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伐木工木双头巨人
密林的边缘裂开一条缺口，两棵需一人合抱的大树朝卡瑟琳倒了下来。女法师急忙躲到石台边缘，依靠几块巨石的支撑，才惊险地避过大树的追杀。
她听到两个沉重的呼吸声，在密林边交替起伏。倒下的大树被人拖走，“轰隆”、“轰隆”的声响慢慢离她远去，似乎那个庞然大物又沿着原路退了回去。
世界再次恢复了平静，卡瑟琳猛地发现悬崖又变回原先的高度。瀑布依旧“哗哗”地流淌下来，落到下方的那处水潭中。
女法师揉了揉眼睛，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不过密林边缘的那处缺口依然存在，昭示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卡瑟琳陷入了莫名地思考，她觉得自己一定错过了什么。她看到密林的边缘，两棵大树正在神奇地生长出来，很快就填满了那个空缺。女法师皱起眉头，她望向天空，在水潭的上方没有密布的枝条，只有碧空如洗。
“蓝天？”卡瑟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又回到了草原上。她站在木屋的后头，墙面上是一片逼真、幽暗的密林。
“你见到了爸爸没有？”又是那个拖着鼻涕的小女孩。她走过来，拉起女法师的长袍抹掉自己的鼻涕。
“见到了吧，应该是见到了。”卡瑟琳不确定地回答。
“那你的兔子呢？”小女孩又问。
“啊，兔子。”卡瑟琳两手空空，“我的兔子被你爸爸拿走了。”
“我爸爸才没拿你的兔子。”小女孩不高兴地说，“你的兔子明明在那里。”
小姑娘指着墙上的画，卡瑟琳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在画面的另一角居然画着一个简易的祭坛，祭坛的中央躺着一只兔子。
女法师确定这是新画上去的图案。她怔怔地望着墙面上的祭坛，这离她进入的密林的地方隔着整片森林。卡瑟琳朝祭坛走了过去，“咚”地一声，她的额头撞在了墙上。
“哈哈哈，她好笨。”
“快瞧，快瞧，她在用脑袋撞墙。”
“是啊，快来看，这是爸爸请来的客人。”
“爸爸怎么请了这么笨的人来呢？”
……
女法师回过头，看见那群原本在屋前玩耍的孩子，都聚集了过来。他们瞧着她指指点点，嘻嘻哈哈。显然卡瑟琳一头撞在木墙上，把孩子们乐坏了。
卡瑟琳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只能装作没看见，快步来到木墙的另一边。这里的画面中，树木的缝隙里闪着几点湖光，卡瑟琳就像第一次那样，一步走了进去。
女法师就这样再次来到密林中，她落脚的地方和前一次一模一样。她找到了树根下的小溪，沿着小溪来到了悬崖边。悬崖下的水潭旁，高大英俊的男人正在烤鱼。鱼香阵阵飘来，同样送来了那个男人的目光。
男人招招手，示意卡瑟琳下去。女法师已经有过一次经验，她纵身一跳，稳稳地落到水潭中。她站起身，从水里走上岸，在英俊的男人身旁大方地坐下。
这次卡瑟琳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奇特的男子，生怕他又突然跑没了影。男人的每一寸肌肤都覆盖着古精灵语，就连眼皮也不例外；强壮的身体上肌肉线条分明，每一个动作都会带起一片闪耀。
女法师注视着男人的一举一动，男人只是反复地翻转手中的烤鱼。卡瑟琳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道：“这次你为什么不给我烤鱼吃？”
男人看看她说：“你还有兔子来换吗？”
这就对了。男人的手上可只有一条烤鱼，而上次是两条。“他将我从水潭中捞起来，给了我一条烤鱼吃，却是换走了烤兔子。”卡瑟琳若有所思。
女法师倒不是舍不得吃掉不死鸟蛋的魔王，但她很好奇这位建筑师在玩什么把戏。如果眼前的人，就是建筑师的话。
“你是个精灵。”卡瑟琳观察了一番后说，“你是不是精灵一族的建筑师？‘最深处的坚壁，那荣耀的幕碑。任凭光阴锐利，斩不开王者的堡垒。’这段诗歌你听过吗？”
男人摇摇头说：“人类，你从哪里来？”
卡瑟琳脑海里转过几个可行的答案，最后挑选了一个说：“我来自草原，你的孩子指点我到这里来见你。”
“孩子？什么孩子？”男人依旧摇头，“人类，你为什么而来？”
卡瑟琳说：“我来寻求帮助，我是来见建筑师的。”
“轰隆”、“轰隆”从密林深处传来了巨响。“那是什么声音？”女法师立刻问道。
“是伐木工。”男人站起来，手里还拿着烤鱼。卡瑟琳也紧张地站了起来，她紧盯着眼前的男人。
伐木工带着轰鸣声朝他们靠近，悬崖自动长高，瀑布停止了流淌，水潭渐渐化为细沙。周围都在变化，女法师目睹着一切，她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说：“伐木工在寻找水源。”
两棵高大的树木倒了下来，这次卡瑟琳有了准备，躲在男人的身后，果然相当安全。密林的边缘出现了一道缺口，伐木工和上次一样没有出现，而是喘着粗气，拖起两棵树木又往回走去。
“要不要和我去看看？”男人问卡瑟琳，女法师连忙点头。
男人一把抓起卡瑟琳放在自己的肩头，飞快地向前跑去。他一跃而起，跳上了正被拖延离去的大树上，沿着树干往上走。
卡瑟琳看到一个令她震惊的背影。“这难道就是双头巨人？”她在心里想。这种传说中的巨人，只在书本里出现过。据说他们并没有神的血缘，与所谓的神系巨人有着天壤之别。
双头巨人身型庞大，近二十米高，他们通常肤色灰黑，是地下世界的一种土著生物。由于对地下世界的相关研究十分稀缺，双头巨人在各种正式的学术著作中并没有太多的记载。
卡瑟琳之所以能一样认出眼前的这个生物，只是因为它的背影长着两个分开独立的脑袋。
这只双头巨人似乎相对孱弱。它瘦骨嶙峋，走路时高一脚，低一脚。皮包着骨头的手臂大约垂到膝盖，一手抓着一棵大树，正费力地拖着它们向前走。
144 骑着男人穿越密林
男人扛着卡瑟琳走到双头巨人的背后。他双膝微曲，轻轻喝出一声，从树干上弹了起来。这一跳便跳上了巨人的左肩。双头巨人发现异样，左侧的脑袋随即转过来，瞪着俩人。
卡瑟琳坐在男人的肩膀上，一直处于莫名的兴奋中。自从她逐渐进化出情感，各种感觉已经难以被狼所压制。比如坐在男人强壮的肩头上在空中跳跃，那是一种难以言明的紧张和刺激，仿佛有把毛绒绒的刷子，不停地在心里刷来刷去。
女法师并不是十分了解双头巨人，但她知道这种地下世界独有的巨人，与它们在地面上的亲戚相差甚远。普遍的认知是，双头巨人其实并没有智慧，它们更接近于动物。由于这种生物拥有两个脑袋，据说食量就变得非常大，因为每次进食总是要吃双份。
不知哪个年代，曾经流传过双头巨人袭击人类村庄的说法。渐渐地双头巨人在人类世界中妖魔化起来，它们被说成一顿饭要吃一百个人的怪物。卡瑟琳小时候，就听过那些吓人传说。直到今天，一些边远的乡村中，还能找到故老相传的“双头巨人与坏孩子”的童谣。
所以当双头巨人朝卡瑟琳瞪过来时，女法师内心十分慌张。她差点没从男人的肩膀上摔下去，如果不是男人将她的双腿紧紧地抱住。
双头巨人的脸相当丑陋，它有两只朝天的大鼻孔，脸上好似嵌了两个窟窿。从鼻孔里面长出粗大杂乱的褐色鼻毛，就像一蓬坚硬的灌木丛。它的眼睛就长在鼻孔正上方，大小也和鼻孔相当，乍看起来像是有四只眼睛。不过眼珠发黄，几乎看不到眼白。双头巨人没有耳朵和眉毛，嘴巴宽大，发黑的牙床暴露，犬齿外翻。这幅尊容真的更像是野兽。
然而双头巨人有一个特异之处，它们长着头发。这些头发会从一个脑袋上，长到另一个脑袋上，并将两个头颅连在一起。据东大陆某个王室收藏的两页《地精大百科全书》上记载，如果双头巨人的头发长到一起，那么两个头的思维会连接起来，从而产生智慧。
卡瑟琳现在面对的这只双头巨人，恰恰就是头发长在一起的双头巨人。因此它瞪着男人和女法师时，似乎思考了起来，而且特地凑过头来，仔细地打量卡瑟琳。
那几秒钟里，卡瑟琳觉得双头巨人嘴里喷出来的腥臭，快把自己熏昏过去了。好在男人狠狠地出手，一个肘击砸在巨人的眼睛里。它嚎叫了一声，不甘地将脑袋缩了回去。
“它的名字叫饥饿。”男人向女法师介绍，“饥饿不是很听话，我必须时刻留意它。”
卡瑟琳说：“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一只双头巨人。它似乎有智慧，我是说，它的头发长在了一起。”
“智慧？它真要有智慧就不会被抓来了。”男人摇摇头，“最多是有几岁孩童的智力而已。双头巨人一族，只有两只头长到一起，进化成为双面巨人，才会真正成为智慧生命。不过双面巨人，数万年都未必会出现一个。更何况，双头巨人的族群数量并不多。”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女法师意外收获到一个新知识，“它现在是要到哪去呢？”
在双头巨人的肩膀上，视野已经开阔了很多。饥饿正沿着它来时开辟出的那条路往回走，只是这密林庞大深远，根本看不到这条路通向哪里。
“去祭坛。”男人并没有隐瞒，“饥饿是个伐木工，它的任务就是来这里伐木，然后将木头再拖回去，以便建造祭坛。”
男人的答案正是卡瑟琳猜测的。只不过女法师没想到，这个英俊的精灵这么轻易就都告诉了自己。
“我能问问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它一定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伐木。”卡瑟琳用独特的方式与男人展开交流，“这片森林如此广大，木材应该到处都是。”
男人说：“不，建造祭坛的木材，只有水潭边才有。而且这片密林在不断地长大，要在密林里找到水潭，已经越来越难了。要不是饥饿有特殊的本领，能够寻找到水源，我也无法到达水潭边。”
“好了，我们先走一步吧。”男人忽然从双头巨人的肩膀上跳了下去，他一落地就奔跑起来，速度远比饥饿的行进速度要快得多。
卡瑟琳坐在男人的肩膀上，仿佛骑上了一匹骏马。两边的树木连成一片，飞速地倒退。
这一跑就不知跑了多久，女法师几乎在男人的肩膀上打起了瞌睡。
“我们到了。”终于男人放慢了速度，“人类，我必须回去看管饥饿，剩下的路你就自己走吧。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水潭边，但我相信你的目的地一定是祭坛。”
男人将卡瑟琳从肩头放下来，又把手中的烤鱼交给她，“如果有人问你为什么会去祭坛，你就说是送食物来的。”说完他转身向密林中跑去。
卡瑟琳目送这位奇特友善的高大精灵远去，回头朝着她的目的地观望。路的尽头眼见开阔起来，已经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密林外的景象。女法师深吸一口气，开始自己徒步跋涉。
即便是双头巨人踩过的地面，依旧有东倒西歪的树木横在路中间。卡瑟琳几乎是以攀爬的方式前进，远不能和男人的奔跑媲美。沿路的艰难程度，完全超出女法师的预料，而她的肚子竟然不争气地叫起来。
卡瑟琳从没发现，一条烤鱼会如此的香，如此有诱惑力。女法师忍不住就想将这条烤得金黄，还能冒着热气的鱼当场消灭掉。
但是直觉告诉她，自己绝不能这样做。女法师甚至感到，这可能是男人特意留给她的一种考验。如果她抵御不住诱惑，吃掉了烤鱼，那到达祭坛后一定会遇到危险。
卡瑟琳用手捏住自己的鼻子，想借此来阻止烤鱼的香味钻进去。
145 会说话的烤鱼
不过，很快女法师就发现这是徒劳。那些可恶的香味，像是能爬进任何缝隙里的蚂蚁，孜孜不倦地钻进她的鼻子。卡瑟琳实在忍不住了，她狠狠地一口咬在自己的左臂上。剧烈的疼痛，让她暂时放弃了对烤鱼的企图。
但是卡瑟琳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她咬住自己的胳膊不松口，拿着烤鱼的右手背到身后，以一种古怪的姿势，向前赶路。
总算依靠这样的办法，女法师成功抵挡住吃鱼的**。付出的代价是整个下额僵硬麻木，以至于经过数小时拼搏的她，想松口放下手臂时，根本做不到。
卡瑟琳终于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密林。她身心疲惫，满脑子就是“不能吃、不能吃”的念头。她甚至没有注意密林外是什么景象，只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然后一头扑了下去。
卡瑟琳的左右手都因为长时间的固定姿势，变得难以动作。她扑在地上，居然无法让自己站起来。这个可怜的女人，仅仅是死脑筋的不肯吃掉烤鱼，而把自己折磨成这幅滑稽的模样。
所以看到女法师在地面上，好笑地左右摆动身体，却始终无法爬起来时，有人开心地大笑起来。那人伸出手，轻轻地拎住卡瑟琳的后领，帮助女法师站起身。
缓过劲的卡瑟琳，还来不及吐出手臂道一句“感谢”，就被映入眼帘的景物震慑到了。
她面前坐着一位真正的巨人。这可不是长着两个头、没智慧的丑陋生物，而是一位高达数十米的英俊熟人。女法师的第一反应，差点以为眼前的这个巨人，就是送她来的那个精灵族男子——他偷偷绕到自己的前头，进行了变身。
不过卡瑟琳还是马上看出了不同。虽然在面目、纹身乃至体态上，两人都长得一模一样，但是这位巨人的眼角布满了岁月的划痕，表情也丰富多变，眼神中饱含沧桑。
巨人盘腿坐在地上，身边堆满了粗壮的树木。这些树木有的已经被掰去枝条，进行了简单的处理；有点还郁郁葱葱，呈现出它们刚被砍伐下来的状态。
“人类，你怎么到这来的？”巨人的说话声并不高亢，听起来非常平静祥和，而且他用的是古精灵语。
卡瑟琳作为魔法师，对古精灵语有很深的研究，但是平时不用它来进行交谈。她费力地将自己的左手从嘴里拿下来，手臂上印着两排深深的血印。
“我，那个，是送食物来。”卡瑟琳一直惦记着右手的烤鱼，用古精灵语结结巴巴地答非所问。因为一时间她难以把右手从背后弯回前头，只能背转过身去向巨人展示。
巨人笑了笑说：“看来你需要休息。”他伸手点在卡瑟琳的头上，女法师忽然摔倒在地睡着了。
卡瑟琳美美地睡了一觉，这一觉无比地舒坦。她连梦都没有做，而是进行了最纯粹的休息。女法师醒来时，心情异常舒畅。她睁眼就看到蔚蓝的天空，鼻子里闻着青草的清香，一时忘记了自己到底在哪，也忘记了自己为何而来。
卡瑟琳就这样躺着一动不动，直到听到有个孩子的说话声，“爸爸说，如果你醒了，就去吃饭。”
“爸爸？吃饭？”女法师猛地反应过来，她立刻想起了发生的一切。卡瑟琳从草地里坐起来，看见戴着四叶绒花环的小女孩。小姑娘正“扑哧、扑哧”地眨着大眼睛，笑眯眯地站在她身旁。
“吃饭。我肚子确实饿了。”卡瑟琳向小女孩拍拍自己的肚子。她跳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拉着小女孩的手，朝着不远处的木屋走去。
“你爸爸回来了？”卡瑟琳问小姑娘。
小姑娘说：“爸爸早就回来了，我们都吃过饭要准备睡觉了。我最听话，所以爸爸让我出来叫你。”
两人走进木屋，屋子里摆设简单，只有一张长餐桌，餐桌上放着一盘烤鱼。在长桌的尽头，坐着一位男子正在看书。他听见动静，放下书本抬起头来，他的面容卡瑟琳已经见过好几次了。
“爸爸，我们回来了。”小女孩放开卡瑟琳的手，朝着男人飞奔过去。男人从桌边站起身，一把将扑过来的小女孩举过头顶，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先吃，我一会就来。”男人随意地招呼卡瑟琳，逗着脖子上的小姑娘转身走进里屋的门去了。
女法师在餐桌边坐下，不客气地吃起烤鱼。这似乎就是她带给巨人的那条鱼，早知道是用来招待自己的，那时吃掉不是更省心吗？
“这是你真实的想法吗？”那条鱼张着嘴问道。
“啊！”卡瑟琳从桌边蹦了起来，身后的椅子也翻倒在地。这确实吓到她了，正在吃的烤鱼怎么会说话？
女法师小心翼翼地走回餐桌旁，鱼还是那条鱼，嘴巴也没有在动。她扶起椅子坐了回去。但是说什么，也没有心情继续吃饭了。
“这是建筑师的灵魂世界，再神奇我也不应该惊讶。”卡瑟琳安慰自己。
“有多神奇呢？”烤鱼又问道。
这次女法师有了心理准备，没有从桌边跳起来。她拉过烤鱼的盘子，仔细地看看这条鱼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烤鱼的半边身子已经被吃掉了，露出一排有序的半透明鱼刺。鱼烤得很香很嫩，是条非常肥美的鱼。
“好像挺正常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是味道真好。”卡瑟琳没发现什么异常，在心里评价道。
“我是什么品种呢？”这时烤鱼便张嘴问起来。
“哦，你确实在说话。”女法师这次看得清清楚楚，也听得清清楚楚，“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说话？”
不过烤鱼又不动了，根本不和卡瑟琳交流。
“难道我要回答它的问题，它才会和我交流吗？”卡瑟琳开始思考。
“你想交流吗？”烤鱼立刻说道。
女法师眨了眨眼睛，心想：我不说话，心里想的你都能知道？
“你心里在想什么？”烤鱼又问。
“原来是这样交流的。”卡瑟琳觉得自己找到了关键，“我只要思考，你就能知道我的想法，然后会和我说话。”
烤鱼说：“我为什么知道你的想法呢？”
146 奖励三个问题
“这应该由你来回答才对。我不是你，我怎么会知道你有这种神奇的本领。”卡瑟琳用思维回答。
烤鱼说：“一条鱼不该拥有如此神奇的本领吗？”
卡瑟琳想：当然很不可思议。如果平时我们吃鱼的时候，鱼儿忽然说‘你不该吃我’，大多数正常人都会被吓死的。
烤鱼说：“你不是没被吓着吗？还在和我说话，你不是个正常人吗？”
“我大概不算正常吧。有一种说法，魔法师都是偏执狂。他们中大多数人深居简出，每天除了研究就是学习。当然，其中有些在魔法研究方面不是很突出的家伙，把心思都花在学术上，慢慢变成了所谓弱法学者，这些人不少从政去了；也有些魔法水平高超，醉心于追求魔法使用的战斗技巧，不少人就此参了军；还有一些像我这样的，论学术研究不行，论战斗技巧不足，但是喜欢探险旅行，就当起了冒险者。我的老师、同学，或者整个学院里，差不多都是这样的三类人。”这个问题有点复杂，卡瑟琳想了很多。
“不过自从我开始冒险，并且建立了自己的佣兵团。我学会了和客户打交道，和官员打交道。因为各种任务，我去过大陆上的很多城市，我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人。我也越发觉得自己不属于正常人的范围。”
烤鱼接着问：“正常人该是什么样呢？”
“正常人啊。”卡瑟琳继续思考，“他们每天的作息很规律，生活一成不变。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睡觉，在绝大多数的日子里，都像钟表一样准时。他们每天做着简单而又重复的工作。农民天天种地，鞋匠天天缝鞋，矿工天天挖矿，女人天天洗衣烧饭带孩子。对了，他们很早就结婚生子。我这岁数的正常人，至少有两个孩子了。但是我的生活绝不是那样的，我每天醒来并不知道明天自己会在哪里，会做些什么。我常年在外奔波，即使休假，也会回学院进行大量的阅读和见闻整理。我的每一天，头脑都在发生变化，似乎总是有新的东西在里面产生。”
“但是你的生活就算是不正常吗？有人说你过着不正常的生活吗？”烤鱼追问道。
“这倒好像没有。”女法师回忆了一下，“我的邻居总说我太忙；老师常说我在浪费学术生命；费利说我不会享受；绿风从不评价我的生活；铁砧说我没有生活，因为他的生活标准一定要喝酒，但是我几乎不喝酒。反正没人说我的生活不正常。”
烤鱼问：“费利、绿风、铁砧是谁？”
卡瑟琳笑起来，“他们三个是我的团员。我有一个佣兵团——库尔佣兵团，在王城可是相当有名的。没有任务的时候，我们常去街口的小酒馆聚餐。要不是那个该死的任务。”
烤鱼问：“是什么任务？为什么该死？”
“就是那个送信的任务啊。”女法师忽然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任务，铁砧就不会死，费利和绿风也不会失散。我更不可能来到这该死的地方。”
卡瑟琳愤怒地站起来，冲着烤鱼大声地叫喊。
“别激动，人类。你在和思索之鱼进行思想交流吗？”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餐桌边，他合上书本问女法师。
卡瑟琳怔怔地转过头，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烤鱼，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男人笑着说：“吃思索之鱼时，我建议你别思考。不然你会和自己在心里说个不停。你这顿饭都快吃了一个小时了。”
“我一直在和我自己对话吗？不是这条烤鱼在说话？”女法师有些不敢相信。
男人说：“烤鱼就是烤鱼，它已经是一条烤鱼了，又怎么会说话。从我回来到刚才，你就盯着它一动不动。思索之鱼是我这的特产，我最初把它创造出来，就是为了给自己解闷的。”
卡瑟琳有些恍然地点点头，把烤鱼推到一边说：“我没兴趣吃自己的思维。”
“你很有趣，人类，我一直在观察你。你博得了我的野心的好感，而且居然见到了我的智慧。”男人挥挥手，烤鱼连同盘子一起消失了，“进入我的灵魂世界中的人，从没有一个做到过，所以我决定奖励你。我猜你有很多问题，我允许你问三次，作为奖励。”
三个问题，那怎么够呢？女法师发现面前的男人，以及他的灵魂世界充满了谜团。
卡瑟琳好好考虑了一会，才问出第一个问题，“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建筑师阁下。”
男人笑着摇了摇手指说：“不要玩文字游戏，不用试探我到底是不是建筑师。我的身份我自己都已经快忘记了，要回答这个问题。你必须等待我把记忆叫来。这要点时间，你不如先问第二个问题吧。”
卡瑟琳说：“不，第二个问题我想在得知你的身份后再做决定。”
男人点点头，“你非常谨慎，这是个不错的品质。不过有时也会影响你对直觉的运用。”男人说完拿起桌山的书看起来，正如他所说的，等待记忆需要时间。
女法师开始有些后悔，不该就那样放弃思索之鱼。看架势是要等不少时间，早知如此，不如留着烤鱼和自己说说话。
卡瑟琳对于这个男人的身份，其实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想。从外形上来看，他应该是属于精灵一族。到目前为止，女法师一共见过三个外表相像，却各不相同的男人。
虽然眼下的卡瑟琳是第二意志，但她却和魔王打了长时间的交道，因此对灵魂世界的奥秘了解最多。比较自己成长的经历，以及男人话语中透露的信息，女法师大概能确定，这个精灵族男子至少将自己的灵魂分解出了三个不同的意志。除了眼前的灵魂本体外，卡瑟琳最先遇到的水潭边的男人，应该是他的野心，而坐在密林那头的说古精灵语的巨人，则是他的智慧，如今要等待的将是还未露面的记忆。
147 彷徨的精灵王
按照魔王的说法，灵魂意志可以捕获并支配其他生物的本能。所以那个男人的野心，多半支配着一头双头巨人的本能。
奴役双头巨人，卡瑟琳想想就觉得肃然起敬。因为她自己支配一只小小的牛眼恶魔，就时常感到力不从心。
女法师于是又想到了那个可恶的魔王，他曾经支配着一只黑额鼠的本能。那个本能凶恶、暴躁，比指牛眼恶魔要难以管教得多。卡瑟琳到现在都没有搞明白，魔王那时为什么将黑额鼠送给了自己。难道真的是“放下武器，举白旗投降”的意思？
“肯定不是。”卡瑟琳坚定地认为，魔王一定还有着阴谋。要知道当时，女法师同时操控着自己和牛眼恶魔的本能，已经非常吃力。当黑额鼠的本能也加入进来后，只是为了降服三个本能，就耗尽了狼女士的力气，她完全没有余力去对付要逃走的魔王。
魔王玩的是壁虎断尾的花招，这是狼推理的结论。至于其它阴谋，卡瑟琳一时还没有想出来。不过现在魔王似乎吃了大亏，他被眼前的男人的野心，简单地用一条思索之鱼给换走了。
从木屋后的壁画上看，魔王如今身处祭坛，也就是掌握在男人的智慧手中。卡瑟琳还是挺好奇，男人会如何处置魔王。魔王可是吞掉了，来自天界乐土的不死鸟灵魂。北国宫廷的君臣们似乎也在打不死鸟灵魂的主意，可见这里面肯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女法师不免有些犯难，要不要把不死鸟灵魂的秘密作为一个问题来问呢？
正当卡瑟琳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她抬头望去，门外走进来一位老者。他半弯着腰，手里拄着一根和自己一样高的树枝，枝头长满绿叶。他慢腾腾地挪进屋子，一边走一边看向女法师。
卡瑟琳也正在看着老者。果然他的面容和男人的一模一样，只是脸上皱纹之多，好比千年的树皮。虽然他全身也纹满了古精灵语，但是皮肤松弛耷拉，没有任何闪烁的光泽。
老者观察了卡瑟琳好一会儿，才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他说：“我没见过她。人类啊，我对这个种族没有多少印象。”
男人放下书，笑了笑说：“请你来，不是让你辨认她的。我答应回答她三个问题作为奖励。她的第一问题就是询问我的真实身份。我自己有些记不清，所以还要请你来告诉她我的过去。”
“哦。”老者低头想了想，对男人说，“你真愿意告诉她你的过去吗？你知道，有些东西，她一个外族人没必要也没资格知道。”
“唉。”男人叹了口气，“是啊，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始终待在这里，难道我还有离开的一天吗？你说，多少年了？”
老者闭上眼睛，不住地蠕动嘴唇，似乎在心里默算。好半天，他才睁开眼睛说：“三万年总有了，也许更长。”
“三万年啊，你觉得我还能再等待一个三万年吗？”男人语气充满了忧郁和不甘。
老者沉默无语。
男人转头又问卡瑟琳：“年轻的人类，你知道三万年前是什么时候吗？”
三万年？卡瑟琳只有一个很模糊的概念。
“那大约是众神时代的晚期吧。”女法师的思路一下拉到那个久远的年代中，她不无遗憾地说，“很可惜，至今我们还没有找到直接来源于那个时期的历史文献。现在主要可以研究和参考的文本，大多来自比众神时代更晚的远古四大文明时期。比如可信度较高，也研究最多的，是一本出自古精灵文明的《精灵王传说》。”
男人没说话，而是看向老者。老者点点头说：“众神时代的说法应该是出自那些地精学者。他们编撰大百科全书，试图解释这个世界的一切。最后也因为这个原因，他们的家园被彻底毁灭了。远古四大文明的说法略微有点好笑，除了古精灵文明直接继承了精灵帝国的遗产，还算是那么回事。其他的所谓三大文明并不算辉煌和强大，所以它们也在短时间内相继灭亡了。《精灵王传说》是古精灵文明中的那些后辈们，为了纪念精灵帝国的辉煌和历史，而撰写的叙事长诗。我这里没有完整的全本，只有一些零碎的诗句。读起来有不少艺术加工，并不完全按照事实在写。”
“《精灵王传说》。”男人笑起来，“那是不是所有的精灵王都有写进去？”
“据说各部族的精灵王都有提及，当然也有你。”老者知道男人最感兴趣的是什么，“‘未知的遥远，时间之初。无尽的光辉，圣灵之途。彷徨的王者，谢幕之路。’，关于你一共有三个篇章。”
“原来我在后人眼里，只是个彷徨的王者。圣灵之途啊，他们也太看得起我了。”男人自嘲地笑道，“年轻的人类，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
女法师张大着嘴，她虽然已经隐隐有过这种猜想，但当男人亲口承认时，还是相当的震惊。
“精灵王陛下。”卡瑟琳站起身，郑重其事地弯腰行了一个大礼。
男人有些发愣。老者解释说：“这是人类的一种礼节，他们认为尊与卑应该有明确的区分。尊贵的高位者享有卑微的下位者的恭顺。据说有些人类之间，还要下跪……”
“这只是给予一位王者应有的尊敬，并非是自我卑贱的表明。”卡瑟琳直起腰不客气地打断老者的话，“任何一位精灵王都值得我尊敬。因为人类如今的魔法繁荣，得益于古精灵语的应用。可以说，没有古精灵语的帮助，人类便无法铸就‘魔法大发现’，也没有今天的成就了。”
精灵王又看向老者，老者摇摇头说：“我说过，对这个种族我没有多少印象。似乎他们在最近的几千年里，统治了地面世界。人类长久以来都是默默无闻的小种族，伟大的帝国时期他们根本连踪影都没有。据说在那个什么四大文明时代，他们才开始在大陆上繁衍。目前大陆的西部和东部各有一支人类在统治。”
“哦？你们的帝国也分裂了吗？”精灵王问卡瑟琳。
148 西朗姆之友
“帝国分裂？”女法师尴尬地说，“西大陆上确实存在一个人类帝国。但我来自于东大陆，历史上还为曾出现过统一的大帝国。”
老者在旁说：“现在的地面世界，陆地上并不相通，有一个亡灵的国度阻隔在中间。”
“亡灵啊，我怎么忘了他们。”精灵王恍然地拍拍额头，“死亡国度终于降临了吗？”
“您也知道死亡国度？”女法师对于那个神秘而陌生的国度并不熟悉，“我所在的东大陆几乎没有出现过那些亡灵。不，我遇见过他们。我遇见三个来自死亡国度的将军，他们不知为什么来到了东大陆，还找上了您的族人。”
既然眼前这位就是“彷徨的王者”，那据地精老教授所说，他便是精灵“弃民”们的精灵王。
“死亡国度嘛，那是个有趣的传说。”精灵王笑着说。
老者却插嘴说：“虽然都是亡灵，但你说的死亡国度，未必就是地面世界上的那个亡灵国家。”
“确实，那我们不谈这个话题了。”精灵王于是又问卡瑟琳，“你竟然还遇到过我的族人。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族人呢？”
“说起来有些复杂，我在执行任务的途中，遇到了一群奇特的精灵族人。”卡瑟琳并不隐瞒，“他们被称为‘西朗姆’，据说是因为彷徨的王者遗弃他们的缘故。”
精灵王听后有些落寂，他沉默了一会说：“西朗姆啊，看来你真的遇到了我的族人。但并不是因为我抛弃了他们，他们才会被那样称呼。而是族人们决定跟随我进入地下世界时，就得到了那个名称。‘西朗姆’其实是其他精灵王对我的蔑称，我对不起子民们。”
“好了，这些典故还是由记忆告诉你吧。”精灵王看来失去了谈兴。
老者说：“既然你坚持，那我就让她知晓一些过去的事情。但她连一个普通精灵都不是，精灵王族的秘密我不会透露半分。”
精灵王挥挥手，大约就是“你看着办吧”的意思，然后闭着眼靠在椅子上不说话了。
老者拄着树枝站起身，他慢条斯理地走到卡瑟琳面前。“人类，报出你的名字。虽然你获得了许可，但我还是要赐予你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才行。”
女法师说：“卡瑟琳，来自王城达斯特的卡瑟琳。”
老者将树枝伸到女法师的身前，“握住它，来自王城达斯特的卡瑟琳。按照精灵王庭的法律，我将赐予你‘西朗姆之友’的称号。”
卡瑟琳伸出右手握住了树枝的一端，闪光从老者的手上亮起，冒出一串古精灵语沿着枝干传递过来。这串古精灵语爬上女法师的右手，经过手背继续前进，最后停留在她的额头上，成为了一个纹身。
老者收回树枝，从枝头上摘下一片拇指大小的绿叶。“卡瑟琳，吃掉这片叶子，你就会知道西朗姆的来历。”
卡瑟琳伸手便想去拿，老者缩回手说：“作为西朗姆之友，你有义务尽到朋友的责任。你吃掉这片叶子，也将分担西朗姆的命运。你真的愿意吗？”
“实际上，我有一位朋友被你们的族人软禁了。如果我能够离开这里，我是说渎神者乐园，信仰之海，乃至神国，我希望能够去帮助我的朋友。”女法师将自己的心思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她刚才就已经想起了绿风。
老者慎重地再次打量了一遍卡瑟琳，“你完全不必说出的心思。但是你的诚实，却让我看到了担当。”老者把原先的小叶子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又重新摘下一片更大的绿叶递给女法师。
“我只希望到了那一天，你可以公正地去决断。”
卡瑟琳接过那片树叶，“尽我所能。”说完她把树叶塞进口中，慢慢地咀嚼吞咽了下去。
西朗姆就是眼前这位精灵王的尊号，在古精灵语中，为“泥浆”的意思。泥浆是一种肮脏黏糊的东西，如果精灵们无意中沾到手上，都会用力甩一甩。所以西朗姆这一支的精灵部族，在其他精灵的眼里，就有被甩掉的意味，也就变成了所谓的“弃民”。
西朗姆原本是其他精灵王用来蔑称与他们决裂的同僚，但是“泥浆王”愤然离开精灵帝国后，将自己的名字干脆改为“西朗姆”以示决裂之心。
精灵帝国遗产的继承者——也就是后来的古精灵文明，是泛指当时东、西大陆上所有的精灵部落，共同缔造出的辉煌文明。这其中在文学方面，便诞生了流传至今的《精灵王传说》。
实际上，《精灵王传说》是所有地面上的精灵部落，一起参与撰写的一部精灵帝国史。而且精灵们是以帝国各大精灵王的伟大事迹，作为叙事蓝本来纪录的。但由于那时弃民已经进入地下世界，与地面世界的精灵部落彻底决裂。关于这位泥浆王的事迹，并没有被写入最初版本的《精灵王传说》里。
直到若干年后，民间一位不知名的精灵诗人，作为补充写下了三篇关于泥浆王的组诗。这也是为什么《未知的遥远，时间之初》、《无尽的光辉，圣灵之途》以及《彷徨的王者，谢幕之路》的风格，与全书的整体叙事风格相左，甚至有了后代学者，如吉斯林认为是伪作的说法。
女法师知道了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忽然能理解弃民们为什么与她熟知的精灵如此不同。是啊，从地面转入地下，离开了熟悉的森林、草原、山川，在没有阳光、环境恶劣的地下世界生存，如何还能保持原有的那种崇尚自然的生活习性呢？
“唉！”卡瑟琳将流转在自己脑海中的故事一一看过，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从此刻起，她也将分担起西朗姆的命运。作为这一支被遗弃的精灵部族的友人，到底该做些什么呢？
“第二个问题，那么卡瑟琳，第二个问题你想问什么？”精灵王睁开了眼睛，女法师的叹息将他唤醒。他看向卡瑟琳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就像和朋友在交谈。
149 放弃后的回报
第二个问题吗？
在卡瑟琳成为西朗姆之友后，身份的改变让她的内心感受同时发生了变化。她有种强烈的预感，现在的自己可以给予绿风非常多的帮助。不过前提是，她能够顺利离开这里。
“我想离开这里，离开神国，我想知道该怎么办？”卡瑟琳语气有些急促，她的情绪在身体里奔腾。
“你太着急了，卡瑟琳。”精灵王的声音带着一股平静祥和，飘进女法师的耳朵里，安抚着她的心，“你的情绪波动甚至影响到了孩子们的休息。”
精灵王站起身，“这样吧，我们出去走走，顺便陪陪孩子们。”
女法师忽然看见，里屋的门边探出好几个小脑袋。孩子们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情绪，我的情绪波动真的如此强烈？”卡瑟琳有点不敢相信，不过她还是顺从地跟在精灵王的身后走出木屋。原本在里屋睡觉的孩子们欢呼着也奔跑出来，他们在草地上打滚翻腾，相互嬉闹。
孩子中，唯有那个最小的小姑娘过来牵住精灵王的手，黏在爸爸的身边。
“爸爸，为什么她的心里有股火焰？好烫好热。”小姑娘瞧了瞧女法师说。
“因为她在担忧，她向往自由，不愿意被囚禁在牢笼里。”精灵王把小女孩抱了起来。
“可是这里多好啊，她担忧什么呢？”小姑娘又歪着头问。
“我也不知道，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忧虑。”精灵王捏捏她的脸。
“那爸爸也有吗？”
“是啊，爸爸也有。”
“那爸爸的忧虑是什么呢？”
“爸爸的忧虑，等你们长大了就会知道。”精灵王笑着放下她，“去找哥哥姐姐玩吧。”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精灵王望着孩子的背影说：“我每次心烦意乱的时候，就会站在这里，看孩子们玩耍。他们没有忧虑，他们的时光都是快乐的。你的第二个问题并不是一个纯粹问题，它也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如果离开这个世界那么容易，我为什么还会这里呢？”
是啊，如果可以轻易离开这里，精灵王又怎么会被囚禁了三万年？
女法师发现自己根本就是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刚才的问题很愚蠢？”精灵王似乎洞悉卡瑟琳的内心，“其实大可不必那样想。从来就没有愚蠢的问题，只有不知所谓的答案。我无法离开这里，并不代表你没有机会。”
精灵王的话带着暗示，让女法师重新燃起了希望。不过这一次，她没有贸然发问，而是让自己保持一种平静的心态，继续聆听精灵王的教诲。
“看来你学会约束自己的心，利用平静的力量了。”精灵王笑着点点头，“你的第二个问题我们先放一边，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卡瑟琳摇摇头说：“我决定放弃第三个问题。”
精灵王显然没想到女法师会这样说。“这样可不行，你让我觉得是在占你的便宜。其实，如果你想知道古精灵语与魔法元素之间的终极关系，现在是个不错的机会。”
卡瑟琳面对**还是摇摇头，“人类完全有能力自己钻研。我在魔法领域的天赋有限，这点我的老师就曾指出过，所以他让我将主要精力放在学术上。”
“你的老师做得很对。”精灵王表示赞同，“没必要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花费太多力气。你既然对学术感兴趣，我这里有一些精灵帝国最辉煌的年代里，创造出的文明成就。我相信人类没有掌握，你想不想知道？”
卡瑟琳差点就要点头答应，因为她知道不少老师吉斯林没有公开的研究成果。这些研究缺乏坚实的史料论据，因此始终压在吉斯林的抽屉里无法发表。但如果能从精灵王口中得到证实，那将会是多么巨大的学术突破。比如那神奇的精灵王堡垒，它的用途到底是什么。
但是此刻压抑下烦躁情绪的卡瑟琳，渐渐地又变回成那位狼女士。她敏感地察觉到，沉默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收获。
于是女法师仍旧摇头。
“学术确实不是你目前最需要的东西。”精灵王立刻为卡瑟琳的再次拒绝，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他自言自语道，“你让我有些为难了，我该如何实现我的诺言呢？”
精灵王仰起头，凝望着蔚蓝色的天空。在那里逐渐从蔚蓝中，长出一朵淡薄的白云。白云慢慢变大变厚，遮蔽了好大一片天空。天色阴沉了下来，原本在玩耍的孩子们，都被那朵白云吸引了目光。他们窃窃私语，一个个悄悄躲回了木屋里。
“你别吓着孩子们。”老者不知何时从木屋里蹒跚走来，“还是让天空晴朗起来吧。”
“哦，是我不对。”精灵王伸手指向天空，那朵巨大的白云马上分崩离析，转化成一只只动物的形状。这些动物云朵缓缓地降落，草地上便出现了羊啊，狗啊，猫啊，兔子、马驹、大象等等真实的生命。孩子们一下子又从木屋里跑了出来，追逐起那些可爱的动物。
“好吧，我们去见见智慧。他一定能找出一个让你满意的答案。”精灵王对女法师说。
两人走到木屋的背面，后墙上的密林看起来越加繁茂了。祭坛的周围出现了一片空地，显得异常惹眼。精灵王抓起女法师的手，一步朝着祭坛走去。他可没像卡瑟琳那样撞歪了鼻子，两个人一瞬间便来到一座高耸的建筑下。
“看来快完工了。”精灵王抬头望着不知多高的祭坛。这是一座完全由圆木垒搭起来的圆型祭坛，它的底座便有几十米的直径。整个祭坛高耸入云，就向通天的巨塔一般，矗立在空旷的荒野上。
卡瑟琳能看到远处那片幽暗的密林，密林边坐着一个巨大的身影。那个身影站起身来，仿佛一座山丘站了起来。山丘朝祭坛走来，每跨一步就有几百上千米，隆隆的脚步身好像大地的脉搏在跳动。
150 自然之心
“山丘”走到祭坛边，他低下头俯视着脚边的两个小人。女法师认识他——那位苍老的、说古精灵语的巨人。如今比女法师第一次见到他时，更为高大，也更为苍老。
精灵王说：“你的速度比我想像得还要快，带我们上去看看。”
巨人俯下身子，将手掌平摊在两人面前。粗大的手指好像一根根大树，卡瑟琳心想：要爬上这手掌也不容易。谁知精灵王随手将她拦腰抱住，轻轻一纵便跳进了巨人的掌心里。
巨人直起腰，卡瑟琳就觉得周边的景物在迅速缩小。数秒钟后，巨人将手掌抬到祭坛的高度，差不多正好与他的胸口持平。精灵王又抱着女法师跳到祭坛的顶台上。
祭坛的顶台是用排列的圆木封顶，中间放着一个打磨过的老木桩，老木桩的中央镂出一个凹槽。卡瑟琳走过去一瞧，烤兔子就安放在这个凹槽里。
虽然整个祭坛的原料都是来自密林的树木，但每一根木料都经过了巨人细致的加工，上面雕满了古精灵语。而这个木桩加工得尤为精细，古精灵语里三圈外三圈，以凹槽为中心，此起彼伏地闪耀着。
精灵王在顶台上走了一圈，问道：“你这是要完工了吧？”
巨人用古精灵语雷鸣般地回答：“就差最后的工序。”
巨人走上前，两只手扶住祭坛，开始大声用古精灵语吟唱。那声音抑扬顿挫，好似来自远古的呼唤。
“在天与地之间，
当生命起始，
当生命终结，
我以自然之名，
乞求生生不息，
……”
卡瑟琳听着这古朴、深沉的祷告，身心受到剧烈的震撼。在祷告声中，她仿佛看到自己变成了一粒种子，在泥土里慢慢地苏醒。她努力拨开黑色的土壤，渴望得到阳光与雨露的滋润。她发芽，她舒展，她抽出枝条，探出嫩叶。她拥抱空气与露水，她抵御烈日和严寒。她不停地长高长大，将根须深深地扎入泥土。春去冬来，她茁壮成长。终于有一天，她的树冠覆盖大地。她抖抖身子，便洒下无数的种子，然后就此老去、枯萎。然而种子们重复着她的故事，在大地上延续着生命的历程。
不知过了多久，卡瑟琳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她经历了一棵树的一生，也体会到了生生不息的内涵。她感到自己更深切地领悟了生命的咏叹。
精灵王走到女法师身前，将她搀扶起来。“没想到，你居然体悟到自然之心。”精灵王注视着卡瑟琳沾满泪痕的面容，她的额头上一行古精灵语闪烁出来。
“你获得了野心的好感，智慧的友善，还有记忆的看重。”精灵王望着那行古精灵语，心中了然，“那么我就相信他们的眼光吧。”
他伸手按在卡瑟琳的头顶，又有两个古精灵词语从精灵王的手中流淌下来，经过女法师的额头，分别停留在女法师的两片眼皮上。
“自然与你同在，你将有机会聆听到自然的低语。”两个古精灵词语逐渐隐没，精灵王满意地点点头，“作为人类，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机会，成为一位真正的自然交流者。不过，尽自己所能去感受自然吧，它将是你的朋友，而不是你的敌人。”
卡瑟琳虽然流泪，但并不悲伤，这只是一种对生命的感动。她擦干眼泪，退后一步向精灵王行了个礼。
与自然交流，可以说是精灵族的一种天赋。比如卡瑟琳的团员绿风，很可能就是一位自然交流者。据说强大的自然交流者，能够得到自然的认可。他们可以在各种自然环境里得到庇护和善待，能与植物和动物成为朋友相互交谈。自然交流者通常未必是武力强大的战士，但一定能成为了不起的潜行者和刺客。
其实魔法师并不十分需要自然交流者的能力，他们即成为不了战士，也不会去当什么潜行者或者刺客。更何况卡瑟琳是一个人类，人类拥有了精灵族的天赋，这听起来就非常古怪。然而，这一切就是发生了。连女法师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怎么回事，“难道我的祖上有精灵的血统？”她的心里充满了疑惑。
但是卡瑟琳知道，无论自己有没有精灵的血统，她获得的新能力一定与眼前的精灵王有关。听精灵王的口气，虽然有些意外，但并不吃惊。也就是说，作为人类能够体悟自然之心，在这位王者看来也属正常，只是较为少见。
当然，精灵王也告诫了卡瑟琳，她还不是真正能与自然交流。会不会成为货真价实的自然交流者，尚需要努力和运气吧。
“精灵王阁下，感谢您的恩赐。”女法师真诚地说。
“恩赐倒说不上。”精灵王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这下我也心安理得了。虽然这不算是回答了你的问题，但却算是奖励的一种。作为西朗姆之友，你在精灵王庭中会拥有旁听的权力。记忆给你这个身份，应该是对你有所期待。我提醒你这点，是希望你有所担当。”
卡瑟琳立刻感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担子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想开口问个明白，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可惜你不能再问了，年轻的卡瑟琳。”精灵王看出了女法师的困惑，略有点打趣地说，“不要害怕，好好体悟你的自然之心，它会帮助你走出迷茫。”
“好了，现在我要开启这个祭坛了。”精灵王背起手走到祭坛的边缘，向下看去，“我也很好奇，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天空中伸来一只巨大的手掌，将女法师轻轻地捏起来。卡瑟琳知道这是精灵王的智慧来帮助她。巨人握着女法师，朝着密林的方向走去。他一直走到密林的边缘，才将卡瑟琳重新放到地上。
“人类，我们又见面了。”说话的是那位用烤鱼换走魔王的英俊男人——卡瑟琳知道他就是精灵王口中的野心。野心站在离女法师不远的空地上，身后躺着骨瘦如柴的双头巨人。那个家伙正在呼呼大睡。两个头颅不间断地打着刺耳的呼噜。
151 生命洗礼
“卡瑟琳，我看到在你身上有些微妙的变化。”拄着树枝的老者——精灵王召唤过的“记忆”，不知从哪慢步而来。他走到卡瑟琳身旁，上下打量着女法师，“你似乎在智慧那里有不少新的收获。”
卡瑟琳向野心与记忆分别行礼致敬。她很清楚，这两位长相酷似精灵王的男性，以及矗立在前头的巨人“智慧”，其实都是精灵王的灵魂意志。这位被囚禁了三万年的王者，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强大灵魂和庞大的灵魂世界。
记忆的到来并非偶然，因为他对于智慧建造的祭坛也很感兴趣。远处的祭坛如今已经正式完工。从密林的边缘处远观，它就像一根通体碧绿的大柱子插在大地上，一圈圈的光环在这根大柱子上上下移动。
卡瑟琳之前就发现，完工后的祭坛，其质地变成了与精灵王堡垒一样的材料。从学术角度来说，这又是精灵能够建造人工建筑的一个实证。
祭坛的顶部立着一棵光秃秃的树。这棵树是从那个奇特老木桩中长出来的。它没有多余的枝叶，只有两根大树杈，分着叉指向天空。
卡瑟琳确信自己见过这种树。如果没记错，它被称为“王庭之树”。女法师记得自己在角落城时，见过绿风与角落城的第七委员——灰云先生，在三棵王庭之树上，进行了解决辉煌之战弓归属问题的决斗。那场决斗并没有完全决出胜负，但绿风处在绝对的下风。如果不是凶龙赫迈斯的突然拜访，说不定决斗的结果会要了绿风的命。
也是在那时，女法师才从地精学者嘴里，间接地获悉，团员绿风其实是南方光芒森林的精灵王室成员。精灵王室啊，这可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精灵王的直系血脉。作为对于精灵历史有着相当研究的学者，卡瑟琳从没想过，历史的真相一直就隐藏在自己的身边。
不过话说回来，女法师又何曾预料到，如今连神明般的精灵王，都已经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那佣兵团里藏着一个精灵王室成员，似乎也就没什么了不起了。
卡瑟琳的思绪被祭坛发出的耀眼光芒所打断。那是近乎于烈日般的强光。这些光喷射出来，但立刻又收了回去，汇聚到王庭之树上。
奇特的王庭之树变得通体透亮，朝着天上打出一缕一缕的绿色光线。天空渐渐染成了绿色，煞是好看。无数云朵开始形成、聚集，很快大雨倾盆。绿莹莹的雨水洒向大地，整个世界看起来好像蒙上了一层绿色的面纱。
卡瑟琳摊开手掌试图接住这些奇妙的雨点，然而雨滴打在她的手上，溅出几丝荧光便消失不见了。
这个世界在这场绿雨的灌溉下，出现了深刻地变化。各种植被从荒芜的原野地表上冒了出来，大片的草地在形成，矮小的灌木在生长。而原本幽暗的密林，也在雨水中焕发出别样的风采。树木们展现出勃勃的生机，它们竞相生长，枯绿的老叶全部凋零，重新长出碧绿的嫩叶；干硬的老枝纷纷掉落，抽出鲜嫩的新枝。
卡瑟琳的耳边似乎能听到树木们的欢笑，他们兴高采烈，欢呼高歌；他们唱着生命礼赞，脱去老旧的外衣，换上鲜亮的新装。
这场豪雨下了足足数个小时，女法师和精灵王的三位灵魂意志，一起在大雨中静静地观看，体会生命的奥妙。
直到雨过天晴，老者记忆才放声大笑起来。此刻的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奇妙改变。他容光焕发，神采飞扬。记忆说：“看看，看看，没想到是‘生命洗礼’。原来是生命洗礼，好啊，好啊。这片世界看来已经洗去阴暗，获得新生。”
男人野心同样大笑起来，因为他身后的双头巨人，在生命洗礼的沐浴下，两个头颅居然长到了一起。它现在已经是一头双面巨人了。双面巨人在懵懂中醒来，两张面容一哭一笑。它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四只眼睛“骨碌碌”乱转。它忽然跳起来，朝着密林中逃去。
野心说：“拥有了智慧果然不太一样，这是个意外的收获，却也值得庆贺。”说完，转身追赶而去。
巨人智慧看了一眼野心和双面巨人离去的方向，只是报以一个微笑。他俯下身子，伸手摊在卡瑟琳和记忆的面前。老者挽住女法师的手臂，跨出一步便神奇地走到了巨人的手掌上。
智慧托着两人再次向祭坛走去。
眼下的祭坛可没有刚建筑好时那种崭新的感觉了。它显得破破落落，即便外形看起来并没有损坏或改变。可在卡瑟琳的眼里，它就仿佛变成了一尊陈年的古董，散发着陈旧衰败的气息。
祭坛的顶台上，精灵王坐在王庭之树下。他似乎非常疲倦，整个身体都依靠着背后的树干上。精灵王闭着眼睛在沉睡，即使记忆和女法师走到他的面前，也没有苏醒。
不过这一点记忆早有预料。所以他马上吩咐卡瑟琳，一块将精灵王架起来，回到智慧的手掌上。
巨人带着三个人离开祭坛，继续朝着荒野的深处进发。女法师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精灵王平躺在智慧的掌心里，记忆盘坐在他身边，闭目养神。
这时卡瑟琳心中，却想起了烤兔子。她很好奇，经过了如此剧烈的变化，多半长进王庭之树里的魔王，会是什么结局呢？不会就此变成了王庭之树的养料，一命呜呼了吧。真要如此，倒是值得庆幸。这个讨厌的家伙终于不会再出现了。
女法师一直很讨厌魔王。这个从起初和她做对，后来又假扮成老师吉斯林的家伙，始终像阴魂一样缠着她。由于魔鬼在灵魂领域的绝对强势，卡瑟琳总觉得自己在魔王无形的控制中。
说实话，卡瑟琳眼中的地狱王者，很多行为都令人费解。特别是他的态度，最让卡瑟琳琢磨不透。这一路上，魔王经常扮演着亦师亦友的角色。他给予卡瑟琳指点，但又有所保留。他如同一个朋友那样和卡瑟琳相处，但言语中又时常透露出阴谋的气息。
152 复活的地狱之王
魔王出现在卡瑟琳的灵魂世界里，应该只是很短暂的时间。不过卡瑟琳的记忆被封闭了，有一段内容明显无法回忆。这一定与魔王的侵入有关，而且也是他动的手脚。
如果有可能，卡瑟琳肯定会找回那段失去的记忆。只有找到了那段记忆，她才能知道魔王的由来，以及曾经发生的一切。
然而作为女法师的第二意志，狼女士并不确定第一意志到底如何看待魔王的存在。此外魔王陛下的第一意志，似乎到现在也还没有正式出现过。因此，此时的卡瑟琳忽然发现，即使烤兔子被王庭之树消灭了，也不等于就终结了魔王在卡瑟琳灵魂世界里的存在。
卡瑟琳皱起眉头，她站在智慧的手掌上，没有了欣赏风景的兴致。虽然沿路风光无限，绿意盎然，到处都散发着活泼的生命气息，但女法师心头却沉甸甸地无法释怀。
“砰！”“砰！”
忽然，卡瑟琳听到巨大的响声从身后传来。巨人智慧停下脚步，转身观望。
远处密林的方向，那矗立在天地间，通天塔似的祭坛，正在分崩离析。塔身崩裂时，便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它断裂成数截，从高空跌落下去。
智慧、记忆以及卡瑟琳，一起凝望着那副景象。每一截祭坛的碎块砸到地面，就会传来一阵震动。可见这些祭坛碎块是何等的沉重。终于在第七次震动过后，世界再次平静下来。但是平静只是短短的一瞬，更为刺耳的轰鸣声从祭坛的残骸里传来，并伴随着冲天的火焰。
这股火焰好像火山喷发，一古脑儿地冲上天空。它似乎无休无止，源源不断。天空迅速被炽热的红色所淹没，仿佛一桶鲜艳的大红颜料，狠狠地泼在了整片蔚蓝色的画布上。一个庞大、狰狞的面容在画布中显现。面容上两只深陷的眼窝，似乎在不停抽离周边的鲜红色彩，使天空暗淡下来；狭长弯曲的深青色嘴唇，带着浓郁的黑暗气息，正在嘲笑整个世界。
这张面孔俯视着下界，目光所到之处，绿色的生命便被扼杀，地面上的植被立刻枯萎变黄。那情景如同它天生就与生命作对一般。
沉睡中的精灵王惊醒了。他睁开眼睛望向天空，与扫来的目光撞在一起。两道目光犹如实质般在半空中相撞，“噼哩啪啦”的声响不绝于耳。仅仅几秒钟，天空中的火焰面容便告崩溃、涣散，消失无影了。
击溃了对手，精灵王的神态显得越发疲倦。这个原本英俊提拔的男人，眼角出现了丝丝皱纹，背也佝偻了几分。他在记忆的搀扶下才站起身。精灵王问道：“这股意志是从哪来的？”
记忆说：“我不知道，它是从祭坛的残骸中冒出来的。智慧应该有所了解。”
智慧用悠扬的古精灵语说：“来自黑暗的意志，它应该和原料有关。”
原料难道是指烤兔子，那不就是魔王吗？卡瑟琳心有所思，于是便说：“那只烤兔子，他是魔王博瑟托伊菲尔。”
精灵王转头看向女法师说：“那位地狱的主宰吗？他来到这里了？不对，如果他是原料，黑暗能量根本无法激发生命洗礼。卡瑟琳，原料是你带进来的。你能告诉我，进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女法师惊讶地看着精灵王。
精灵王说：“你不需要吃惊。我只是一个囚徒，并不能随意和外界交流。”
“您难道不是建筑师吗？”卡瑟琳下意识地问道。
“建筑师？”精灵王沉默片刻说，“原来你是他送来的。”
卡瑟琳显然没想到，她从一开始就犯了一个想当然的错误。难怪那时在密林里遇到野心，他对于卡瑟琳关于建筑师的询问不置可否。
“有能力将你送到这来的人有好几位，建筑师就是其中之一。”记忆乐意做一些解释，“记得那些孩子们吗？都是建筑师送来的。如果这些孩子自个在外生存，恐怕很难活到今天。”
“建筑师确实是位非常善良的人。”卡瑟琳深有体会，“在危急时刻，他向我施以了援手。”
“善良倒未必。”记忆笑着摇摇头，“他秉承公平的原则。孩子们没有生存的能力，所以要给予帮助；弱小者无法抗争，所以也要给予帮助。他的原则有时不好理解，往往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那我还真是幸运。”卡瑟琳感叹道。
“幸运？”精灵王也摇起头，“你的幸运或许是我们的不幸。你先把原料的由来告诉我。”
女法师点点头，便从她和魔王掉下红龙开始说起。烤兔子吃掉了不死鸟蛋后陷入沉睡，北国三君臣前来抢鸟蛋。建筑师暗中嘱咐女法师，保护烤兔子，最后把她送来了精灵王的灵魂世界。
精灵王听后沉着脸说：“他送你来，不是你太弱小，而是你太强大。不死鸟蛋啊。天界乐土之鸟孵化时，据说能够毁灭整片乐土。他是为了保住外头所有的人，把你干脆送到我这来了。”
记忆说：“不过他知道我们一直在寻找拓展灵魂世界的方法，那需要大量的灵魂能量。不死鸟蛋确实是出色的原料。”
精灵王说：“但也相当危险，不死鸟随时可能孵化。那时我的这个世界不但会崩溃，恐怕连自我意识都保留不下来。”
智慧插嘴说：“不会，博瑟托伊菲尔是魔巩王。魔鬼对于灵魂的操纵能力强于任何一个种族。他吞噬掉不死鸟之蛋，等于是中和了那些不稳定的能量。所以祭坛才能顺利地把灵魂能量提取出来，并转化为生命洗礼进行施放。”
“对了，还有那位地狱之王。”精灵王忧虑地望着远处祭坛的遗骸，“我们帮了那位魔王一个大忙。他本来很可能根本没能力消化掉那些灵魂能量，至少短时间内办不到。不过祭坛为他提供了一个释放多余能量的出口。”
“他不是被您消灭了吗？”卡瑟琳不禁问道。
“消灭？”精灵王苦笑着说，“消灭一个魔鬼谈何容易，更何况还是魔剐的王者。”
153 泥浆大魔鬼
记忆思索着说：“地狱的主宰博瑟托伊菲尔，曾是地下世界的最强者。当年我们进入地下世界时，他率领的地狱军团几乎打下了所有的深渊。恶魔们龟缩在他们最后据守的黑色深渊中，依靠大恶魔领主戈洛司戴蒙的殊死拼杀，才维持住生存的领地。不过我们还没有机会见到这位魔王，便很不幸地来到了这里。”
精灵王说：“现在我们不是见到那位魔王了吗？看来他最终也没能统治整个地下世界。”
记忆表情疑惑，“这你怎么知道？”
精灵王说：“因为他衰弱，不够强大，出现的方式也不对。听说这位地狱之主是个讲排场且很自大的家伙，怎么会让人当作原料送进到我的灵魂世界来。”
卡瑟琳听到这样的评价很想笑，这听起来的确是那位魔王陛下。不知道如果他听到精灵王在背后这样数落他，会不会气得吐血。
“不会。”一个美妙声音在女法师的脑海里响起。
“谁？”卡瑟琳警惕地看向四周，这应该不是错觉。
“哦，我亲爱的女弟子，你又把我忘了吗？”那个声音说。这次卡瑟琳可是听明白了，其实这是歌声，他用歌唱的方式在说话，简直就是那位歌唱家的翻版。
“你怎么还没完蛋？为什么溜进我的心里来了？”卡瑟琳恼怒地想。
“你想知道？那我告诉你。伟大的博瑟托伊菲尔是不会完蛋的，而且我们原本就一直有联系。”那个声音继续唱道，“只不过以前我的力量，不足以让我们的思维联系在一起。”
“联系在一起？我看只是你偷窥我的思维，而我完全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卡瑟琳越发气愤了。
“自然如此。”他洋洋得意地承认，“现在就让我来看看，你有什么新收获。我们似乎遇到了一位精灵王啊，真是太难得了。”
卡瑟琳胸中的怒气溢于言表。精灵王和记忆都发现，这位年轻的人类紧握着拳头，死死地盯着远处的祭坛遗骸。她的身体因为绷得过于笔直，而微微颤动。
好一会儿，那声音又出现在卡瑟琳的脑海里。“哦哦，真不得了，居然遇到了一位熟人。那位了不得的精灵王，原来是在这里被关了三万年。哈哈哈，我来见见他，我来见见他。”
祭坛的遗骸里重新喷出一股火焰，但是这股火焰一点都不猛烈。它喷射出来化作一只长嘴鹤，全身长着火红的羽毛，“嗖”地朝着巨人智慧的方向飞去。
只过了不到几分钟，长嘴鹤便飞到巨人的头顶。它盘旋了几圈，向下俯冲，在半空中又变成了一只兔子。不过这只兔子批着鸟类的羽毛翅膀，滑翔着落到了巨人的手掌上。
“博瑟托伊菲尔陛下，很荣幸，我能在这里见到你。”精灵王在刚才就已经认出了魔王，“你的食欲不错，不死鸟蛋被你消化了。”
兔子哈哈大笑，唱着动听的嗓音说：“还好，还好。我还要谢谢你的帮助，尊敬的泥浆王。我差点以为就要死在这里了。天界乐土的不死鸟可不容易驾驭，她们的灵魂拥有无尽的生命力。那些庞大的能量，差点胀破了我的肚皮。”
泥浆王又打量了一番魔王说：“看得出，你似乎同化了她的灵魂。”
魔王左右瞧瞧自己的两片翅膀，“不容易，不容易啊。这只小鸟可不容易驯服，我只是暂时把她关押了起来。”
泥浆王木然说：“你的强大令我动容。”
“强大吗？”魔王笑咪咪地说，“这里可是你的灵魂世界。我从来都不知道，精灵会拥有如此奇妙的灵魂世界。”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魔王来回走了几步，他看向记忆说，“这位是你的记忆。”
魔王又指指脚下，“这位巨人是你的智慧。”他接着指向远处的密林，“那里还藏着你的野心。”
“天啊。”魔王唱出一句花腔咏叹调，“三个强大的灵魂意志，你还是一位精灵吗？我是不是该称呼你为尊敬的大魔鬼阁下？泥浆大魔鬼，真是个不错的称号。”
“继续赶路吧。”泥浆王吩咐说。巨人智慧再次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卡瑟琳一直在仔细倾听精灵王与魔王之间的对话，她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一个类似秘密的东西。现在的精灵王居然是一位大魔鬼，那岂不是说，他和魔王成了一路货色？
兔子魔王有意无意地瞥向卡瑟琳，似笑非笑地说：“只有强大的魔鬼一族才能进化出多个灵魂意志。这也是我们被称为灵魂大师的根本原因。灵魂世界的奥秘，没有一个族群能够比魔鬼了解得更多。据我所知，地面世界的那些种族里，也只有龙族对灵魂有所研究。”
“而你，曾经的精灵王，你对我的话有异议吗？”兔子魔王的问题直指精灵王者。
“你在逼我表态吗？”泥浆王瞪着魔王说，“你要我承认自己变成了一个魔鬼吗？我不理解你说的所谓灵魂意志是什么，我只是分裂了自己的灵魂来相互聊天，以便于排遣漫长的时间而已。”
“你不承认也行，我无所谓。”魔王哈哈笑起来，“你觉得怎么说可以让自己接受，就怎么说。不过，魔鬼一族从来没有明确的种族界限，我们只关注灵魂。任何能进化出多个灵魂意志的灵魂，我们都接纳他为自己的族人。”
魔王说完又看了一眼女法师。卡瑟琳知道这话也是说给她听的，自己不就是卡瑟琳的第二意志吗？来自于女法师的狼。
泥浆王默然无语，他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老者记忆这时站出来说：“博瑟托伊菲尔陛下，我们原本有机会在三万年前就见上一面。不过很不幸，发生了一些意外，使我们不得不来到这里。这场会面整整推迟了三万年。”
魔王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他说：“我们的确早该见面，但真是出于意外才没有成功吗？”
154 魔鬼与精灵的渊源
不等记忆回答，魔王继续说道：“同样来自地面世界，你们选择依附咆哮城，我可以理解。但是安德佛约尔并不会把你这位精灵王放在眼里。没有精灵帝国作为后盾，黑龙们可不是好相处的。”
“你们这些魔鬼就好相处吗？”泥浆王反问道，“地下世界里，无论是魔鬼还是恶魔，都不会庇护我们。这点我有说错吗？”
魔王笑起来，“话倒是没错，可你为什么不试试呢？如果你来找我试一试，地狱中未必没有你们的一层。”
“诱惑！你们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诱惑，然后让人一头栽进去永远翻不了身。”泥浆王摇着头，“你真以为我们这些来自地面的种族，对你们就一无所知吗？当年就算在帝国最强盛的时期，每年境内都会发生几起古怪的事件。不是出现了蛊惑人心的邪教，就是有人发疯作恶。你敢说这和你们这些魔鬼没有干系吗？”
魔王一本正经地回答：“当然没有干系。地面世界的事，我们怎么会知道？”
“哼。”泥浆王不满意地哼了一声。
记忆在旁说：“帝国境内发生的这些事情，恰巧就是由我们负责追查。所有这些事件的背后，都和魔鬼们脱不了干系。我们发现，有魔鬼在诱惑帝国的居民，让他们堕落、变异。不少人的灵魂沾染了魔焰的能量，全部变为了奸邪之徒。经过百年的查访，帝国各地共发现大大小小不同程度的地狱之门数十个。你们这些魔鬼居然试图制造堕落的灵魂，供自己享用。”
“哦，这种事情嘛，倒是有可能。”魔王想了想说，“我听说有几个大魔鬼喜好吞噬堕落的灵魂，不过我也很难追究。地狱广大，生活在各层的大魔鬼都有自己的地盘。我即便是地狱之主，也难以直接过问他们的事情。”
“所以我不想和你打交道。你们从不说实话。”泥浆王冷笑了两声，“我亲自和一位走出地狱之门的大魔鬼交过手。他亲口承认，地狱希望在地面世界开辟灵魂牧场，给魔鬼军团提供口粮。我虽然也知道黑龙们不好相处，但火焰尽头终究是龙王至尊，他可没有你这种满口谎言的做派。”
“是哪个大魔鬼说的呀？”魔王煞有其事地问道，“军团的事，没有统帅部的批准，谁敢自己乱来，而统帅部直接向我负责。我看一定是有人瞒着我，自己搞得小动作。被你们发现了，又用军团当挡箭牌。”
记忆说：“他的名字我还记得，叫基尔麦斯特，大魔鬼基尔麦斯特。”
“那不是贪婪大师吗？”魔王的两只兔子耳朵动了动，他无奈地摊开手，“基尔麦斯特确实是军团的军需官。他很贪婪好吃，我们都叫他‘贪婪大师’。哈哈，他把主意打到了地面世界，真是没想到啊。”
魔王就像在讲一件趣事，他兴致勃勃地说：“这家伙真是棒极了。这样的点子都能想出来。灵魂牧场，多么出色的点子啊。当初在军团第一万零七次会议上，他还装可怜，说没办法提供足够的堕落灵魂。后来我亲爱的元帅，给他下了死命令。要是五百年内办不齐军需物质，就撤了他的将军衔，让那混蛋上黑色深渊的前线打仗去。基尔麦斯特是个胆小鬼，是所有魔鬼将军中唯一没有上过前线的家伙。哈哈，你们交手的结果怎么样？其实他还是蛮厉害的，我要制服他也不是那么容易。”
泥浆王沉着脸说：“托他的福，我的近卫军精英小队损失了三分之一。但还是让他溜回了地狱之门里。”
魔王拍着手唱道：“了不起，他居然逃回来了。听说精灵帝国的近卫军精英小队实力非凡，被誉为地面世界第一战力。让我想想，基尔麦斯特曾经连续缺席了军团第一万零一十五次会议后的十多次会议。当时他自称是在养伤，但统帅部所有的人都觉得，这不上前线的家伙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受伤呢？显然是找了借口不出席会议，生怕因为军需物质凑不齐，被调到前线拼命去。现在看来，那未必不是真的，这家伙是被你们狠狠揍了一顿。”
“我不管你们魔鬼军团的什么会议。”泥浆王痛苦地闭上眼睛，“基尔麦斯特给帝国带来了动荡和伤害，如果有一天我能再见到他，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魔王笑了笑，对精灵王的这种放话不以为然。不过他转念一想，又极具诱惑力地唱道：“这件事其实我可以帮忙。地狱之主可以帮你安排机会。不然凭你想在地下世界里找到基尔麦斯特，几乎不可能办到。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接受我的帮助？报仇雪恨，大快人心。”
泥浆王看着兔子，好一会才说：“条件呢？你为什么要帮我？”
魔王笑说：“加入进地狱来，你将取代基尔麦斯特的位置。他的那一层由你们来统治。”
泥浆王没有回答，他似乎在思考。但记忆却说：“博瑟托伊菲尔陛下，你以为我们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吗？现在的地下世界是恶魔们在统治，地狱的荣耀早已褪色，魔鬼军团不知所踪。便是你地狱之主的名号，也没几人知晓了。”
魔王摇摇手说：“哦，那没什么。我既然已经重归世界，那么地狱统治地下世界的日子也不会遥远。如何？你答应加入，将成为我重建魔鬼军团的核心力量。只要魔鬼们统治了地下世界，还可以帮你们重回地面，你想重建精灵帝国都完全没有问题。”
泥浆王哑然失笑，他说：“也许你真有这种能力，也许你只是在说着没边际的废话。但我不会加入地狱，想让我的子民去和恶魔作战，你在痴心妄想。魔王陛下，不要做你的白日梦了。你能不能离开这里还未可知，却已经开始规划虚幻的鸿图。”
“虚幻吗？”兔子张开翅膀，腾空而起，他飞了一圈又落下来。
155 大魔王的小挑拨
“如果一只兔子说他要飞翔，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吧？”魔王快活地唱道，“但是我却长出了翅膀，翱翔在天空。没有不可能的事情，连精灵王都成为了大魔鬼。虚幻的鸿图，就是真实的梦想。在我博瑟托伊菲尔眼中，一切使然。”
魔王唱得如此开心，令人不由得会相信他说的话。在卡瑟琳的眼里，这位魔王竟然变得可爱起来。他不再是满腹奸诈的阴谋家，而是一只充满理想乐观的小兔子。
“难道真有可能？”泥浆王听着魔王的欢歌笑语，眼神逐渐迷茫，“也许我应该重新考虑一下。”
记忆也附和道：“确实可以考虑，帝国的辉煌未必不能重现。”
“烦恼来自*，毁灭因为冲动。”这时巨人智慧突然高声喊道，他的古精灵语悠扬顿挫，一下子盖住了魔王的歌声。
泥浆王脑袋微微地摇摆了两下，眼神瞬间明亮。“蛊惑术。”他恼怒地喝道，“博瑟托伊菲尔，你在使用蛊惑术。你在挑衅，你以为我只会忍耐，不敢和你一战吗？这里可是我的世界。”
魔王停止了快乐的演唱，他眨眨红色的眼睛，不无遗憾地唱道：“不死鸟的嗓音，天生就具有魅惑之力。我现在不得不用她的方式说话，这可不是我的过错。”
“狡辩，他是在狡辩。”卡瑟琳冷不丁走上前，大声说道，“你刚才可以停止唱歌，却唱个不停，不是为了迷惑我们，为了什么？”
小兔子围着女法师走了一圈，好像要把她看个通透。魔王说：“啊呀呀，我亲爱的女弟子，你新找一个靠山，就对我指手画脚起来了。你不过是从一位大魔鬼的麾下，转投到另一位大魔鬼那去了而已。看来你从泥浆大魔鬼那里获得了不少好处啊。当了西朗姆之友，还学会了与自然交流。嗯、嗯，真是不错的身份和能力。我真要恭喜你了。”
泥浆王听后说：“卡瑟琳，你是地狱之主的弟子？”
“不是。”卡瑟琳急忙否认，“他冒充我的老师，我和他没有关系，怎么会是他的弟子。”
“你的话太令我伤心了。”魔王唱起悲伤的歌，“你这忘恩负义的徒弟，我教了你如此多关于灵魂世界的奥义。我是多么的不值，曾经花费的心血。却是浇灌了沙漠。”
魔王甚至还落下两滴眼泪。红通通的眼睛饱含泪水。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记忆眉头紧皱，他问道：“卡瑟琳，年轻的人类，用你的真心回答。魔王陛下说的可是事实？”
女法师感受到老者和精灵王目光中的严厉，她意识到魔王的话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如果精灵王认为自己只是因为西朗姆之友的身份，以及自然交流的能力，才站在他的一边，那绝对会让这位王者感到欺骗和侮辱。
卡瑟琳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她深吸一口气说：“魔王确实向我说过灵魂世界的奥秘，但那不是出于老师与学生的关系。我不知道他的目的何在，我与他之间绝不是朋友或师徒。”
泥浆王说：“自然之心需要真诚与纯净，你的作为最终决定你的成就。年轻的卡瑟琳。你的路，你自己走。”
卡瑟琳觉得精灵王说话间，与自己似乎拉开了一段距离，少了些先前的温和和亲近。但是这只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很难明确地把握。
“这都是那该死的魔王干的好事！”卡瑟琳在肚子恨恨地骂道。
“我向来只做好事。哈哈。”魔王的声音立刻响起在她的头脑里。
有了这段插曲，在场的四个人，隐隐约约分成了三个阵营。精灵王与老者始终警惕着魔王，而魔王大大咧咧地在巨人的手掌上跑跑跳跳，女法师尴尬地站在两方之间。
好在这样的尴尬没有持续多久，巨人的旅途接近了终点。他们渐渐走出荒原，来到美丽无垠的草原上。这里的天是那么的蓝，草是那么的绿，精灵王的小木屋就矗立在远处。
魔王最先发现了异样，他走到手掌边缘东张西望。他跳下地去，在草地上奔跑了一会，又飞上蔚蓝的天空翱翔。他最后回到智慧的手掌上，夸张地笑起来：“了不得，了不得。你居然将自己的灵魂世界，与这个灵魂幻境连接了起来。你想干什么呢？”
魔王蹲坐在手掌上，托着下巴思考。疲倦的精灵王刚才就开始闭目养神，这时睁眼看了看魔王，又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卡瑟琳听了魔王的话，也十分惊讶。她很清楚，自己需要从木屋的后墙才能走进那片密林，也就是精灵王的灵魂世界。她恍然大悟，那座小木屋其实就像自己的灵魂城堡，而这片草原并不属于精灵王的灵魂世界。实际上草原原来是一个灵魂幻境，所以待在这里会有别样的真实感。
这样可就说得通了，显然这个灵魂幻境是用来囚禁精灵王的。
魔王陛下没有因为精灵王的沉默而不快，他很快就自问自答起来：“如果我被关在这里，想出去的话会怎么办呢？哈哈，好好好，虽然是个笨办法，但的确可行。”
“嗨，我的女弟子，你是不是也很好奇？”魔王摆出一副老师的面孔，“之前我告诉过你，要离开灵魂幻境的方法是找到来自真实世界的钥匙。不过这位伟大的精灵王显然一直找不到，或者也不知道该如何找钥匙。所以他选择了一条常人几乎无法达成的道路，将自己的灵魂世界和幻境融合，最终掌握整个幻境的控制权。在我看来这原本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因为要制造一个可以包容灵魂的幻境，幻境制造者的力量会远远高于他囚禁的灵魂。”
“但是令人尊敬的泥浆大魔鬼却办到了，经过漫长无比的岁月，他终于将自己的灵魂力量提升到了一个强大无比的高度。”魔王不住地感叹，“你为了提升自己的灵魂力量，选择成为一个魔鬼，而且居然成功地演化出三个灵魂意志。如果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想到的，那我只能说你一定是个天才。当然，任何一位精灵王都是了不起的天才。”
156 来自不死鸟的隐患
泥浆王对于魔王的称赞无动于衷，但是在卡瑟琳看来，这位精灵王默认了魔王的叙述。他为了逃离这个监狱，选择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大魔鬼。
女法师心中很佩服精灵王，因为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听精灵王之前的言语，显然他本人对魔鬼有着深深的恨意。大魔鬼基尔麦斯特在精灵帝国所做的一切，到现在还令这位精灵王者耿耿于怀。所以卡瑟琳又觉得他有些可怜，为了出逃不得不变成自己所痛恨的对象。
这是多么矛盾的心态，如果自己处在精灵王的位置上，能不能做出同样的选择呢？
“你已经是个魔鬼了，哈哈。”魔王的话在卡瑟琳的心头冒了出来。
“你真是太讨厌了。你这种家伙怎么能如此嚣张，自由自在。而伟大的精灵王，却被囚禁在这里三万年。真是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女法师气得直咬牙，这个混蛋始终在偷窥着自己的思维。
“自由？”魔王嘻嘻笑道，“自由都是有代价的。你知道我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吗？再说了，你知道这位伟大的精灵王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吗？”
卡瑟琳不知道，但似乎也不好直接询问精灵王。“难道你知道？”所以她反问魔王。
“这些弃民的事，我哪会知道。”魔王不屑地说，“但是当初他肯来觐见我，或许就不是今天这个结果了。”
“你很了不起吗？我所知道的关于你的事迹，就是你试图挑战至高神的权威，被至高神用一根手指头碾死了。”卡瑟琳的话充满了嘲笑和鄙视。
“呸。”魔王唾了一口，但不再说话了。
“还好精灵王没有去找你，不然说不定也被一起碾死。”这些恶毒的话，顿时让女法师的心情愉悦起来。
事实上，卡瑟琳说完就有些后悔了。挑衅一位魔王，无论如何都不是狼的行为。对方可比她强大许多，正如自己所说的，魔王也可以用一根手指头来碾死她。
“我才不怕你呢。”卡瑟琳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你要碾死我就来试试看。来啊，来啊，看我怕不怕你。”
兔子瞪了卡瑟琳一眼，这位女法师的思维活跃程度令他无奈。魔王自认是有能力一手指头碾死这位不听话的女弟子的。但他可没闲工夫为了两句蠢话，便大动干戈。要教训女法师有的是机会和时间，眼下魔王更多的精力还是要放在和精灵王的周旋上。
不要看魔王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其实他自己心中有数，在这个世界里和精灵王动手，吃亏的一定会是自己。这位泥浆王的强大，大大超出他的预计。魔王就算在全盛时期都必须小心应对。
好在泥浆王因为刚刚发动了祭坛。处于相对虚弱的状态。而且他对于魔鬼有忌惮。这居然还是托了贪婪大师那个笨蛋的福。
在魔鬼军团中。贪婪大师虽然不是实力最弱的一位将军，但他的战斗力是公认的倒数第一。那个贪生怕死的家伙，从来就是畏惧战斗。他一辈子打过的架，怕是一只手就能数得出来。
当然。魔王也没想到，弱得不像样子的贪婪大师，竟然在地面世界搞出过那么大的动静。不过那时军团的主要事务，都是由军团元帅战争之王在负责。这种小事就算汇报给自己，地狱王者也不会关心。他那段时间，正一门心思地琢磨着怎样提升自己的实力。
可惜当年没有机会吃掉一只不死鸟蛋，不然魔王陛下自认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输给至高神。但是历史没有如果，当年他不可能潜入天界乐土，去抓捕不死鸟。
但是谁想到多年后的今天。魔王又幸运地得到了不死鸟蛋。不死鸟可是少见的天界生灵，在地面世界恐怕都极少现身，更何况在地下世界。
之前的情况其实非常危险，魔王迫不及待地呑掉不死鸟蛋，差点让自己反而成为了不死鸟的口粮。这听起来好笑。但确实如此。
原本不死鸟蛋孵化之前，蛋中的不死鸟意志处于沉睡。但魔王的吞食令不死鸟意志提前苏醒。魔鬼吞噬灵魂时，最怕的就是灵魂的反抗，这会让吞噬者不得不进行意志的交锋。这时他们本身将处于十分虚弱和对外界没有反应的状态。
魔王太急于求成了，他几乎没有过多的思考就吃掉了不死鸟蛋，根本不考虑不死鸟意志的问题。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当时是非常时刻，不死鸟蛋随时会孵化。一旦孵化，爆发的能量将毁灭一切。来自天界的传说，就讲到每一次不死鸟的重生，都会使诞生她的整片乐土毁灭。
所以魔王的行为，也有出于自保的目的。剩下的事，他只能交给留守在外的卡瑟琳了。
显然卡瑟琳做得还不错，居然将他带进了囚禁精灵王的幻境中。精灵王对于不死鸟的能量也有觊觎，他利用祭坛抽取不死鸟能量，进化自己灵魂世界。这可以说帮了魔王一个大忙，不然他是不是能斗得过不死鸟意志还是个问题。虽然结果魔王不得不将大部分能量拱手相让，可也让他脱离了困境。
如今的魔王在吞噬掉一部分不死鸟的能量后，比过去又强大了不少，不过也同样埋藏下一个隐患。不死鸟的强大远远出乎魔王的意料，作为魔王灵魂的火之意志，他其实不足以降服不死鸟。
而且火之意志前不久为了逃离卡瑟琳的灵魂城堡，将自己驾驭的黑额鼠本能也送了出去。所以他能吞掉不死鸟蛋，说是奇迹也不为过。在巧合和外力的帮助下，魔王暂时束缚了不死鸟的意志。但在驯服它之前，不死鸟的反击可能随时要了他的命。
现在的魔王始终要花费大量的力气对付不死鸟。他其实不敢和精灵王争斗，甚至始终要避免和精灵王发出正面冲突。
他必须尽早离开这个世界，只有重新回到卡瑟琳的身体里，在第一意志的帮助下，才有可能彻底制服强悍的不死鸟。
157 精灵王的变相驱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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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人智慧托着精灵王四人，走到离木屋不远的草地上。木屋外孩子们还在玩耍，他们中绝大多数人似乎根本没有看到智慧。唯有那个最小的小姑娘歪着头，打量着智慧走来的方向。
魔王有些好奇地站在巨人手掌的边缘，他的眼睛忽然变得又大又圆，好像脑门上顶着两只水晶球。他的鼻子也变长变大，如同长出了猪鼻子，拼命嗅着气。
“啊呀，这些灵魂好活泼，而且都有点特殊的好闻气味。”魔王顶着大眼睛瞧了半天，“嗯，特别是那个小女孩，她应该有什么天赋，居然发现了我们。这种灵魂可是最适合教导成为魔鬼的。泥浆王，不如让一个给我吧，我出个好价钱。”
魔王仿佛在谈生意，一脸市侩。
“我不会让你动我的孩子们。你不要打任何主意。”泥浆王斩钉截铁地回绝。
“话不要说得那么绝嘛。”魔王搓着手继续唠叨，“我用这个女弟子和你换啊。你是主，我是客，我就吃点亏了。这个女弟子不错的，个头大，脑子笨点但不呆。最重要的是我已经培养她成为一个魔鬼了，留她给你们做帮手，很好用的。你不考虑一下吗？”
“魔鬼卡瑟琳？”老者记忆在一旁嘟囔了一句。
卡瑟琳恨得直咬牙，她立刻指着魔王骂道：“混蛋，你有什么权力用我做交易。你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把我们都在当傻瓜。什么魔鬼不魔鬼的，你少污蔑我，我才不是魔鬼，我是人！我是人类魔法师卡瑟琳。”
“哈哈哈。”魔王大笑起来，“你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我这是开玩笑嘛。这里做主的可是泥浆大魔鬼，我说什么都没用。”
精灵王不理会两人。只是示意智慧将他们放下来。精灵王朝小姑娘招招手，小女孩露出一个欢快的笑容，飞奔了过来。精灵王一把抱起孩子说：“你刚才看见我们了？”
小女孩说：“我只感觉到爸爸要回来了，然后这里有片乌云飘来了。我就一直看，我怕乌云飘到我们那去。”
精灵王说：“不要怕，乌云是不会飘过去的，有爸爸在，一片乌云都不会飘到你们头上去。”
魔王盯着小女孩，嘴边流出了口水。他吸回口水，柔声唱起歌：“小宝贝啊小宝贝。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小姑娘吓得一下子紧紧抱住精灵王说：“爸爸。我们快逃。我看见一只怪物。它嚎叫着要吃我，好吓人，好吓人。”
“哇”小女孩大哭起来。
卡瑟琳跨步上前，将魔王挡在了身后。她很喜欢这个孩子。而且小姑娘给她不少指点。卡瑟琳把自己的袖子举了过去说：“那个怪物被我打跑了，别怕。有我在，什么怪物都欺负不了你。”
小姑娘转过头来，她看了一会卡瑟琳，才抓住女法师的衣袍袖子，把鼻涕、眼泪都擦掉了。
“我认识你。”小女孩吸着鼻子说，“你是爸爸请来的客人。你的要不要留下来和我玩？”
“有意思的小家伙。”魔王又从卡瑟琳身后走出来，“要和卡瑟琳一起玩，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
“啊。”小姑娘吓得再次抱住了精灵王。不过这回她胆子似乎大了一些，不再大声哭泣。她搂着精灵王的脖子，还不时偷瞧两眼魔王。
精灵王说：“魔王陛下，你就这点吓唬孩子的本事吗？”
魔王说：“我的本事大着呢，吓唬孩子只是其中之一。”
精灵王说：“不要浪费时间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了。我带你们到这来。是要送你们离开。虽然我还无法完全掌握这个世界，但我可以打开一个缺口。”
卡瑟琳心里有点失落，听精灵王的语气，显然是把自己和魔王划在了一起。不过能离开这个世界也不错，虽然这个草原如此美丽祥和，但毕竟只是一座牢房。
魔王转了转眼珠，问道：“这个缺口会通向哪里？”
精灵王说：“这我不知道。我并不清楚你会到哪里去，因为之前从没有人离开过这里。我甚至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我只是在刚才发现了这个世界的一个薄弱点，我可以尝试在那里打开一条缝隙。至于缝隙之外是什么地方，必须由你们自己找到答案。”
“那好吧。”魔王不情不愿地说，“虽然我想留在这做客，但似乎并不是很受欢迎。”
“我能不和他一起走吗？”女法师问。
“短时间里，我没有力量第二次打开缺口。”精灵王摇摇头，“卡瑟琳，接受你的命运吧。我看到了你和魔王陛下之间命运之线，你们的命运连接在一起。所以我请你离开这里。如果有一天你能再次遇到我的子民，请秉持自然之心面对一切。”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魔王大惊小怪地叫道，“我的女弟子，瞧见没，你是我的人，哈哈哈。泥浆王，恭喜你实力再进一步，能看到命运连线，在大魔剐也是极其少见的存在。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地狱随时欢迎你的加入。”
巨人智慧弯下腰，请魔王和女法师走上他的手掌。精灵王将怀里的小女孩托付给记忆。
精灵王说：“在这片天空的最高处，将是你们逃离这里的地方。智慧会把你们抛上去，我来撑开一条缝隙。我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但我会尽力而为。”
智慧虚握住魔王和卡瑟琳，他后跨一步，然后用力朝上扔去。魔王在脱离手掌的那一刻，忽然扑到卡瑟琳的背脊上，抱住了女法师。两人迅速地从巨人的掌心里飞了出去。他们一直朝上飞，不过几秒钟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蔚蓝的天空无边无际，卡瑟琳感受到巨人庞大无比的力量加注在自己身上。天空中没有任何风，两人毫无阻力地一路向上。卡瑟琳试图向下望去，但是很快就看不见碧绿的草原了。四面变成了一样的蔚蓝色，就像在一片汪洋里迷失了方向。
女法师渐渐难以分辨，自己到底是在上升还是下落。
“这里就是天空的尽头了吗？”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