:“谢谢你。”
桃花渐开,芍药轻轻一笑,幽幽道:“你说过不会骗我的。”
“嗯。”
点点头,不多说,歉意更浓一丝。
夏寻转过脸去,看着李清风,为难地说道:“李道长,这事看来得让您白忙活了。”
李清风微微一笑,稍有心感安慰的样子,挥挥浮尘。
“没事,这结果也挺好的,年轻人嘛就该有年轻人的朝气。别跟那痞子学坏咯,有些事情还是得讲究人情味的,你们去吧…”
“恩。”
夏寻大力点头,不多话,拉着芍药的小手,便重新往山道上快步走回…
“哎…”
无奈一声长叹…
“还朝气了,晦气就有你的份!待会,看我爹不把你揍成猪头啊。揍你一个就好了,别连我也跟着你一块挨揍!”
“你明天就会挨揍。”
“靠!要你多嘴啊?”
“我说实话而已…”
“……”
一来一回,不知道是在算计中,还是在算计外。一个突然性的转折,就这么发生了。
四人行,两人无话,夏侯叨叨,墨闲一边冷嘲讽。还跟着一只昂首挺胸,屁颠屁颠的大雄鸡。来时的路怎么走,这回时的路就依旧怎么走。只是没了那份匆匆忙忙,多了一份心中的安然…
不远处,百丈外…
一颗大树下,停着两辆马车。
其中一辆马车的蓬顶,坐着两人。一位光头粗汉子,提着个鸟笼子。一位商贾半老头儿,捧着册账本子。在西眺着大山脚下,那几道正往山上行去的小人影…
“想不到这小哥儿,居然还是位小情种呀。”光头汉子调笑道。
“呵呵,那位的孙子,咋是这么一个怪胎呢。这一点都不像是他爷爷的性格呀…”商贾同笑道。
光头汉子笑着摇摇头:“谋者有情,这可不是件好事啊。”
“他也不一定只是为谋者嘛。”
说着,商贾缓缓抬头,看向北边的天空,深沉道:“你不觉得,他的性格和当年那位“一怒为红颜,剑斩真武山”的杀神很像么?”
光头男子摆摆手:“他不可能有那杀神的传承。年入十六依旧出窍,他比当年那杀神差远了。”
“恩,是差远了…”
商贾收回目光,同时点点头:“也对啊,确实比不得那位杀神。即便再好的天赋,也得被那道遮天给封废了。”
“得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吧。”
“咱们就看那痞子,咋收拾这烂摊子得了。”
“哈哈,估计得杀人了…”
“你那鸟别飞那么低…”
“发现不了的…”
“……”
话语间。
问天山顶,小竹屋。
向外眺望许久的老人,目无表情地关上了书房的窗户。
大山山腰,广场间。
激烈的战斗依旧进行着。
只是,一些眼尖的问天大儒,见着山道上,往回走来的几道人影后,便缓下了许多拼命的攻势。而凶猛轰砸着的经楼虚影,也不再冲天蓄势了,而是死死地压在七星剑阵之上,让其动弹不得。
随着上山的人影渐行渐近,四人所走过的山道,两边的竹林,战声随之徐徐止下。山腰之上的攻守双方,也正在默默地转换着攻守的阵势。原本的攻方,渐转守势,激进的气焰消去许多。只剩下背对着山道,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七星众人,仍在不亦乐乎地吆喝着,激动着,瞎砍着…
另一侧。
“呀!”
“咚!”
可怜的刀师傅,又一次被夏渊狠狠的一拳,轰飞了数十丈远,撞碎了一地的石板。但,这一次他没再不依不饶地站起身来了,而是就势坐在地板上,狠狠地擦一把嘴角上的血迹。掀起一道轻蔑的笑意。
“哎呦。”
见着刀师傅这鄙夷的神色,正打人打得忘乎所以的夏渊,便更嚣张地朝着他招招手掌,痞声道:“被揍成猪头了,你还能笑得出来呀。来来来,起来再让爷爷我揍上两拳。爷爷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痛!”
刀师傅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夏渊,道:“你傻呀?我赢了我为什么不能笑?”
“恩?”
夏渊闻言,顿时一皱眉头。这时他才回过神来,感受到了此时场间的变化。
周遭的打斗声,正迅速地一点点平息。漫天金雨早已不再落下,满山乱遭的百姓呼喊声,也不知何时起,安静了下来。狂风不再乱舞,碎花红纸不再飞扬,就连响亮的炮仗,也只是生下零零星星的几联,还在地上迸炸。
“唰!”
夏渊猛地一下回头!
只见夏寻四人带着一只大雄鸡,已经由山下走到山腰上来了。
“叛徒!”理性压制不住愤怒,右嘴角泄出。
“额…”
虽然这两字骂得着实是重了,但细细想来,夏寻确实当得上这个名号。他无奈地刮了刮鼻子,不好意思地说道:“渊叔,我想好了。我觉得,这事咱们还是得讲理。这媳妇要娶不着,咱们也就不娶了吧…”
“刷刷刷!!”
“刷!”
万众瞩目!
夏寻话罢,瞬间就掀起了一阵幽怨的惊天浪!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个瞬间,齐刷刷地砍在了夏寻的身上。百姓人儿的是奇怪,七星众人的是惊讶,而问天儒者儒生则是歹毒。特别是曹阁主身后那八位老儒者,那歹毒的目光,简直是要杀人的了!
这也难怪。
因为,夏寻说错话了…
这问天嫁不嫁女儿是一回事,但夏寻娶不娶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人家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的,看你不对眼,不嫁就也不嫁了。可是,夏寻和芍药的事情,现在可是整个岳阳城家喻户晓的呀。一个姑娘家子,手让你摸了,人跟你走了,大过年的还跟着你夜不归宿。这啥子清白都被夏寻给整没了呀…
现在他居然大庭广众下,说娶不到就不娶了,那可是在狠狠地打问天的脸蛋啊!
就凭夏寻这一句话,即便问天众人,当场拔刀子杀人,那也一点都不过分…
“你什么意思啊?”芍药微微抬头,幽怨地看着夏寻。
“额,不对不对…”
夏寻似乎是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急忙摆起手掌,先知先觉地盛起求饶的目光,解释道:“我意思是,可以过些年再娶,以后再娶的意思…”
“为什么要以后?”芍药稍稍消下一些火气,但依旧不悦。
“瞬!”
一道流光起!
“说得对!为什么要以后?”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夏渊之怒
“瞬!”
一束流光起!
两小情人对话到这里,不远处正火冒三丈的夏渊,便吼着嗓子重复芍药的问话,一个闪身,掠到了夏寻的跟前!
两眼暴瞪,执起食指,他先是点着夏寻身后的夏侯和墨闲,阴沉沉地喝道:“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夏渊一怒,吓得夏侯两腿发抖,急道:“爹!不关咱两事啊,是他自个要跑回的!”
“闭嘴!”
狠哼一声,不再理会这两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收起三分怒色,夏渊缓缓转过脸去,细细地打量一番芍药。
“你说得对,为什么要以后。以后黄花菜都凉了…”
夏渊边打量,就边阴声细气地喃喃道。
芍药被看得是浑身不自在。因为,夏渊那眼神给人感觉,那根本就不是在看人,而是在挑今晚的菜肴,就是只差没把刀师傅那把大菜刀给提过来宰人了。
被看了一会后,芍药便忍不住,问候道:“渊叔,好。”
夏渊又打量了一回,才收回目光。他看着芍药,笑道:“把第一个字去了,再说一次。”
“不能说!”
“千万不能喊呀,小芍药。”
“要注意自己身份呀…”
“啧!”
薄薄的脸皮子再次开起了小小的红花儿。只是芍药还没来得及说话,重新站回到曹阁主身后的几位老儒者,便急忙开口告诫和警告道了。
唰…
夏渊瞟去一眼身后,大手缓缓曲起,伸过肩膀指着说话那几位大儒。
狠狠地阴声道:“我告你们,爷爷我今儿很不开心,你们最好别烦我。不然,点你们天灯…”
“……”
说着夏渊再看回芍药,在缓下些许语气道:“别理他们,喊来听听。”
桃花红艳艳,一路由耳根长到了脸颊。芍药羞得埋下了脑袋,思绪挣扎了好一会儿后,才用几乎没人能听见的声音,幽幽道:“叔。”
“哎呀!造孽啊!”
“哎呀!女大不中留呀…”
“这是铁了心要跟汉子跑路了呀…”
“诶,哈哈!”
芍药轻道一声,几位老儒顿时被气得大脚丫子跺地板,苦叫连连。而夏渊则是应一声,放生大笑,笑得豪放,给人感觉那是笑得比芍药喊他爹,都要开心很多。
笑过一会后…
夏渊稍稍收起豪气的笑意,瞧着害羞地芍药,问道:“闺女呀,你刚刚问啥来着?”
低埋的小脑袋不敢抬起,而且埋得更低一些,芍药是不敢再说了,若再说,那这大庭广众下,这姑娘家的脸蛋还咋放呀。
而,夏渊也算是识趣,玩味一笑,便替芍药回答了:“你刚刚问为啥要以后?对吧?”
一话说完,夏渊不等别人回答,自个便点点头,继续说道:“恩,这话我爱听。为啥要以后呢?今天日子正好,良辰吉日,金子舍了,炮仗放了,红袍子也穿了,这新娘子也等在这儿了。”
刷!
说到这里,夏渊猛地一下侧脸去!虎目霎时冰冷,笑容瞬间化作威严!一根手指指着夏寻鼻子,就放生吼:“那你跑回来干嘛!”
吼!
“……”
声如虎啸,惊天地。
一下轰鸣,是把整座大山都给轰抖了一下,也把夏寻周遭那些,毫无准备的人儿,给吓了一大跳。即便声过许久,所有人的耳朵里,仍是嗡嗡回鸣,隐隐刺痛。这痞子的霸王气势,还真不是盖的啊…
虎威泄过一阵,夏渊咬着牙齿再狠狠说道:“我告你!没有以后,就只有今天!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偷蒙拐骗也好,这事你必须给我办咯!”
吼!
声愈说愈大,最后再化作一声撼天咆哮。
“额…”
两耳被震得刺痛的夏寻,稍稍皱起眉头。曲起食指,刮了刮鼻梁骨,为难说道:“渊叔,这事我…觉得用强的不太好。你看…我尽力办好…”
“别给我说废话!”
“啪~”
夏寻话未说完,夏渊大手一拍,打掉夏寻习惯性的思考动作:“没得尽力,是必须得给我办好啰!你若办不好,明天就给我滚回北茫去,咱夏村丢不起这个脸!”
又是一阵巨吼,大山又是一抖。
吼完之后,夏渊方才平下一些怒火,缓缓补充一句。
“这是村长的原话,我一字未改。”
眨…
夏寻闻言,眨了眨眼睛。
他从夏渊最后一句话中,听出别样的味道。一时间,喜色上脸。因为,夏渊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说。反过来的意思就是,只要这事给办成咯,他夏寻就可以不用回那条恐怖的村子。至少暂时不用回去…
大手紧紧地握了一下小手,夏寻沉沉着点头:“好…”
“哼!别答得这么爽快,我话没说完…”
夏渊弯下嘴角,挤着牙缝,继续冷道:“我走之前,村长可就已经说了。这事要正着办,那就没可能办得成。能办成的歪道,都已经给你铺好了,你不走,我不拦。你若非要自己胡来,那渊叔我也可以替你走一遭,但…”
最后一次,拖起长长的尾音…
“结果如何,那你就得自己看着办!”
“……”
呼呼…
语落风起,凶猛的狂风随最后一字,一巴掌扇在了大山腰间,扇起漫天红花飘飘洒洒,人儿青丝与裙摆飞扬…
这话,含义很深。说的是夏寻,也是在说别的一些事情…
夏寻缓缓把头抬起,目光越过夏渊那巍峨的身躯,看向山顶的那间孤单的小竹屋。
寻思徘徊,沉沉无话。
见夏寻不作声,夏渊缓下一些语气,冷道:“现在人还在你手上,你要后悔也还来得及。转身带着她下山就走,谁也拦不住你。而后生米煮熟饭,也没人敢说你闲话。”
“放肆!”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大胆!你当这是你家啊?”
“别说了,先下手为强吧!”
“这是问天!容不得你放肆!”
“……”
曹阁主徐徐祭起竹简,蓄势。身后几位老儒瞪着眼睛,破口大骂。但无论是夏渊还是夏寻,此时都懒得理会这些嚷嚷着的人。一人看一人,一人看山巅,漫天红花飘,各怀心思。
好久一会。
仍无话,小手紧紧握着大手。
埋头许久的芍药,缓缓抬头看着夏寻。脸色已经没有了羞红,剩坚决与平静,小嘴轻张,幽幽道:“咱们不上山了吧,我跟你走。”
“哎呀!”
“我的小祖宗呀,咱们问天的脸都给你丢光了呀…”
“小芍药你可不能倒贴呀!”
“咳咳,我心好疼…”
“气死我啦!”
“……”
唠唠叨叨,哀嚎声不止。
这时哀嚎的人儿不止那几位老儒了,就连坐在地板上的刀师傅,也跟着拍着地板大声嘶吼了起来。
和风徐徐,吹起红花碎纸,轻轻飘飞。让得此间场景,显得很是不伦不类。
缓缓收回远眺的目光,夏寻没有回答芍药的话,他直接果决地看着夏渊,淡淡说道:“那就劳烦渊叔了。”
“哼!”
“悠游寡断!”
怒不可言语,唯有一声怒泄…
喳…
噌噌…
随夏寻话出,银剑铁剑落,场景紧张的气氛为止一缓。
天上经楼慢慢消散,不远处的曹阁主随之收起墨玉竹简,看着夏渊,冷笑道:“悠游寡断好啊,总比心狠手辣好上百倍。这也是你们夏家,修来的福气了。”
“闭嘴吧,这事还轮不到你说话。”
蔑声一句,瞟眼曹阁主,再扫视一遍场间周遭。而后,怒气不打一块出的夏渊一手扯过金不换。
“东西都准备来了吗?”
“齐了,齐了。”
金不换边哈笑边指着山下:“都在山下了。”
“那就全都给爷爷我,堆到山顶去!”
“堆山顶?”
“对!”
“……”
金不换全身肥肉一抖,脚一软,身子顿时矮了半分。
“渊爷,这…这使不得呀。你…你这是要把我往火里推呀…渊爷,渊爷你饶了我吧…”
唰…
夏渊没立刻搭理涕泪横流的金不换,而是朝着身旁不远处的吕随风,摊开手掌,道:“把剑给我。”
吕随风没多问,直接便把手中的青色七星剑,交刀了夏渊手上。而夏渊接过剑后,一个甩手,便把剑刃架在了金不换那肥硕的脖子上。阴冷道:“爷爷我心情不好,别那么多废话,你只要告诉堆还是不堆?”
“咕噜…”
“这…这…渊…渊爷,别激动…”
金不换异常吃力地,咽下一口哽咽在喉咙里的涎水。而后万般无奈地点点脑袋:“我堆,我堆就是了呀…”
“那就赶紧去堆吧。”
夏渊再一个挽把重剑挽在手背上。
不过金不换,仍是不依不饶。只见他两只大手直接一把抱住夏渊的大腿,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嚎嚎大哭道:“可是…渊爷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个没出生的娃呀。您可怜可我吧,我不能死啊…我真不生死啊…”
“滚!”
哒哒…
大脚狠狠一踢,夏渊就像踢皮球一般,把金不换远远踹飞到了一边,怒道:“我让你送上山!没让你去送死!”
“啊?”
金不换一听,就缓住脸上滚滚直流的涕泪。他畏畏缩缩地指着山林里的百姓,颤颤问道:“那…那…这些人…”
夏渊摆摆手:“都散了吧。东西堆好了,你也回家去。别在这让我看得眼烦!”
“哎呦,哎呦,这感情好呀…”
随意抹一把脸蛋,金不换顿时就转哭为笑了。他这表情上的变化速度呀,是比先前芍药那一番梨花换桃花,还要快上百十倍啊!根本就不带一丁点缓冲余地的。
抖着浑身肥肉站起身来,金不换便弓着身子,继续哈笑道:“就是渊爷有气量呀,不和小的计较这些破事。要不是小的有家室和老人实在放不下来,小的一定…”
“滚!”夏渊一声怒喝!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做事…”
说着金不换缩着脖子就往山下挥挥手掌…
“都拿上来!”
哒哒哒!
但见山下,马蹄声动!
万马奔腾!
第一百九十章 大局蓄势
山上金不换招招手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山下,顿时沙尘滚滚。
万马奔腾,人潮两分。
数不尽的马车,载满大红箱子。由不远处的梅花深巷,携一路黄尘,冲破人潮,奔入大山脚下。紧接着,数千红衣蒙面人,都极其默契地,从原先的马车上跳下,迅速掠至新来的马车上。互无言语,没有开箱,松开捆箱的绷带后,便每人扛起一个大红箱子,便朝着大山上跑去。
“吱吱…”
“走走…快点走!”
“看什么看!快走!”
“……”
鸟儿脆鸣,人儿乱糟糟。
大山竹林间,那漫山遍野的百姓人海,在数千余七星弟子的驱赶下,逐渐退往山下。没人叨叨,没人敢不走。因为谁都看得出,山腰上的那位混世痞子,真的很不开心。眉头紧锁,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两手环抱胸前,一声不吭,眺望大山山顶。在斜阳之下,他就像一颗巨大的哑火炮仗,似乎随时都能被残阳点着…
而,在他周遭那些问天七星的道人儒者,也都好不到哪里去。或站或坐,少有言语,像杀父仇人就在眼前一般,皆黑着脸,仇视着对方。大有一眼不对,就能乍起砍人的势头!
边缘竹影间…
“渊叔说的话是真的吗?”
嫩唇微张,兰气轻吐。此时此间,也就只有夏寻和芍药这对小鸳鸯,好上那么些了。紧握着这两手掌,互相写下几个字,不时还能聊上两句。
“八成。”夏寻点头,淡淡道。
“那…那…你还是带我走吧。”
芍药脸上的桃花开得羞涩,但并不灿烂。似有隐隐忐忑不安。
“有些事,不能使谋。否则,它就会变味了…”
“万一先生真不答应呢?”
“放心吧,我想我应该能有办法的。”
“……”
斜阳夕照,映地上红花朵朵,来往红人亦朵朵,风风火火。只不过,显沉沉压抑却无人能挥之得去,重重地压抑在问天山头…
大山下,
北向数百丈远外。两人儿随着下山的人潮,缓缓向外推移。
那是一位师爷和一位书生,很是狼狈,还有些邋遢。
没人能想到,富可敌国的岳阳楼掌柜,今日居然也会像平常百姓一般,混进了问天山间。为了去抢那几枚可怜的金子,被人踩得一顿鼻青脸肿。像这样无厘头的事情,若让其他混在商道的人儿知道了,必然就得引起一场商界上的轰动才成。
“我突然觉得老金很诡啊…”
“……”
行出山脚广场的范围后,两人随意地找了个凉快的地方,便坐下了。
对于常人而言,先前山腰上所发的那一幕,或许都会觉得很好笑和鄙夷。但,这样一幕,落到了这两位熟悉金不换的人儿眼里,可就变得非常冰冷了。因为,对平常百姓来说,最贵重的东西是命和钱。而于上一个层次的人儿而言,最贵重的东西则是命和尊严…
“这不是诡,是可怕…”
坐下后,师爷像是教导晚辈一般,对着书生感叹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机就起风。在万万人面前,还能舍得下尊严,去装一只舔鞋的哈巴狗。就凭他这一份心机和气度,我们便差去他许多了。”
“嗯。”
“确实如此,只不过…”
书生抬头,看着那些来来回回,忙碌在登山道上下的红衣蒙面人,他显得很是疑惑:“他到底在图些什么呢?”
“吱~”
粗老的手掌,把捡来的几枚金子,轻轻揉成一团。尔后扔到了不远处,一条被绳子牵着,睡在地上的大狼狗跟前。大狼狗稍稍睁开眼皮,瞧了瞧,嗅了嗅,发现这闪亮亮的玩意不对口味,便又给合上了眼皮,睡去了。
师爷这才沉沉说道:“人有人道,狗有狗道。万道不离其中,利益使然。”
“我们这些人,从不缺钱,扔了也就扔了,随手便能赚回来。也不缺脸皮子,没了就没了,转个身就能长回来。我们就只缺一个势…
天下大势,的势!
所以,无论老金把事情做得再神秘,再出格,他永远都离不开这个“势”字。而他现在所做的,也无非就是用金子和脸蛋,去换一个将来得势的可能罢了…”
“不对…”
书生果断摆手,否定了师爷的说法。
“肯定不止这么简单。一脚踏两船,便会翻船。买定不离手,便得斩手。这样的蠢事,老金肯定不会做。”
“呵呵,谁说不会…”
师爷自嘲般一笑:“下注是门大学问,你要能下得好了,即便一脚踏百船又如何?在那小子来岳阳城的时候,老金就已经在他身上下重注了,现在来多个痞子,那再加一把筹码又有何妨?”
“那位王爷,恐怕就不是这么想了。”书生道。
“敌人的敌人,首先是朋友,才会变成敌人。在大局正式开启之前,你要怎么下注,又有谁会管你那么多?”师爷道。
“说是这么说,但,我总是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书生甚是不解,似有一层弥烟覆盖在眼前,遮掩了一些事情。
想了想,摇头:“算了,先看看吧…”
“……”
小小的争辩,断断续续,不休。
无他,是局太大,布局的人也站得实在太高。
高的只见棋落,不见其人。使得世间的观棋者,往往也只能通过落子的位置与棋局的走势,去揣测落棋者的心思。可是,那么高心思,又哪里是那么好猜的?纵使你站得不低,也看得清楚那位置,那走势。但往往,剧终时候,再回头看去,那也只不过是真真假假,迷迷糊糊的掩人耳目罢了…
“一子落,天下动。”
“谋太高了…”
问天山下,南边数里外的屋檐之上。
看着大山腰上,那尊巍峨的身影,独老眉头深锁。
“落下一子,南下一路,便能把北邙关、京都城,再到现在的岳阳城,掀起一阵风雷雨动。这鬼谋一脉的算计,确实诡异莫测啊…”
谋高者,喃喃自语。
谋低者,云里雾里。
方信不清楚独老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的感叹来。
羽扇轻摇,顺着独老的思路与目光,沉沉思去好一阵子。
“是很高,十拿九稳的一道小谋,那位居然把一失都能算上。这份未卜先知的天算,确实不是凡人可比。”
“非也非也,相去甚远…”
“额?”
方信闻言诧异,转头过去。只见独老不知何时起,已经拿出了那副老旧的算盘,放在两腿间,双手轻快地盘算了起来。
“十拿九稳算一失,那只是一个小道。真正的大谋,还是在那个痞子身上…”
独老边打着算盘,就边细声说道:“他过北茫关,便撩出了军神。他去京都,便逼出了真武和黄家,甚至还有更多我们看不见的人。而现在,他来了岳阳城,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讨一门亲事,那就太可笑了。”
哒哒哒…
“现在看不到的,现在也就能看到些许了…”
两只老手极速翻飞成幻影,算盘上的算子也随之化作了虚影,让人看不清楚。
顿了顿之后,独老继续说道:“大局将起,只欠风雨。风雨之前,缺的是势!”
“蓄势待发的,势!”
“真武那位大长公主,因为那位杀神的关系,只要棋局到了生死存亡时候,她必然就会出现在鬼谋的船上。而京都黄家那位富甲天下,他欠了鬼谋一辈子的人情债,所以不用人喊,他便会乖乖地提前上船。而现在,当年鬼谋一方的人马,就只剩下问天这位圣人,摇摆不定了…”
“不对呀。”
独老话说一半,方信便忍不住插话说道了:“他不是已经在船上了么?”
哒哒哒…
算子随老手翻飞,只有声与残影,而无形。
“在船上又如何?谁都保不准,他还会不会像当年那样,怂恿着其他人,跟他一块半路跳船呀?吃一次亏,就得长一次记性,鬼谋必然不会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否则,他又怎么会在不前不后,刚刚好风起之前,把自己孙子放入岳阳城呢?”
“那您的意思是?”方信犹疑问道。
啪啪啪!
老手一拍,残影化形,算盘停下飞舞,剩算子在颤颤抖动。不多不少,上九颗,下九颗,刚好共计十八数。这,似乎是在预示着什么…
“所以,无论是那小子先前的足迹,还是夏渊这次南下岳阳,两者间很可能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那便是要把这位圣人…”
“结结实实地,给捆在船上!”
“这才是十拿九稳!”
“……”
惊,愣。
后知后觉,总能起惊涛骇浪。
方信非谋者,但脑筋也不差。独老的最后一段话,是瞬间把他给震撼住了!
回首过往,自那位少年来到岳阳城后的日子。一个非常可怕的推论,便出现在了方信的脑海里。那是一切早有安排的惊悚!天下人皆知,那少年的到来,就是那位大谋者的落子。落子的轨迹,就好比一道道雷霆,随着他每翻腾一下,都能轰击着所有局外人的眼球与思绪,带来一番震撼。
而,现在看来,所谓的事实,所谓的巧合,似乎都远不止大家所曾经看到的那般,纯属偶然。即便是那个让情窦花开的大年夜晚,似乎也是在那位大谋者的算计当中!因为,唯有那般的因,才能结出今日的果!
这,根本就是一个弥天骗局!
止下羽扇,方信擦一把额头上不停冒出的虚汗,颤颤道:“那…那小子,就真是一枚棋子了?”
独老,收起算盘。
“是,也可能不是。”
“因为这小子在乱局…”
“当然了,这很可能也是那位的另一手布局了…”
“……”
第一百九十一章 登顶说亲
斜阳夕照,红艳艳的一条登山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路红布地毯,由山腰铺至山顶的小竹屋门前。
千余只红木大箱子,顺着石阶,一级一级地摆在山道两旁。金灿灿的黄金,在斜阳的映衬下,化作了两道喜庆的金红流光。山顶小竹屋前,金色的镯子,金色的碗具,金色的花儿,垒叠成几座小山,堆在门外。一联长得夸张的炮仗,从小竹屋的竹门,一路顺着红布地毯,延伸至山腰广场上…
此时,山腰上的人,已经很少了。
稀稀疏疏的,除了数百位愁容不展的老道老儒者外,其余七星问天弟子,都连同那些小老百姓一起,被赶到了山下。数百张大围桌,各放十六副碗筷和两根大红蜡烛,整整齐齐地摆在经楼门前。大红喜字,贴在经楼左右,百十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炮仗,红香未燃,静静地安在四方…
这是喜宴前的排场。
只要待会,山顶小竹屋里的那位老人家,轻轻点头。那无论你喜与不喜,乐不乐意,此间都会变成一片喜庆的海洋。但,此时此刻,山腰广场上的所有人,都没有这个迎接喜庆的准备。因为,曹阁主今日作态,便已经告诉了大家伙,这事情的最终答案…
那就是,老人家,绝对不会点这个脑袋!
呼…
和风渐冷,夕风起。
谈亲该准备的礼节,现在都已经准备好了。
芍药也在不久前,松开了夏寻的手掌,在曹阁主和刀师傅的带领下,回到了山顶小竹屋。而原本怒火冲天的夏渊,在见到事不可为的情况下,只能随手摘来根竹片子,叼在嘴巴上,悻悻然地,又重新换回了那副痞子模样。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
“那成…”
啪啪…
夏渊翘着竹片子,站在登山道前,瞥眼身后的夏寻,道:“那我告你,渊叔今儿为你这事,是早饭午饭都没吃,现在还饿着肚子。你就别再让我吃不着晚饭了,成不?”
夏寻刮刮鼻梁骨,尴尬道:“要不成,我请您到岳阳楼吃。”
竹片子撇下,夏渊不耐道:“我要在这里吃。”
“额,我还是尽力吧。”
“哎…”
万般无奈,无可奈何。
夏渊无力地转回头去。他对这侄子的脾性,是完全没法子了。说他是悠游寡断,其实那一点都没错。或许,真是在那村子困养十多年,给养出来的淳朴心性吧…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缕。
夏渊随意地朝身后挥一挥手掌,有气没力地喊道:“走起吧…”
“点炮迎喜,上门迎亲。”
“花开富贵。”
“喜事临门。”
啪啪啪啪!
夏渊令罢,早就拿着大香准备在一旁的墨闲和夏侯,各喊一句吉话,便急忙点着那两联长得夸张的炮仗…
炮仗声起,碎红纸舞,惊漫山鸟儿高飞。
在数百道目光之下,夏渊在前,背着个巨大的包裹,领着身后的夏寻,顺着炮仗迸炸的轨迹,缓缓步入登山道。事情发展到这里,乱哄哄的一场闹剧,即将要迎来了最终的局点,画上一个句号了…
红彤彤的夕阳,红彤彤的山道,金花两旁开,余烟淼淼飞升。看着疾步上山的叔侄两,山腰上的滋味似乎轻松了些许。事已至此,很多担忧于不愿,其实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无论结果如何,山顶上的那位老人家,必然会做出做好的选择。
人与烟行,登山半道,鞭炮炸起的烟硝随风漫上九天…
山顶,小竹屋。
偌大的厅堂幽怨沉沉。
老人家板着一副严肃的神态,端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没有太多的情绪。懒惰的大雄鸡趴在老人的灰袍子下,似睡非睡地半眯着眼睛。曹阁主与刀师傅,左右分站在太师椅后,一肃一怜,也没过多的表情。而此间,情绪最丰富的,也就只有低埋着脑袋,站在厅堂中央的芍药了。
小嘴微嘟,气鼓鼓的样子,满脸幽怨,低眉信手。
随着吵杂的炮仗声响,由山腰一路传入窗台。坐在上首许久无话的老人,撸了撸嘴皮子,缓声道:“回房去吧。”
“我不回。”
“……”
向来乖巧的徒儿,今日居然去了尊称,直接了当地顶撞起了先生。这是十多年来,这间小竹屋里头,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老人随之而来的不悦与怒气,那是必然会有的。只是,现在被他忍在了肚子了,不予发泄罢了。
老人缓缓道:“你站这也没用,这是我允不了。”
“为什么?”芍药速声问。
啪啪啪!
有窗外传来的炮仗声,渐渐地,响亮了一些。
老人缓答:“为了你好。”
“可是我现在一点都不觉得好。”绽着幽怨的目光,芍药抬头速道。
“现在不重要,以后觉得好就成。”老人看着自己小徒儿那可怜兮兮的目光,缓缓道。
“现在都不好了,您又怎能确定以后会好。”大大的眼眸子,看着老人那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
老人微微一笑,无声无息,毫无笑意。让人看不出,这是嘲笑还是自嘲。
“因为我站得比你高,所以就比你看得多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同样的问题,芍药在短短几句交谈中,便问出了两回。但,问题的根本却有所不同。之前,她问的是老人为什么不允。现在她问的是,老人到底是看到了什么。
老人轻轻执起食指,朝着两头摆了摆。
“你不必知道。于你而言,即便知道了,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啪啪啪!
窗外飘入的硝烟味儿,已经很浓烈得有些刺鼻了。炮仗的声响也几乎盖过了,老人低沉的声音。让人很是烦躁…
“那您就是不讲道理!”
“诶,小芍药,怎么能这么和先生说话呢?”
芍药充满委屈地喊出一句,老人身后的刀师傅紧忙开口提醒道。
一家子人,一起生活十多年了,刀师傅很熟悉芍药的性子。莫看这平时的芍药,是一位羞答答的小姑娘家子。若她真认准了一件事情,那倔强的脾气,是这谁也拿她没法子的。而,现在的芍药,就正是认准了那么一件事情儿。若不赶紧扯着,接下来芍药会不会乍起,那也是一个未知数…
“你们都不讲道理!都不讲道理!”
果不其然,说乍就乍了。
只见芍药小手握拳头,眸子似有莹晃,扯起嗓子就娇声喊道:“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就知道不允、不允,一点都不讲道理!”
“啧,小芍药…”
刀师傅开要再次开口,他身前端坐着的老人家便摆摆手,止下了他的话语。
定眼地看着芍药,老人家严肃的面容不由盛起一份怜意,缓道:“其实,我告诉过你,是你自己没放在心上罢了…”
小嘴憋下,止住眼眸子里的莹晃,芍药疑问:“什么时候?”
外头的炮仗声很大了,已经让竹屋里头的人儿,听不太清楚对方的声音。
老人无奈道:“你们在厨堂做饭的那个晚上…”
咚!咚!
老人话没说完,一声撼天巨响炸起,整间小竹屋就是一抖。而竹屋外,那吵杂了老半天的炮仗声响,也随之停息了下来。
回鸣声,幽幽回荡在厅堂间。灰白色的弥烟,薄薄一层,由窗外飘入。
登山的人,已经到顶了。
“哎…”
长长一叹,老人无奈地说道:“站一边吧。”
门外客已到。芍药懂得分寸,知道这不是纠缠时候了。点点头,轻挽着小手,走过几步,安静地站到了曹阁主的右手侧。
待芍药站好后,老人朝着竹屋的正门,挥了挥衣袖…
冲!
衣袖是轻挥的,但挥起的风可就大了!
风无声,如重锤。直冲着并不算结实的小竹门涌出!
“嗙~”
“啪啪~”
只见“嗙”的一声,脆弱的小门板,就像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般,直接就被踹飞到了外头,撞倒了一座由金子堆垒出来的小金山。
竹屋外,
烟雾弥漫,红纸飘飘。
“不好办呐…”
看着被掌风踹裂成了两半的竹门,夏渊的额头渗出一些虚汗。夏寻指着自己身上那件赞新的青衫,小心问道:“渊叔,要不你穿我的衣服吧?”
“啧…”
没好气地瞟一眼,夏渊很快又转回了痞子的脾性:“算了,渊叔我皮子厚得很,死不了人的。你好好把事情办妥了就成。”
“吐~”
说完,夏渊吐掉嘴上的小竹片,绷了绷身后的包裹,便迈开步子,挤进了小竹屋。
对,没错,是挤进去的。
他那巍峨的身躯,根本就无法正常地走进这小小的门口,就别说他身后还背着个比他更加巨大的包裹了。夏渊在前头挤,夏寻在后面推,直把那脆弱的门沿,撑烂了一小半,这夏渊方才完全行过了竹门…
看着行来的这道巍峨身躯,厅堂内人儿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座着,看着。除了芍药眼里泛着些小许的兴奋以外,其他三人皆一怜厉色。
“晚辈夏渊,见过智师。”
“晚辈夏寻,见过智爷爷。”
两人走至厅堂中央,相继双手抱拳,躬身行礼。而被行礼的老人家,啥也没说没做,就那么直直地端坐在那儿。
礼毕之后,夏渊站着腰杆,双手抱拳未有放下。朝着端坐在上首的老人家,就恭笑道:“这些年,智师的身子可好呀?”
“呵呵…”
冷笑…
老人严厉的脸上,盛起一道阴冷冷的微笑。
“本来挺好,今儿不好,很不好…”
“……”
老人的话意,夏渊非常明了。但他的脸皮有多厚,那是众所周知的。此时也一样,根本就不把老人说的话当一回事。捧着拳头,就继续笑说道:“啧,智师这话可就说笑了呀。今儿这日子好,是良辰吉日。这人儿也好,是郎才女貌。好事都到家门口,那您老又怎会不好呢?”
“哦,是么?”
第一百九十二章 圣人一指
“哦,是么?”
老人的笑容,更加冷淡:“我怎么不知道?”
“诶~”夏渊嘘一声,脸皮子再厚起一分,笑道:“那您一定是乐得把给事给忘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小子离村前,咱家村长可就说了,他会专程来给您提一提这好事的,您没忘吧?”
“呵呵…”
冷淡一笑,不止可否。老人似乎是懒得跟夏渊扯这个皮了,直接就把话,说入主题:“那东西带来了吗?”
“吶~”
夏渊笑开,大力拍了两下自己那强壮的胸襟,自豪道:“您老放心,小渊我不远万万里路程跑这来,就是为了您高兴,也为了这门亲事乐呵。该带的东西,肯定一样不能少的。”
嗙~
说着,夏渊便把他身后那背了五日五夜的巨大包裹就地一放,尔后大手指着身后竹屋外的方向,继续豪气说道:“聘礼就在外头,锅碗瓢盆,黄金白银百万两。绸缎布匹,珠宝玉石百万件。若还不够,您给我说个数,我立马让人给补上。”
老人缓缓侧脸,瞥眼曹阁主,毫无表情地说道:“都给我扔了。”
“是。”曹阁主轻应。
“哈哈~”
夏渊见状也不见尴尬,仍是那满脸哈笑的样子。他朝着夏寻眨眨眼,而夏寻立马就会过意来了。他走出两步,着手把那巨大包裹上的绳结解开,似乎是打算把里头的东西给拿出来。
接着,夏渊继续朝着老人,厚着脸皮子笑道:“哈哈,让您老见笑了。还是咱家村长说得对啊,这些庸俗的玩意,是入不得您法眼的。”
说着夏渊大手成掌一摆,乍的一下大声道:“不过,您放心好!咱们能上这趟门,肯定就得有这个准备。咱村长在俺离村前,千吩咐万吩咐,吩咐我一定要把这些好玩意,给完完整整送到您手上…”
“渊叔!”
夏渊话说一半。身后打开了包裹,正要往里头掏的夏寻,忽然轻声呼叫道。
“咋了?”夏渊侧眼后看。
夏寻一脸不可自信的样子,指着包裹里头,就小心说道:“您是不是带错了?”
夏渊没好气地说道:“大惊小怪啥啊?就这玩意,都拿出来吧。”
“这…这…不太好吧…”
夏渊眉头一皱:“屁话真多,让你拿就拿!”
“额…”
“好吧。”
夏寻无奈地刮了刮鼻梁。
事到如今,死马当活马医是他唯一选择了。无论这包裹里头的东西,是有多见不得人,他也得按夏渊的意思去办咯。卷起两袖青衫,伸手入包裹。尔后,小心地把包裹中的物件,一件件掏出,分别摆在地上…
场间的气氛,逐渐转向沉静。
沉静得有些儿渗人…
“……”
“这…这…你们想生崽想疯啦!”
随着包裹里头的玩意,被夏寻逐个摆出。老人身后的三人,一时间都傻眼了。向来冷静的曹阁主,被惊得把眼皮撑到了眼眶外。芍药上提两只小手,虚掩着两片被羞红成了大红灯笼的脸蛋子。刀师傅更是忍不住瞪起了灯笼大眼,开口惊道上一句。也就只有老人,似乎早就知道事情如此,显得镇定非常,冷笑依旧…
莎莎…
夏寻这边,忙前忙后活好了一阵子后,他方才把包裹里头的东西全数拿出,整整齐齐地,满满摆去一地。
红的绿的,黑的黄的。
大大小小,花样百出,
全都是能吃的…肉!
是的,全是肉。
而,其中最显眼的,必然就是摆在场中央,那八头红烧大烤猪了。烤猪四周,还有数十头烤乳猪。乳猪再外头,零零散散地放着些,烟熏的黒鸭,椒盐的黄鸡,腊肉腊肠。
还有那一串串,只要看去一眼,便能让人羞得无地自容的…
鞭!
大的牛鞭虎鞭,小的羊鞭鹿鞭,再小点的就不知道是什么鞭了。总而言之,这大大小小的鞭,没有几千也得有几百之多了。全是男子进补专用的,大补鞭!
这阵仗,确实让人汗颜啊。
按百姓家的老俗话,这阵仗就叫做早生贵子,生小猪一大窝。
今日之事,虽说是门喜事。但这喜事,不八字都还没一瞥么?先不说那嫁嫁娶娶的问题,光说这亲事还没定下来,男方家送聘礼就送来这些玩意。这给人感觉呀,那猴急得呀,就像是今日完亲,明日就要抱娃娃一样。
这也难怪会让刀师傅,惊得如此咂舌了。
男方家这般做事的派头,是着实是不地道啊。这不明摆着是把别人家女娃子给当母猪了使唤么?若换着哪个女方家遇着了这事,不都得傻眼一阵子呀?
但,场间众人的惊讶,夏渊是当作没见着一般,大手指着摆满一地的玩意,便得意的笑道:“哈哈,大猪小猪三十六,六六大顺,顺产贵子。这些玩意啊,可都是咱们村长亲自挑选的,保准味足,而且绝对管用。咱们村长可说了,以后呀都是一家人了,一年一个孙子轮着抱也使得。保准智师您是徒孙满堂,日日好开怀啊。”
“放你娘的狗屁!有你这样说亲的吗?我干你老…”
“小刀歇歇嘴。”
夏渊说完,刀师傅破口就大骂,骂没够喉,端坐着的老人,便摆摆手指头断话了。断话之后,老人家先是看了看,羞得没脸见人了的芍药,尔后他才冷冷地对着夏渊笑道:“全拿出来了吗?”
夏渊两手一摊:“全在这里了。如果您觉得还差些什么,还是那话,您就说个数,我立马给您去安排妥当。”
“信呢?”
老人懒得废话,直接两字道出了今日的重点。
只见,这下子夏渊就显得有些难为情了,傻笑着抓了抓乱糟的头发。
“这…这都是一家人了,您就别在意那些细节了吧。”
“那拿出来吧。”老人淡淡冷道。
“……”
这话老人说得硬气,夏渊顿时间也没辙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伸手入怀,掏了掏。磨蹭了好一会,他方才掏出一张皱巴了的红纸。纸上隐约能见,写着一个大大的镶金大喜字。
夏渊迈出几步,走到老人身前,尔后双手捧着红纸,恭敬地给老人递去。
却却道:“小辈自有小辈的感情,能开心就好了嘛。您老也别在意,那一个字两个字的事情了嘛…”
老人没接话,拿过红纸,随之打开。
而红纸的全貌这时便能看清了,喜字是大写的双喜,封面上还写着夏寻和芍药的名字,名字之下,喜字之上,写着一个婚字。
这应该是一张娶亲用的喜纸。
简称:婚约。
莎莎…
草草看去一遍红纸上的内容,老人脸上没太多的变化,依旧阴冷冷。两指一番,重新轻轻折起红纸。而后,他缓缓抬头看着仍弯着身子的夏渊,突然转了个话题,冷笑道:“今日,你揍我家徒儿,揍得乐呵吗?”
咯噔!
一下心跳,毛骨悚然。
随着老人说罢,夏渊顿时感觉到一股危机,瞬间降临。他反应不可谓不快,没有回话,在危机诞生的一瞬间,他后脚跟一蹬,就要向后暴退…
可惜,晚了。
因为那股危机的源头,就是夏渊眼前这位老人家不知何时伸出,也不知何抵在夏渊腹部的两根手指。这根本就没有半点缓冲的时间,夏渊脚跟还没蹬落地面…
只见那两根弯曲着的手指,已经弹开!
“冲!”
“嗙!”
一声闷响,一声崩裂。
一颗巨石冲天起,冲破竹屋扶摇九霄云天。
弹开的手指,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夏渊的衣衫。给人感觉,那白皙的指甲是连夏渊的肉都没摸着,一股让人完全无法抵抗的力量,便由两指指尖传出。就宛如一头巨龙,在朝一只蝼蚁打了一个喷嚏。一下子便把夏渊这只小蝼蚁,给揣飞到了天上,冲破的小竹屋那脆弱的屋顶,两下子就冲入了云端,没了影子…
说时迟,那时快,弹出一瞬,不过刹那时间。眼睛不好使的,估计连残影都见不着。
问天山腰朝北望,山脚亦是朝北望。
一道穿云箭冲天,是让大山上下看见这一刹那的人儿,都放直了脖子…
在数十个呼吸之后,问天山北去两千余里的瀛水河上。上空,忽然有一颗白日的星辰在闪烁!越来越亮,越来越近,紧接着一道人影便带着凄厉的惨叫声,化作了一颗巨大的流星,由天上掉了下来。“咚”的一声大响,一下子便给滚滚河水,炸起了一道拍打两岸的惊骇浪…
很强,
真的很强。
夏渊作为一位离圣人境只有一步之遥的巅峰王者。他居然连老人轻弹的指力,都无法躲开,也御不下来。这圣人和王者之间,到底存在着多大的差距,如此一下便能一目了然了。
那确实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回归场间,小竹屋内。
枯槁的手指头,往身后掰了掰。老人淡淡说道:“别让他再上来了,我看着眼烦。”
“是。”
站老人身后曹阁主与刀师傅会意,同时点头应道,尔后相继迈步走出竹屋…
细碎的夕阳光,透过屋顶的大窟窿,洒落在翠绿幽幽的竹地板上,映橙黄相衬。碎碎的竹片,不时还从破烂的屋顶边缘,碎碎掉落下来。
芍药有些紧张,虽然脸蛋依旧羞红,捂脸的小手已经放到了小裙摆的边上,虚握成了小拳头。他真的挺害怕老人会像对夏渊那般,过去给夏寻再弹上一下的。若是那样的话,那夏寻肯定就得被弹得连渣子都没了…
嘶嘶…
两人走后,场间剩三人。
大眼看小眼,老人看青衫,静悄悄。
看青衫的老人,已经化去了许多冰冷,剩一缕哀伤与一丝柔和,在老眼珠子里头渐渐凝成,似在回忆些什么…
“挺好的。”
看了许久以后,老人淡淡说出三字。夏寻比较平静,就那傻傻地站着,没有回话。又细细地看了夏寻,好一会儿。老人方才两指夹着红纸,拧起。说道:“看过信吗?”
夏寻摇头,小心道:“晚辈未曾看过。”
“那内容呢?”老人淡淡再问。
夏寻轻轻点头:“能猜到。”
不喜不忧,老嘴无声翘起一笑。就如看破了凡尘世间事,并无过多色彩,非常平静:“那你可能猜到,你爷爷想要做些什么?”
“……”
夏寻没有即刻回答,显得有些犹豫。
眼珠子稍稍右移,忐忑地看着芍药。而芍药则显得有些狐疑,她不清楚,为什么夏寻会突然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像是害怕什么…
“布局蓄势,与您有关。”
第一百九十三章 滔天鬼谋
“布局蓄势,与您有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犹豫许久,夏寻只是选择含糊地回答了老人的问题。
但,这并不能怪他。如果老人这个问题,他真的全数答上,那很多事情不管有心还是无意,又或者纯粹巧合,那都会成为别人眼里的早有伏谋。这,不是好事…
“恩,还算坦白。”
“啪!”
淡淡几字说着,老人手掌一拍椅柄,语气突转严厉:“那你就是一个骗子!”
“不!我没骗过任何人!”
老人厉声起,夏寻当仁不让,即刻就乍起反驳。
这话容不得他稍有迟疑呀!因为老人这个“骗子”的名头实在扣得太重了,而且仍被蒙在鼓里的芍药就在旁边,若夏寻被坐实了这个“骗子”名头,那一切事情无论对错,真假与否,都必然得走一个糟糕的流程!
“……”
芍药听两人对话至此,已经模模糊糊地知道一些大概了。虽然不真切,但无非也是一些男欢女爱的,情感问题罢了。她稍稍侧过一边身子,朝着老人微微弯腰:“先生,您言重了。”
“言不重。”
老人侧脸,微微抬眼看向芍药那委屈的表情:“事严重…”
同音不同字,芍药一时间没有听懂老人的话意。老人也不等她接话,就继续说道:“你以为他来岳阳后哪都不去,就来问天是为什么?”
缓一缓再道:“你以为他踏雪寻梅,上山问道,有又是为了什么?”
再缓一缓:“你又以为他大年夜,凑个热闹就凑到了那村子里头,又是为了什么?”
“……”
老人一连三个问题,把芍药问得一下愣住了。
芍药很聪明,而且老人也问得直接了当,所以,她已经知道老人在说些什么了。老人刚问的这三个问题的答案,都很可怕。甚至让芍药不敢相信,或不想相信。因为这答案所指,其实就是一条绳子,一条看似无关,无影无形,却一步步把所有事情,也包括夏寻和芍药的感情,都引向老人身上,而后一点点束缚起来的绳子。
这是一条谋绳!
叫:缚心!
缚的就是老人那颗不为凡尘世事所动摇的,儒心!
“不是这样的…”
夏寻隐隐有些微怒,他就像是一只被踩着了尾巴,突然乍起的小猫。
突然大声速道:“我来岳阳后,之所上问天只是想看书。寻梅上山见您,就是想知道我身上的问题。大年夜那晚上,我只是想把国试荐和一叶金山拿回来。这些事情根本就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也从来没想过去骗任何人!”
说完,夏寻坚定地看着芍药,再道:“你信我吗?”
“我相信,你说都是真的。”芍药便果决点头,帮衬说道。
无他,因为看得出,也能感受到。
虽说,芍药和夏寻再一起的日子真不长,满打满算就十来天。但她从来没见过,夏寻这般突然失了分寸的捉急样子。这只能说明,老人的话已经乱去他的心性了。又或者说,老人在谈的事情,让夏寻实在从容不得。更可以说,夏寻真的很在意芍药的想法。
所以,芍药也便不得不相信了…
而老人,在慈祥地看着芍药的同时,也缓缓点头:“我也相信,他说真的。”
脸色稍稍一正:“但,那又如何?”
说着,他缓缓侧回脸去,看着夏寻:“事情的结果已经落实。而,你也在这条轨迹上,真切地走了一遭。这,便是事实,这容不得信与不信。”
“难道就不能是巧合吗?”夏寻未答,芍药先幽怨地说道。
“那鬼谋一脉的谋则里,可有巧合一说?”
似答非答,不理芍药,老人似有深意地看着夏寻,问道。
而夏寻则稍稍缓下几分怒意。看得出,他确实很在乎芍药的想法。当看到芍药的态度没有发生转变之后,他方才安心些许,微躬下身子,淡淡地回答老人的问话:“没有。”
“那这会是巧合吗?”老人再问。
“于晚辈而言,确是巧合与缘分。”夏寻肯定答。
“那也只是于你而言罢了。”
老人掀起一抹自嘲的神色,继续缓缓说道:“于我而言,那便不是巧合了…”
“鬼谋一脉承自蓬莱,传至老隐手上,已经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动如山即可仙人指路,无须布局便能大势自成。他那谋道上的造诣,已经比天还要高了。所以,这里不可能存在巧合…”
面对老人突然转去的话题,夏寻并无异色,但也没有答话。他和芍药一样,都在等着老人继续把话说下去。
而老人,说道这里,则把话语停了一停。
随之缓缓抬头,把目光顺着屋顶的那个大窟窿,投向天上的夕阳与晚霞,静静地看着…
“知子莫若父,况且你还是他的孙子…”
“你由北而来,无论是怎么来,日后怎么走,从某个角度说,你本身就是一枚落子…”
“这点,你毋庸置疑。”
缓了缓。
“他无须给你任何指引,你便会自动自觉地,走上他为你所准备好的轨迹。这就叫,仙人指路。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告诉你遮天的解法,他的目的,其实就是想让你来问天见上我一面。而后,通过我这张老嘴,开启这个契机罢了。”
“无论是挑余冠川,上纯阳观,破遮天垂死,引南域风雨,逼我出手相救。还是年夜入荒村,开局喊话,得一份情缘,逼我稳坐这条贼船。这些,我都相信不是你有意而为。但这结果恰恰就是如此,他在无声落子,你为隐局棋子,都在悄悄地把我这老头子,绑在局子里。”
“……”
“徒儿有罪…”
“哆~”
老人自语至此,芍药便抵不住心中那份内疚,幽幽插过话来了。在说话的同时,她就势跪下,但她的膝盖刚弯下去一半,便被老人伸出老手,给轻巧地扶了起来。
“你没罪…”
“这事其实也与你无关。真要怪,也只能怪你先生我,没他那爷爷谋高,给谋破了心思。”
“……”
芍药更内疚了,委屈地低着脑袋,不话。
“诶…”
看着天空,老人接着感叹道:“实在是谋高啊,啥子心思都给他看穿啰…”
“你先生我,这辈子就收了你们三徒儿。日后问天这座山子的衣钵,也只能传到你们三人手里。但,你大师兄杀心太重,我磨了他二十年,也没能把他那身子的血腥味给磨去多少,所以他背不动这山。而,你二师兄原本是背这山子的最好人选,可十二年前又被老鬼那破事,给乱了道心。至于日后他会怎样,就连你先生我现在也是摸不着他的底子了。但不出意外的话,待我百年归老,再也没人压得住他的时候,他就会把这烂摊子给扔到你的手上,自个拍拍屁股,就去做他那傻事了。到那时候,这烂摊子你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呀。”
“你可懂?”
“……”
芍药默默点头。
“哎…”
长长一声叹息,似有悲凉之意,更似追悔思忆。
“以前是老鬼头破了我苦心栽培的两大徒儿。现在这小鬼头,又要往我手里抢你这小徒儿。他们爷孙两呀,就是存心想要我们这大山子,后继无人啊!你又可懂?”
“……”
芍药仍无话。
语重有真情流露。
老人有悲凉苦涩,夏寻也有难言的痛楚。而爱哭的芍药,则眼眸子里又悠悠地凝结起了泪珠子。这与悲伤无关,是现实难以抉择,那是一份恩情在动摇着一份感情,让人左右为难。
“我懂。”
见着芍药泪眼欲坠的样子,夏寻急忙恭声接话:“您说的或许在理,但那也只是我爷爷的意思,我从来都没有这个想法,也不会把芍药抢走。不然我先前大可一走了之,也就不会回来了。”
“对!”
芍药带着哭腔,连忙帮衬着说:“事情哪里有先生您说的那么严重。”
两小人儿,现在的样子,还真是像极了一对被双方家长,给拒绝了亲事的苦命鸳鸯。一人和,一人抬,把老人家逗起了一阵苦笑,是哭笑不得。目光下移,微微低头,老人重新看回夏寻,苦笑道:“所以我一开始才会说,你挺好的…”
“真挺好的…”
“品性挺好,不像老谋那般毒辣,知得了七情六欲。学识也挺好,智算谋略都已经大成,再过些年头把心性炼好了,与你爷爷比高也不见得没可能。除了底子差了些,其他都很对我的胃口。真的挺好…”
“智爷爷过奖了。”夏寻谦虚抱拳行一小礼。
“那您为何还要一直都为难他?”芍药接着夏寻的话,委屈道。
“所以我才会说,他爷爷谋高呀…”
老人盯眼看着夏寻,隐隐的苦涩,似也有要事难以抉择。
“你以为他打破了夏渊的安排,就是跳出他爷爷的轨迹了么?”
缓了缓,老人再问:“又或者说,你以为,他现在做的事情,就不再他爷爷在布下的仙人局中了?”
“……”
咯噔,一愣。
一道灵光由夏寻的脑海里,瞬间闪过。
老人家的智,确实是要比夏寻还高上一个层次。
因为,此时此刻的老人家,看得比夏寻确实透彻太多了。在老人问出这两个问题之前,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夏寻必然是肯定的。但随着老人把问题抛出,他就好像突然看见了一条隐隐约约的轨迹…这条轨迹,是自从他到岳阳的那一天起,一直延伸到此时此地此景。而他,似乎一直都走在这条早已安排好的轨迹上,从未改变过。而那两个问题的答案,也便随之成为了否定…
“你想通了吧?”老人苦涩轻笑。
“你此时此刻,之所以会站在我的面前,这根本就是在老隐的安排之中。这不存在所谓的漏算…”说着,老人家的眼中,显露出一丝遗憾的神光,侧头看着芍药:“可知道,为何今日你们闹了一天,我都不出手把你们拦下?”
“……”芍药摇摇头,表示不知。
老人在看回夏寻:“那你呢?
夏寻寻思片刻,微微皱起眉头,试探着问道。
“你想让我两走。”
“呵呵…”
第一百九十四章 鬼谋心思
夏寻寻思片刻,微微皱起眉头,试探着问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想让我两走。”
“呵呵…”
“挺聪明的,点你一句便能通。”
老人淡淡一笑,而后继续苦涩地感叹道:“是啊,想放你们走…”
“只要你把我这乖徒儿给拐走了。凭你这品性,在我心中自然就配不上一个好字。那你这颗沙子,自然也就不能继续在我的眼皮子里瞎转悠了。这门亲事我不会认,也就不会有那份心结。那我自然就可以无愧于心了。”
“哎…”
老人说着,又是长长一声叹息。
“可惜啊,你真的挺好的…”
“不以欲为重,万事道行先。坚守得了自己心中的道义与情谊,弃得掉眼前的贪妄欲念。在一步定局之时,能跳出夏渊的布局。明知我心意,却依旧选择山上来见我。很好…于我而言,你这一步落子,走得无可挑剔。对得上我的眼光,也合得了问天的道韵。如果,我这座山子要挑女婿,你确实就是最好的人选。”
“如果,我猜得不错。我想…”
缓了缓。
“这,就是老隐把夏渊这枚棋子,入岳阳后,起手第一步便落到我这问天山的最终目的了。把你最好的一面,一丝不苟地放在我的眼前,使我舍不得,弃不得。光明正大地,把我给死死绑在他的船上。”
“……”
话到此处,老人的心意其实很明了了。
先不论北边那位大谋者,谋事如何。但,问天山顶的这位老人家,必然就如他所言那边,欢喜得了这门亲事的。芍药微微撑着大眼睛,小心地问道:“那…那您是答应我们的事情了?”
“呵…”
老人顿时没好气地一笑。
难道,自个说了这么多肺腑之言,眼前这位小妮子,就只听出这一点男女私情?
老人难转脸看着芍药,哭笑不得地说道:“小刀说得对呀,难道你就这么恨嫁?这小子现在可是想把你先生我给绑起来,你还帮衬着要搭把手了?这事情做得可很不厚道哦…”
“才不是了…”
芍药缩了缩脖子,委屈地微微嘟起嘴巴,无辜地细声说道:“事情哪有您说得严重呀?您不常说么,咱们问天是读圣贤书的地方儿。不为人间世事所动摇,只为天下苍生黎民百姓。那又有谁能真的绑您起来呀…”
“哎…”
没好气,是更没好脾气。
老人家被自己这小徒儿说得是连脾气都没了。
“能不能真绑起来,那是以后的事情。但现在,你们这两小娃娃,是把我给绑一半咯。”
芍药闻言一喜,忍不住朝着夏寻吐了吐小舌头。但夏寻却没有显露太多的喜色,芍药似乎也没发现这个细节。接着,她便翘起了一抹微笑,向着老人笑道:“那先生您就是答应了。”
“我可没答应。”
说着,老人脸色又是一肃,接着两指夹着红纸,抬起手来,递向芍药。
“刚刚说的,是我自个的事情。至于你自个的事情,你自己看吧。你最想知道的答案,就在这里头。看完了,你要还想嫁,我也不拦。”
“……”
老人说罢,夏寻的脸色一阵煞白。芍药仍有没有留意到,这一个瞬间的转变,但她也是疑惑非常。毕竟,老人这话说得实在有些严重了。没多说,她执起小手就双手接过红纸,小心翻开,细细看去…
而这张红纸的内容嘛。
字很多,却一点都不复杂。和平常百姓家谈亲时所用的亲书一模一样,都是些该有的繁文缛节,好话连连。无非是把聘礼说得夸张,底气说得十足罢了,并没什么太大的出入。
只不过…
唯独一处,有些细微的出入。
唯独红纸末端,长话连篇的最后的一个字,很不一样。
那是一个“妾”字!
别人家的亲书,最后四个字,写的都是“取之为妻”。而在这张红纸亲书上最后四字,写的却是“纳之为妾”!
得了…
这根本就不是一份今日该有的娶妻亲书!这是一份纳妾的填房书啊!
这也难怪早就知道内情的老人家和曹阁主,会如此反对这门亲事了。先不说芍药为妾,吃不吃亏的问题。就说,若真应下了这门亲事,那问天阁这天下第一文人学府,那肯定就得被天下清流骂破脸皮子了!堂堂问天圣人的关门弟子,当代问天阁主的师妹,居然要嫁给别人去当一个填房!
这,简直就是一个弥天的笑话呀!
“混蛋…”
长长一段文字,芍药看了好久好久。原本轻微的喜色,已经和夏寻一样转成了煞白。两眼幽怨,凝聚冷光,似要吃人。她缓缓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夏寻。冰冷两字才从牙关泄出,夏寻直接就被这两道寒光给冷出了一个哆嗦。
他急忙摆手:“不是这样的…”
“你已经娶妻了?”
没让夏寻把话说完,芍药便冷声问起打断。
“没有,绝对没有!绝对没有!”夏寻一个劲地大手疯摆,着急说道。
两眼幽怨化作冰刀,芍药地把红纸,朝着夏寻翻过面来,冷道:“那为什么会写这个字…”
“这…这…”
夏寻显得很是手足无措,手掌疯摆,嘴巴子是结巴得连字都吐不清楚。
药太轻,半两。这是数日前他爷爷给他的回信。在接到信的那一刻起,夏寻其实就已经知道了这么一回事。只是,他完全没想到,夏渊刚到岳阳城,招呼都不打,就猴急着来问天说亲。这,实在是让他措手不及啊!
况且,这其中的原因,似乎还远远不止这些。这一下子,芍药两眼寒光逼来,都快把他给吓的小腿子都发抖咯。短时间内,他又如何能用三言两语解释的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呢?
“哎…”
见这两小鸳鸯闹成这般僵局,老人无奈地摇摇头。
先没有说话,他缓缓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而后走到夏寻的身旁,伸出老手挡下他那疯摆不止的手掌。接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缓声说道:“有事好好说。我这徒儿心软,吃不了人。瞧瞧,都把你吓成什么样了。就把该说的事情都说了吧,日后你两的路,还得要你们自己去走的…”
说着,老人又为夏寻细细地整理了一下,他那身赞新的青衫,继续道:“这衣服料子不错,是老隐让夏渊给你拿来的吧?”
“是…是的。”止住一些心中的慌张,夏寻颤颤点头道。
“恩。”
老人像似明白了什么:“那你就该懂得,你以后的路会有多大的危险了。”
老人说完,夏寻的神色,逐渐从惊慌中凝出了些许严峻:“我会自己注意的。”
“注意有用吗?”
老人无声笑起:“既然老隐能把这衣服给你穿上。便证明了,这将来的危险,就连他那登天的谋略,也都无法完全把控得了。那你还谈什么注意呢?”
“……”
老人说的,夏寻懂。
而且是老早就懂了,不然他就不会未入岳阳,便急着去寻找那修炼的法门了。但老人此时这番话,其实还别有所指,透露着另外两层意思。
两层意思,说的都是“知难而退”。
第一个知,是知道眼前这位老人的难处,从而自觉退去这门亲事。第二个知,是知道他自身未来的危险,从而退出那个危险重重的大局。更确切的说,这是一道老人给予夏寻的选择题,一道很难抉择的选择题。难得让人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
被委屈占据了所有情绪的芍药,已经被两人搁在一边,好一会儿了。老人的话语,她能从中听出深藏着的意思。当两人无话后,她拧着红纸,就带着冷冷的哭腔说道:“他为什么会有危险?”
“啪啪…”
“你好自为之吧。”
没急着接话。老人鼓励般再次拍拍夏寻的肩背。接着,便挽着老手,往回走去几步,来到芍药面前,带着玩味问道。
“那你是觉得,他纳你为妾重要呢,还是他的生死重要呀?”
“都很重要!”
芍药就一只发怒的小狮子,毫不犹豫地就答道。
“呵…真贪心。”
老手缓缓伸起,老人疼惜地为芍药,擦一些眼袋子上的泪迹。
和蔼地说道:“放心吧,这小子还是个雏。”
“那…那…”
有了老人这话,芍药才安下一些心儿来。但余气依旧未消,气嘟嘟地幽幽问道:“那为什么这纸上这么写着?”
“我给你说过的,你自个不放在心在而已。”
“我也给你说过,你忘了。”
老人说,厅堂中的站着的夏寻,跟着也委屈地附和着。老人瞟眼夏寻,而后就没理会他了。道:“我之前就给你说过,他那爷爷要求高,再标致的女娃都入不得他法眼的。他只要那些长得像山猪一样,一次能生七八窝猪崽的婆娘。这,你是比不得的…”
“你瞧瞧…”
说话的同时,老人指着竹地板上那一只只大烤猪:“下个聘礼都送来几十头烧猪,还有啊…”
说着说着,老人似乎又给说上火头去了。走出两步,随手捡起一大串鞭子,一手指着夏寻,道:“你瞧瞧,你瞧瞧,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啊?真把人给当野猪使唤啊?我说小子,你能吃得消么?可千万别把自己给撑死咯!亲都没定下来了,你家那老头就想着让我家闺女给他生孙子。你们家啊,就是想抱孙子,给都想疯了!”
“啪啪…”
老人越说越是恼火,一把丢掉鞭子串,尔后嫌弃地拍拍两手掌,看回芍药。
“你说说,就凭你这小身板子,以后能给他们家生得出几个娃呀?你就这小屁股,小腰杆子的,他们家那老头能给你入祠堂?弄不好,你要连娃都生不出来。让你做正房,这不得断他们夏家香火啊?”
“额…”
芍药被老人说得委屈,小嘴鼓鼓嘟起。
而夏寻则很是尴尬,但先前被芍药吓得肝胆寸裂的慌张,已经消散许多了。他刮了刮鼻梁骨,尴尬道:“智爷爷您别急,我先前也给芍药说了,这事咱们还年轻,不着急。过些时候,待芍药把身子养起来了,我就带她回北边,让爷爷再把在事给…”
“唰!”
“身子养起来?”
怒,越听越怒!
夏寻话才说一半,老人猛地一下子转过身去。两眼暴瞪,对着夏寻就破口吼道:“你是猪吗?难道你要把我家闺女,养成一头野猪给你配种,你才乐意是吗?”
“不不不…”
“智爷爷您别急…”
夏寻又刮了刮鼻梁骨,寻思了片刻:“您看这样成不,国考之后,我立马就顺路回北边,让爷爷再拟一份亲书,带回来给您过目。您看这可使得?”
“不成!”
“哼!”
果断拒绝,老人怒哼一声,回一手衣袖,便转身跨步,走回到太师椅坐下。
夏寻更尴尬了,眨眨眼皮子,求饶般看去芍药一眼。
而此时的芍药,虽然还是被幽怨与委屈占据了大部分神色,但经过老人刚刚那番怒火发泄后,她也知道这个“妾”字的由来了。心中的不安,随之便泄去十之四五。而所剩下的一半不安,则是源于老人先前所提到过的危险了。
哗哗…
执玉壶道清茶,慢熬几缕青茶香。
芍药再两手捧起茶几,到好的清茶,恭敬地捧到老人身前,小心说道:“先生消消气。”
“恩。”
老人接过茶杯,一口徐徐泯尽。尔后他才平下些怒火,随手又把茶杯,放回到了茶几上。
“你就别替他说话了…”
“既然你没跟他一走了之,那就证明,你心里还有我这老头子的。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得听我的话。这是为你好,也是为问天好。”
“为什么呀?”
芍药双手挽在小腹间,仍忍不住,撒娇劝道:“而且,先生他已经说了会把亲书改了的,您就别为难他了嘛。好不好?”
“呵…”
老人略有蔑色一笑:“你以为只是改一个字那么简单吗?如果日后事情真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我还宁可你只做个妾就罢了。傻丫头!”
眉头微皱,似懂非懂。
芍药问:“为什么呀?”
“那你就不用守寡了。”
“守寡?”
第一百九十五章 问天剧终
“守寡?”
“……”
似懂非懂,懂去几分,有些意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其实老人家说的话,很简单。重点就在“守寡”这两字上。
媒约之言,明媒正娶。最起码的就是祭天烧香,入祠堂拜先人,在家谱上留下个名字,以便证明自己就是男方家的人了。即便哪天死了,那也得是男方家的鬼,在祠堂里还会有个牌位。这就是世人所说的,名分。而,万一自己丈夫早死,那这过门的妻子,可就得从此守寡了。若守不住这寡,做出些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来,那可以会被人给抓去浸猪笼的!这叫做,本分。
但,纳妾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妾非妻,做的是填房。进不得祠堂,拜不得男方家的列祖列宗,烧不了高香。便也就没有,那所谓的族谱留名的名分了。而妾与妻最大的区别,除了没这名分以外,便是无需守那本分了。生是男方人,死非男方鬼。丈夫去了以后,妾也不用去做那守寡的苦事。拍拍屁股,收拾好包袱就能卷被子走人。
所以说,老人这句意味深远的话语里,其实说的就只有一个事情。那便是,老人家真的很不看好,夏寻未来的生死…
“对守寡…”
“不然,你以为,凭你先生我和他爷爷一辈子的交情,他真敢不给你一个正室的名分吗?”
“哼!”
“啪!”
没等芍药有话,老人大力一拍,哼一声,话风急转,再怒道:“他不是不肯给,而是不敢给!他怕给了你这名分,没几天这小子就挂,没脸见我,也毁了你这辈子!你懂吗?”
“……”
青衫拂袖,两手抱拳,夏寻的神色稍有俊冷。
他不怀疑老人这份担忧,因为他现在穿的这一身衣服,就是做好的证明了。
青衫,是今日和夏渊一起由北而来的,来自他爷爷的身上。这件衣服的名声很大,甚至是比七星的七星,问天的问天,以及京都翰林院的扇子,还要响亮上许多。而它真正的用途,从来都少有人知。但这件衣服所承载的意义,却是天下皆知。因为,这是江南夏氏的第一镇族重宝,唯历代夏氏族长可穿,名“命葬”。在数十年前,这件青衫和金銮殿上的龙袍,其实没太大的区别。民见者皆匍匐,官见者皆叩首,祭天台上与天子同高…
它,才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而今日,它却穿在了夏寻身上,那此中的意义,就真的很可能像老人所推断的那样了。就连那位谋比天高的大谋者,也无法为他的宝贝孙子,谋一个一生平安。
“你别去京都了。”
语气肯定,不留推脱意。
芍药虽然不懂得那件青衫的含义,但老人话说得明了。即使她再云里雾里,也都能晓得个七七八八。所以,没让夏寻狡辩,她便先一步开口。
“……”
夏寻没有里立刻回答芍药的问话。
因为,他突然明白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太师椅上的老人家,先前说看那么多的铺垫,似乎就是为了让芍药,对他说出现在这一句话来!
“不去,挺好。”
果不其然…
芍药说罢,夏寻无话。老人自个拧起茶壶为空杯满上茶水,便缓缓说道:“你只要不上这趟京,也不再去理会你身上那道遮天。带着我这乖徒儿,远走高飞,又或留在这山里头,生些小娃娃陪我这糟老头子,安安静静过完这辈子。那无论是妻是妾,其实都无所谓了。我也都会认了这门亲事…”
双管齐下!
威逼完了,利诱就来了。
但,在这利诱当中,夏寻还听出了另外一些端倪。
青衫抖抖,他小心地问道:“您,知道我遮天之下,藏着的是什么?”
老手由茶罐子里头,拿出一小撮茶叶,铺在茶杯上。
细腻的茶香,逐渐被清水抛开,化作淡淡花香四散…
“我之前就说过了,你那玩意,你爷爷不告诉你,自有他的缘由。连他都不能说的东西,我又怎么会给你说?说了也只会把你给害了而已。莫提莫提,不提也罢。”
夏寻脸色一下沉重:“那您就是知道了。”
清茶泡开,老人盖上盖子,而后把茶杯推向茶几一边。
“于你而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你到底想不想要这门亲事。”
茶杯是被老人向外推去的。配合他的话语,这意思就很明显了。如果夏寻能应下这话,那就可以上前敬茶,老人也会随之应承。若应不下来,那这事可就得另当别论了。
夏寻缓缓看向芍药。而芍药也幽幽地看着他,眼中有期待,也有一些小小的哀求。
抉择总是艰难的。
无论老人先前推断是否正确。既然自己爷爷能把夏氏的传家之宝穿到他的身上,那便就意味着,他身上背负着的,除了自身的生死以外,还有一道关系家族荣辱兴衰的使命。
大局即起,乱世必将随之而来。先不说天下兴亡那些大事,光说夏寻这身,随便遇着个天启修着都能被随手捏死的小身板子,那也是一个累赘。他不是当年那位杀神,也没那般傲视天下的资质。如果他破不得身上那道遮天,那他永远都只能是只耍小聪明的蚂蚁。在那个圣人都要陨落的大局里头,他根本连蹦跳的余地都没有。
在这样的结果面前,又有谁会甘心?
夏寻也一样…
而现在,眼前这位老人家,指出了一条看似漂亮的路子。让他直接跳出这个大局,领着芍药去过那逍遥的日子。
或许,对别人而言,这样的选择,确实很好。无忧无虑,不受凡尘束缚。可是,夏寻不行。因为,这事关那条他生活了十五年的村子,的生死存亡。即便过去、现在、将来,在那大局面前,他连一只蝼蚁都算不上,但他最少也得出上那么一份力气,方才能迈得过自己的心坎。
而非,逃之夭夭!
“抱歉,我真做不到。”
夏寻脸上的沉重逐渐凝成坚定,略带一些愧疚看着芍药,继续沉沉说道:“不管,我是不是真的在我爷爷的布局之内,这趟京都我都必须要去。而且,非去不可…”
“为什么?”不惊不怒,有怨恨,芍药问。
“我真的很需要看看那本《连山》。”夏寻坚决轻道。
“为什么一定要看!”
芍药的怨恨随着两句对话,也盛起了坚决:“先生说了,你上京会有危险。而且破了那道遮天对你也不见得有好处呀!”
夏寻并未让步,稍稍解释:“大局未起,国考是前戏。即便是通天塔那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我出手。而且,我不是为了破遮天,我是要解遮天。我不想再让它挡住我了,这事我之情给你说过。”
“如果看了《连山》你还是解不了遮天呢?”芍药速问。
“额…”
夏寻稍有差异。
他差异的是,芍药为什么会把这个问题问得这么果断。如果,此时他能冷静下来深究这个问题,那一些隐藏在少女内心深处的端倪,必然就会显现出来。但,现在两人正在争执当中,这一抹小小的疑惑,就宛如白驹过隙,眨眼即逝,很快便在夏寻的心中消去无踪了。
他肯定地说道:“无论能不能解开遮天,我能不能修行,我都会回岳阳找你。”
“让她陪你去那局子里送死?”老人盯着夏寻,插过话说道。
夏寻沉思了片刻,看着老人,决然逐字说道:“回北地,让爷爷定下亲事。如果爷爷依旧不允,我便陪带她回问天,陪您左右。”
“……”
夏寻虽然把话说得决绝。但话中意思非常含糊,是只提婚事,不提老人说的局事。说白了,就是绕来绕去最终还是绕回了他原来的话去了。
老人指了指茶几上逐渐化成墨绿色的清茶,冷冷道:“那你就是不想要这门亲事了。”
夏寻看了看老人指着的清茶,再盯眼看去芍药,问道:“我肯定要,你等不?”
“那我和你一块上京国考。”
坚决依旧,芍药答的强势,语气中不带半点让人回旋的余地。可是,旁边的老人,却当头给她泼去了一瓢冷水:“哪来的国荐给你上京啊?”
“额…”
是的,哪来的国荐给芍药上京啊?
芍药那是被一时恼火给冲昏脑袋了。国荐就两张,其中一张,在大年一那早上,就被两人给弄没了。现在唯一一张国荐就在夏寻身上,那哪还有国荐给芍药啊?
一下反醒,芍药顿时恼,嘟起嘴巴子倔强道:“那我也要去。”
老人家是没脾气了:“你真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况且你还没嫁了!”
看着芍药气鼓鼓的样子,夏寻显得很是底气不足,他小心问道:“你等我回来好不?”
“先生说会有危险!而且,要再像大年夜那般,你要是被人欺负了,没人帮你,你可怎办呀?”
芍药说得委屈,且理直气壮。
老人家听着了,直接一拍额头,闭上眼睛,懒得再看这破事了。此间的气氛,也随着两人之间的争执与讨价还价,变得随和了许多。或许是老人和芍药都看出夏寻的决心了吧,强扭的瓜不甜,甜的瓜再强扭,那就得烂了…
“真没危险的咯…”
夏寻刮刮鼻梁,尴尬地说道:“若真有人欺负我,夏侯和墨闲会帮我揍他们的。况且国考就几日,我完事了便回来,出不了大事的。”
似乎觉得夏寻说得有点道理,芍药没纠缠这个问题。眼睛飘着竹地板,气嘟嘟地说道:“你要去了不回来,或跟别人跑了,我怎办?”
“咳咳…咳咳…”
有些不要脸…
芍药说罢,老人大咳不止。那是给芍药这小姑娘家的起脾气,给气的。
不过也难怪,芍药这话说得确实是少了那么份,少女该有的矜持。但却在情理当中,就像刀师傅曾经说的,外面的世界花花绿绿,没有人敢打包票,把这男女私事说得肯定。当然咯,芍药这话,其实同时也在说明着,她那少女的心思,是多么看重心中那一抹情窦花开事儿了。
夏寻被问得有些小小的羞涩,一道暖暖的笑意随之从他脸上绽开。
接着,他缓缓伸手入怀,认真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半个巴掌大小,和他身上的青衫几乎一个颜色的玉佩。
“嗯?”
“……”
玉佩油润透彻,似有流光在其中晃动。左右两旁分别雕刻着一龙一凤,极其细腻,呈龙凤舞阳之势。而龙凤环抱之中,则是一块淡蓝色的宝石。无需有光亮映衬,这宝石便自主散发出幽幽蓝光。一眼看去,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这块玉佩绝对凡间俗物。至于价值几何,那暂且就无法估量了。
当夏寻拿出玉佩一刻,闭目的老人,微微被惊起了一丝眼皮,绽出了两道幽幽精光,似惊讶,也似无奈,更似有一丝丝小小的感动,让人一时难以看得明白。
接着,夏寻小心地把玉佩捧在手上,走出两步,来到老人跟前便恭敬跪下了。双手过头高举着玉佩,恭声说道:“小子自知,今日理亏。但恳请智爷爷宽恕一些时日,待春末夏初,京都归来,小子定然给您一个满意的交待。此乃我夏家祖传,长子玉佩,今日小子愿以此为定亲信物,恳求智爷爷应允。”
说完,夏寻微微抬头,瞟着脸蛋子已经开始长出花儿的芍药,使去一个眼色。而芍药立马就会过意来了,赶紧迈开碎步子来到夏寻身旁,同样朝着老人就跪了下去。
“恳请先生应允。”
“……”
老眼微微睁开几分。
这一下子,老人家算是彻底没辙了。好话废话,心酸话。明谋暗算,攻心计。能使的招儿,他今日几乎都给用尽了。就连问天山传承,他都压在了这亲事上说去一遍。结果眼前这对苦命小鸳鸯,依旧还是那个样,根本就不把他的苦肉计当回事。绕着个圈子,倒回来给他上**来了。
真不知道该说,是这儿女情太长,还是说那位大谋者,谋太高好。
“哎,…”
“老隐下得一步好棋啊。连这玉佩都给你带来了…”
老眼睁开,老人似乎是被这块玉佩给动摇了先前的决念。
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像是一只斗败了的鸡公一般,身上那股厉色顷刻退去,化作一份柔色。他拿起茶几上的清茶,翻开茶盖,一口徐徐喝尽。而后,站起了身子,轻轻地抚摸一把两人的脑袋。
“你们的路是你们自己选的,那就好好走吧…”
“局能乱天地,暂时还乱不了我的心。但,你要记住你刚刚说过的话,保重好自己。你那遮天解不了,也就别去搭理了。人在其位,才谋其事,你现在还不在那个层次,很多事情你即便撞个头破血流,其实也是枉然的。哎…”
话语坦荡,只是有那么一些萧瑟。说完这段话后,老人便收回手掌,挽在身后。缓缓迈步往内院走去了…
“今天是好日子啊,把玉佩给芍药带上后,便让下面的人开饭吧。”
“还有,可给你那叔说清楚了!这是订亲,不是成亲!”
“……”
幽幽语话,内院传来。
悠悠回荡,竹屋厅堂。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定亲宴席
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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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残阳留一丝余映,映天地间一抹红红火火。
而,岳阳城西的问天大山,就是这红火中的最红火了。
大山山腰间,红的灯笼,红的喜纸,红艳艳的花儿与元宝蜡烛香儿,你只要能看到的东西,那都是红艳艳的一大片。就连那座被天下儒生视为神圣的威严经楼,也被那位从来不让人省心的痞子,喊来了工匠贴满了一张张大红喜字。
山下广场,那就更夸张了。延绵直去,方圆数里,人头涌涌。每相隔五步,便是一桌喜宴佳肴。宴桌上,无论你认识不认识,是江湖儿郎,还是百姓朝堂。今儿只要你来到了这里,便能入座吃上得这美味佳肴。甭怕吃不够喉,又或没位置坐,那都不是事儿!数里之外,还有千余临时召集来的杂役,正在搭桌上菜,就怕你喝不了一个伶仃大醉而已。按那痞子的话说,今天是个好日子,要的就是这普天同庆的乐呵呵…
乐呵呵啊,乐呵呵…
不知道事儿的人儿,又或者是男方家的那些七星道人儿,那确实是乐呵呵了。苦就苦了,问天山腰上,那帮有苦难诉的大儒老儒儿啰。
“啪!”
“你笑屁啊!这是定亲宴!不是成亲,你傻笑个傻子啊…”
“呵呵…”
一肚子窝囊气的刀师傅,看着对桌那笑脸盈盈的老道人,一拍桌子就大骂道。
那老道人也不生气,乐呵呵地笑道:“定亲了不还得成亲啊?都一码事,迟早都是要笑得,我早笑些时日又如何?”
“你在笑老子待会就废了你!”
“呵呵…那我不笑了,哈哈。”
“你还笑!”
“我有笑吗?哈哈…”
“王八羔子!”
“啪!”
一声大响,桌子裂了。
老道人依旧笑开怀,举起手找,朝着附近正忙活的杂役招招手。
“诶伙计,来再上一围。”
“诶,来了来了,再上一围。”
“……”
那一边,经楼下。
“诶!你干嘛!”
一位老儒怒气冲天地指着经楼上,正在张贴着红纸的小道人,骂道:“你他娘的,这里是问天山,你当是你们那土匪窝子啊!都给老子拆咯!”
小道人傻笑着回头:“哎呦,老先生。今日大喜日子,都贴上了,就这样吧…”
“等会!你贴纸你拿锤子作甚?”
小道人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傻笑道:“咱院长说了,今晚风大,怕它吹飘咯。所以就只能用钉子,钉起来了…”
“你给我下来!王八蛋!”
“那你也得等我钉完呀…”
“我要杀了你!”
“……”
稍远处,广场另一头,主桌之上。
吕随风执起酒杯,笑盈盈地敬向身旁的曹阁主,
“来来来喝一杯,消消气,咱们今晚不醉无归啊。”
“滚!”
冷得掉冰渣子的曹阁主,动也不动就说了一个字。
吕随风也不怒,继续敬酒笑道:“这可滚不得呀,这是咱们两院子的大喜日子,我怎也得喝到明天的呀…”
“这是定亲宴!”
“哎呦,都是亲,管他是定亲还是成亲了…”
“啪!”
“嗙当当~”
大手一拍,整个桌子就烂趴下了…
吕随风朝远处招招手:“伙计再上一围。”
“诶,来呐。”
“……”
有人喜,有人愁。
现在的问天山腰,那是一个冰火两重天。
不过,这也难怪。这确实是值得恼火的人儿,去恼火一阵子的了。
就在半个时辰前,山顶小竹屋里跑下来了一件小青衫,为山腰上,正在争锋相对着,随时都能开仗的两帮人马带来了一句话儿。
“智爷爷说可以开饭了,是定亲宴。”
这下可好了…
此话一出,那痞子可就乐呵了!
巍峨的身躯一挺。管你是曹阁主的竹简砸来,还是那刀师傅的菜刀砍来。大手就是一挥,唤来了山下那团肉山子。接着,那团肉山子跟着也大手一挥,便唤了千军万马,直冲山腰。风风火火,忙忙活活,红布子上,红花儿贴,一轮胡敲烂打之下,花了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这问天山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红彤彤一大片,红火得能把你的毛都给烧光咯。
这阵仗,这排场,就是太子取妃都没那么夸张啊…
山顶那老人家不就说了一个开饭么?不就说了个定亲宴么?这哪里是什么开饭,什么订亲酒宴啊?这简直就是在告诉全天下的人,问天嫁在女儿咯,大伙赶紧来瞧瞧哦!
除了没有大红轿子抬抬,没有红帘子盖盖,没有拜堂以外,这根本就是一个浩大的成亲宴席呀。这样的架势,其实真和今早上的那抢人的阵仗,没啥太大区别了。无非一个是明抢,一个扫荡是罢了…
这能怪得了人家曹阁主脸上掉冰渣子么?
他能压制住那滔天大火,没祭起“无语问天”,还能坐下来陪你瞪眼睛,那已经是给足了山顶那位老人家的面子了!
你还想咋滴?
“来来来,好样的没丢你渊叔我的脸,来赶紧喝了!”
“渊叔,我真不能喝了…”
曹阁主身后,另外一围主桌。
夏渊拧着一大碗黑糊糊的汤水,乐呵呵地递到夏寻面前。
“我告你,你刚喝那点还不够。这这几头老虎都是渊叔亲手上山打来的。本来是打算留给夏侯娶媳妇的时候再拿出来的,没想到给你小子先一步了,那你就先用了吧!你可不能让渊叔白费苦心啊!”
“额,好吧。”
夏寻万般无奈地接过大碗。
一手捏着鼻子,紧眯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就把汤水全往嘴巴子里灌。那痛苦的样子,简直是比喝药还要难受。
“饿~咕噜。”
好不容易大大一碗汤水喝完,打一个饱嗝,放下大碗。但事情还没完…
“来来来,再把这碗给喝了。”
“……”
一碗才喝光,夏渊又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另一大碗汤水,递给夏寻。此时,夏寻的表情都快要哭出来了:“渊叔,你饶了我吧。我都喝了八大碗啦…”
“不行!”
夏渊虎眼一瞪,而后指着地上的大篮子,说道:“八碗算个啥子啊?这里还有一篮子了,赶紧给我喝了!”
“渊叔,我吃几口饭成不?”夏寻求饶道。
“那你也得先把这两碗给喝咯。”
大手从篮子里又掏出了一大碗汤水放到桌子上,而后继续提醒道:“我告你啊,你可千万别浪费了啊。这可都是村长的一番苦心啊。这地龙鞭,虎龙鞭,大龙鹿鞭,是这十几年北茫的皇帝老儿进贡来的。你只要喝了,我保准今晚你龙精虎猛,第二天就能让那娘们给你生娃娃。你要…”
“嗙!”
“嗙当当~”
一声巨响!
忍无可忍,再难容忍!
夏渊的话没说完,桌对面的老儒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大巴掌就直接拍落到木桌上。结果可想而知了,这小木桌哪经得住他这力道啊?顷刻就碎成了稀巴烂,这下子可把夏渊给整大火了!
大手一指,破口大骂!
“我干你娘亲!你知不知道你多贵重!”
“哦,抱歉,我不小心碰了下桌子。”
“我要杀了你这个王八羔子!”
“你别拦着我!我要点他天灯!”
“渊叔别打,别…这…这不还有一篮子么…”
那老儒撅一下嘴皮子,伸起手来,往远处招了招手。
“诶,伙计,这再上一围。”
“诶,来了,来了。”
“我要点你天灯!”
“别啊,渊叔…”
“……”
有人笑,有人怒,
红纸摇摆,明月高照。
照这喝两口酒,说两句话,就拍翻一围宴席的吃法看来。这问天山上的酒宴,估计还得吃到后半夜去了。当然咯,如果那帮憋着一肚子闷火的老儒,非得存心找茬子,那吃到明天都有可能。
不过这也好。
管你是笑是怒,还有苦难述,能热热闹闹的,其实就挺好了。
相比之下,今夜南域境内,某些想哭都没眼泪流的人儿,他们可就悲惨多咯。
话,就分两头说吧。
毕竟,今夜,于问天和七星而言,确实是非常特别的一夜。但,于大唐南域,以至于整片大唐国土而言,那更是值得铭记的一晚。无他,是看得见的人儿在乐呵着,看不见的暗流,却正滚滚涌上河面。有人在借助,这一晚的夜幕,伸出他深藏多年的手掌…
悄然改变着,大唐江湖朝堂内的原有局面!
乘夜风,与天上明月星辰,南去百万里…
南域,祁阳城,城中央。
数里黄墙,围起数里参差楼阁。
楼沿瓦壁有虎狮雕刻,略显富豪。黄柳枝杈虚挡月光,楼宇门窗灯火通明,照亮着这座不大的院府。数步一带刀侍卫,数十丈便有一卫队提灯巡逻,把守十分深严。
明晃晃的院府大门牌匾上,赫然写着“太守府”三个金漆打字。在两边的大红灯笼映衬下,这三个大字,就宛如被鲜血染下了一层薄薄地红迹…
过大门,一路直去,院府最中央。
数百位带刀护卫,手把刀柄,神情冷峻。肩挨着肩并排站立,形成一堵百丈人墙,团团围住一座还算得上威严的楼宇。
“……”
而此时,楼宇之内,正有吵杂声传出。虽然声音不大,但只要是个耳朵没问题的人儿,都能听到,这屋子里头正有人呼救。可是,此间把守着的护卫,就好像真的没有听到一般,仍旧是一动不动…
“来人啊!都给我进来啊…”
“老爷,您就别喊了。”
楼宇内,大堂正中。
杯盘狼藉,酒水与残羹伴着破碎的碗碟散落一地。斑斑血迹,还未干透,正顺着那张白虎地毯的绒毛,渗落地板。数十位穿着光鲜的带刀军士,正横七竖八地躺在大堂四处。所有人的脖子上,都有着一道深深的血痕,正在流血…
都是死。
此时此刻,大堂之内,就只剩下两人,还活着。
一人站着,管家打扮。
一人坐着,官袍着身。
站着的人,站在坐着的人跟前。坐着的人,坐在地上的血泊里,颤抖着身体。在半炷香之前,他突然发现自己不认识了,这样这位跟随他十多年的管家。这很可怕…
“你到底是谁?”他惊恐地大喊着。
站着的人,笑得阴沉。坐在地上的人,拼命蹭着两脚,往后退去。两人之间,一站一坐就像老猫戏虐老鼠一般,不缓不慢…
“老爷这都不重要了,您就安心随小的去吧…”
“不!你不要过来…别过来!”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夜月如刀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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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行省,江州重镇。
这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军事驻地。
方圆十五里余,常年驻军不多不少,也就维持在十余万上下。由于处于大唐腹地,数十年来,此处少有军事调配,更少有打仗的机会。最近一次出军,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以至于,朝堂江湖中,好些人儿都快要忘记,这儿还驻扎着这么一支不大不小的军队。
寒光意冷,篝火猎猎。
十数里连营有灯影晃动,却毫无活人气生息。马房里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今夜的异常,都在慌张地踩着地上的杂草,沉沉地低声呜鸣着。
忽然!
“哈哈…”
一声狂笑忽然彻响,响彻军营四方天地。给人感觉,就好像军营某处,正发生着一件极其可笑的事情一般,笑得张狂…
顺声望!十五里连营的尽头!
那是军中帅帐。而此时,五位将军打扮的魁梧男子,正站在帅帐门外。一人在前,拿着一纸信笺。四人在后,皆把着归鞘的剑柄。而,先前那一阵狂笑,则正是由五人当中,那位站前一步,一袭红袍披身的将军,嘴里发出的。
很显然,他必然就是这里的帅了。
“你当你是谁?敢这样和我说话?”
怒目而视,他正直视着前方。
而,此时此刻,在这位大将军的身前数丈外,站着一位衣冠楚楚的紫衣男子。在这男子身后数十丈外,则站着黑丫丫的一片,列阵军士!寒光闪烁,杀气煞人。钢枪成林,朝天高举!纵然比不得北茫关那支天下第一军。但这十多万把利刃加埋一起,所绽散出来的肃杀气焰,那也足以让人心胆俱寒了…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去还是不去?”
话语平淡,还带着浓浓的威胁之意。
这位紫衣男子,似乎一点都不紧张,根本就没有把眼前这位将军,与身后那十数万把铁枪看在眼里。态度傲慢非常,就宛如是站在山巅之上俯瞰天下的傲然!这实在是让人看不透,他到底哪里来的这份底气…
“你当这是圣旨么?”将军蔑笑起。
“有区别?”紫衣男子淡淡反问。
“呵呵,笑话…”
嘶…嘶…
宽厚的手掌,把手中的信笺撕成一半,尔后再撕成一半,如此循环,最后直到撕成了手指大小一团后。将军突然一甩手,便把碎纸撒向了空中。
同时吼道!
“在这里,它就是一张废纸!”
“……”
碎纸成花雨,细碎迎风飘。
别人辱蔑,紫衣男子却没有太多的不悦情绪。
“你会死得很惨。”看着这位狂妄的将军,他淡淡说道。
“呵呵…”
再蔑笑,将军那满是胡渣的大嘴裂开一道鄙笑:“你以为我就不敢杀你了?”
“你敢,可惜你不能。”紫衣男子说道。
“那你就是找死了?”蔑笑成阴,有杀机正在泄露。
“我说了,你不能。”
哗!
男子话刚罢,杀机顷刻迸绽!
将军两眼暴怒,朝着眼前这位男子,大手一指!暴喝一声!
“给我杀!”
“噌噌噌噌!”
一字杀出,四声剑鸣动,出鞘!
戒备在将军身后的四位副将,极其默契地同时拔剑!一步往前掠出…
风从龙,势作虎。
寒光一下绽,化银蛇拐了个弯…
停了…
四位副将迈开一步之后,便没再走第二步了。
“你…你们干什么!”
而,那将军却傻眼了…
此间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得前列看得见此景的军士们,也都跟着傻眼了。
只见四把刚出鞘的利剑,在拐了个弯以后,全都架在了那将军的脖子上!将军反应过来,瞬间被惊得瞪大了眼睛!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大张的嘴巴,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我说了,你杀不了我的。”
紫衣男子依旧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仿佛就是随手做了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一般,平淡非常。
而,惊恐的将军,惊愕地转着眼珠看去两边,四位副将。
轻咬着下颚,颤道:“为什么要叛我?”
“我们没叛。”
其中一位副将道,另一名副将微微一笑,似有轻蔑的神色。
接着补充一句:“因为,我们从来都不是你的人。”
“……”
没再理会惊愕得无措的将军。
紫衣男子徐徐扫一眼四周那些傻眼的军士,而后从怀里掏出一面金牌,托在双手上,恭敬地高举过头,厉声高喝:“安王有令,骆牙以权谋私,私吞军饷,篡改军机,证据确凿,无须再审。即日起罢免其江镇军统帅一职,押解岳阳,听后发落!即刻起,江镇军日常事务,由廉、俞、庖、钟四位将军代为掌管,如有不从者,杀!若有妄议者,斩!”
“放肆!”
男子喝罢,将军由惊恐转成了暴怒,暴瞪着眼睛,大声嘶吼:“我官拜正二品帅职,普天之下只拜当今圣上!我若有罪,也是三司会审的事情!你们有什么权利定我的罪!”
“哦?是吗?”
紫衣男子缓缓收回金牌,尔后极具玩味地看着,这位面目狰狞的将军。
淡淡一笑…
“可惜,这是南域。”
“……”
寒光粼粼,金牌现。
十数万铁枪,相继翘枪头,
朝天挺立,全歇了…
天上银月明明,地上人心恍惚。
说先前说的,今夜事太多,得分两头说。江镇的事也就这样了,此时得再说另一头。
话说江镇北,北去千万里,淮阳城,城北,纯阳分观。
天上的月,
还是那个月。
当空明月,月如刀。
是杀人的藏刀!
静悄悄…
乌漆墨黑。
方圆数里,灯火尽熄。空阔的街道上,没有往日的行人。**的道观大门敞开着,没有昨日的守门人。唯天上的冷月,静静地看着,地上那萧瑟的夜风儿,撩动着纤细的身姿,一点一点地打扫着街道上的枯草。有些凄凉,很不寻常…
一片完全失去了水分的黄叶,不小心被夜风吹过了道观的大门,飘呀飘…
最终,胆小的风儿,还是没敢进那骇人的院子。便任由着那片孤苦无依的黄叶,轻轻落到了地上。躺在了血泊子里,一动不动地,死去了。
血!
有血!
一滩血,两滩血…
很多很多的血。
刚落不久,而且还未干透,都在血淋淋地流动着!在冷月之下,它们就像一条悠悠血溪。从道观的正大门,一路往里头延伸。越往里头,这地上的血就越多,一滩两滩连城一片,由血溪变成了血河。再往里走,一路延伸到纯阳道观中的太极广场,血河便成了血湖子…
而此时,血湖子上,有人!
是很多很多的人…
气芒光盛,杀气凌冽!剑已出鞘,刀已见血,正在对持。
这是两帮对比及其鲜明的人马。一帮在外头围着,一帮在里头站着、躺着、坐着。
在外头的,都是军士。身披红巾锁子甲,头戴红缨钢盔,皆把一柄已经嗜血了的虎头钢刀,朝里挺直。而在里头的,则都是道人。银袍已经渗血,银剑上的气芒暗淡非常。躺在地上的人,要么早已死去,没死的也就只剩下一口气。坐着的银袍红去大半,即便是仍能站着的老道人们,那也是一个狼狈不堪。
这里,有不久前必然过一战,而且战的惨烈!
“天下道修之鼻祖门庭,大唐第一道修宗门…”
鲜血幽幽,倒映着血腥的人影。
一位着紫衣的中年女子,由数千军士的包围圈中,闲庭信步,踏血走去。她的装束打扮,和此时此刻,远在千万里江镇军营中的那位紫衣男子,有几分相似。行走在这片被鲜血浸泡这地地满上,她就像是一朵在血海中绽放着的紫罗兰,美丽却又极其诡异…
至场间,她来到一位身穿银龙白袍的老道人三丈外,幽幽笑起:
“但如今一看,也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
“……”
女子身前的这名老道人,已经负伤。一道由胸肋至下腹的刀伤,染红了他的半件银龙袍。由他那微微不止颤抖的握剑右手可以看出,这伤已经受了有一段时间了。此时,他没去看行来的这位女子,而是盯着他自己身下的倒影,好像倒影中随时都会有人窜出来一般,战战兢兢地戒备着。
“物竞天择,强者为尊。现在大势已成,你就别挣扎了。”
“……”
待了好一会,见道人依旧无话,紫衣女子继续开口说道:“你以为,凭那几十只提前飞走的信鸟,就能为今夜的事情带来转机么?”
“无需转机。”
老道人仍然看着自己的倒影,咬着牙齿,逐字泄道:“能让带出话就成。”
“呵呵…”
女子很是好笑地摇了摇头,而后稍稍回头侧脸:“都给我扔出来吧。”
“啪啪啪~”
女子话罢,围在女子后头的列阵军士中,飞出了数十道小小的黑影,准确地砸落到老道人跟前的血泊上,溅起小小一滩血花。
这些黑影,是鸽子。
而鸽子,都已经死了。雪白雪白的羽毛,好像被什么凶狠的鸟兽撕咬过一般,凌乱非常。有好几只更加是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本形貌。随着这数十只死鸽子的落地,老道人的神色,瞬间就凝成了疙瘩,化作土灰。
“呵,道修鼻祖门庭?你们太高估自己了…”
女子回过头来,接着轻笑道:“如果连你们这些神棍的小手段都看不穿,那我们就都得是傻子才成。”
“……”
老道人的脸色逐渐由土灰化作了绝望。
这时,他才缓缓抬头,迷蒙着老眼,看向面前的这位让他惊骇了一夜的紫衣女子。有气无力地问道:“大念咒,**术,东周舞家,紫字辈。你叫什么名字?”
“呵呵…”
笑声似银铃。宛如紫罗兰花,开得妖艳。这位紫衣女子的笑道:“晚辈,紫兰。”
“很好…”
老道人落寞地点点头:“很好,南域安王、东洲舞家、还有…”
说着,老道人再次瞟眼地下自己的影子,接着缓缓说道:“还有追魂楼。”
“我们这小小的观子,能让三位大神仙一同上香,这是福分了。今夜这仗,咱们输得不冤屈,也没丢咱们仙行纯阳老祖宗的脸面。”
说着,老道人重新抬起眼来,看向面前的女子。
咬牙逐字道:“但,小女娃,你可记住咯。今日老道我死在你们手里,不冤!但用不了多久,纯阳就会有人来找你们,替我上香的。你等着吧…”
“……”
瞟一眼道人脚下的黑影,紫衣女子没理会道人的狠话。笑着笑着便转回了身子,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回。她边走,就边说随意地说道:“放心吧,暂时你还不用着死…”
“因为,还要留着你做鱼诱了!”
话罢,突然!
“蹿!蹿!”
影动,黑芒!
就在老道人脚下的黑影中,突然间有两道铁锁射出!
速度极快,宛如两条绷紧到了极致的黑蛇,突然发起攻袭!咫尺之间,让人防不胜防!
而那道人,似乎也没打算要防。
“蹿!蹿!”两声,两道森森铁锁,直接生生贯穿了道人的左右肩胛骨…
“呵呵…”
第一百九十八章 心火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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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清淡,明月依旧高照。
问天山上,红光艳艳,酒席依旧未散。
那些有苦难述的大儒老儒们,是实在憋不住一肚子的闷火。拍桌子翻台,一路翻到了后半夜,拍烂了无数围桌,才勉勉强强把这所谓“喜宴”,吃去一个三成饱,给下一个招待的礼数。尔后,起身拂袖,拍拍屁股,带着一身子晦气,便气冲冲地各自散去了…
“来小曹给爷爷我笑一个,喝一杯。”
“滚!”
“你不赏脸是不?”
“滚!”
“切,咱别理这傻缺,来来来,喝!”
“……”
而此时此刻,还山腰广场之上的。就只剩下几位想走也走不了的,和一帮子死皮赖脸,打死都不肯走的人儿了。恼火依旧有,只是多了许多无奈与幽怨…
想走也走不了的,是曹阁主和刀师傅。
无它,是礼数使然。
这两人和那些愤然离席的儒者不同。
今日这桌宴,是山顶那位老先生,亲口说要开桌吃饭,订一门亲事的。那问天就是主人家,七星就是客人了。无论你乐不乐意,换不欢喜,这先生开到口,客人又不肯走,这酒宴就算不得完事。既然事未完,那作为女方家的两位哥哥,是怎也得继续陪客不是?
纵然,他们是千百不乐意…
那也得陪着!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滚!?”
“待会吧,还没吃饱了。”
“……”
山顶,
小竹屋。
两个大窟窿吹着寒风,即便被临时盖上些茅草,依旧是被吹得呼呼作响。
此时此间,小竹屋里的油灯,已全数尽灭。就剩下一点微弱的烛火,照亮着客房的窗台。
淡淡的姜花茶香,悠悠飘散。晶莹夜露,伴翠竹叶摆,静茵茵的。一只懒惰的大雄鸡,正趴在窗台的竹沿边,虚眯着眼睛,打着盹。像是在监视着什么…
而客房内,竹床边。
一袭青衫收拢着两腿,蜷缩着身子,靠着墙边,虚盖着半张小绵毯子。面红耳赤,全身冒着虚汗,像是在发着高烧。但却有看不出他有半点病态,只是一副很是尴尬的样子,让人看起来总觉得,有那么些怪怪的不自然。
是吃多了…
一个时辰前,山腰上仍是红火最盛时候。在那位痞子王的强硬态度下,夏寻是生生把那篮子的汤水,全数给灌到了肚子里。那玩意是啥?全是大补品啊!按那痞子的意思说,那可都是北茫的皇帝老儿,常年孝敬那位村长,所送来的贡品啊!常人喝上一大碗,都那得补得七窍流血了,即便有点底子的修者,喝下那么一大篮子,那不都得补得血崩咯?
接下来,夏寻的结果,那就可想而知了。
那篮子汤水灌完没多久,血气冲天,羞色随之亦冲天。当大补汤药即将发作药效一刻,他二话不说,猛地一下站起身子,拔腿就跑!往山上竹屋的厢房里跑!不是他故意跑来这里,是七星的路实在太远,还有位痞子给拦着去路,他真的是无处可去了。若不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日后他就没脸做人了咯…
这破事,说不得,太羞人。
“哗哗~”
姜烈与花香熬,一壶清茶沸水,倒玉杯。
纤纤玉指捻着竹签,细细搅拌着杯中黄花瓣。小小的漩涡,悠悠流转,化开了姜沫。
幽幽轻语:“虽然你体内有龙凤精血抵抗着。但,药力太烈,姜茶驱汗是化不尽的,还得等药效慢慢吸收了才成呀。”
红红的小脸蛋,有桃花儿盛开几片。
虽然话语说得认真,但面对此间某些难以明言的事情,芍药的话里行间,羞涩必然在所难免。端起化好的姜茶,她小心地走到床沿坐下。再小心地为蜷缩在角落里的那人儿,缓缓递去。
“来,趁热喝了吧。”
“哎,能化去多少是多少吧…”
夏寻接过递来的姜茶,昂起脖子便徐徐喝下。
姜烈味浓,如火焚烧,刚过喉咙便能让人,汗毛瞬间悚立,汗瀑如注。
芍药拿起早就准备在床边上的毛巾,细心地帮他擦去脸上与脖颈的瀑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但有姜香、花香、汗香,混合着纤纤玉指上的少女幽香,徘徊在小小的竹床上,温养的柔情,却是从未有过的。这就让得本来就心火难泄的人儿,更加心痒难耐了…
“呼~”
饮尽的茶杯轻放竹床上,露一抹柔柔微笑,笑看眼前这位细心的美人儿。
夏寻轻道:“谢谢。”
芍药同样带着些许羞涩,柔笑起:“这有什么好谢的?”
“我不是说这个。”
大手伸起,缓缓拿下正在为自己擦汗的小手,放在蜷曲起的膝盖上,握在手心里。夏寻这才继续柔声说道:“我说的是,今下午的事情。”
“……”
小嘴微微鼓起,眼眸子瞟向一边。
芍药带着些许委屈地说道:“难道,你就一定要非上京不可么?”
“呵呵…”
轻笑,夏寻伸起手来,轻轻地捧着芍药那精致的脸蛋儿,让她稍稍侧回正眼,看着自己。
“我要解不开遮天,就永远只能是这出窍境界儿。以后,若有厉害的人要欺负你,那我可就很窝囊了。这事,我不给你说过么?”
眼眸子刚转正不久,又撇回了一边,小嘴嘟一分,芍药没好气说道:“你那么聪明,谁能让你窝囊呀?而且,即使真让你解开了遮天,你现在再修行也都已经来不及了。”
见拗不过芍药的小姑娘家脾性,夏寻干脆收回手掌,拍了拍他身侧的床板,道:“坐这来吧。”
或许是厢房里头,没有外人的原因。芍药也不扭捏,解去脚下的小布鞋,便非常乖巧地,学着夏寻的样子,蜷缩着小腿,坐在了夏寻身侧。
“……”
月光轻挥,竹影掩映。
窗台上那只快要睡着了的大雄鸡,睁开了一丝眼皮子。两颗黑黝黝的眼珠子,就那么木楞木楞地盯着这两位,靠着竹墙相伴而坐的小人儿,也不呱噪。此间,依旧静悄悄。清风雨露,拂撩着少女的幽香,驱散了此间许多别样的气息。暖暖的,也柔柔的,恰似这春夜中的一抹暖阳,让人闻得舒心。
待芍药坐下好一会后,夏寻才从犹豫中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动作。伸出手掌,悄悄地越过了芍药那纤细的小腰杆,把她抱入怀中。而芍药也没有反抗,没有挣扎,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我知道我很聪明…”
“但其实很多时候,聪明真当不了拳头使的。虽然,我不知道爷爷到底为什么不告诉我遮天的事情。但,他能让我出来,就意味着他想让我自己去解开这个谜。所以,到岳阳以来,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解开这副枷锁,现在也一样…”
说着,夏寻玩味一笑。
“待没有了遮天的束缚之后,我想,凭我的聪明才智,应该用不了多久,你想欺负我也都不成了。你觉得呢?”
话语虽然平淡,却说得自负非常。
似有潜龙在心,伺机翱翔九天之意。
芍药没有反驳,羞羞涩涩地,把脑袋靠到了夏寻的脖颈下:“可是,先生的意思是,你去京都恐怖会有危险的。”
“危险哪里都会有的…”
幽香与汗香交融,渐渐染红了两人的脸蛋。夏寻伸出另外一手,轻抚着怀中少女的及腰长发。柔软的手感,似丝绸无暇,很容易便让人产生一股不舍之情。
寻思了一阵子,夏寻接着淡淡说道:“元宵一过,岳阳的风不见得会被京都小多少。但,无论是京都还是岳阳城,在来年严冬大雪落下之前,我这小命应该都能搁在自个手里。所以说,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的。”
“但…”
小手轻卷着发丝,成小小一戳。芍药似在掂量着什么,犹豫了好一会儿。
“但,我担心的,也是以后…”
“毕竟,这个大局,可是连先生当年也不敢往里头下注的。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听先生劝。即使你真要去京都,那待你回来后,能不能留在问天呀?”
大手轻轻拍开卷着发丝的小手,提起一抹轻笑:“这长发我很宝贝的,别能掰糟咯。”
小手很听话,顺意便把拨弄着的青丝重新缕直。夏寻接着先前的话题,继续道:“肯定得陪你留在问天呀。先前都答应好智爷爷的了,男子汉大丈夫,肯定不能食言的呀。”
芍药稍稍一喜:“那渊叔不会把你们给抓回北边去了?”
“应该是不会了咯。”
夏寻摇摇头“不过你放心好了。即使要抓,肯定得把你连着一块抓回去,生娃娃…”
“啊~疼!”
“……”
见夏寻说得轻飘,芍药小嘴羞涩嘟起,紧接着小手便伸入了夏寻盖着的被窝子里头,往他那那肚皮子上狠狠掐去一把。这一掐,力气应该不小,立马便把夏寻给疼得叫起来了。
“我给你讲认真的了。”
“额,好好,讲认真,你先放手。”
“哼!”
“……”
小手松开,夏寻方才轻吸一口凉气。
只是那只无知无觉的小手,还趴在夏寻的肚皮子上。让得他那身子中不停翻滚的气血,就更加难耐了。那,这事一时间也不说提醒说道什么。毕竟,再密切的柔情,也总有那么些难言时候。
咬咬牙关,提起一分理智,极力摒弃了腹下的燥热思绪。
夏寻继续清淡说道:“你就放心好了…”
“渊叔破关喊去契机,那是棋路。按照这个棋路往下走,那明年严冬,爷爷肯定要过关南下,重回江谷。而在这其中,就只存在一个时间长短的问题了。所以,渊叔抓不抓我们回去,其实已经不重要的咯。如果,他真要抓我们回去山沟沟里,那也只能是回去帮忙搬家,大不了就累上些时日而已咯。”
“恩。”
芍药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没等她接话,夏寻便转了话风继续严肃说了。
“当然,如果我推断全错了,我还是得来问天陪你的咯。”
芍药有些疑惑,稍稍抬头睁着大眼睛看着夏寻。
“这为什么呀?”
“因为…”
夏寻也稍稍侧脸低头,看着芍药的眼眸子,淡淡笑道:“因为,智爷爷喜欢小娃娃呀。”
“……”
嚓~
一话说罢,两眼柔激绽,两抹绯红同时开放。
清风吹拂,撩青丝散淡淡幽香。小手在肚中,引汗流如瀑淋湿了少年身。
两眼相视,含情脉脉。鼻与鼻间,就那三寸距离。相容在一起的两者间,某些温度已经无需言语。随着夏寻那身旺盛气血的燃烧,趴在肚子上的小手,即便隔着一件青衫,也能明显感受到那股让人害羞的炙热。
至于在这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张热得都要冒烟了的肚皮子,已经告诉了上方的小手。而小手也把这羞辱的信息,传达给了它的主人。而它主人的脸蛋子,则早已化作了一张红艳艳的喜纸,羞得低下了小脑袋。
有些话,太害羞,不能说。要说也只能绕过许多敏感的词汇,含含糊糊。比如,小嘴微微张合,吐出一缕几乎没人能听到的,幽幽羞声。
“你忍不住了?”
“我忍很久了!”
“……”
羞涩无法言语,唯有默默含羞不语。
清风撩起青丝,拂过夏寻那张布满汗水的脸颊,就像是一把开启**之门的钥匙,让人再也难以忍受那股被烈火灼心的痛楚。
“莎…”
大手没再选择含蓄与矜持,缓缓翻开了那张掩盖真相一晚的小绵毯子。
“我忍不住!”
一话泄罢,满腔热血起!
恰是那即将血战沙场的威武大将,临阵一喝!
“诶,小声点…”
“不管了!”
“……”
紧接着,拦着细腰的手腕,大力一扯!柔软的身躯便一下子,全数揽入了怀中。没有推脱,没有挣扎,只是麻衣下的小心儿在扑通乱跳,眼眸子被羞涩眯在了一起。是一种你情我愿,早已心了的默契。
两手上伸,轻轻捧着这张漂亮的脸蛋。夏寻也逐渐闭上了眼睛,朝着那张粉嫩的小唇,缓缓买下脑袋。眼睫毛颤颤,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心慌,随着互相之间的鼻息越来越近,两颗已经贴在了一起的小心脏,慌跳得越来越厉害。都快要蹦出两人的身体来了…
三寸,两寸,一寸…
激情即将燃烧,两唇即将相交!
就在这时!
“咯!咯!咯!”
三声鸡鸣彻响天地!回荡大山上下…
那只打盹了一晚上的雄鸡,不知何时已经昂首挺胸地站起了身子。正狠狠地盯着,那两位相缠在了一块小情人儿,怒目而视,像在训斥!
得了,都怒了!
“我忍你很久了!”
“咯!咯!咯!”
“我要杀了你!”
“咯!咯!咯!”
鸡鸣再三声,再三声。
怒吼声起,惨叫声鸣!
这只作死的雄鸡,夏寻是再也无法忍受它的存在了…
“乒呤乓啷~”
“咯!咯!咯!”
“……”
第一百九十九 纯阳遭劫
夜,
寂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四更尽,五更起。
不知道,此时问天上山那对小情人,燃没燃烧起他们那柔情与激情。又或者是,还在为抓没抓着那只可恶的雄鸡,而继续烦恼与纠结。
但,这事暂且得搁一边,待明日再说。
因为,今夜真事多…
黑漆漆。
黎明的前夕,一夜当中最黑暗的时分。
按照今夜的月色来看。这寂夜过后,将很可能是另一个暗夜的前夕。缘,今夜月泛寒光,似杀人弯刀!刀过不留痕,映过不留行,让你看都看不到,它那杀人的身影。所以,今夜事多…
渔阳城,岳阳观,太极广场。
四周灯灭,黑漆漆一片,唯独那座矗立中央的主殿尚有明火亮着。透过大殿的门帘窗纸,隐隐还能看到,其中有人影走动。九天之上,寂夜长空之中,一东一南,各有一点荧光在逐渐放大。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飞来…
“啪啪~”
是两只鸟。
而且是两只飞得极快的大鸟!展翅数里,一息之间,两只鸟儿便已相交,拍着翅膀迅速降落到了广场之上。鸟背尚有人,都是年逾六旬的老道人。皆着一件银龙白日袍,握着一把银龙浮尘。看这身衣着打扮,这两位来者,应该就是其他纯阳分观的观主了。
“你们那边也出事?”
“不是,是灌阳那边出事了。”
“哎,先进去看看再说吧。”
“恩…”
看得出,这两位老道人都很着急。
鸟儿未落地,他两便不约而同地先行跳落。走在一起草草说上两句,便一同朝着仍有明光的主殿大门走去。走得急躁,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只是,还未待这两人走近多少,此时主殿中的吵杂声响,便能隐隐听得清楚…
“你们别吵了,按我说的咱们直接拉起人马,和他们干上一场硬的!”
“你不要冲动,他既然敢动手,就肯定不会怕咱们这些小猫小狗…”
“哼!难道要等仙行派人来救吗?”
“对啊,仙行离这起码得跑三个月的马啊…”
“要不,要不,我们撤吧…”
“你有种把话再说一次!我保准现在就把你祭了!”
“那不然等死啊?他一口吃就能吃七个观子,待到正月十五我们全都能给他吃光咯!”
“……”
吵得激烈,互不相让。
当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正走向大门的两位道人,顿时脸色一沉。有些事情,似乎比他们预料当中的,还要严重许多。两人默默地加快了脚上的步伐,地来到大殿门前。门也没敲,直接就大力一手推开!
“额…”
两人傻眼了。
之间大殿之内,打坐精修用的蒲团,被人清到了两边。一副偌大的八仙桌摆在大殿正中央,桌子上正放着一张《大唐地图》。而桌子的四周,则早已经坐着了二十余位老道人。清一色,皆是银龙白日袍,不同的只是他们道袍上的边纹,颜色各有区别。这些道人,全都是大唐南域各地,纯阳分观的观主执掌!
“额,你们也来了?”
大殿之内唯一站着的老道人,看着傻愣在门外的两人,清淡说道。
而,这位道人则有些眼熟。着黑边银袍,长脸厚唇,细目如柳,面相严肃相当。正是,前日在渔阳城纯阳道观门外,一掌拍死三河战马的那位道人。这座道观的观主,周远山。
“都出事了?”傻站在门外的两位老道人,这才回神过来,异口同声地问道。
“不至于,但也快了。”
周远山指了指旁边空着的椅子,接着说道:“事情急不来,先坐下再说吧。”
听这话,来者两人心里也大概猜测到一些事情了。拱拱手,便顺着周远山所指,先后落座。旁边站着的几位小道人,紧忙拿上茶杯倒上茶水。
“你两一个个说吧。”待到两人入座后,周远山方才沉重说道。
“恩。”
其中一位老道人沉沉点头,抿一口茶水,润润嗓子,道:“今夜三更,灌阳里头探子传来急讯,说是老罗那边出事了。在来这之前,我已经派人前去核实。但现在看你们这副模样,我想,这事估计是**不离十了。”
“我这边类似,但沫阳城离我们很近,所以我亲自过去核实了便…”
一同进殿的另一位老道人,接过话来,说去一句便缓了下来,没再继续往下说去了。但看他现在那副忐忑的模样,其实不用他说大家都知道什么情况了。
“人全没了对吧?”周远山问去。
“恩,全没了。”老道人点点头,沉沉应道。
“呵,得了。”
周远山挽起浮尘,两手一摊,扫眼一圈围坐在八仙桌边上的诸位老道人。而后再苦笑着说道:“加上灌阳、沫阳这两观子,今夜咱们至少是一口气被人吞了九个观子。”
“哎,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是打是跑还是降,都得赶紧想办法啊!要不然,弄不好明天咱们就完蛋了呀!”
“别急…”
坐在八仙桌右上角的一位老道人苦涩说道。待他话完,周远山朝着他平了平手,示意不要着急。而后,他又走回到了八仙座的主位上,方才继续说道:“着急是想不到法子的,做什么事情都得一步步来。刚刚老怀说得对,人家既然敢张开口来吃咱们,那肯定就不会怕咱们转头回去咬他一口。甚至,他还很期待我们这么做了…”
说着他摇摇头,拿起桌上的清茶,喝去一口,淡淡道:“这计咱们不能中了。”
“那,要不咱们就往北撤吧?”
场间最老的一位老道人,畏畏缩缩地开口细声问道。但他话音刚落,周遭十数道锋利的目光,瞬间便往他的身上刺去了。唬得他紧忙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应声。
周远山又摇了摇头,苦笑道:“不行,至少我们渔阳这观子,还没那个脸面去丢这个人。”
听闻这话,一位较为年轻一些的道人,顿时就拍着大腿哀怨了起来:“哎哟,这不行那不行,那咋才行哦?难不成真等死啊?如果真等死,我们倒不如拼死一搏,杀他娘的狗杂种啊!”
周远山没好气地翘起一边嘴角,执起浮尘就指着抱怨的道人,喝道:“你想死,我不拦你。但到时候你别让我去救你就成了!”
“……”
周远山似乎在这一批道人中很有威信力,他一句话罢后,那嚷嚷的道人便缩下脖子,不再说话了。
待场间无话后,周远山执起拂尘,指着桌子上的地图北面,继续压着嗓子沉声道:“在这之前,我已传快信上仙行。但这趟远水,救不了近火。仙行出兵入南域,至少还得等十日时长。况且,按照之前宫里的变故来看,收信之后,天师会不会出兵,还是个未知数…”
“必然不会!”
话未说完,一开始建议北撤的老道人便开口插话:“按神算一脉的性子,他们肯定不会管我们死活!否则,已天师的能耐,肯定早就算到我们会有今朝,要出兵相救,那肯定也早出兵了!”
“恩,言之有理。”
周远山赞同地点点头:“所以唯今之计,只有一条…”
话到这里,周远山故意收住了嘴巴。此间,所有都会聚到了他的脸上,没有抢话,都在静静地等待着他再次开口。
好一会…
周远山像决定了什么,拂尘移向了地图南边。
“自救。”
“……”
两字罢,此间静去。
沉沉疑惑随之盛起,似乎大家都想不明白这两个字的真实含义。于是没过多久,就还是有道人忍不住开口问去了…
“人家一个时辰内,便能吃掉咱们九个观子,这怎么自救啊?”
既然有人开了头,后面便有人凑着话题,继续接上了。
“对啊…这绝对不是一两位王者能成的事啊。”
“况且除了那位安王以外,到底还有哪些人在对我们使手段,我们都不知道。这仗真没法打…”
“……”
就在这众说纷纭之时。
一位始终都没有说话的老道人,站起了身来。两手下翻,做出一个平声的手势。尔后,他再次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周远山,说道:“实力差距太悬殊了,要如何才自救?”
“呵呵…”
周远山不知可否地,掀起一抹浓浓的苦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
此话一出,无论是还在议论中的,还是安静听着的道人,全都愣住。这不知道,还说出“自救”两字来,这观主不是糊弄人么?
没人做声…
站起身来的老道人,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和周远山很熟络,他知道周远山从来都不会玩那套弄虚作假的把戏。所以,他先前说的这话必然是,另有玄机。
沉声道:“我们这些人里头,就数你谋最高。如果连你都没法子,我们可就真只有拼命了。”
周远山提着那抹还未消去的苦笑,摇了摇头。尔后,用拂尘再次指了指地图的那边。
道:“我们谋低,所以没法子。但这里有人谋高,他能有法子。这就是我所谓的“自救”了”
“……”
众人闻言,齐齐随着周远山手中拂尘所指之处看去。这不看还好,乍看之下,所有人的脸色顿时就苦了下去。这拂尘所指,并非别处,正是南域的会都,岳阳城!
看到这里,再配上周远山先前所说的话。这下子,大家全都明白他想说些什么了。
往年的岳阳城,谋高者有两人。问天阁的圣人,智敢问天。君子门的独老,算计过人。但,现在的岳阳城,谋高者至少还得再加一人。而周远山所指的,恰恰就只能是这一个人。他就是,那位自北而来,承鬼谋一脉的…小鬼谋!
可是…
“可是,咱们年前才受命仙行,狠揍过他们一顿呀…”
一人说罢,对桌的另一位老道深思片刻,便接过话道:“只不过,远山这个想法确实不失为一条路啊。现在王者的天罚被斩了,他们有七星在手,再加上那院子本身的底蕴。或许,他们还真能啦我们一把的呀。”
“诶,你可想清楚咯。先不说他们拉不拉我们一把,就说我们现在去救援,可就等于叛的了…”
“啪!”
前头说话的人,还没把话说完。八仙桌的另一头,便有一位身材高大的老道人,一拍桌子,大喝道:“哼!叛有怎么啦?纯阳宫里出了那变故,你认为咱们这一脉,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对!”
“啪!”
旁边一位年轻些的老道人,跟着也是一拍桌子:“李师兄不也被那疯婆子给整叛了吗?仙行不出手,难道我们还死守着那些规矩等死啊!?”
“停停停…”
见八仙桌都快要给拍烂咯,站起身来的老道人赶紧摆摆两手,做出止声的手势。待没人继续开口争论后,他看着周远山,郑重说道:“你说的确实是个法子…”
“可是,你得考虑清楚咯。如若真这么做了,无论七星那边应承不应承,咱们可都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周远山收起拂尘,苦笑着摇摇头。
“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很久了。”
“所以,现在也就不必再考虑了。既然天师不仁,那我们唯有不义。而且,如果安王真的有把握入局,那即便他今日不吃我们,待到明年寒冬我们也一样活不下去。”
“恩。”
站着的道人轻轻应到,不再说话,便坐下了身子。而,他坐下后不久,在他身旁不远处的一位道人,就有些担忧的说道了。
“现在夏渊那痞子已经进岳阳了,我怕…”
“怕也没用。”
不待这人把话说完,周远山便摆着手掌,止住了他的话语。
“一个观子几千号人的性命,总比我们这些老脸贵多了。别说是怕那痞子,就是他真要拿刀砍人,这遭罪是也得硬着头皮吃下去咯。”
“哎…”
被断话的道人沉沉摇头:“那什么时候去?”
周远山脸色稍稍一正。
“现在发讯,今一大早就出发。这事不能拖,若拖多一天,就不知道又要被吃下几个观子了。”
“哎…好吧。”
“你们最好多准备点宝贝给那小子,据说他昨日定亲了…”
“咱这些破观子能有啥之前的啊…”
“哎,送他几道安胎符吧…”
“对,我画几道平安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