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乱战(4)
清晨五点钟,天还没亮的时候,王圣宵已经走进了一家位于圣州城边缘的早餐店。
圣州生活节奏很慢,少有在早上七点之前营业的早餐,这家挂着特色肉夹馍牌子的铺子,如果不是王圣宵亲自预约的话,一般都是早上七点半开门,九点半关门,一天限量卖五百个肉夹馍,不少做,也绝不为了钱多做,常年都处在供不应求的状态,大牌的很。
王圣宵点了二十个肉夹馍,两碗羊肉汤,在羊汤升腾而起的热气中,他拿起肉夹馍轻轻咬了一口。
馍饼酥脆,肉质细嫩,肥瘦适中,香而不腻。
“真的是...好久都没吃到了啊。”
王圣宵轻轻叹息了一声:“从小到大,吃了这么多年,竟然没吃腻,也不知道是我了不起还是袁叔的手艺了不起。”
“当然是我了不起。”
带着围裙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中年老板将两个刚做好的肉夹馍端过来,笑骂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当年了连续在我这里吃了好几个月,一开始一次吃五个,后来一次能吃八个。不给钱不说,后来还带人来我这里白吃白喝,月瞳,唐诗,宋词,甚至还有王逍遥。后来我找你爸要钱,竟然还想赖账,我差点就跟他翻脸。”
“那你得怨姜哥,当年他说他跟你关系铁,不用给钱。”
王圣宵哈哈一笑,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平和沉静的帝江。
中年老板顺势一巴掌拍在帝江后背上:“两年多不见,你小子跑哪去了?是哥的肉夹馍不香了还是你喜新厌旧?性子好像改了不少,装成熟啊?”
“咳咳咳...”
帝江正忙着喝羊汤,汤里辣椒放的很多,滋味本就**,这一巴掌拍下来,帝江顿时呛的连连咳嗽,那张很有味道的脸庞涨的通红。
老板哈哈大笑,起身盛了小半碗清汤,手里冰霜凝聚给汤降了温递过去:“毛毛躁躁的,赶紧喝了。”
王圣宵看着这一幕,笑而不语。
这里的老板姓袁,单名一个权字,从曾祖父那一辈开始就在北海为帝兵山效力,在北海王氏的心里可以说是真正的根正苗红,袁权的祖父做过北海族长的护道者,也是那一代北海王氏的三位无敌境高手之一,寿终正寝后名字上了枭雄石,袁权的父亲则是北海物理实验室上一代的几位负责人之一,袁权这一代,他曾经也是帝兵山的顶尖高手之一,实力到了惊雷境巅峰,代号飞猿,以速度闻名,在黑暗世界也算是大名鼎鼎,只不过十多年前在一次任务中重伤伤了根基,只是勉强保留了凝冰镜初期的实力。
袁权受伤后在帝兵山待了几年,实在受不了寂寞,干脆带着家人来到了圣州城,开了家早餐店,如今已经可以算是圣州早餐界的招牌,帝兵山上留给他的独栋别墅还在,现在基本都是他儿子在住了。
他跟王圣宵帝江他们的关系是极好的,即便当年离开了帝兵山,在王天纵眼中,他也是心腹,他的儿子袁殊六年前从北海军事学院毕业,还在上学期间就已经加入了北海军团,被授予少尉军衔,毕业后一飞冲天,短短六年,如今已经是中校。
王圣宵成为北海王氏族长后,北海军团两年多的时间里征兵超过三十万,袁权的儿子袁殊就是负责这次征兵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我这刚出来,甚至还没来得及重见天日呢,差点就又让你一巴掌给我拍回去了。”
帝江翻了个白眼,拿着肉夹馍大口咬了一口,北海监狱两年多,想着一口当真是想了好久了。
“刚出来是什么意思?犯事了?”
袁权嘿嘿一笑,他现在已经不太关注帝兵山的事情了。
“修身养性。”
帝江笑了笑,眼神深邃而满足:“两年多啊 ,收获颇丰。”
“啧...”
袁权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对纳兰家那个小丫头用强未遂,被纳兰家抓起来扔到北海监狱里了。”
纳兰家的小丫头...
帝江的眼神微微一黯。
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袁权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站起来道:“你们先吃,我去接着做。加汤加肉你们自己动,慢慢吃。”
王圣宵苦笑一声,看了看帝江,没有说话。
帝江默默的喝着汤。
相对于两年多前,他的变化看上去不大,但却又很大
两年多前的他无论再怎么稳重,偶尔也会有青年时代的张狂与意气风发。
双雷脉,三十六岁入无敌境,出身豪门,剑皇首席学生,英俊潇洒。
那样的帝江确实有着骄傲与狂妄的资本。
两年后的今天,他已经接近四十岁,当年些许的情况意气也随着这两年的‘关押’而逐渐消失,现在的帝江仿佛已经彻底沉淀下来,沉静的如同一片汪洋。
王圣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搅动着面前的羊肉汤,一阵默然。
“她去天南了吧?”
帝江低着头,轻声道:“回来过吗?”
王圣宵苦笑着摇摇头:“她那性格,虽然去了天南,但基本上没什么消息,估计出实验室的时候都少。”
北海的银眸。
北海的纳兰诗影。
在那位闪耀着银色眼眸的天才女子还在北海实验室的时候,帝江是为数不多能够将她从实验室里带出来的人。
帝江喜欢她。
他从来都没有否认过这一点。
性子专注纯粹以至于看上去有些冷漠的纳兰诗影也从来都不反感跟帝江相处。
但也仅仅是不反感而已。
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冷不热的相处了很多年。
或许算是朋友。
在亲近一点,或许在她心里,帝江是大哥。
但也仅此而已了。
如今纳兰诗影去了天南,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帝江今后将很难在看到那双迷人的银色眼眸,两人之间曾经若有若无的联系,也已经彻底断裂。
帝江吃着肉夹馍,突然笑了笑,问道:“打算怎么安排我?”
“姜哥有什么想法?”
王圣宵明智的随着帝江转移了话题。
两年多前,在王青雷和王逍遥的压力之下,帝江最后没有被逐出北海,但却被关押在了北海监狱,原因?只是因为李天澜当时跟帝江说了一句话。
实际上,李天澜只是嘴巴动了动,什么都没有说。
这种看起来极为可笑的小手段在当时北海王氏内部的环境里却给帝江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就是因为帝江说不出李天澜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
北海内部竟然就有人要处死他。
或者逐出北海。
将他暂时关押在北海监狱,是王圣宵在绝对压力下能做到的最好的选择。
这两年对帝江来说绝对算不上是虚度。
他就住在王天纵隔壁。
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得到天骄的剑意。
那种剑意从最初的散乱到现在的凝聚,一点一点,无比详细,无比清晰。
这等于是将北海王氏的六道轮回剑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帝江面前展现出来,而且展现出来的,都是最精髓的,属于王天纵的剑道。
而帝江,在进北海监狱之前,却是用刀的。
用刀和用剑两种思路在两年多的时间里跟他完全融合。
初入无敌境的他境界迅速稳固下来,然后向着巅峰无敌境开始冲刺。
他的武道也在逐渐转变,逐渐成熟,似刀非刀,似剑非剑,刀剑双绝,加上他原本的双雷脉。
现在他强横的不可思议的力量配合独属于他自己的武道,已经足以成为北海王氏真正的支柱级人物。
进北海监狱之前,他的对手是谁?
他当时能比较的对手是和他差不多时间进入无敌境的圣徒,是和他差不多时间进入无敌境的天都炼狱破晓。
而现在的他排在神榜末尾。
但他现在心里的对手是黑暗女王望月弦歌。
是已经确认了进入巅峰无敌境的王逍遥。
是进入了巅峰无敌境二十多年的离兮。
是所谓的护国战神古行云。
现在的帝江距离真正的巅峰无敌境确实还差了一丝。
这一丝的差距可以说是很多,但也可以说是很小,大到了放在普通无敌境身上是永远都无法超越的差距,小到了他的双雷脉足以弥补。
仅仅是从力量上来说,他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越了巅峰无敌境,这是他自信可以力敌如今绝大部分高手的底牌。
“我想去天南如何?”
帝江笑着问道:“天南那边应该撑不住了吧?”
他去天南,自
然会有落脚的地方。
“天南不行只能弃了。”
王圣宵摇摇头:“那边局势不乐观,你去了同样也没用。现在的李天澜,跟两年多前完全不一样,姜哥,别轻敌,他能在神榜登顶,完全是有道理的。不久之前我跟他有过交手,根本找不到他的任何缺点。”
王圣宵声音顿了顿,突然皱眉道:“我甚至有种感觉,他在跟我交手的时候,根本就没用力,我不是说他没有认真对待,而是...他现在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似乎根本就不会耗费体力。”
“怎么可能?”
帝江笑着摇摇头。
“也可能是错觉吧。”
王圣宵苦笑了一声:“不过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你不是他的对手。或许可以在力量上接近他,但其他方面的差距,是你弥补不了的。我们两人联手也不行。”
“谁说我去天南就是要跟李天澜针锋相对了?”
帝江站起来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羊汤,跟袁权他没什么好客气的,直接捞了一大勺羊肉。
“不跟他针锋相对,怎么可能见得到纳兰?”
王圣宵淡淡道:“而且你去了天南,给你什么身份?二叔离开帝兵山之后,帝兵山现在经不起折腾,现在正式需要你的时候,我一个人,压力很大。”
“行吧。”
帝江想了想,往汤里扔着羊油辣椒蒜泥,随口笑道:“这次大选,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算充分。”
王圣宵咬着肉夹馍,有些遗憾道:“本来是打算借助学院和新集团的冲突入场的,这样起码可以多吞下一些盛世基金的利益,唐诗这些天也在为这件事情准备,可这几天有些奇怪,两边的矛盾似乎有缓和下来的 趋势,虽然还没有完全缓和,但那种剑拔弩张的劲头却少了。”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入场?”
帝江问道:“等机会?”
“等不起了。”
王圣宵沉声道:“既然没机会,那我们可以自己创造一个突破口,直接入场。”
“在哪?”
帝江淡淡道。
“华亭!”
王圣宵声音坚决。
帝江猛然挑了挑眉:“太子集团?”
如今华亭的一把手正是太子集团的旗帜之一,对华亭出手,自然等于是对太子集团出手。
王圣宵冷笑起来:“想要拿走吴越,哪有这么容易?他们敢伸手,我们自然要打回去。吴越保不住,可以,拿华亭来换。这次大选,让文伯伯入主内阁是核心任务,拿下华亭则是战略目标,只有这样,这次大选,我们才能算是不输。”
帝江沉默不语。
现在的北海王氏和东南集团,最大的目标,说白了也就是不输。
赢是不可能了。
王青雷加上王逍遥的组合说不上天下无敌,但他们的突然背叛,确实狠狠捅了东南集团一刀,直接捅在了要害上面,如今能够稳住局面,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结果。
只要能拿下华亭,推文思远上位,东南集团就不算输了这次大选。
在这种复杂的局面之下,很多时候,只要不输,其实就是赢了。
“有什么具体打算?”
帝江问道。
“我这里已经有了些资料。”
王圣宵笑了笑:“是二叔提供的,他现在想要保华亭,那就必须付出代价,这份资料,可以在华亭搞出不小的动静来。”
“资料...”
帝江的眉头紧皱:“只是涉及到太子集团?”
“怎么可能。”
王圣宵轻轻摇头:“华亭一直都是鱼龙混杂,局面很乱,这件事情一旦爆发,查是肯定要查的,严查之下,豪门集团,北方集团,学院派,谁都跑不了。”
帝江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做好准备就好。”
“大选越来越近,乱战不可避免,只是这次由我们出手引导而已,即便想要找我们清算,估计也要等到大选之后了。”
王圣宵声音温润:“而且,聚焦点未必只有一个华亭,我始终不相信李天澜真的会老实下来。”
他看着帝江,嘴角上扬,笑的有些诡异:“我手里的资料会在这几天交上去,等到事情爆发出来,我们就主动出击,姜哥,你可是先锋。我打算让你去吴越,你觉得怎么样?”
第六十四章:乱战(5)
视频挂断的那一瞬间,屏幕上的画面稍稍卡顿了一瞬,凝固了不到一秒。
纪文章眯起眼睛的形象落在了视频的那一头。
而屏幕上,那道雍容优雅却大气磅礴的女议长嘴角上挑的表情也落在了纪文章的眼里。
这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意味深长,让人很难琢磨,是胜券在握的自信,是不屑一顾的嘲弄,还带着一丝万事皆在掌握的淡然。
纪文章默默的拿过烟盒,抽出了一支香烟,点燃后一口一口的吸着。
他在隐龙海的办公室里,办公桌依旧临近窗口。
幽州大风。
呼啸的寒风吹着窗棂,呜呜作响,窗外是随风飘零的落叶,肆意的描绘着隐龙海的严冬。
纪文章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带着深沉,而深沉背后,却带着一抹无奈与苦涩,还有不太明显却真实存在着的恼怒。
白清浅!
这个白清浅!
这个如今整个中洲唯一的行省级女性议长近来竟然开始变得越来越强硬。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白清浅现在简直就是肆无忌惮。
谁都知道她现在是新集团内定的领袖之一。
可毕竟现在大选还不曾正式开始,这也就意味着白清浅可以说是新集团的人,但同样也可以说是豪门集团的人,身份立场上的模糊却没有让她陷入被动。
李天澜和东城无敌之间的关系摆在这,挑拨离间等寻常计策根本就没什么用,反而会适得其反,两人的关系不变,新集团和豪门集团就注定了会共同进退,也代表着如今的白清浅得到的是豪门集团和新集团两方面的全力支持。
白清浅的强势完全可以理解。
因为现在的白清浅很稳,稳的有些不像话。
大选之后的九位理事,二十多位议员,谁都有可能会出现意外,但白清浅却是最稳的。
大选之后,白清浅妥妥的进入内阁,并且在内阁中排名第三,仅次于首相与次相两位理事,无论是实权还是影响力,在议会中都将举足轻重。
新集团对这个位置志在必得。
李天澜又在这种时候登顶神榜。
白清浅现在的位置,除了她自己之外,几乎没有人去竞争了。
所以现在白清浅完全是无欲无求的状态。
怼过华正阳,前几日因为豪门集团表达了对辽东问题的关注后,白清浅反手就批评了天府行省的某些问题,辽东议长批评天府,这是中洲近几天来的热门话题,谁都可以感受得到白清浅的底气,谁知道这还不算完,纪文章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会被白清浅逼到墙角下不来台。
辽东的走思案已经陷入了僵持状态。
纪文章亲自下辽东,案件却突然变得僵持,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原本在辽东调查的顺风顺水的专案组在纪文章到了辽东跟白清浅谈过一次话之后顿时遭到了极大的阻力,案件的复杂开始变化,迷雾重重,很多原本已经锁定了的线索要么消失,要么就成了误导专案组的陷阱,眼看着结案已经是遥遥无期。
这不得不让专案组对纪文章有了一丝怀疑,但也仅仅只是怀疑而已,目前还没有人表达出来。
纪文章自然不会在辽东一直拖着,在那里待了三天,跟白清浅谈了几次,但白清浅的声音很明确,要稳定,要和谐,要团结。
纪文章只能飞回幽州。
前脚刚回来,后脚专案组的负责人就开始给纪文章打电话告状,说专案组在辽东受到了空前的压力,话语之中难免带了点情绪和怨气。
不管此事内情如何,起码过程是明摆着的,纪文章去辽东之前,专案组顺风顺水,纪文章跟白清浅谈过之后,专案组就开始频频碰壁。
都是一些经验丰富的老督查,自然不会通过表面现象去看什么,可表面现象也是线索,不说怀疑什么,最起码他们现在都很好奇,当初纪文章和白清浅之间到底谈了什么。
这一抹‘好奇’被纪文章捕捉到了,纪文章无疑有些恼火,马上跟白清浅开视频谈了一次。
白清浅的态度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的态度极为明确。
就是要稳定。
白清浅极为强硬的表示自己有信心掌控辽东,并且希望议会相信她的能力,他对于专案组的工作表达了充分的支持,但同样也说明了不希望专案组被有心人利用。
白清浅说走思案只是一个意外,辽东的大致环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她希望议会可以信任辽东,信任他们辽东议会,希望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专案组查案要尊重事实,同时也要懂的适可而止,不要胡搅蛮缠。
专案组应该是这次案件的专案组,而不是一群别有用心带着其他目的唯恐天下不乱的假督查。
如果说前面的话还是一名议长的强势的话,那么白清浅这最后一句,无疑是**裸的嘲讽了。
纪文章当时就是一怒,差点要不顾后果跟视频对面的白清浅直接对线,不过最后他终究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勉强找了个台阶,说是希望双方都冷静下来之后再谈,然后挂断了视频。
白清浅的态度完全出乎纪文章的预料。
专案组下辽东和他下辽东,相隔不到一周的时间。
可在这一周时间里,白清浅表现出来的态度却完全像是两个人。
这意味着什么?
这不止是白清浅的态度。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新集团和学院派的变化。
在确切地说,应该是李华成和李天澜之间的变化。
李华成掀开了自己的底牌?
纪文章下意识的摇摇头。
如果李华成掀开底牌造成的是这样的局面的话,那只能说明这张底牌效果并不怎么样,所有人都推测李华成有一张可以让李天澜直接妥协的底牌。
可现在的局面,双方的关系只是暂时性的僵持而已,远远算不上和解。
可李华成如果没有掀开底牌的话,那么到底是怎么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这个答案其实很简单。
秦微白!
根据各方面的情报汇总来看,学院和新集团两大势力从针锋相对到相互僵持,一切都是因为秦微白回到了东皇宫。
她回到东皇宫的第一天,正式纪文章去辽东的第一天,同样也是白清浅转变态度的第一天。
一支香烟燃尽。
纪文章苦笑了一声,把香烟掐灭在了烟灰缸里。
秦微白。
对于这个曾经主导着黑暗世界,后来主导着林族,如今又开始主导东皇宫的女人,纪文章的心里除了忌惮就是忌惮。
这是足以让任何人都头疼的对手。
而且中洲此前跟轮回宫虽然有合作,但跟秦微白的接触其实并不多。
她之前虽然
闹出了几次大动静,但每一次手法都不一样,让其他人也难以了解,面对一个明明知道不能轻视但却又根本不了解的对手,谁敢轻举妄动?
最起码纪文章不敢。
可现在事实上,随着白清浅态度的转变,他的立场已经开始变得极为尴尬。
辽东的案件牵扯了所有人的心神,自爆发以来,只是各种求情的电话,纪文章就已经接了很多个,有学院派已经退下来的某些老人,也有华正阳这样的顶尖次相,同样也有学院方面的实权议员。
因为白清浅态度强硬,纪文章能把这些人都挡回去,甚至连跟华正阳翻脸都没放在心上。
毕竟不管怎么说,监察部前面都有白清浅顶着。
可如今白清浅态度一变, 纪文章的处境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近日来大会小会,他都在拿辽东的问题说事,这么大的问题摆在这里,他如果不说,首先就失了身为监察部长的魄力,甚至说失职都不为过。
当白清浅强势的时候,纪文章的这些声音只能让学院沉默。
可如今白清浅口风一转,直接说起了稳定,顿时滔天的压力直接朝着纪文章压了过来。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华正阳格局不够,不代表胸襟不够,白清浅此前即便是跟他翻脸,可随着白清浅口风转变,两人之间的矛盾顿时就淡了。
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
是白清浅掀起了辽东的风暴。
可在这片风暴最为猛烈的时候,白清浅突然不玩了。
如今等于是纪文章在玩命的调查辽东的问题。
辽东的问题已经有了相当高的关注度。
纪文章就算是想要息事宁人都没有可能。
他也做不到息事宁人。
学院派想要大事化小,内部处理。
白清浅要求稳定。
纪文章玩了命的调查辽东。
这等于什么?
不管起因如何,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等于是代表着东南集团的纪文章在朝着学院派和豪门集团猛烈开火。
这种压力有多大,不是当事人,根本就体会不到。
不说过程,只是说现在的结果的话,纪文章等于是被白清浅狠狠坑了一把。
辽东的事情没有结果,纪文章就等于是陷在了辽东。
辽东问题明显,纪文章已经无路可退,不能不查。
可要是查的话,怎么查?
白清浅亲自出面将他挡了回来。
专案组也处在极为被动的处境中。
查,查不到。
不查,不可能。
纪文章此时强行抽身的话,自身威望扫地不说,整个监察部甚至是东南集团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随时变换的局面中,多得是有心和无意的碰撞,在只看结果的博弈里,现在纪文章的处境无疑是给了其他集团一个可以图谋监察部的信号。
辽东的案件注定会僵持下去。
但这不是学院和新集团的交锋。
而是双方的默契,就是要让纪文章暂时无法在辽东的事情里脱身。
新集团与学院的博弈。
东南集团被动入场。
这样的局面下,纪文章最怕的...就是...某件注定会发生的事情。
华亭...
华亭!
第六十五章:乱战(6)
华亭会发生什么?
现在的中洲还很少有人知道,确切地说,是只有王逍遥和他们几个东南集团的高层知道此时正在华亭酝酿着的风暴。
但纪文章丝毫不怀疑其他集团的反应速度。
一旦华亭的事件爆发,所有人都会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辽东现在已经牵扯住了纪文章极大的精力,他最怕的,就是华亭的事情在这个时间点上爆出来。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
乱战已经开始,王逍遥手中握着一颗炸弹,必然会在最合适的时机引爆,创造对他来说最大的利益。
这颗炸弹,本质上就是王逍遥跟东南集团的一次交易,双方都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可什么时候引爆这枚炸弹,却是王逍遥说了算。
纪文章再次点了根烟,拿起电话,打算打给王圣宵,现在他能做的不多,但起码也要跟王圣宵通个气。
今天和他白清浅的通话估计明天就会传遍整个中洲,到时候更多的压力会压在他身上,无论如何,他都要让王圣宵提前做好准备。
保密电话刚刚按下了两个键。
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纪文章拨号的手微微顿了顿,看了看表。
已经是夜晚将近十一点。
这个时候,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秘书不可能敲他的门。
“进。”
纪文章放下电话,声音低沉的说了一句。
跟在他身边已经将近五年的副总督级大秘推开了房门,声音平稳道:“部长,张部长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跟您汇报。”
张部长...
监察部有很多部门,但这个时候有资格站在他办公室外的,只有监察部排名仅在他和第一副部长之后的张宵华。
王逍遥的绝对心腹。
这个时候上门...
纪文章手掌微微一抖,他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却无法回避,只能点了点头,缓缓道:“让他进来吧。”
秘书点点头,退了出去。
纪文章深深吸了口香烟,似乎因为吸的太急,顿时剧烈咳嗽起来。
拿着一个文件夹走过来的张宵华愣了愣,还没说什么,纪文章已经咳嗽着摆了摆手,勉强说了声坐。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这才出了口气,笑道:“老了,身体扛不住了。”
“部长日理万机,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张宵华微笑着开口道。
纪文章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道:“什么事?”
简单直接,透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
两人之前的关系其实不是这样的。
最起码两年多前不是这样。
张宵华从华亭调到幽州已经将近六年的时间,他本就是东南集团的后起之秀,从华亭来到幽州,纪文章对他也颇为亲热, 当成心腹培养,那个时候没有人去怀疑王逍遥,自然就没人怀疑张宵华,所以张宵华在监察部可谓是顺风顺水。
他初来监察部是副部长,现在还是副部长,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在纪文章的提携之下,在部里的地位却是天
壤之别。
现在的张宵华已经可以说是监察部的第三号人物,这种顶尖衙门里,纪文章是理事,第一副部长是议员,而张宵华这个正总督级的副部长,如今已经有了向议员位置冲刺的资格。
这跟整个东南集团的支持是分不开的。
可东南集团将他推倒这个位置上的第一年,他就跟着王逍遥一起背叛了东南集团。
伤心?失望?愤怒?
或许这些情绪都有。
但纪文章始终都不曾表达出来。
张宵华在监察部里的地位已经彻底稳固下来,纪文章即将退下去,虽然有着本身的立场,但也不愿意真的跟张宵华死磕,只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却迅速冷了下来,每次见面,也都是说正事,正事说完,该做什么做什么。
张宵华早已习惯了纪文章的态度,低头整理了下文件夹里的资料,不动声色的对这个曾经给了他很大支持的老领导露出了自己狰狞的獠牙。
他的脸色沉重而严肃,轻声道:“这是华亭监察部递上来的一些资料,部长,问题很严重啊。华亭那边现在正在暗查,不过遇到的阻力极大,现在向我们求援了。”
来了。
正式来了。
张宵华的声音很平静。
可纪文章却清晰的嗅到了这份平静背后的腥风血雨。
他深深呼吸,极为郑重的接过了张宵华递过来的资料,快速翻阅。
这份资料严格说起来是两份。
其中一份举报的是华亭议会办公室主任秦辉为华亭多家企业提供不正当保护,从而收取巨额利益的资料。
明显可以看到这份资料极为详细,而且是多人实名举报,调查也极为深入,资料表明,秦辉在华亭只是豪宅就有五套,两套别墅和三套面积超过五百平米的豪华公寓,家里的子女虽然在国外上学,但初入都是豪车,生活极为奢华,另外秦辉还在华亭超过二十家公司里有着大量的股份,其中两家竟然还是上市公司。
豪宅,豪车,股份自然都不是写的秦辉的名字,但写的却都是秦辉亲戚的名字,最离谱的是其中一家名为盛华地产的公司,他们的第三大股东名为秦明,今年竟然只有十五岁,还在上初中。
不说那些公司的股份,作为中洲最繁华的国际化大都市,华亭的房价完全是寸土寸金,只是那五套豪宅,价值就在五亿中州币以上。
五个亿!
整个中洲,除了北海行省的正副总督之外,能光明正大的拿出五个亿的膏观能有几个?
华亭议会办公室主任。
这听起来不起眼的职务却是真正的实权派,秦辉是正经的副总督级,而且还是华亭十三位理事之一,可以说是华亭议长在华亭对外的代表,整个华亭的大管家。
这个职务和这个金额对比起来,完全是一种触目惊心的冲击力。
纪文章匆匆扫了一眼第二份资料。
他没看那份资料上的具体内容,但却看到第二份资料上的举报对象。
孙程武。
好嘛,如果说秦辉是华亭议长对外的大管家的话,孙程武就是华亭议长对内的管家,
是议长的贴身秘书。
这两份资料,这两把刀,完全是对准了太子集团捅过去的。
可是这算什么?
有些疑惑的,纪文章看了看张宵华。
张宵华一脸平静,不动声色。
王逍遥对太子集团捅刀子?
无论局势怎么变化,现在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太子集团已经成了王青雷最大的依仗。
这种时候,王逍遥对太子集团捅刀子?
“你怎么看?”
默默的看着资料,纪文章突然问了一声。
“查还是要查的。”
张宵华轻声道。
“当然要查。”
纪文章勉强的笑了笑,脸色有些不好看:“说说你的具体想法。”
“华亭的事情,有可能会非常复杂,资料上说的,也许都不是全部,现在是关键时期,华亭的问题,还是早点查清楚最好。”
张宵华笑了笑:“楚江潮这个人,我很了解,他的能力是够的,但这个人吧,有时候太细,平稳局面是一把好手,但面对复杂的案情,难免会有些浪费时间。部长,我们现在没有这么多时间可以浪费,而且楚江潮在华亭的时间太长了,难免会陷入一个个的圈子里,很难全力施展。”
张宵华的声音顿了顿,抬起头看着纪文章。
纪文章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继续说。”
张宵华笑了笑:“所以我的建议是,在这种时候,应该把楚江潮调离华亭,江潮是个人才,把他放在一个平稳的环境里,起到一个威慑的作用,是非常不错的,我看让他去吴越就很不错。”
“而华亭,则要调过去一位真正敢打敢拼的狠角色过去,部长,前几天部里的会议,您不是打算让刘向阳去吴越?完全没必要嘛,我看啊,如果让刘向阳去吴越,反而会坏事,吴越这几年来开始比较稳的,或许会有小问题,但我们应该相信青雷议长的能力,这种时候,我看让刘向阳去华亭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张宵华缓缓道。
纪文章深深看了一眼张宵华,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把楚江潮调出来,将刘向阳调过去。
这件事情明面上,其实还是东南集团在对着太子集团出手。
当然这种掩饰看上去没什么意义。
而且他现在牵扯在辽东的案子里,对华亭能施加的影响力也比较有限,所以这件案子,真正还是掌握在王逍遥手里,怎么发展,初来乍到的刘向阳斗不过王逍遥,只能是王逍遥说了算。
而刘向阳只是王逍遥他们推出去的一个挡箭牌而已。
同样,有了这个挡箭牌,王逍遥就可以做很多事情。
华亭的案件一旦爆发,掌握着这个案子的王逍遥就有了跟各方谈判的筹码。
到时候不止是王逍遥,就连王青雷都有可能占据着极大的主导权,甚至有了从这片乱局中抽身的可能。
在这种时候,王逍遥将华亭的案件放出来,等于是一手挑起了如今已经有了苗头的乱战。
接下来,应该就是各大集团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第六十六章:乱战(7)
在绝大多数人都有些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华亭波澜骤起。
辽东还在僵持。
盛世基金还在僵持。
中洲虽然暗流涌动,可表面看起来,却还算是平静。
各大集团似乎都在做准备又没有做好准备。
所以在大多数人默默观望的时候,华亭骤然涌动的风暴彻底让中洲平静局面下的暗流直接冲到了明面上。
监察部从特殊渠道收到了来自于华亭多名企业家以及大量群众的实名举报。
举报华亭排名末尾的理事秦辉为多家企业提供不正当保护,参与不正当竞争,并且收取巨额利益。
涉及到多人的实名举报向来都是必查的。
而举报人名单里还有几位在华亭很有影响力的企业家,事情的性质顿时开始升级。
纪文章特意召开了监察部的一次全体会议,会议结束的第一时间,监察部的专案组已经成立。
副部长张宵华担任专案组组长,亲自带队下华亭调查秦辉案件。
华亭风起云涌。
监察部内部同样也是风起云涌。
监察部长达五个多小时的会议里,无数次的激烈交锋,各大集团的力量全力以赴,张宵华硬是从没有纪文章支持的局面中拿下了这个专案组组长的位置。
第一是纪文章现在等于是陷进了辽东的深坑里,属于他的力量当然还有,可辽东案件没有完善解决,纪文章本身就有些被动,虽然想要争取华亭案件的主动权,但却有力使不上。
第二则是其他各大集团争的实在太厉害。
监察部这种顶尖的衙门,东南集团能够占据优势,但却绝对不可能将这种地方变成自己的后花园,做不到,也犯忌讳。
纪文章的存在能够让东南集团在监察部掌握压倒其他集团的力量,可随着纪文章这次哑火,监察部内部顿时有种八仙过海的味道。
豪门集团,北方集团,太子集团,学院派,东南集团都在争这个专案组的位置。
自从十多年前北海王氏丢了华亭之后,这里一直都是各大集团关注的焦点,但一直也都是谁都拿不下的地方,所以华亭才鱼龙混杂,各大集团都有力量渗入其中。
如今的华亭是太子集团占据优势。
可随着华亭的案子爆发出来,太子集团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现如今的情况下,谁拿下了专案组的位置,谁就有了主导华亭风云的可能,这样的机会,谁愿意放过?
谁都在争抢,互不相让。
所以最终尽管不支持张宵华,但纪文章还是点了他的名字。
张宵华,王逍遥,王青雷,岳醇光,这一系列的人马如今靠近太子集团,但却又不曾正式进入,而且现在他们和东南集团也在相互利用相互合作,让张宵华去,华亭的事情对于东南集团而言就是一定程度上可控,起码在这次的事情中,他们有被拉拢的可能性。
而对于太子集团来说,张宵华现在无疑是靠近他们的,算是半个自己人,真正的自己人争不过之后,支持张宵华就是最好的选择。
东南集团和太子集团同时力挺。
张宵华又是华亭的前任监察部长,对华亭极为了解,于是激烈的竞争之后,张宵华亲自带队下了华亭。
而张宵华也没有让任何人失望。
或许是因为举报材料上的证据太多也太详细。
专案组到达华亭的第三天。
华亭理事秦辉被专案组直接从会议华亭理事的会议上带走。
当天下午。
华亭议长钟有为的秘书同样被专案组带走。
风云呼啸。
中洲各大集团彻底震动。
一个有一个的涉案者被接连不断的牵扯进来。
与辽东不同。
整个华亭在最短的时间里已经变成了一片战场,各大集团纷纷入场。
而最先动的,则是东南集团。
监察部在最上层运作,纪文章的心腹干将刘向阳调任华亭,担任华亭理事,监察部长。
而原监察部长楚江潮调任吴越,担任吴
越理事,监察部长。
这个重量级任命下达的第三天。
华亭两位副市长调任吴越,一个担任理事级副总督,一个担任议会办公室主任。
一张隐晦的网络以吴越和华亭为中心开始朝着地面八方不断的蔓延,牵动了所有人的心神。
新集团并没有直接参与这件事情,但能说上话的力量却都在支持豪门集团,李天澜和秦微白也在关注华亭。
当很多人都在抽丝剥茧的分析着华亭局势思考着如何落子的时候,得到了人事调动消息的秦微白只是笑了笑,轻声道:“王逍遥在布局了,左右逢源,同时也是左右施压,这一手玩的漂亮。”
“没看懂。”
李天澜直言不讳的说道。
秦微白想了想,轻笑道:“他啊, 应该是跟白议长有默契的,或者说,是借了白议长的势,两人都没见过面。不过辽东的问题让纪文章在监察部陷入了被动,这个时候,王逍遥将华亭的案子抛出来,就能最大程度上占据主动。”
“左右逢源,左右施压...王逍遥难道就不怕太子集团和东南集团跟他翻脸?”
“还没到这种程度,而且,他们现在还真不敢。”
秦微白微笑着,两人坐在东皇宫城堡顶层清晨的大露台上,吹着清冷的风,悠闲而 随意:“这次的事情,本质上就是一次交易。东南集团想动王青雷,可以说是半真半假。所谓的真,是真的想要动一动他,跟他清算。但王青雷在吴越经营了这么久,东南集团也知道想动他也不容易,只是试一试,能动固然最好,动不了,也当是给他施压。”
“今年对王青雷来说很关键,东南集团的试一试,就算是动不了他,也会给他造成很大的阻碍。所以王青雷肯定会感受到压力,他现在处境不好,如果有选择,自然不想去强硬的顶住东南集团,如果有可能的话,能在一定程度上合作,是最好的。”
“所以王青雷找到了王逍遥。”
“王逍遥在东南集团人脉很广,现在他虽然背叛了帝兵山,但跟很多人都说得上话,即便不能让他们改变立场,但见个面并不费劲。而且他和岳醇光在华亭经营多年,手里早就握着很多筹码。”
“这样的局面,王逍遥应该在多年前就做好准备了,所以他才会经营华亭,并且最后将岳醇光调出华亭,这一切,就是为了在他和王青雷图谋吴越的时候面对东南集团可以拿出足够的筹码。”
“就是这件案子?”
李天澜问道。
“这件案子没这么简单的。”
秦微白柔声道:“如果我估计没错的话,钟有为完了,无论怎么查,这件案子最后都会牵扯到他这位议员兼任华亭议长身上。”
“如果没有这种把握的话,王逍遥的这份筹码也不会打动东南集团。”
“现在的局面很明显,东南集团也在求稳,但想要动王青雷,他们需要全力以赴,这跟他们的诉求不符,他们对王青雷施压。王逍遥给了他们一个可以撬动钟有为这位议员的筹码,这次的合作也就成了。”
“东南集团有了这份筹码,就可以图谋分量不比吴越差的华亭,所以对吴越放手,让给王青雷,他们可以接受,因为那本来就是他们已经收不回来的东西,倒不如放下,全力去争华亭。”
“而对于太子集团来说,这些年来钟有为做的虽然不错,但各大集团给华亭的压力很大,钟有为不要说将华亭变成太子集团的后花园,这些年他在华亭占据的优势都很少。华亭不比吴越差,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等于是吴越也不比华亭差。”
“太子集团的高层是很希望将吴越变成自己的后花园的,而且这也相对简单,只要将王青雷拉入自己的阵营,那吴越就是属于他们的。”
“只不过王青雷根基牢固,想要更进一步,而太子集团,现在支持王青雷的人很多,反对他的人同样很多。”
“所以他只能继续找王逍遥。”
“王逍遥在这种时候将华亭的案子抛出来,并且让张宵华占据了主导权,对于太子集团而言,是展现自己的价值,同样也是在给太子集团施压
。这件事情爆发出来之后,太子集团的高层应该很快就会统一集团内部的声音,决定支持王青雷。这样既能稳住王逍遥,也可以得到吴越,同时又可以借助张宵华在华亭留下一些势力。”
“东南集团即便现在对王逍遥不满也没有办法,他们本来就拿不下吴越,自然也不能要求王逍遥把华亭送给他们,王逍遥给的只是一个对他们而言不容错过的机会。这个机会,已经握在他们手里了,不过王逍遥手中肯定还有更多关键性的证据会一步步拿出来。”
“东南集团会在越来越丰富的证据面前在华亭建立一些优势,这意味着太子集团会不断的损失,这也会让太子集团更加不能放弃吴越。所以双方都会满足王逍遥的一些要求,即便对他不满,但不会影响他们的决定。”
“王逍遥会将自己在华亭的班底一点点的调到吴越 ,两大集团都会给他一定程度的帮助。”
“这次的博弈到最后,钟有为会被抛弃,成为弃子。两大集团会损失惨重,但也会收获颇丰,太子集团放弃一个自己很难掌控的华亭,得到了吴越。东南集团放弃一个根本拿不回来的吴越,得到华亭。而夹在中间的王逍遥和王青雷也都能得到各自想要的,平衡就是这样,都有所得,都不会,都不赢,也都不输。”
“至于其他集团,现在不会甘心太子和东南这么交易,他们也都对华亭有企图,纷纷入场,一片乱战,所以华亭现在的局面才会很复杂。”
李天澜认真的听着,认真的思考了很长时间,才轻声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是正智。”
秦微白轻声道:“和站争不一样,后者是最大限度的杀伤敌人取得胜利,而前者,再怎么斗,都不会意气用事。争斗的前提,是自己得到什么,能保住什么。站争带着灭绝的性质,而在这片战场上,斗的眼花缭乱,但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在求和,求稳定,求平衡。”
“会玩,内行。”
李天澜点点头,又摇摇头:“玩不起,不会玩...”
他笑着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看着视线远方一片平静的湖面:“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
“耐心等着就是了。”
秦微白轻声道:“现在各大集团才刚刚出招,局面还乱,华亭,我们本来就拿不到。豪门集团也拿不到,只能拿下一些局部利益而已,所以现在观望就是最好的。”
“辽东的事情还在牵扯着,其他人也不会觉得我们没有入场,所以没有联手针对我们的可能。”
“等到华亭的局面明朗一些,我们才能知道该做些什么。”
秦微白红唇的唇瓣轻轻咬着杯子里的吸管:“不过华亭的结局,往深度分析的话,大概就会是这次大选的结局了。华亭,也将成为这次大选的焦点。”
华亭是这次大选的焦点。
这样的剧本其实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发生过一次。
那次同样是在华亭。
大选之前,东南集团丢了吴越。
这是继李氏崩塌之后东南集团承受的最惨重的损失。
而这次,又是华亭...
秦微白眼波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是要等着...”
李天澜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他现在真的是闲得蛋疼。
“放心吧。”
秦微白轻笑了声:“华亭已经混乱起来了,各大集团都开始入场,彼此的精力都被牵扯着,这样的局面对我们是有好处的,李华成也该下定决心了。最多三天,他肯定会主动来找你谈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
李天澜有些好奇。
“因为幽州会发生一些事情。”
秦微白看着李天澜,声音轻柔。
她的眼睛里满是深情,而深情背后,却带着一抹黯然:“天澜,等李华成跟你谈过之后,我就要走了。”
李天澜看着秦微白,眼神平静,挑了挑眉:“去哪?”
秦微白转过头, 轻声道:“去林族,处理一些事情。毕竟,我还是林族的族长。”
第六十七章:乱战(8)
李天澜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这一刻他的心情根本无法形容。
秦微白要去林族。
没有任何征兆,秦微白平平静静的说出来,李天澜竟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意外。
心里的情绪像是不舍,又像是不是,一切都有些不确定。
“林族最近有事?”
李天澜问道。
“事情一直都是有的呀,就是看我怎么做了。”
秦微白柔柔的看着李天澜,似乎在努力的记忆着他的样子:“现在黑暗世界不平静,林族内部也有些不同的声音。林先生如今在南美,南美的分支想要扩张,蒋氏,英雄会,甚至是幻世的利益,都是如今他们想要的。”
李天澜点了点头:“林不争。”
他前几天跟这位林族在南美最大分支的族长通过电话,挺豪爽的一个中年大叔,给李天澜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对方极为果断干脆,诚意满满。
林不争希望可以在美洲得到东皇宫的支持,严格说起来,就是希望东皇宫可以出兵美洲,与他一起共享美洲的江山,这家伙野心很大,但该不争的时候那是真的一点都不争,蒋氏的一些核心资料,甚至核心产业他都毫不犹豫的交给了李天澜。
林不争在电话里说的很清楚,会全力支持东皇宫在美洲的开疆拓土,美洲如今一片混乱,蒋千颂死后,新晋的无敌境高手蒋国储本来已经稳住了局面,可北海决战那一夜,蒋国储陨落在了帝兵山,蒋氏数座秘密基地在林族,幻世和英雄会的联合之下损失惨重,整个蒋氏都是摇摇欲坠。
但也仅仅是摇摇欲坠而已。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南美蒋氏在美洲经营数百年,如今虽然损失惨重,但抵抗力量依旧算得上是强烈,林不争心思很深,按照现在的局面,拿下蒋氏只是时间问题,可是他根本就没打算去要蒋氏的利益,这一部分利益他会无条件的送给东皇宫,换来跟东皇宫结盟的机会,林不争真正的目标,则是现在名义上等于是跟林族处在统一战线的英雄会和幻世。
英雄会同样是南美的超级势力,整体力量比蒋氏稍差,但也差不到哪里去,相对于蒋氏的涉猎广泛,英雄会则相对比较‘单一’,他们发展的很多领域,跟林不争都比较重合,吞并起来方便,拿下英雄会,可以让林不争的实力在最快的时间里暴涨,而拿下幻世,则等于是东皇宫和林族拿下了进军北美的门票。
双方合作,林不争出人出力出资源出情报,东皇宫提供高端战斗力和利益得手后对黑暗世界的震慑。
双方平分南美蒋氏和英雄会的一切, 然后联手进军北美。
雷厉风行。
林不争提出来的条件李天澜没法拒绝。
所以在几天之前,清风,流云,幽梦三大顶尖刺客已经带着一批东皇宫的精锐去跟林不争汇合,而离兮也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待命准备从东皇宫直飞南美。
三位综合战斗力不亚于半步无敌境的顶尖刺客,背后还有一位巅峰无敌境高手,这样的阵容,已经足够让林不争满意了。
“现在不止是林不争。”
秦微白柔声道:“林族分支很多,他们的运作模式一直都是这样,本部不会干预分支的决策,但分支却要一定程度上配合本部的
调遣,林族算是一个家族,但也可以说是很多家族的联盟。各大分支一定程度服从本部的时候,也会对本部提供庞大的财力支持,让本部产生更多的分支,而本部则会为各大分支提供顶尖战斗力的威慑,以及协调各大分支在关键时刻的共同进退。”
“林族看上去比较分散,但却始终可以保证核心利益链条,他们的综合实力比起北海或许稍逊一些,但却更加平稳。数百年来,林族从来没发生过什么内部冲突,因为他们内部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利益冲突,有野心的家伙,谁也不会对与世无争的总部感兴趣,都拿着钱自己出去开枝散叶了。”
“现在林不争在南美的动作很大,其他分支自然也不甘落后,各大分支中实力最强的欧陆分支已经决定对外扩张,除了这些支柱级别的分支,很多小分支也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
秦微白眼神闪烁着,显然已经开始思索林族的局面:“雪国乱局之后是北海决战,两次大乱换了一个时代,现在黑暗世界空空荡荡的,无数势力群龙无首,北海王氏忙着稳定自身,林族自然想要在这个局面中分一杯羹。”
“林不争跟你合作,林悠闲也在这里,也就是说林族中有两个大分支都跟你有合作关系。”
她看着李天澜,轻声道:“你知道我现在担心什么吗?”
“欧陆分支?”
李天澜挑了挑眉。
“我希望他们可以主动跟你合作,欧陆分支的实力是极强的。有他们帮忙,我们在欧陆扩张也会顺利一些,但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们不找你合作,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野心很大,对外扩张的过程中,很有可能会伤害到东皇宫的利益。”
“他们有那个胆子?”
李天澜淡淡问道。
“我是林族族长,也是你的女人,林先生跟你关系极好,这一切都代表着你和林族之间牵扯很深。”
秦微白笑道:“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缺聪明人,欧陆分支的那些人,或许不敢主动针对东皇宫,但不和我们合作的情况下,借助林族的关系,让你吃点亏,他们或许认为你不会翻脸。”
李天澜皱了皱眉,摇摇头:“我还真不会,只是...”
他眯了下眼睛,没有继续说下去。
欧陆分支仗着他和林族的情面占点便宜到是没什么,可这个先例一旦开了,谁也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会处理好的。”
秦微白微笑着,深深的凝视着李天澜的脸庞,柔声道:“我会跟他们谈谈。如果真的谈不拢的话,我也有对策。到时候我们可以宣布分手,这样等于暂时斩断了林族和东皇宫的关系,他们就不敢乱来了。”
宣布分手?
分手?!
李天澜手臂猛然抖动了一下,抬头静静的看着秦微白。
秦微白也在看着他,微笑不变,但却有些复杂。
“假装的。”
秦微白轻声道:“等东皇宫在欧陆站稳脚跟,我们随时都能复合。”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她。
两人之间明明距离很近,可实际上的距离,却仿佛在这个清晨不动声色的拉远。
李天澜面无表情道:“这就是你的处理办法?”
这听起来像是无奈之举的办法确实可以
在林族欧陆分支一意孤行的时候让他们顾虑重重。
但秦微白是什么人?
李天澜从来都不怀疑秦微白的手段。
整个黑暗世界都不会怀疑这个。
只要秦微白想,她有的是办法说服林族的欧陆分支,根本用不到这种假装分手看起来是无奈之举的戏码。
换句话说。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这一步的话,那么他们的分手,就不是无奈之举。
那又是什么?
“生气了?”
秦微白小心翼翼道:“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办法的话,可以换一种。”
李天澜有些心烦意乱,看了看秦微白,低头喝了口水,没有说什么。
秦微白也沉默下来。
两人之间再次出现了一抹之前根本不曾存在过的尴尬。
李天澜的眉头微微皱着,眼神有些恍惚。
自从两人那日从湖中回来之后,李天澜就始终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李天澜也说不上来。
眼前的秦微白就是秦微白。
李天澜可以确定这一点。
可这样的秦微白,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跟他心里的秦微白有些冲突。
可实际上表现出来的,却又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李天澜对她的宠溺,喜爱,甚至是依赖都是存在着的,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这种感情却总是会跟秦微白产生一丝隔膜。
这样的感觉似乎一直都存在着,只是李天澜之前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就像是...
这种本应该是顺理成章的感情,放在秦微白身上,却总是有些不合适,或者说,是不应该在她身上,他所有的感情应该是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才对。
可眼前的秦微白,确实就是秦微白。
两人相处的这几天,谁都不知道彼此在想些什么。
秦微白提出要离开东皇宫,甚至要假装分手...
这让李天澜内心的迷惑越来越深,这些动作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给李天澜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天澜...”
秦微白突然叫了一声。
“嗯?”
李天澜看了看她。
“应该去找李狂徒谈谈了。”
秦微白低下头,轻声道:“自从把他抓回来之后,你一直没跟他有过交流吧?一直晾着他, 现在也差不多了。李华成很快就会找你,怎么处理李狂徒,总该有个决定才行。”
李天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突然道:“你有什么建议?”
秦微白柔声笑了笑:“这是李氏的内部事务,我不了解,只能由你做主了。”
顿了顿,她似乎犹豫了下,继续道:“不过我不喜欢这个人,暂时放了,我个人觉得, 不一定是坏事。”
李天澜深深看了她一眼。
两人都清楚,这个时候放了李狂徒意味着什么。
不是意味着李天澜和东皇宫今后会多一个敌人。
而是意味着只要放了李狂徒,那李狂徒肯定会走向李天澜的对立面。
也意味着...
李狂徒必死无疑。
这是秦微白的态度。
第六十八章:死亡与背叛
对于天都炼狱的每个人而言,所谓囚笼,就是处在自己的总部里,能看到日升月落,能看到蓝天白云,能知道外界变化,感受风起云涌,但自己却被困在方寸之间,只能无能狂怒,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到自己的总部竟然也会变成一座困住自己的监狱。
在这座监狱里他们是自由的,可以选择饮食,可以有各种娱乐,可以关注外界。
但就是离不开总部。
他们的野心,他们的梦想,他们期待去做什么,去改变什么,去得到什么...
只能想想。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荒谬的如同天方夜谭的事情偏偏就这么发生了。
天都炼狱的总部成了监狱。
天都炼狱的主宰李狂徒被李天澜俘虏。
仍旧有着超级势力底子,看起来精锐而强势的天都炼狱,就这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失去了在黑暗世界的发言权。
天都炼狱内部的人心开始浮动,开始恐慌,开始游移。
从北海决战之前开始。
直到现在。
两个多月的时间。
天都炼狱有人进,无人出。
总部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怪异,各种争吵和矛盾开始不断的升级,曾经引以为豪的凝聚力开始逐渐散乱。这一切,都是因为总部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只许进而不许出的监狱。
围困了天都炼狱总部的不是千军万马,不是各种高科技武器的锁定,不是大势之下的隐忍。
是一道剑气。
只是一道剑气。
来自于那位年轻东皇的剑气。
数十天来,那道剑气一直围绕在天都炼狱的总部外围,不曾消散,不曾衰减,凌厉而轻盈,封住了每一个想要离开天都炼狱总部的高手。
天都炼狱如今除了李狂徒之外唯一的无敌境高手破晓已经稳定了自身的境界,这些天来也一直都尝试着想要打破这种封锁。
破晓自认不是李天澜的对手,但总觉得自己不至于连对方的一道剑气都玩不过。
可事实证明他还真玩不过。
第一次进入那片剑气领域,破晓强撑着在其中走了四步,重伤退出。
两个月后,他重伤痊愈,再次对抗那片剑气牢笼,竟然依旧只是在里面走了四步,就再次重伤。
那片剑气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任何减弱的趋势,生生不息,源源不绝,燃火境完全是触之即死,惊雷境巅峰能挣扎一下,而身为无敌境的破晓,也只有四步的腾挪空间。
破晓非常确定,以他现在的实力,四步已经是极限。
第五步落下的瞬间,他就会直接陨落在那道剑气中。
天都炼狱的总部气候温暖,阳光明媚,剑气在总部外围无形的漂浮着,偶尔会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七彩纷呈的光芒。
可天都炼狱总部内却越来越压抑。
那是一种逐渐失去了希望渐渐变得麻木的状态,死气沉沉,所有人的人心似乎都随着一种下坠的趋势在大势之下不断的堕落。
破晓静静的站在总部的大门前,看着总部内外如出一辙的阳光,眼神有些茫然。
李天澜的剑气封锁了天都炼狱总部之后,这里就成了破晓最常待的地方。
剑气从这个地方开始蔓延到了整个总部,如同囚笼将总部完全笼罩在里面。
在那之后,李天澜再也没有来过天都炼狱,可他留下的这道剑气竟然始终都不曾消散。
破晓一直在研究的,就是这道剑气。
这一剑,不说威力只是说水准的话,无疑是现在黑暗世界的最巅峰,如果他可以研究透了,他本身的境界绝对可以直接冲上巅峰无敌境,天都炼狱的尴尬局面也会彻底消失。
所以白天夜晚,吃饭睡觉,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这里。
两次试探两次重伤的养伤期间,他同样也在这里。
两个多月。
那道寻常人根本不可见的无形剑气已经在他眼里变得清晰。
剑气如龙,围绕着总部不断旋转着,丝丝缕缕的剑气不断汇聚,重合,但却不曾消失,而是形成了一个无比微妙的循环。
破晓可以看到这道剑气。
但也仅仅是只能看到。
从这道剑气中,他没有任何收获,他能够感受到的,只是这道剑气的纯粹。
纯粹到了极致,收敛了剑光,甚至连剑意都没有。
或许是有。
但是破晓根本看不出来,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是一道纯粹的他完全看不透的剑气。
破晓就这样默默的看着。
时间在流逝。
一天又一天。
他的心态依旧稳定,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内心却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些许变化,是对未来的不确定和茫然。
李狂徒被抓进了东皇宫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破晓不知道李狂徒怎么样了,整个天都炼狱的不安和躁动也因为这个消息而愈演愈烈。
他不知道李狂徒还能不能走出东皇宫,也不知道自己这些人还能不能走出天都炼狱,不知道眼前这道纯粹的剑气什么时候消失。
或许会有消失的一天。
但那是多久?
一年?两年?甚至更久?
如果中洲和黑暗世界大局已定,他们出去又有什么意义?
真的还能出去吗?
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也许这道剑光就会变成真正的催命剑,这不断盘旋的剑气一旦向内收缩,整个天都炼狱目前没有一个人能够挡得住。
这是从地面直接到数千米的半空,全方位的收缩,整个天都炼狱所有人,所有建筑,所有花草,甚至每一粒尘埃,都会在这道剑气之下完全粉碎,再也没有丝毫存在过的痕迹,转瞬之间,一切就成了过眼云烟。
在这道剑气之下。
在如此前景之下。
破晓真的不知道
该做些什么,迷茫与无力反反复复的冲击着他的内心,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轻微的脚步声从背后响了起来。
破晓眼神中的迷茫迅速消失,缓缓转身。
拎着餐盒的黎明缓缓走了过来。
他的手里还拎着一瓶五粮液。
“要不要喝点?”
黎明问道。
“算了。”
破晓接过了餐盒,摇摇头:“没心情。”
餐盒里是蒸的粒粒饱满香气扑鼻的米饭,六个菜,一个凉菜,三荤两素,色香味俱全,分量很足。
破晓夹着菜默默的吃着:“这次米饭味道不一样。”
“隔壁的特级香米。”
黎明顿了顿,有些自嘲:“东皇宫送过来的。”
破晓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隔壁说的自然是隔壁国家,其特级香米可谓全世界闻名,价格对于天都炼狱而言来说不贵,但却是普通大米的数倍,天都炼狱即便再怎么不缺钱,也不至于在这方面大手大脚,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估计也就只有钱已经多的没地方花的东皇宫了。
他们虽然被困在这里,但日常伙食其实不错,这里不能出,但却让进,天都炼狱总会有一些人在外面,他们的存在足够保证后勤方面,李天澜不知道是不清楚还是没多想,他离开天都炼狱的第三天,东皇宫就来了一批后勤车队,米面粮油准备的无比齐全,各种生活用品,牙刷牙膏米沐浴露洗发水应有尽有,而且全部都是最好的品牌,现在的米饭,就是当初东皇宫送过来的。
“这叫什么事?”
破晓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是啊,这叫什么事?”
黎明喃喃自语了一声。
这话他已经在很多人嘴里听过了。
李天澜封锁了天都炼狱,他的态度明确而又不明确。
起码到现在为止,李天澜或许会跟李狂徒你死我活,但真的没有把天都炼狱当成是敌人,这里有太多对李氏忠心耿耿的老兵,有太多在李天澜和李狂徒之间左右为难的精锐,李氏的两代继承人或许会敌对,但东皇宫和天都炼狱之间,注定是扯不断理还乱的羁绊。
李天澜给他们画地为牢,但自始至终不曾杀过天都炼狱一个人,没法杀,因为不是敌人,困住他们,是不想让他们成为东皇宫的敌人。
那一批批东皇宫送过来的后勤物品和食物,代表的全部都是李天澜的心意。
当天都炼狱的人吃着东皇宫送来的米饭,接到东皇宫给他们送来的生活物品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一斤能换几十斤普通大米的顶尖香米,国外进口的牙膏牙刷,大量中洲顶级的香烟名酒,中华苏烟茅台五粮液,数十上百箱的搬过来,连毛巾浴巾都他妈是爱马仕。
这叫什么事?
是奚落?是显摆?是耀武扬威?
都不是啊。
李氏每一个老兵都知道都不是,不是奚落他们选择错误,不是显摆东皇宫富可敌国,他们,包括黎明破晓,每一个人都知道。
都不是。
这是那个孩子的曾经的承诺。
那个他们很多人都知道的孩子,那个有很多人是看着他长大的孩子,那个曾经在中洲边境的破烂营地里,跟他们一起吃不饱饭,没有烟酒,没有菜肉,凄凄惨惨但却始终想着要让李氏重新崛起的孩子。
他说他会让李氏的人过上最好的生活。
是李氏的人。
天都炼狱,东皇宫,都有李氏的人。
这一大批一大批近乎显摆的,穷奢极欲的物资进入天都炼狱的总部,都是李天澜当年的承诺。
他们站在李狂徒这边。
他们有的已经算不上李天澜的长辈或者朋友,也算不上李天澜的敌人。
但在李天澜眼里,他们都是李氏的人。
说不上优柔寡断或者其他什么,只要是李氏的人,在李天澜心里,就值得被原谅。
破晓和黎明都沉默下来。
两人蹲在天都炼狱的大门口,沉默着吃完了面前的饭菜。
黎明将东西收拾起来,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递给了破晓一支特供级别的中洲香烟。
“要不要试试雪茄?美洲顶尖的货色,我试了试,还不错,但不太习惯。”
黎明问道。
破晓摇了摇头,点燃了香烟,苦笑了一声。
“现在咱们内部有些乱了。”
黎明轻声道:“华章最近火气很大,昨天差点跟通明打起来,刚才打饭的时候,我和他顶了两句,不欢而散。”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平静,可眼神里却带着一抹掩饰不住的惆怅。
从血缘关系上来说,李华章是李狂徒的表弟,李天澜从小到大都一直叔叔叔叔的叫着,大概十年前才去了东岛加入天都炼狱,相比于一些老兵,李华章是当年李氏崩塌后存活的为数不多的李氏家族的人,惊雷境巅峰,也是如今天都炼狱的中坚力量。
只不过李华章和李狂徒关系并不怎么好,之前就一直支持李天澜,人虽然在这里,但心却记挂着东皇宫,而近来这段时间,李华章的火气越来越大,怼天怼地,前段时间甚至还直接跟人动手了。
“火气越来越大的,不止是华章一个吧?”
破晓笑了笑。
黎明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最终保持了沉默。
当然不止李华章一个。
而是很多。
曾经一个个跟他们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嬉笑怒骂,可以为对方去挡刀,甚至为对方去赴死的朋友,现在已经有了些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味道。
天都炼狱的人有很多是支持李天澜的。
这一点破晓黎明知道,李狂徒也知道,但却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天都炼狱和东皇宫的关系本就复杂,彻底说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这些人现在留在天都炼狱,有的是想争取一下不想让李氏分裂,有的是想要为
李天澜多拉拢一些人,有的是左右为难,并不想让李天澜和李狂徒反目,原因有很多。
而李天澜出现在天都炼狱,并且封锁了这里之后,这些人是最平静的,甚至是最开心的。
可这段时间以来,这些人也是火气最大的。
不止是他们。
黎明和破晓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就连一些原本靠近他们,甚至已经站在李狂徒阵营中的人,现在态度都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渐渐的疏远他们,对他们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漠。
原因?
原因是因为外界。
这里的人出不去,但外界的消息却进得来。
江上雨,古行云,李狂徒联手围攻李天澜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整个天都炼狱的总部都是一片哗然,如果不是破晓硬生生压下来的话,天都炼狱那一日也许就要内乱分裂。
李狂徒。
当年因为李狂徒,李氏彻底衰落。
那是古行云的阴谋,是北海王氏的绝地反击,成王败寇,没人怪他。
古行云。
当年就是他当李氏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李氏有多少人对古行云恨之入骨?
而现在,李狂徒和古行云竟然联手选择对付李鸿河定下来的继承人?
这是何等的荒唐?
这样的联手,将他们这些李氏的老人置于何地?
这样的联手,将他们这些老人这些年受到的磨难置于何地?
这样的联手,将李氏这些年死去的那些老兵,那些仇恨置于何地?
这样的联手,是不是意味着天都炼狱解除了封锁之后,他们要跟古行云站在一起,去对付李天澜?!
平日里脾气温和沉静的李华章当场就破口大骂,骂李狂徒,骂破晓,骂他们是站在古行云身边的走狗。
这激怒了一些人,但却让更多站在李狂徒阵营里的人连头都抬不起来。
那一次即将爆发的内部冲突被破晓以无敌境的力量生生压了下来。
但自那一天之后,破晓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天都炼狱的人心已经凉了。
也就是那一天当晚,三个较早离开李氏营地,并且多年来一直选择支持李狂徒的李氏高手找到了破晓,开门见山的说了等到天都炼狱解除封锁之后,他们会加入东皇宫。
这不是背叛。
李狂徒和古行云的合作,等于是他自己放弃了李氏这些老人的支持。
既然放弃了,那么他们的离开,就是理所当然的。
李天澜现在依旧将天都炼狱当成是李氏的一部分。
他们也认为自己是李氏的一员。
这个立场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定了下来。
现在让他们李氏的人跟古行云站在一起去对付自己人。
他们接受不了,也做不到。
这才是背叛。
“大哥这件事确实做错了。”
黎明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声音低沉的开口道。
北海决战爆发的时候,天都炼狱做好了详细的作战计划,那时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夺回东岛。
但无论那个计划怎么发展,都不可能牵扯到跟古行云联手这件事情上面。
谁也没想到李狂徒竟然会跟古行云走在一起。
他抛弃了李氏坚持了很多年的执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背叛。
这样的背叛也让他失了人心。
“现在我们见不到大哥,谁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要说大哥不明白跟古行云联手的弊端,我是不相信的。”
破晓轻声道:“我能理解华章他们的心情,但起码,也要给大哥一个解释的机会。”
“可能是因为利益?可能是因为前景,也可能是东皇宫带给大哥的压力太大了。”
黎明细细碎碎的说着:“江上雨应该是个关键,不然以大哥的性子,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找古行云联手,古行云也不可能找我们联手,江上雨是个关键,江上雨...”
黎明猛然摇了摇头,脸色阴沉的坐在地上,没有说话。
“对于这件事情,你也是有想法的吧?”
破晓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有不满?”
“有。”
黎明沉默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恨吗?”
破晓继续问道。
黎明点点头,又摇摇头:“恨古行云。”
“那你怎么看这件事?”
破晓看着黎明的眼睛问道。
黎明的眼神恍惚,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点燃了一支香烟,狠狠吸了一口,轻声道:“我不会跟古行云联手,但我会支持大哥。”
“这句话不错。没辜负李氏,也没有辜负自己的立场。只是,你还有机会支持他吗?”
平平淡淡的声音极为突兀的响了起来。
围绕在天都炼狱周围的剑气轻微波动了一瞬,随即整片笼罩了天幕的剑气剧烈动荡。
李天澜的身影直接出现在了半空。
他低头看着破晓黎明,眼神平和,居高临下。
整个天都炼狱瞬间被完全惊动。
天都炼狱内一个又一个的高手接连走出了自己的房间,朝着大门迅速聚拢。
每个人看着李天澜的眼神都极为复杂。
破晓和黎明的眼神更加复杂。
尤其是破晓。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当初在东岛时跟李天澜的第一次见面。
那个时候,如果他没有出手的话,现在的局面,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又怎么可能不出手?
破晓默默的看着他,良久,才沙哑道:“你把殿下怎么样了?”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天都炼狱逐渐聚拢过来的人群,淡淡道:“我把他杀了。”
破晓身体剧震,彻底变了颜色:“你说什么?!”
“李狂徒死了。”
李天澜淡淡道。
第六十九章:谈(上)
晴天霹雳之后,是难以言喻的寂静。
破晓黎明身后。
在人群最前方,姿容绝色的凤凰身体猛然晃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抬起头, 呆呆的看着站在空中的李天澜。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片死寂。
李狂徒。
多年前曾经能压的北海王氏喘不过气来的李狂徒。
心机手腕个人实力引起了整个中洲不安的李狂徒。
让所有人都相信他会带着李氏走向巅峰的李狂徒。
被昆仑城,北海王氏联手,甚至联合了境外势力并且扣上了叛国者帽子的李狂徒。
在李氏长大,在李氏成长,跟他们并肩作战过,疯过闹过笑过吵过的李狂徒。
跟古行云合作的李狂徒。
死了?
无法形容的复杂情绪如同海啸一般席卷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一道又一道的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破晓的眼睛里蔓延着。
他的双眼瞬间变得通红。
李天澜默默的看着他,表情平静, 无悲无喜。
“我不信!”
破晓死死咬着牙,盯着李天澜,一字一顿的低吼着。
人群里的骚动终于开始蔓延。
人们恢复了思考的能力,喧嚣与哗然疯狂的扩散。
李天澜嘴角扯了扯,平静道:“尸体还在路上,一会会送过来,葬礼怎么办,你们随便吧。”
“我不信你敢杀他。”
破晓迎着李天澜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退让。
他的眼睛里只剩下疯狂。
“一剑而已,朕为何不敢杀?为何不能杀?”
李天澜淡淡道。
他的声音平淡的没有任何起伏,带着目空一切的随意,漫不经心又自然而然。
破晓站在原地,气息不断涌动着。
绝大多数人都很难理解破晓黎明跟李狂徒的感情。
他和黎明是兄弟,但也不是兄弟。
两人当年是李狂徒从外面捡回来的两个小乞丐,他们的人生观念,武道实力,性格态度,全部都是跟在李狂徒身边潜移默化形成的。
对于李氏,他们当然有着强烈的归属感,但这份归属感,并不如李狂徒本人在他们内心重要。
李狂徒在他们心里像是父亲,像是老师,像是大哥。
李氏鼎盛的那段时间,这两个被李狂徒捡回来的小乞丐本就是被当成李狂徒的神圣近卫来培养的。
边境叛国之战中,两人便是跟着李氏的大批精锐面对着来自于各大势力的第一波进攻,重伤之后,他们勉强突围打算找李狂徒汇合,可李狂徒却已经跟数位无敌境转移了战场,他们侥幸活过来,在边境之战后潜伏东岛,成了天都炼狱最开始的两块基石,随后继续跟在李狂徒身边,打造了现在的天都炼狱。
这一年的破晓四十二岁。
除了最初没有被李狂徒捡回李氏的那几年之外,他和破晓的所有人生,都是跟在李狂徒身边,不曾离开过。
对外征战,李狂徒在前面。
发展势力,李狂徒在后面。
无论他出不出现,破晓和黎明都知道李狂徒还在。
只要他还在,这对被他捡回来的小乞丐就敢于面对一切挑战。
时光流逝,一年一年。
李狂徒的形象在他们两人心中不断的变化,从父兄到老师,逐渐变成了心里的支柱,变成了天地,变成了世界,变成了信仰。
他们是李氏的顶尖干将。
但首先,他们还是跟在李狂徒身边大半辈子的心腹。
是那一年在幽州的大雨天里,两个饿着肚子在一家精致餐厅的屋檐下躲着雨,羡慕而渴望的看着餐厅客人面前食物咽着口水打着哆嗦的小乞丐。
李狂徒还是那个李狂徒。
是李氏的天之骄子,是李氏崛起的希望,是阴沉毒辣的李氏少主,是中洲边禁军团的第一位军团长,是李氏的无敌者,是叛国者,是天都炼狱的神,是败在了李天澜手里狼狈不堪甚至要去跟古行云合作的失败者。
有什么关系?
在他们心里,李狂徒还是当年在那个阴雨天里走出餐厅摸了摸他们的头,笑着说带你们吃好吃的去的那个大哥。
那一年的李狂徒十九岁。
他们只有六七岁。
那一年英俊潇洒的李狂徒正在那个餐厅包场跟自己的同学聚餐。
两个包餐了一顿的小乞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从餐厅跟着他去了酒吧,去了酒店。
当李狂徒搂着两个在他的学校里可以算是校花的小姐姐身体走进酒店房间的时候,这位李氏的大少笑着对他们说了一句:“你们今后就跟我混了。”
后来过了很多年,破晓和黎明才清楚,当初遇见他们的时候,李
狂徒确实有恻隐之心,但如果不是他当天攻略的某位小姐姐出身贫困心地善良的话,李狂徒也不会做到那种地步,两个小乞丐那天等于是做了个道具,正是因为李狂徒对他们两个的友善,才让那个漂亮的小姐姐当晚在酒店里心甘情愿的跟另一个女同学一起在李狂徒面前脱光了衣服。
但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或许是道具,但最终却没有被抛弃。
那一夜过后,他们被李狂徒带到了李氏在幽州那片豪华的不像话的豪宅里,有了新的身份,新的房间,新的书本。
李狂徒说他们是他的弟弟。
李氏所有人都对他们极为友善。
在学校里没人敢看不起他们,因为他们有了一个经常开着豪车带着个各种美女小姐姐来接送他们上下学的哥哥。
他们不再是道具,仿佛真的成了李狂徒的亲生弟弟。
后来种种。
都是面具。
那时的李狂徒,才是真的李狂徒。
那个笑容爽朗,风流阳光,身边有着各种美女,兜里有着大把钞票,会给他们买大堆零食,带着他们麻辣烫还能哈哈大笑,带着他们做碰碰车被磕着捧着自己哇哇大哭时手足无措,会在训练时毫不留情,会在自己惹祸时二话不说将所有事情扛下来跟别人破口大骂大打出手,会让自己和黎明踩着他的肩膀去看陌生大姐姐洗澡,会陪着自己和黎明玩一下午玻璃球没有半点不耐烦,会跟自己打电动游戏打到深夜在开车出去撸串,会强迫自己喝醉酒去掀隔壁桌小姐姐裙子而笑的拍桌子的大哥。
世事变幻,不同人心里不同的李狂徒。
他或许对不起所有人,但真的没有对不起当年那两个小乞丐。
而现在。
李狂徒死了?
世界似乎迎来了末日。
信仰的支柱完全崩塌。
一剑而已,有何不敢?
简简单单的话,平平淡淡的语气。
冥冥中似乎响起了轻微的声音。
“我把他杀了。”
“李狂徒死了。”
“尸体还在路上,一会会送过来,葬礼怎么办,你们随便吧。”
“一剑而已,朕为何不敢杀?为何不能杀?”
那清晰而遥远的声音在耳边不断的回响着,最开始是破碎的音符,音符在不断的组合,破晓终于听清楚了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理智在细微的声响中一点点的破碎。
灵魂扭曲着,以无法逆转的趋势彻底崩溃。
“不!!!”
凄厉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
摇摇晃晃的凤凰猛然尖叫了一声,一口鲜血直接从嘴里喷了出来。
破晓骤然抬头,他的双眼已经是一片血红。
李天澜眯了眯眼睛。
没有任何犹豫和思考。
凌厉而扭曲的剑光瞬间汇聚。
破晓的身影刹那间冲天而起,如同一颗流星。
“我杀了你!!!”
狰狞的怒吼响起的同时,跟随了他数十年的软剑已经抽了出来,晃动的剑刃绷紧了一秒,随即彻底崩碎。
闪耀的剑光在天都炼狱的总部疯狂弥漫。
鲜血在空中绽放。
不再有任何顾虑,不在有任何思考。
彻底癫狂的破晓在这一刹那直接燃烧了自己的生命力,凌厉的剑气凝聚到了极致,变成了一把数百米的巨剑虚影。
巨剑的虚影将李天澜完全笼罩在内,随着破晓的身体腾空,虚影也在不断收缩,剑气依旧在凝聚,横穿了上下的巨剑虚影在收缩中变成了无数把剑气长剑。
凌厉,阴森,纯粹。
破晓的双眼之中全部都是疯狂。
这一剑出,还未伤人,就已经因为自身不顾后果的爆发而重伤。
漫天剑影与破晓同时冲了过来。
李天澜眯了眯眼睛。
他抬起手掌,往下压了一下。
平静,随意,轻飘飘的似乎没有任何力量。
但所有人都能听到空气之中突然传出来的沉闷而狂暴的声响。
天都炼狱总部的上空无比突兀的扭曲了一瞬。
如同雷鸣的音爆中,所有的剑气瞬间消失。
整片空间都在剧烈震动。
扭曲的空气以肉眼可见的形势疯狂的动荡,半空中出现了一片又一片如同涟漪般的波纹。
破晓冲天而起的身体犹如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砸中,以更快更猛的速度被直接拍了下来。
轰!
地面剧烈震颤。
天都炼狱总部大门前的沥青路面陡然龟裂,尘土飞扬,密密麻麻的裂缝朝着地面八方蔓延,一直蔓延到了人群最前方。
破晓整个人的身体都被拍进了大地中,浑身鲜血,剧烈的
咳嗽着。
“李天澜!!!”
黎明的攻击与怒吼紧随着破晓扑面而来。
他手中的武器同样也是软剑,柔软的剑锋细微抖动着,一道又一道幽蓝色的电弧亮了起来。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
他的身体站在空中,甚至都没动,围绕在他周身的剑气直接镇压而下。
破晓身边再次多了一个坑洞。
地面在龟裂的过程中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破晓和黎明两兄弟几乎是肩并肩的躺在了一起。
眨眼之间,天都炼狱如今两个最强的高手已经全部重伤。
李天澜落在了地上。
无情留在了东皇宫,他自然没穿那件即便是在夏天都能穿的黑色风衣。
一身米白色休闲装的他随意的拍了拍手,浑身上下没有沾染半点尘埃。
轻描淡写,举重若轻。
整个天都炼狱一片死寂。
如果说过去两个多月时间里近乎奢侈的物资供应让天都炼狱的一部分人明白了什么,也让另外一部分人有了其他想法的话,那么现在李天澜漫不经心的出手,已经足以让他们真正意识到什么是这个时代的神榜第一了。
李天澜的眼神在人群中快速扫视了一遍。
人群中有很多人是他很熟悉的。
有些人是他认识的。
有些人是他仅仅只是有些印象的。
同样,也有很多人是他没见过的。
李氏的精锐构成了天都炼狱的主体。
但天都炼狱也在发展,自然会有新鲜血液加入,这些人没有李氏老人们心里的纠结,他们效忠的对象只是天都炼狱,不是李氏。
当破晓和黎明被从空中拍下来的时候,这一部分人中有人下意识的向前走了一步,这其中有一些李氏的老兵,更多的则是后来加入天都炼狱的新鲜血液。
也有人眼神闪烁,站在原地没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跟李天澜最熟悉的那部分人,却都是脸色复杂,欲言又止。
这是不同的态度。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代表着天都炼狱内部不同的立场。
李天澜突然笑了笑,向前走了两步。
他看着人群中一个站在前方的中年男人,轻声道:“叔,好久不见了。”
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沧桑有些虚弱有些老态但依旧算得上是英俊的老男人,他静静的站在人群的第一排,周围是十来个簇拥着他的中年男女,很显然,在天都炼狱中,这是一个地位并不算太高但在李氏群体中却有着相当影响力的男人。
李天澜在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李天澜,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激烈的翻涌着不同的情绪。
有欣慰,有怀念,有恍惚,有愤怒,有无奈,有欣喜,有茫然,也有苦涩。
李华章。
李狂徒的表弟。
这是一个真正的李家人。
即便是李氏最辉煌的时候,他也是深得李鸿河看重的李家核心人员之一。
如果要将天都炼狱的所有人在李天澜心里排一个顺序的话,不算李狂徒,李华章的重要性绝对是排在前三位的。
李华章惊雷境巅峰的实力确实不能说是顶级高手,可他却是东皇宫如今最缺少的人才。
“天澜,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看着这个已经有十多年不曾见过的侄子,李华章嘴角动了动,有些沙哑的开口问道。
他的语气有些艰难,心神更是恍惚。
他离开李氏营地的那一年,李天澜才十岁出头,那时他和李氏大多数人一样,都被残酷的现实压的喘不过气来,跟李天澜算不上亲近,也算不上疏远,在当时那种压抑的环境里,真的很难有人能静下心来跟一个孩子无忧无虑的相处。
李华章只记得李天澜小时候是很喜欢粘着他让他讲故事的,那时候的李天澜更小,大概只有五六岁。
而他当初离开李氏营地的前两年,李天澜已经开始认真接受李鸿河那套近乎残酷的磨砺方案,为改变李氏的命运做努力,两人那会连见面的机会都少了。
无论如何,李华章都没有想到,叔侄两人在离开李氏营地后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他杀了李狂徒?
李狂徒...死了?
李华章怔怔的看着他,眼神有些呆滞。
“来看看你们。”
李天澜慢慢的说着。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也顺便看看那个孩子。”
孩子?
李华章愣了愣。
人群寂静了一瞬,所有人的表情都猛然一变。
李天澜嘴角轻轻扬起,转头看着站在原地失魂落魄的凤凰,声音柔和:“那个孩子呢?你和李狂徒的孩子。”
第七十章:谈(中)
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
天都炼狱的总部里,不安,犹豫,挣扎,不同的情绪在人群中弥漫着。
今日的一切太过突然。
天都炼狱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他们都认为天都炼狱和东皇宫的问题,只是李天澜和李狂徒的问题,双方都出自李氏,即便会有高下,也不应该这么急着分生死。
李天澜的年轻成了他对抗天都炼狱最大的优势。
他还有太多的时间去将已经分裂的李氏重新拼凑起来,还有太多时间去让李氏变得更好,所以人们都认为他不会使用太激烈的手段。
李天澜的剑气封锁了天都炼狱,但却不曾杀一人。
后续的物资供应,更是让人确认了这一点,认为李天澜对待天都炼狱会怀柔,会慢慢拉拢,会试图慢慢的将天都炼狱并入东皇宫。
可是今天...
在所有人都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李天澜再次来到了天都炼狱。
怀柔?
拉拢?
说服?
没有。
都没有。
他直接宣布了李狂徒的死讯,瞬间重创了破晓和黎明,跟李氏的那些老人也不曾有太多的接触,直接问起了李狂徒和凤凰的那个孩子。
李狂徒有后。
这如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这个孩子在天都炼狱的老人们心里无疑是很特殊的。
忠于李狂徒的人会将这个孩子看成是天都炼狱的少主。
而出身李氏又站在李狂徒这边的,则把这个孩子看成是李氏未来的少主。
而对于那些身在天都炼狱心却在李天澜身上的那些老人而言,对于这个孩子,他们的内心多少都有些复杂。
如今听到李狂徒的死讯,看到李天澜直接杀过来问那个孩子,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了一个词汇。
斩草除根。
很多人都无法在保持沉默。
李华章最先开口, 沉声道:“天澜,华武是狂徒的亲生骨肉!”
对于李华章而言,认不认可那个孩子的少主地位是另一回事,但不管怎么说,那个孩子确实是李氏的血脉,只是这个身份,就值得他去保护。
“......”
李天澜无语了一会,问道:“那孩子叫什么?”
华武...
李华武...
李华章,李华成,李华武...
这名字...真的不会有人喊错吗?无论有没有人喊错,肯定会有人打错吧?是吧?
“他随母性。”
李华章声音低沉:“姜华武。”
李天澜看了凤凰一眼,第一次知道凤凰的姓氏。
他点了点头,轻声哦了一声:“他在哪?”
李华章抬起头来,直视着李天澜的眼睛,声音平静道:“这是李氏的血脉,天澜,你当真要...”
“我只是看看。”
李天澜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叔叔认为我不该看?”
“不知道殿...不知道陛下是以什么身份来看少主?”
一名身材胖乎乎的中年男人站出来,笑的很和气,可眼神中却藏着锋芒:“是东皇宫的东皇陛下?还是李氏的一份子?”
李天澜沉默了一秒钟,淡淡道:“朕听不懂,谁来给朕翻译一下?”
胖子身边,一名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的女人走了出来,轻声道:“陛下如果是以李氏的身份看望少主,我们自然欢迎。但如果是以东皇的身份,那就是天都炼狱的敌人。天都炼狱虽不强盛,但在我们倒下之前,必然会有挡在陛下前面的胆子,陛下不妨试试?”
“听明白了。”
李天澜笑道:“这是在逼朕表态?少主?什么少主?”
“自然是李氏的少主。”
胖子笑呵呵的开口道,声音清晰而坚决。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这个胖子。
所有人的视线也都集中在了胖子身上。
总有些人的忠诚,不是如破晓表现出来的那般刚烈,但却同样无畏。
“朕是李氏的族长,从来没有立过什么少主。你来解释一下,这个所谓的李氏少主,是怎么来的?”
李天澜看着胖子的眼睛,咄咄逼人。
胖子的脸色变了变,沉声道:“李狂徒殿下是李老唯一的儿子,华武则是殿下如今的嫡子,自然也是李氏唯一的继承人,陛下,难道我有说错吗?”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他,声音没有丝毫的起伏:“李狂徒确实是爷爷的儿
子,但爷爷去世的时候,指定的继承人却不是他。”
“我自然是知道的。”
胖子的声音听起来很恭敬:“殿下也从来不曾贪恋过李氏族长的位置,他所想要掌握的,是天都炼狱。李老去世之前,确实是让陛下您暂时掌管李氏,但李氏是李家人的李氏。华武如今已经是李氏最后一位嫡系血脉,李氏不交到他手上,还能给谁?如果李老知道华武出生的话,必然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天都炼狱,东皇宫,这么大的两份基业,不交给华武,李氏的人如何心服?这么大的基业,不交给华武,难道一直要让外人掌管吗?”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这个胖子。
李华章脸色变幻,欲言又止,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天澜似乎被气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叫华武的孩子今后不禁会继承天都炼狱,朕也要把东皇宫交给他,对吧?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这不是我的意思。”
胖子轻声道:“而是李氏确实需要一个合理合法的继承人,华武现在是唯一的人选。相信李老在天之灵,也会同意由华武掌管天都炼狱和东皇宫。陛下对李氏的贡献不可否认,我们也感激陛下为李氏做出的贡献,还希望陛下可以再接再厉,今后好好培养华武,这样他才能完全接手东皇宫和天都炼狱的一切。”
好吧,这不止是让自己把现在所有的家产拱手让人,还要让自己倾尽全力的把夺自己家产的人培养出来。
李天澜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耍嘴皮子向来都不是他的强项。
“荒唐!”
阴沉的低吼声中,沉默着的李华章忍无可忍站了出来:“左客卿,不了解李氏的状况,就不要随便说话。东皇宫是天澜的东皇宫,是他整合了多方资源才有的基业,凭什么要华武接手?他打造的局面,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巧取豪夺的,而且你凭什么说华武接手东皇宫?天澜是李老临终时指定的李氏继承人,而不是什么暂时掌控李氏。
东皇宫,李氏,天都炼狱,本该是他的。李氏即便有少主,也该是天澜确定人选。”
李华章冷冷的盯着被称呼为左客卿的胖子,声音愈发冰冷:“而且,左客卿,你只是天都炼狱的客卿而已。不是李氏的客卿,我们李氏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了?”
第七十一章:谈(中下)
李天澜有些意外的看了李华章一眼。
对于这位表叔,因为他当年离开的早,早已没什么深刻的印象,自然也无法判断他的立场,可此时对方的态度却极为明确,显然是立场鲜明的选择了站在他这一边。
李天澜又看了看簇拥着李华章的人群。
十来个人,在天都炼狱里算不上什么大规模的团伙,但其中几个,李天澜却是极为熟悉的,看到李天澜看过来,几人微微点头,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笑意。
“李参谋,李老去世时,华武少主还不曾出生,所以李老才选择让东皇陛下暂时掌控李氏。”
胖乎乎的左客卿深深看了李华章一眼:“我还是那句话。李氏,是李家人的李氏,自然应该有李家人来继承。现在李氏一分为二,变成了东皇宫和天都炼狱,这绝对不是李老想要看到的局面,如果他还在,必然也会很希望华武少主可以慢慢的整合天都炼狱和东皇宫的力量,重新让李氏强盛起来。”
“我是李家人。”
李华章声音冰冷道:“但谁不知道,李氏如今的势力主要集中在天都炼狱。东皇宫,是天澜打下来的基业,他们的主体是轮回宫,跟李氏有什么关系?左客卿,你将华武看成是天都炼狱的少主,我可以理解。但李氏是天澜的李氏,东皇宫也是天澜的东皇宫,我们不争论华武有没有继承李氏的资格,最起码,他没有继承东皇宫的资格。”
“笑话!”
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在人群后方响了起来。
李天澜微微挑眉,嘴角扬起了一道几乎很难被人察觉到的弧度。
来了。
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看看天都炼狱现在到底都是些什么样的牛鬼蛇神,这样的人,出来的越多越好。
一名看上去接近六十岁的老人在分开的人群中走了出来,冷然道:“东皇宫中难道没有李氏的力量?东皇宫的根基,就是李氏铺开的,后来的轮回宫加入,确实是因为东皇陛下。”
老人声音顿了顿,直视着李天澜的眼睛,微笑道:“陛下,我斗胆问一句,您现在,是不是认为自己已经不属于李氏,只是东皇了?”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他。
眼前的老人跟那位左客卿看起来一样,但却又完全不同。
后者站出来时眼神坦然。
而眼前的老人却是眼神闪烁,明显带着其他的算计。
“你是谁?”
李天澜直接问道。
“代号天狗。”
老人微笑道:“承蒙李狂徒殿下看得起,本人五年前加入天都炼狱,现在是天都炼狱的参谋长。”
“所以,你并非出自李氏?”
李天澜声音冷淡。
“天都炼狱就属于李氏,我属于天都炼狱,自然也属于李氏。”
天狗笑眯眯道:“就是不知道东皇陛下现在是不是还承认自己李氏一员的身份?”
“朕自然属于李氏。”
李天澜冷笑起来。
李华章在一旁微微皱眉,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天狗点了点头,声音温和道:“陛下承认就好,您自然是李氏的一员,但却不是李家的一员,不知道这一点,您承不承认?”
人群中起了骚动。
李天澜皱了皱眉。
天狗似乎完全放松下来,冷笑道:“这一点,我跟李狂徒殿下谈起过,陛下曾经以李老嫡孙的身份自居,所有人都把您当成李氏的少主,所以您才有现在的地位。换句话说,我们所有人都认为李狂徒殿下是您的亲生父亲。”
“可是事实上呢?李狂徒殿下亲口告诉我,您和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李老只有殿下一个儿子,但陛下您不是殿下的儿子,那么您算是李家的人吗?”
人群里的骚动诡异的平静下来。
这件事情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特别是对于天都炼狱而言,这是公开的事情。
东皇宫如日中天。
而天都炼狱这两年却难掩颓势。
为了稳定自己的地位,李狂徒早就将这件事公开了。
这同样也是让一些李氏老人心向李天澜但却又留在天都炼狱左右为难的原因之一。
李天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天狗,似乎无力反驳。
天狗的笑容逐渐扩大,那张已经有了些皱纹的老脸上,表情逐渐变得有些戏谑。
他相信李天澜今日不敢杀他。
如果是在他刚出现的时候,李天澜突然出手还是有可能的。
可是现在他已经点名了李天澜的身份。
他是李氏的人,但却又是李家的外人。
在这个前提下,李天澜杀了他,只会是让人觉得他恼羞成怒,甚至会犯众怒。
最关键的是,现在李狂徒已经死了。
李狂徒如果活着,天狗自然不敢站出来说三道四。
可现在李狂徒已经死了,天狗站出来,就成了全力维护李狂徒遗孀和幼儿的英雄,这个身份,也足以让李天澜不敢杀他。
站在这个立场上,李天澜一旦杀他,就再也别想收拢天都炼狱。
他站出来维护凤凰和李华武的利益,就是在维护李氏的利益,眼下所有人不管具体立场如何,真正希望李天澜杀死李华武的,绝对没几个,甚至李华章都不会同意。
他能勉强接受李天澜杀死李狂徒已经很不容易,而且双方敌对,有生死,也算是自然,可李华武只是一个两岁的孩子,而且是李氏血脉,现在他点明李天澜是个外人,这些人又怎么可能容忍李天澜杀李华武?
只要李天澜动不了李华武母子,那就动不了他天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左贤是一样的,但却又是完全不一样的。
左贤只是天都炼狱的一客卿,这个身份不低,但也不能说太高,只能算是天都炼狱的高层,是核心一员而已,他站出来维护李华武母子,甚至胆大包天的将东皇宫当成是李氏的一部分,是以进为退,他对李狂徒极为忠诚,所作所为,无非是竭尽全力保住天都炼狱的利益,东皇宫他自然不会要,他想的只是尽可能的保住天都炼狱的一小部分核心利益,让李华武今后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而天狗则是天都炼狱的参谋长,这是天都炼狱绝对的核心高层,权力地位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前五,论实力,比起黎明,天狗也丝毫不差,他维护李华武母子,也可以说是以进为退,但他想要的,却是保住整个天都炼狱。
李天澜的身世天都炼狱谁不知道?
左贤自然也知道,但他知道,却没有说。
而天狗却是直接挑明了这一点。
仅仅是这一点上的不同,就已经可以看出两人的动机完全不同。
前者真的是为了护主。
而后者,则是营造了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局面之后去争夺利益。
天狗脸上戏谑的表情愈发明显。
今天的局面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片大好,如果他不把握住的话,他都怕自己会被天打雷劈。
“据我所知,陛下只是李老当年收养的一个孩子。”
“李老当年教陛下武道,养育陛下成人,也是真心的希望陛下可以帮助李氏崛起。”
天狗笑了笑,继续道:“很多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但同样有很多事情,大家却是不清楚的,李狂徒殿下生前跟我谈过很多,今天,我就跟大家聊一聊李老。”
“李老为了让李氏重新崛起,当年做了三手安排。”
“第一手安排,自然是陛下,他将陛下留在身边,将李氏所学倾囊相授。”
“而他的第二手安排,就是天都炼狱。他不断的安排李氏的老兵假死脱身,加入天都炼狱,才有了现在的安排。”
“现在我们要说的,是第三手安排,李老当年暗中收养了一个义女,同样将包括剑二十四在内的李氏所有绝学都传给了她,并且多年来一直跟她保持隐秘的联系,同时李老也将李氏当年的一部
分财产暗中交给了这位义女。”
“关于这一点,除了李老和那位义女之外,这件事情只有李狂徒殿下清楚他这位义妹的存在。”
“他们兄妹两人感情是极好的,虽然见面不多,但志同道合,而且都是天纵之才。”
“当年那位义女掌管着李氏的部分财富,又得到了李氏的武道真传,加上自身天资出众,很顺利的进入了无敌境。”
天狗笑了起来:“进入无敌境后,那位义女成立了一个势力,同样又在明面上成立了一个基金。”
人群里,不少天都炼狱的精锐脸色已经逐渐变了。
天狗清晰的声音继续回响着:“大家应该都想到了,那个义女,就是轮回宫主。她成立了轮回宫,同样也在明面上成立了盛世基金。”
“事实上,如今的东皇宫,一切都起源于李氏。李狂徒殿下跟轮回宫主兄妹二人的感情是很好的,这一点早已有过证实,大家不要忘了,天都炼狱能顺利出现在黑暗世界,并且当初可以占据东岛,就是因为轮回宫主掀起了天都决战。”
天狗的话掷地有声。
古怪的气氛在天都炼狱内部不断蔓延。
有人若有所思。
有人一脸错愕。
有人恍然大悟。
有人将信将疑。
天狗的笑容愈发从容,对于这一切,他早有预料,他所说的一切也都能在缺少关键性证据的情况下自圆其说,比如轮回宫主确实懂得李氏的剑二十四,甚至她的武道就是剑二十四。
再比如天都决战从现在看来,确实就是轮回宫在帮助天都炼狱正式入世。
这些都可以解释。
至于真相如何,重要么?
李鸿河死了,不会否认他。
李狂徒死了,也不会否认他。
轮回宫主也死了,更不会否认他。
没有了这些关键性的人证之后,李天澜又能拿什么否认他?
而且堂堂东皇,会跟他争的面红耳赤脸红脖子粗?
怎么可能?
世界神榜第一,天下无敌,这样的强者,肯定是不屑于跟自己争论的,但现在的情况下,他又不好出手杀了自己,这样的僵局之下,李天澜最好的选择,就是暂时离开。
天狗向前走了两步,眼神中带着无法掩饰的得意。
只要李天澜离开,他今天就会成为守护李华武母子的英雄,他身为天都炼狱的参谋长,在天都炼狱自然有自己的势力,而李天澜今日想走,为了保全自己的颜面,必然会带走以李华章为首的那一批忠于他的人。
破晓和黎明已经重伤。
天都炼狱内部乱成一团。
这是天狗最想要的。
他只等李天澜离开,然后就会用尽一切方式杀了破晓。
重伤的黎明不足为虑。
接下来,他就会用天都炼狱的力量来宣扬轮回宫主和李狂徒的‘兄妹情义’,继而宣扬李华武才是李氏的正统。
让李华武继承东皇宫是不太可能的,再怎么样,李天澜也不可能是毫无脾气的泥人,但只要占据了这个正统的地位,天狗起码可以保证能够留下天都炼狱,现在的天都炼狱,再怎么落魄,也是超级势力的底子,代表着其他人无法想象的权力和财富,只要他可以掌控天都炼狱,他就会成为黑暗世界最有实力的人之一,到时候如果能够在逼着东皇宫让出一部分势力,那就更好了。
天狗的目光突然间变得无比火热。
他的眼神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凤凰。
凤凰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呆呆的站在原地,那张成熟而绝美的脸庞上带着一抹无法掩饰的哀婉与柔弱。
天狗的目光扫过了凤凰的脸庞,扫过了她曼妙的身体曲线。
只要今天一切顺利,那天都炼狱就会是他的,这位极有味道让自己暗中垂涎不已的主母,也会是他的,只要他稳定了天都炼狱,他就会在第一时间进入她和李狂徒的卧室,在他们两人的床上完全占有征服这位漂亮成熟的主母。
天狗目光转动,落在了李天澜的身上,微笑道:“不知道陛下对于轮回宫的友善有没有过疑惑,但无论怎么样,这就是真相。李氏的一切,华武少主可以全部继承,包括东皇宫,因为那本就是李氏的一部分。”
李天澜怔怔出神。
愤怒?
这种情绪还真没有。
要不是李天澜接触了一些盛世基金的资料的话,也许天狗这些话他还真就信了。
爷爷的义女?
李狂徒的义妹?
轮回宫的一切跟李天澜没关系?
天方夜谭匪夷所思一派胡言胡说八道。
全世界除了军师之外没有人能够真正的了解盛世基金。
这完全是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财富帝国,暴露在外面的,只是冰山一角。
而这冰山一角,看起来确实是在轮回宫并入东皇殿后才写上了李天澜的名字,可是更多隐藏在暗中的财富,那些各大集团中秘密收购的股份,所有的一切别人查不到的秘密,李天澜才是真正的主人。
自始至终都是。
没有所谓的转让。
从最开始,轮回宫主那些那些利益的时候,在那一份份秘密合同上,写下的就是李天澜的名字,而不是李氏。
同样,在很多地方,轮回宫主也留下了许多专门针对李氏的陷阱,她显然考虑到了李狂徒的存在,这些陷阱,就是针对李狂徒和李氏力量的,在轮回宫主的计划中,如果李天澜真的在跟李狂徒的斗争中失败的话,李天澜即便武道全废,但只要活着,利用这些陷阱,就足以给李氏在吞并盛世基金时造成难以想象的巨大麻烦。
这其中的用意,不言而喻。
所以李狂徒和轮回宫主兄妹情深?
这还不如说古行云是王天纵失散多年的亲弟弟来的可信。
而且退一万步说,即便这些东西都没有,当天都炼狱和东皇殿同时存在的时候,盛世基金选择了李天澜,而不是李狂徒,只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天狗的说法不攻自破。
李天澜懒得废话,只是看了天狗一眼,淡淡道:“还有谁跟这位参谋长一样,也是这么认为的,站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一阵沉默之后,又有几个人走了出来。
人群更加沉寂。
走出来支持天狗的人不多,五六个,但却都不是无名之辈,全部都是处在天都炼狱各个关键位置上的人。
这无疑就是天狗的班底。
李天澜发现这几个人他一个都不认识,可以确认不属于李氏的老人,内心微微一松。
天狗向前一步,微微躬身,轻声道:“感谢陛下为李氏的奉献,现在,请陛下归还东皇宫。我们会辅佐华武少主掌控一切,陛下放心就是。”
明目张胆的夺权。
李天澜看着天狗背后的人群。
没什么人明确的支持这个小团队。
但很多人在接触到李天澜目光的时候,却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
其中还有不少李天澜很熟悉的李氏老兵。
李天澜明白了天狗的依仗。
或许是在天狗这些人心中,自己今日来,是为了收服天都炼狱的,不是来杀人的。
毕竟在他们心中,李狂徒已经死了,在杀其他人已经没有意义,反而会让这些李氏的老人寒心。
所以天狗等人才看似不怕死的站出来,叫嚷着夺权,实际上是为了保持天都炼狱的以进为退?
而李氏的这些老人...
李天澜沉默着。
他大概可以理解他们的沉默。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能说是背叛。
天狗胡扯了很多,但起码有一点是真实的。
那就是他虽然叫李天澜,但是真实的情况是,他并不姓李。
他不是李鸿河的孙子,不是李狂徒的儿子,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他确实是李家的外人。
一个姓氏有多么的重要?
当年叛国案突兀爆发的时候,李氏内部人才济济高手如云, 毫不夸张的说,李氏营地里的每一个人,如果透露出要改换门庭的意思,谁都不难找一个其他的出路。
但这些人却自始至终都没有,他们跟着李鸿河离开了幽州,离开了中洲最高的舞台,忍受着二十多年的苦难折磨,有人假死脱身,但同样也有很多很多人,都真的死在了那条边境线上。
这一切是为什么?
就是为的这一个李字!
李天澜是李鸿河孙子的时候,所有人都将他当成是少主,当成李氏未来的希望,在李鸿河的意志之下,他们甚至愿意为了他而站在李狂徒的对立面。
可现在呢?
他的真实身世还没有暴露出来。
但李狂徒已经表态,说李天澜跟他毫无关系。
在这样的局面下,李天澜和李狂徒毫无关系,也就意味着他和很多人心中的那个李氏,毫无血缘关系。
有人可以接受这一点,选择遵循李鸿河的意志站在李天澜身边。
这样的人,东皇宫有一部分,天都炼狱,以李华章为首的也是一部分。
而其他的人...
他们不想选择李狂徒,尤其是在李狂徒选择跟古行云合作之后。
可是他们同样也在纠结李天澜的身世问题。
所以此刻面对李天澜,他们只能沉默。
“火云大叔,你也认同天狗的看法?”
李天澜开始直接点名,他的视线落在了一个独臂的中年男人身上。
这是李天澜极为熟悉的一名李氏老人,只是比李天澜早一年离开边境营地,跟他关系极好,相比于李天澜对李华章有些淡漠的印象,对于这位火云大叔,李天澜心里有着更多值得怀念的东西。
小时候他吃的第一只烤地鼠,就是这位大叔送给他的,在那片营地里,那已经是极为难得的美味。
火云嘴角动了动,有些苦涩。
“你的老师如今在雷基城,最近要回来了,不打算跟我回去见见他吗?”
李天澜继续问道。
火云大叔是火男的徒弟,很多人都清楚这一点,他当年本来也打算走火男的那条道路,以燃火境冲击无敌境,但叛国案后,火男被囚禁于荒漠监狱,心灰意冷之下,火云入了惊雷境,后来在边境某次战斗中受伤,失去了一条手臂,已经彻底无望无敌境了。
但当年那份情义,他总该记得。
“天...”
火云大叔苦笑一声,似乎是想要叫他的名字,但话一出口,他还是叹了口气,沙哑道:“陛下,你到底姓什么?”
“重要吗?”
李天澜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柔和:“朕从小到大都是在李氏长大,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李老永远都是朕的爷爷,朕就是李氏的人,也是李氏的当代族长,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火云喃喃道。
李天澜沉默了一下,轻声道:“如果大叔非要一个答案的话...”
“从血缘关系上来说,朕应该复姓东城。”
他突然愣了一下。
事到如今,他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却一直回避这一点, 以至于他到现在都只是知道自己的姓氏,却不知道自己在东城家族到底叫什么名字。
东城...东城...
东城家族...
东城如是?!
火云愣了一下,他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隐约之中,他似乎知道了李鸿河当年的打算。
天狗明显也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沉声道:“陛下既然已经承认自己不姓李,那如何做李氏的族长?东皇宫如何我们可以慢慢讨论,但天都炼狱是李氏的天都炼狱,如何能交给东城家族,又如何...”
“朕跟前辈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插嘴?”
李天澜冷漠的看了天狗一眼。
天狗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随即咬牙站在原地,冷声道:“陛下果然霸道,但我身为天都炼狱的一员,难道连开口的权力都没有吗?陛下今日来此,想要征服天都炼狱,无论如何,我天狗第一个不服气!”
“征服天都炼狱...”
李天澜喃喃自语了一声,随即突然笑了起来。
他看着天狗,眼神中的温度一点点的降低,越来越冷:“是谁告诉你,朕今日来,是征服天都炼狱的?”
不安毫无征兆的从天狗内心升腾起来。
他猛然抬起头。
视线中,是李天澜没有半点表情的冷漠脸庞。
“朕今日来...”
李天澜声音顿了顿:“是来杀人的!”
剑气涌动。
以天狗为中心,方圆数米内的空间瞬间凝结。
原本以天狗为中心的小团队彻底被剑气笼罩,一个不少。
剑气没有任何征兆的延伸着,却将刚刚开口的左贤漏了过去。
天狗几人脸色巨变,几乎本能的全力爆发。
幽蓝色的电弧在剑气中闪耀了一瞬。
“哼!”
李天澜冷哼了一声。
围绕在几人身边的剑气陡然旋转。
无声无息。
闪烁的电弧彻底熄灭。
眼神中全部都是悔恨的天狗张了张嘴:“陛下饶...”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层层叠叠的剑气已经如同一道又一道的流光在每一个人身上划了过去。
身体被悄无声息的撕裂。
鲜血喷涌出来。
密集的剑光不断飞旋。
尸体碎块和鲜血还没落地,就已经被无穷的剑气完全搅碎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粉末。
红色的粉末落在了地上,一片殷红。
全场寂静无声。
在所有人都还没回过神来的情况下,李天澜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同时也让李狂徒看看,现在的天都炼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凤凰的身体猛然一震,抬起头来看着李天澜,声音嘶哑道:“你说什么?”
“天澜,狂徒没死?”
李华章也反应过来,急促的问了一句。
“他还活着。”
李天澜点了点头:“如果我不说他死了的话,怎么能看到今天这出好戏?”
心情大起大落。
人群愈发沉寂。
李天澜又看了火云一眼,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所有的李氏老人:“从血缘上来说,朕确实是李氏的外人,但如是却是爷爷的亲生孙女,也是李狂徒的亲生女儿。你们可以去东皇宫找李狂徒,问一问是不是这样。”
“我和爷爷一样,看不起李狂徒。但这人的骄傲和偏执,多年来却一点没变,起码他还要脸,你们可以问问,如是是不是他的女儿,也可以问问,他是不是真的跟轮回宫主【兄妹情深】。”
李天澜的身体缓缓升空:“爷爷不认可李狂徒,李氏的未来,也与他无关。但如是是朕的女人,她的身体如今正在慢慢好转,今后朕和如是的孩子,自然会是李氏的继承人,也是李氏未来的族长。”
天都炼狱的总部里,封锁了这片天空的那道剑气无声无息的消散:“朕言尽于此,天都炼狱今日起恢复自由,你们可以自由选择立场,选择回东皇宫的,依旧是朕的叔伯阿姨,站在东皇宫对立面的,今后就是朕的敌人了。”
他的身影在空中向前一步,瞬间消失。
下一秒,李天澜的身体出现在了天都炼狱中心别墅的卧室里。
宽大的卧室中萦绕着幽幽的女子体香,似乎是凤凰的味道。
而大床身边的一架小床中,正熟睡着一个看上去只有两三岁的幼儿。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这个孩子,眼神无比平静。
他向前一步,伸出了手指。
第七十二章:谈(下)
手指即将落下的瞬间。
有些狭窄的房间里,突兀涌动的精神力量轰然爆发成了纯粹而凌厉的剑气。
剑气密密麻麻,锋芒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蔓延着,茶几,座椅,餐桌,茶水彻底爆碎,水花在空中飞溅出来,一时间仿佛房间里每一样东西都成了剑,全部冲向了李天澜。
“你他妈想干什么?!李天澜,你敢动华武一下,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暴躁而压抑的怒吼声在房间里回荡着,李狂徒的身体随着飞射的剑气同时扑了过来。
李天澜的身体动了动。
房间里响起了一声轻微的文明。
一片透明的空气漩涡以李天澜为中心飞速旋转,从后方冲射过来的剑气全部刺进了漩涡之中,变成了漩涡的一部分,透明的漩涡扩大,边缘处狠狠撞在了李狂徒身上,直接将他的身体扫飞出去。
不断扩大的漩涡笼罩了小半个房间,也笼罩住了站在李天澜身边的李华成。
身体狠狠撞在墙上的李狂徒脸色惨白,但却又瞬间涨红,死死的盯着李天澜,表情扭曲,带着滔天的怒火。
“看看,你看看,他急了。”
李天澜指了指李狂徒,对李华成开口道。
李华成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眯着眼睛,静静的看着面前亮着的屏幕。
巨大的屏幕清晰明亮,将屏幕另一端的卧室完美的呈现在几人面前。
屏幕里还有一个李天澜,此时他正站在婴儿床前,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熟睡中婴儿的脸庞。
只有两岁多的小孩子迷迷糊糊的动了动,翻了个身,却没醒过来,而是在睡梦中伸出了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抱住了李天澜的手指。
屏幕内外,两个李天澜的嘴角同时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你我恩怨再怎么复杂,我也不至于对一个孩子出手,你紧张什么?”
李天澜缓缓转身,看了李狂徒一眼。
李狂徒冷哼一声,勉强站了起来。
他的身体状况极差,在雪国乱局中受到的重伤一直不曾恢复,北海决战更是重伤加重伤,后来又参与了围攻李天澜那一战,如果不是他被俘虏之后轩辕无殇亲自出手的话,现在李狂徒甚至都不会清醒过来。
被俘虏已经一个多月的时间,李狂徒一直在试图恢复伤势,效果自然是有的,但随着刚才那一次勉强出手,伤势顿时又再次加重。
“你想怎么样?”
李狂徒看着李天澜的眼睛问道。
李天澜的表情很平和,眼神似乎很深邃,又似乎很空洞。
只是看现在李天澜的表情的话,他什么都捕捉不到,如果不是他也对剑二十四极为熟悉的话,李狂徒现在甚至都不能肯定留在东皇宫的只是一道剑气分身。
轩辕城,天都市。
两个城市相隔数百公里。
李天澜的本体去了天都炼狱,可剑气分身却依旧能在东皇宫内活动,最夸张的是双方明显彼此相通,也就是说,这里发生的事情,李天澜的本体知道,他的每一句话,都等于是李天澜隔着数百公里的距离用这道剑气分身跟他交流。
这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不是纯粹的武道可以解释的东西,别说他还没有突破,即便李天澜真的进入到那个至高无上的境界,也没可能做到这一点。
而现在本体和分身距离如此遥远但却还能互相连通,唯一的解释,就是因为无情,或者说是轩辕锋在这里。
无情的能量已经见底,但毕竟不是一点都没有,它剩余的能量足以激发剑身之上的活性,继而承载李天澜的剑气,形成一道特殊的剑气分身。
而能做到这一步,也证明了轩辕锋和李天澜已经不能说是单纯的人与剑的关系。
一人一剑之间的羁绊在不断加深,现在的轩辕锋,几乎已经完全可以说是李天澜身体的一部分了。
李天澜拿起遥控器,关掉了面前的屏幕。
数百公里外的天都炼狱,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除了李天澜之外,李狂徒和李华成再也看不到了。
李狂徒内心微微一沉。
“我想怎么样,难道我表现的不够清楚吗?”
李天澜声音平静道:“我要天都炼狱。现在我可以放你走,回到天都炼狱总部后,宣布天都炼狱正式并入东皇宫,天都炼狱的整体编织会保留,我只抽一部分核心人员进东皇宫,从今以后,你可以成为东皇宫的第一副宫主,同时今后天都炼狱
依旧归你领导,东皇宫平日里不会干涉天都炼狱的发展,但需要的时候,天都炼狱要以我为主,以东皇宫为尊。只要东皇宫存在一天,天都炼狱这个名字就会存在一天,你死之后,华武会完全继承天都炼狱,并且保持较高的自由度。”
顿了顿,李天澜继续道:“我不太喜欢弯弯绕绕的东西,也不喜欢谈判。但知道你的存在后,就一直想跟你谈谈,之前不见你,就是在晾着你,希望你能冷静下来,你我之间,也没必要玩什么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把戏,条件我给了,这就是我的底线。爷爷临终前让我掌管李氏,我就有义务把李氏所有的力量掌握在手里。天都炼狱必须并入东皇宫,就按我说得来,你在说其他,我不答应。我能做主的,就是我告诉你的这些,也是东皇宫今后的格局。”
在李狂徒的沉默中,李天澜简单的总结了一下:“若我是中洲,你就是北海。”
这就是李天澜的态度,清晰明确,没有半点余地,咄咄逼人,但却也给了李狂徒足够的空间。
他要的是李氏的完整,要征服天都炼狱,征服李狂徒。
但他也不会过多干涉天都炼狱内部的事务,给予天都炼狱高度的自由,但名义上,天都炼狱必须属于东皇宫,成为东皇宫的附属势力,而且在必要的时候,也就是面外敌的时候,天都炼狱要跟东皇宫一致对外。
就相当于如今中洲与北海行省的关系。
只不过这些条件一一罗列出来的时候,东皇宫给天都炼狱的限制要比起中洲给北海的限制多一些,但多出来的这些,是为了更好的掌控天都炼狱。
换句话说,只要天都炼狱是以李氏为主,以东皇宫为主,那天都炼狱就是高度自由的。
这个条件,李天澜自觉已经仁至义尽,而且各方面的条件也很成熟。
东皇宫已经完全发展起来,现在是属于东皇的时代,铺开在东皇宫每个人面前的,是一副锦绣江山般的画卷,中洲,天南,东岛,欧陆,美洲,时间在流逝,东皇宫的阴影会随着时间弥漫到全世界,这样的东皇宫,无论是影响力,人才储备,高端战斗力,财富还是情报渠道,都已经完全压制了天都炼狱。
而李天澜自己则已经登顶神榜,那次围攻也充分说明了李天澜的个人战斗力完全超越了李狂徒,纵观李氏数百年的李氏,李天澜现在都可以说是最强的一位族长。
而且他现在已经抓住了李狂徒,掌握了他的生死,掌握了他孩子的生死。
这样的情况下,他给出李狂徒自己的条件,李狂徒如果还是不服,那么今后无论是什么情况,他基本都不会在改变自己的态度。
这就是李氏如今两大分支的最终谈判,李华成做见证。
而且李天澜也给出了并不难让人接受的条件。
包括他刚才跟李狂徒说的,天都炼狱加入东皇宫后的高度自由性,以及他在东皇宫的地位。
东皇宫的第一副宫主,完全就是李天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以李天澜的性子,既然给他这个职务,就不可能不敢给他他应该承担的责任,所以李狂徒根本不用担心自己在东皇宫会没有实权。
东皇宫如今的副宫主有三位。
圣徒,隐神以及离兮。
这意味着什么?
首先圣徒之前是蜀山的大师兄,蜀山四大剑主,如今虽然立场不同,但彼此私交极好,如今幻影剑主云沁曦就在天都炼狱,如果李狂徒愿意加入东皇宫,凭借云沁曦的关系,圣徒也不会主动跟李狂徒过不去,同理,李拜天也不会跟李狂徒过不去。
而中洲隐神司徒沧月多年前就是李狂徒的红颜知己,她现在选择站在李天澜这边,李狂徒加入之后,无论两人是不是能重新走到一起,往日的情分总是还在的,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司徒沧月也会一定程度上支持李狂徒。
离兮就更复杂了,她和李狂徒的恩恩怨怨足以写成一本书,可如果真的在同一个阵营的话,离兮不说会不会全力支持李狂徒,最起码也不会跟他过不去。
如此局面,可以说是一片大好,只要李狂徒肯来,带着天都炼狱,他根本就不用愁能不能在东皇宫站稳脚跟的问题,他可以迅速在东皇宫建立自己的威望,跟李天澜一起,齐心协力让东皇宫变得更好,让李氏超越过去数百年的最巅峰,创造一个崭新的局面。
东皇宫的高层不会跟他为难,有天都炼狱在手,加上本身的实力,他完全可以成为东皇宫中的超重量级人物,地位仅在李天澜之下。
最重要的,还
是李天澜没有跟他说,但他却通过屏幕听到的那个条件。
东城如是是他的女儿。
李天澜和东城如是今后的孩子会继承李氏。
如果说李天澜是外人,那东城如是生下的孩子,绝对可以算是李氏的血脉。
如此种种,李狂徒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狂徒沉默着,似乎是在思考。
可他的眼睛里却是一片沉寂。
李天澜耐心等了足足五分钟,才平静道:“答应还是拒绝?”
“你不会杀我,对吧?”
李狂徒突然笑了起来,他看了看一旁始终沉默着的李华成:“总统,他不会杀我,对不对?”
一直在默默旁观着的李华成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自然是要保住李狂徒性命的。
可这种话现在说出来,无疑等于是替李天澜做主了。
都到这种时候了,李华成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我们都懂的。”
李狂徒笑容逐渐扩大:“虽然我不知道外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知道总统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了,什么事情值得他这样?”
他看着李天澜,淡淡道:“我自问还是有些价值的,所以如果没猜错的话,总统他是为我来的, 对不对?他想让你放了我?而你又不打算放我走,所以你们有了矛盾?”
李天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所以只要总统还在,就说明议会有用的到我的地方,所以你不敢杀我。”
李天澜还是没有说话。
今天他和李华成一起来看李狂徒,自然不是突然兴起,而是李华成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后第一次找他,并且认真的提起了要见一见李狂徒的请求。
有秦微白之前的提醒,李天澜自然明白对方这是要跟他摊牌了。
只是秦微白说这几日幽州会发生一些事情。
可是现在东皇宫却没收到半点消息。
李华成这次跟他摊牌,似乎有些突然。
不过李天澜已经做好了准备,而且也没拒绝他的理由,所以才跟李华成一起来到这里。
条件他给了。
时机也完全合适。
今后是敌是友,完全看李狂徒的选择。
他已经饶了李狂徒一命,现在又给了他最好的机会,如果他还不能把握的话,李天澜不认为自己还能做的更多。
“我拒绝。”
李狂徒看着李天澜,微笑道:“或许你给的条件很诱人,但这不是我想要的。这个世界上,有资格代表李氏的,只有我,哪怕我现在暂时不是你的对手,但代表李氏,你还不配。打不过你就加入你?如果我李狂徒是这样的人的话,也配不上今日的成就了。”
李氏偏执。
李狂徒已经不仅仅是偏执,而是彻底的极端。
李天澜深深看了他一眼。
李狂徒的眼神中满是执着,而这份执着的背后,还带着一抹仇恨。
李天澜自然不知道天都决战时那个叫华武的少年的陨落,也不想去知道了。
他知道的是现在的结果。
李狂徒选择了拒绝。
“不担心天都炼狱的总部?不担心你的女人和儿子?”
李天澜问道。
“有意义吗?”
李狂徒笑容不变,声音淡漠:“你杀他们,最好也杀了我。李氏自今日起,随我而灭,否则若我今日不死,你敢动他们一下...呵呵呵...”
“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整个东皇宫,除了你,还有谁是我的对手?”
李天澜点了点头:“你拒绝?”
“只有我才能代表李氏。”
李狂徒淡然道:“我拒绝。”
态度明确,没有余地。
李天澜点了点头,缓缓转身。
他看了一眼李华成。
李华成也在看着他,他的眼神有些放松,也带着些许的期待。
李天澜对他点了点头:“你们谈吧。”
他和李狂徒已经谈完了。
这也是他们唯一的一次正式谈话。
他给出了条件。
李狂徒选择了拒绝。
如此而已,简简单单。
李天澜缓缓走向门口。
即将出门的时候,他的身影顿了顿,平静道:“朕今日不杀你,但从今日起,你我便是敌人了。”
第七十三章:理由
房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微。
这说明李天澜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恼怒不甘的情绪。
简单的来,简单的走。
李天澜提出了条件。
李狂徒拒绝了他的条件。
李氏的未来,无数人,无数相关的家庭,黑暗世界的格局,难以想象的利益,李氏未来的道路,未来的局面。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最普通不过的买卖。
没有谈拢价格,于是就一拍两散。
干脆利落,没有惋惜,也没有愤怒。
惋惜或许有,但远不至于让人回头。
李狂徒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靠着墙壁沉默了很久,才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了一盒香烟,默默的点燃了一支。
透过缭绕的烟雾,视线里李华成的身影似乎有些模糊。
李狂徒突然笑了一下,淡淡道:“如今我是不是自由了?”
“没有真正离开东皇宫前,你就不算真正的自由。”
李华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微笑道:“你也坐,一直都想跟你聊聊,但始终都没机会,今天这个时机虽然不对,但场合很合适,安全,而且以天澜的性子,也不至于偷听我们说什么。”
李狂徒想了想,站起来坐在了李华成对面,吞云吐雾,沉默不语。
“我很好奇。”
李华成缓缓道:“为什么不答应天澜?说心里话,他提出的条件,是我不曾想到的。天都炼狱的自主性,东皇宫的第一副宫主,李氏未来的继承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骄傲,偏执,不甘心?
这些可以说是理由,但却都不是决定性的理由。
提出这个条件的,听到这个条件的,见证这个条件的,三人都很清楚这个条件到底意味着什么。
李狂徒一旦接受,那他这个东皇宫第一副宫主虽然是在李天澜之下,可天都炼狱却保持着相当不错的自主性,李天澜即便会抽走如今天都炼狱的一部分核心,但起码也要保证天都炼狱的正常架构。
也就是说天都炼狱的框架是不会变的,起码破晓,黎明,凤凰这三位顶尖高手会留下,长生,不死,森罗三殿的精锐力量也会留下,天都炼狱的一部分产业,情报机构同样也会留下。
李狂徒虽然成了副宫主,但却依旧可以完全领导天都炼狱,而李天澜虽然是宫主,可以一定程度掌控天都炼狱,但却也不能什么事情都干涉,而凭借着第一副宫主的职务和其他几位副宫主的身份,李狂徒不但能够掌控天都炼狱,同样也可以一定程度的掌握东皇宫。
什么秋后算账,被架空,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这种事情在东皇宫如今的形势下根本不可能发生。
李天澜提出的这个条件,其中每一个字,透露出来的都是满满的诚意,双方等于是在底线之上进行了一次资源交换,当李天澜可以一定程度上掌控天都炼狱的时候,李狂徒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掌控东皇宫。
这是真正的双赢,真正的相互融合,李氏重新合二为一,这是最好的局面。
而这一次的合并如果成功,无论天都炼狱还是东皇宫都会实力大增,对他们两人也都是有好处的。
在这种状态中,只要李狂徒放弃他现在的心思不去针对李天澜,李天澜就不可能再去针对他。
哪怕李狂徒再怎么看李天澜不顺眼,等就好了,李氏下一代的族长是李天澜和东城如是的女儿,是李狂徒的外孙,在李天澜和东城如是的姓名不太可能更改的情况下,孩子出生,给李狂徒的称呼可不是外公,很有可能是爷爷,而他真心加入东皇宫,李天澜能接受他,就算不叫他一声父亲,也会把他当成长辈来对待。
如此等到这个孩子上位,李天澜李狂徒两人的恩怨自然会烟消云散,同样,随着那个孩子上位,天都炼狱和东皇宫的纠结也就没了意义,李华武那一脉也可以自然而然的融入李氏,再也不分彼此。
只要李狂徒不把自己当外人。
那东皇宫就没有人会把他当成外人。
这样的结果,哪里不好?
可是李狂徒竟然拒绝了。
李天澜并不是一个侵略性很强的人,但李华成还是没有想到他会给李狂徒如此绝佳的条件,这完全是在李华成心中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毕竟事实谁都可以看到,东皇宫如今的实力已经远超天都炼狱,而李天澜说出来的这种条件,大概率只能是在双方实力持平的情况下才有可能提出来,而现在,已经全无必要。
现在李天澜硬要吞下东皇宫,硬起心肠让双方多死一些人,扔给李狂徒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客卿职务,似乎就已经是很不错的选择了。
可李天澜没什么迂回,在他已经完全占据上风,甚至掌控着天都炼狱生死的时候,给了李狂徒这种条件。
更让李华成想不通的,则是李狂徒竟然还拒绝了。
李氏偏执?
难道这种偏执,就是傻子么?
李华成看着李狂徒又抽了根烟,却没有给自己来一根的意思,摇摇头,自己也掏出了烟盒点燃了一支:“你应该很清楚,他不可能再有更好的条件了,总不可能将东皇宫宫主的位置让给你,这个他给不了,而给你的,就是最好的,这种诚意,你不会感觉不到,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
李狂徒的眼神中闪过了一抹极为复杂的光芒。
有太多的理由可以告诉李华成是为什么。
他深深吸了口香烟,雾气从他的鼻孔和嘴里缓缓喷出来,李狂徒笑了笑:“所以,他还是太年轻了,他带着你过来跟我谈,这里明明有三个人,可你不说话,他就把这次谈判当成了两个人的事情。”
李狂徒眯眼看着李华成:“我相信李天澜现在还没这个心机,有些事情,他暂时想不通。终究还是不够成熟,但你不会不明白吧?”
李华成默然。
“秦微白?”
李狂徒突然问道。
“我不知道。”
李华成摇摇头。
李狂徒嗤笑一声,他的声音有些冷:“祸国殃民,那个妖女该死!”
李华成哑然失笑:“妖女?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澜而已,不要说些许骂名,就算更多的东西,只要对天澜有益,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你恨她入骨,她何尝不是恨你入骨?你多次想杀她男人,难道还想奢
望她给你一个好下场吗?能遇到这样的女子,是幸运,也是福分,更是天命,当年你身边如果也有这样的女子的话,今时今日,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华成沉默不语。
这一刻他想到了离兮。
那个真正愿意放他放弃很多东西去守护的女人。
当年边境一战,李氏崩塌,成王败寇。
可如今回过头来在看,如果当时离兮全力帮他,而不是选择在最关键的时刻刺了他一剑的话,结果会是什么?
李狂徒深深呼吸,没有说话,脸色阴沉。
“如果我不跟天澜一起来,你会答应他的条件?”
李华成看着李狂徒问道。
这一刻他的眼神中似乎隐藏了很多东西。
李狂徒冷笑了一声:“如果我答应了他的条件的话,你会不会让我和天都炼狱活下去?”
李华成没有说话。
他安静的坐着,平静的像是一片汪洋。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对吧?”
李狂徒的语气里带着嘲弄:“总统,你我也算是同时代的人,我最春风得意那会,你刚刚起步,你平步青云的时候,我已经被人从云端打落到尘埃里,但对中洲,对你,我了解的远比李天澜要多。”
“中洲对你的评价大都是作风温和四平八稳, 这评价确实没错,但只是其中一面而已,关键的时候,你有多狠,你曾经的那些对手都很清楚,真正关注过你的人也都很清楚。”
“我加入东皇宫,天都炼狱和东皇宫合二为一之后,我和李天澜手上的力量岂止是翻倍这么简单?李天澜一个,我一个,林枫亭算半个,离兮,沧月,圣徒,破晓,军师,黎明,凤凰,清风,流云,云沁曦,李拜天,白幽冥...”
“李氏所有隐患都消除之后,把这份阵容摆出来,这是什么实力?”
“不要说现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在北海王氏的巅峰时期,我说的是有李氏的北海王氏那段时期,我们这样的阵容,北海挡得住吗?”
“这份阵容结合起来,意味着东皇宫和天都炼狱在黑暗世界将再也没有任何对手,意味着李天澜和我会在中洲特战系统真正做到一言九鼎,意味着我们可以瞬间统一天南,意味着我们可以直接夺回东岛,意味着我们可以直接征服北海。”
“这样的阵容放在你面前,你能睡得着觉吗?你拉拢江上雨,保住古行云,在这样的阵容前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
李华成脸色凝重的开口道。
“没有意义,就不能存在。”
李狂徒淡淡道:“不能存在的不是江上雨和古行云,而是我,甚至是东皇宫,说到底,是李氏。”
“以北海现在那位小族长的性子,接下来几年,应该是以稳为主。而且恕我直言,过去两年里,你和陈方青把他们折腾的不轻,陈方青死了,这怨念自然会集中在你身上,那小族长对你也没什么好感,他们未来或许会跟东皇宫产生冲突,但绝对不是站在中洲的立场上,所以你拉拢不到北海王氏。”
“而天都炼狱若是与东皇宫合并,整个中洲,甚至整个黑暗世界,你都找不到可以制衡我们的势力,更找不到有那个胆量站在明面上跟我们作对的势力。”
“江上雨和古行云的组合已经不弱,你最多也就是在拉拢一个王逍遥而已。”
“我如果伤势痊愈,能胜江上雨。古行云虽然棘手,但离兮也可以制衡他,王逍遥如果出手,望月弦歌不会坐视不理,莫莱德身份特殊,就算你敢让他光明正大加入中洲,东皇宫其他无敌境高手也能杀他,这样一来,李天澜等于没有对手,这种压力,就算是江上雨也承受不起。”
“而这样的现象一旦出现,也就证明天都炼狱和东皇宫合并之后的李氏已经失控,已经彻底脱离了中洲的控制,总统,我很了解你,你不会允许这一幕出现的。”
李狂徒笑了笑:“如果我真的答应,你会阻止,如果阻止不了,接下来大概就是中洲的整体力量全方位的对李氏出手。东皇宫会损失惨重,天都炼狱也会损失惨重,但说到底,整体削弱的,还是李氏,对吧?”
“那个傻小子终究太年轻了些,还不够成熟,对秦微白那个妖女也太过宠溺信任,所以他的底线,应该早就告诉过秦微白的。秦微白当然也没有辜负他那份信任,不过她终究不是李氏的人,也不想去懂李氏,那个妖女的眼睛里就只有李天澜一个,别的她都不在乎,这种心态,也会让她在任何关于李天澜的事情上走极端,她要的只是李天澜的万无一失,其他的,她根本不在乎。”
“李天澜提出来的条件很不错,我有同意的可能,我一旦同意,首先就要面对你和中洲的打压,不说别的,仅仅是这一点,在秦微白的眼里就是风险,所以她不想看到这一点。而且我曾经多次想杀她男人,她自然也容不下我,所以才有了今天你和那傻小子一起过来跟我谈的情况。”
“他现在气势正盛,如日中天,自然不会想这么多,啧,不够成熟就是这点好,年少轻狂,谁都敢怼,我们双方合并会引起中洲忌惮,他或许也不是想不到,但是懒得在乎,看吧, 这就是东皇的底气。”
“秦微白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最聪明的地方在于她在最大限度维护李天澜的同时,又能让李天澜不对她产生类似于我是为了你好的反感,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她没有去劝李天澜,而是让你和他一起来。”
“李天澜有些东西不在乎或者懒得看清楚,但秦微白知道我是明白的。面对中洲全方位的压制,呵,怎么斗?斗不过的,真撕破脸皮,我和李天澜勉强能活,中洲或许会元气大伤,但李氏终究是没了。那是我的李氏,我极端,偏执,但也胆小。李天澜天不怕地不怕敢做的事情,我能看清楚后果,所以我不敢做,也不敢答应他的条件。”
“秦微白可以看出这一点,所以当你和他一起走进这间房间的时候,那个妖女就已经知道现在的结果了,我拒绝李天澜,今后她想杀我算计我,也会变得毫无顾忌。”
李狂徒的声音慢吞吞的,但却无比稳定清晰。
李华成一直默默的听着,整个过程,他连续抽了两支烟。
一直等到李狂徒的声音消失,他才叹了口气,笑了起来:“所以你拒绝李天澜,某种程度上是在保护他?”
“我是在保护李氏。”
李狂徒声音冷漠。
在某些方面,他和李天澜一直都是有默契的。
比如他可以借助外力去对付李天澜,甚至跟江上雨古行云联手,但却从来不曾动过东皇宫分毫。
李天澜可以对他毫不留情,但从头到尾,至少在今天之前,他也不曾针对过天都炼狱的其他人。
在彼此的心里,对方的产业,都是自己未来的产业,所以双方都在默契的保护着这些,今日李天澜在天都炼狱虽然杀了几个人,但那几个人却没有一个是李氏的人,那只是天都炼狱的高层。
他可以跟李天澜你死我活,但在大局之下,却容不得其他人去算计李氏。
“我突然想到雪国的乱局。”
李华成微笑道:“如果早知有今日的话,当初在雪国,你还会不会借剑给李天澜?”
雪国乱局·审判日。
正是因为李狂徒借给李天澜的那一剑,才让李天澜以完美的剑意驾驭了李狂徒的剑气冲出了绝境,让审判日彻底落下了帷幕。
“会。”
李狂徒淡淡道:“当时的他可以说是丢尽了李氏的脸面,终究太难看了些。”
偏执。
李华成似乎彻底理解了这个词汇在李氏的含义。
他缓缓点了点头:“这就是你拒绝李天澜的理由?”
“这是你可以接受的理由。”
李华成平静道。
理由?
他如果想说,可以说出很多。
从最开始,他就不服李鸿河将筹码全部压在李天澜身上的做法。
在李鸿河的计划里,天都炼狱如今的一切,都是给李天澜准备的,而身为李鸿河的亲生儿子,李狂徒只是一个过渡人物!
如何心服?
临安庆云寺,玄玄子大师守护的那朵龙脉当初将他从死亡中重新拉回来,那凝聚着中洲气运的龙脉如果交给他的话,那在天都决战中,他的第一次出手足以横扫王天纵和北海王氏。
可龙脉最终还是被那个老秃驴给了李天澜。
如何心甘?
一个毛头小子,一个李氏的外人。
他凭什么?!
这是嫉妒。
李狂徒从来都不否认这一点,他就是嫉妒李天澜从小到大的一切,那本应该是他的才对。
所以他死死抓着手里的天都炼狱,想要抓住机会让那个占据了他一切的小子彻底消失。
李天澜入世了。
东岛的乱局开始了。
还没等他做什么,轮回宫已经堵在了天都炼狱门前。
所以天都决战从杀李天澜变成了跟轮回宫合作让天都炼狱顺利入世。
而这一切,因为轮回宫,因为一个即便是他见到了都觉得无比惊艳,一个在黑暗世界里号称女神的女人。
那个时候李狂徒就明白,哪怕他死死抓住了天都炼狱,但那个他一直嫉妒却又瞧不起的毛头小子也会凭借一个女人的力量重新在另一个方向站起来,继而变成他掌控李氏的最大对手。
李狂徒的失败就是因为女人。
李天澜的成功也是因为女人。
这反差如此明显,李狂徒如何能不妒火中烧?
还有他本来寄予厚望而且已经培养出来的第一个儿子。
死在了宁户的华武。
一些线索几乎已经指明了轮回宫,虽然没有证据,但李狂徒这种人又需要什么证据?
最重要的是。
加入东皇宫。
李狂徒不想。
不想,就不愿。
都是理由。
每一种都是理由。
而加入东皇宫,李狂徒是在想不出可以说服自己无视这些理由的借口。
“无所谓了。”
李华成笑了笑:“起码这个理由是真的,我确实可以接受。”
“所以?我自由了?”
李狂徒的声音有些木然。
“我会尽量争取。”
李华成声音平静道:“争取你的自由,这件事情,我有九成九的把握,今天就可以带你离开天都炼狱。”
他的声音顿了顿。
李华成看着他,没有说话。
“前提是,你能为我,为中洲做什么?”
“你很看好李天澜?”
李狂徒突然问道。
“确切地说,是成熟起来的天澜值得我看好。”
李华成的表情很认真。
“很奇怪,很矛盾,所以,你今日救我,其实是为了李天澜,我理解的没错吧?”
李狂徒突然笑了起来。
李华成眯了眯眼睛,直接默认了。
李狂徒是聪明人,而且足够成熟,有些事情,没有隐瞒的必要,因为根本就瞒不住。
“懂了。”
李狂徒点了点头:“我加入东皇宫,李氏会失去控制,完全失控,这不是你想要的。那么反之,肯定就是你想要的,所以你希望我继续跟东皇宫为敌,不,确切地说,是你希望我继续跟江上雨和古行云联手,这样我们三个,就能形成一股足以制衡东皇宫的力量。”
他盯着李华成的眼睛:“你救我,只是为了让李天澜今后杀我。你想让我成为李天澜前进道路上的帮他迅速成长起来的绊脚石?或者说,是磨刀石?”
“这是对李天澜的考验?”
李狂徒的笑容有些扭曲。
“你是个聪明人。”
李华成缓缓道:“答应还是拒绝?”
“我不做傀儡。”
李狂徒冷笑起来:“如果我离开东皇宫,我会整合我手中的一切力量,尽全力,不惜代价的杀了李天澜,拿回李氏的大权。在这件事情上,我不会有任何留情。如果他在我手中陨落,你会如何,杀了我?”
李华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漠道:“你们能杀了天澜,自然就证明了你们比天澜更有价值,为何要杀你?在我心里,你是他的磨刀石,但未必不能是刀。”
李狂徒看着他的眼睛。
迎着他的目光,李华成没有丝毫的退让。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狂徒才深呼吸一口,缓缓点了点头。
李华成转身走向房门。
同样的干脆利落。
他说:“等我消息。”
第七十四章:底气
东皇宫内的风轻柔而舒爽。
李天澜坐在阳台的桌子前默默的喝着茶,随意的欣赏着东皇宫内的风景。
起床晚了一些的秦微白将桌子上的果盘摆成了一个笑脸的图案,笑颜如花。
“很开心?”
李天澜轻声问道。
“是的啊,在你身边,只要你不欺负我,我每天都很开心。”
秦微白轻笑着伸出手,摸了摸李天澜的头发。
李天澜抓住她微凉细嫩的手掌,轻轻咬着她的手指,她白嫩纤细的手指沾染了些许的果汁,幽香,微甜。
李天澜整个人似乎都融化在了这种轻微的触感里。
他微微用力,将秦微白的身体拉过来,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另一只手无比自然的环住了她的腰。
秦微白笑了一声,从果盘里拿出一只草莓:“要吃吗?”
李天澜摇摇头,他和秦微白的饮食习惯完全就是两个极端,秦微白平日里喝的都是一种只有在靠近极地圈才会生长的特殊植物的露水,对环境,温度,光照,土地的要求都极为苛刻,东皇宫和林族如今都成立了这方面的实验室来培育这种植物,耗资不菲,但收获不大,这种植物目前在东皇宫能活,但秦微白不太喜欢,所以她的日常饮用都是在雪国或者雷基城那边空运过来。
一日三餐的话,在大部分工作量不大的情况下,秦微白的早餐一般都是一份不多但种类不少的水果,一块蛋清,半杯果汁,工作量大的时候,早餐会加一块小牛排和一小杯咖啡。
午餐一二两的米饭,小碗汤,几样口味清淡的蔬菜,基本见不到什么荤腥。
晚餐大部分时候是清粥,偶尔会吃一些她自己做的甜点。
而李天澜的饮食...
水果?蔬菜?那都是什么鬼?
一日三餐,从早到晚,肉肉肉,什么饮食规律调养肠胃全部都是扯淡,在吃这一方面来说,他不喜欢任何水果,唯一喜欢的就是吃肉,甚至连味道怎么样都不在乎。
秦微白拿着草莓咬了一小口,再次笑了一声,坐在李天澜腿上轻轻扭了扭腰。
“这么开心,是因为李狂徒?”
李天澜突然问道。
秦微白有些迷茫的嗯了一声,想了想,点点头:“有一部分原因吧。这个人,我很不喜欢,也不希望跟他
成为一家人,他能现在离开东皇宫,是好事。”
李天澜把玩着她柔顺的长发,没有开口。
秦微白安静吃着水果,动作很秀气,将手里的草莓吃完,她拿起湿巾擦了擦手,然后搂住了李天澜的脖子,柔声道:“你不开心?”
“算不上。”
李天澜摇摇头:“我给了他最好的条件,但是他拒绝了,没有谈拢,有些可惜。”
对于李狂徒,他没什么太复杂的想法,要说好感,自然是没有的,但要说反感,其实也不算多,他和他算是敌人,但李狂徒又是一个很偏执的人,这样的人往往都很纯粹,即便是为敌,他也不是那种能让人咬牙切齿恨不得弄死他的人物。
“毕竟是如是的父亲,如果有余地的话,我不想放他走,他今日离开东皇宫,今后只能是死路一条。”
李天澜轻声道:“而且,爷爷哪怕在不喜欢他,也不希望他走现在这条路吧。”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秦微白伸出手揉了揉李天澜皱起来的眉头:“天都炼狱那边怎么样?”
“近期应该会有一批人加入东皇宫,我回来之前已经说了我该说的,他们觉得我是外人,可以理解。但如是总不是,对于心里真正有李氏的人来说,我和如是的孩子继承未来的李氏,他们完全可以接受,这足以让天都炼狱的一部分人下定决心选择自己的立场。”
李天澜淡淡道:“东皇宫和天都炼狱的事情,我不想纠缠下去了,也没必要,等李狂徒回去,看看会有多少人选择来东皇宫吧,他们肯来,就是自己人。不肯来,那就是敌人了,我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中洲内部此时不宜动,那就先统一天南。我已经给李氏打造了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那把天都炼狱赶出天南的时候,他们就不能说我不讲情面。”
“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会支持你的。”
秦微白甜甜一笑。
李天澜点点头,想了想,突然道:“幽州那边有事情发生了?”
“嗯?”
秦微白有些疑惑。
“是你说的,幽州最近几天会有些事情发生,这样才能让李华成下定决心来找我。”
李天澜手指摩擦着秦微白纤细的腰:“李华成已经来了,可幽州,目前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事。”
秦微白想了想,笑
道:“可能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只是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当然,也有可能是李华成突然想通了也说不定。”
李天澜不再多问,伸手摸了摸口袋,却摸了个空,摇摇头,他拍了下秦微白的屁股:“去拿包烟。”
秦微白哦了一声,站起来走向客厅,身姿摇曳,慵慵懒懒,气象万千。
电梯悦耳的铃声响了一瞬。
电梯门打开。
李华成的身影沿着走廊的通道走进了阳台。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没有起身,只是点了点头道:“坐。”
李华成表情平和的在李天澜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谈的怎么样?”
李天澜问道。
他给了李狂徒选择,李狂徒没有接受,那他自然就不会在去用剑气覆盖那个房间,现在的他只是需要知道一个结果,无所谓他们谈判的过程。
“相谈甚欢。”
李华成笑了起来。
李天澜微微眯起眼睛,刚想说些什么,拿了烟的秦微白已经小跑过来,看到李华成,她微微愣了下,随即笑着打了个招呼。
“泡壶茶来。”
李天澜拆开香烟抽出一支,轻声道。
秦微白嗯了一声。笑道:“喝普洱?还是绿茶?”
“绿茶吧,浓一些。”
李天澜点燃了香烟。
李华成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现在坐在他对面的已经是李天澜的真身。
这才多久?他已经从天都炼狱回来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秦微白嗯了一声,又走了出去。
李华成看着秦微白离开的背影,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乖巧,温婉,听话 ,这样的秦微白,他还从来不曾见过。
笑了笑,李华成的声音有些感慨:“有些时候,连我都羡慕你的福气了。”
李天澜吸了口烟,没有回应他的调侃,直截了当道:“说事吧。”
李华成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沉默不语。
李天澜也不急,抽着烟,静静等着。
“李狂徒,今天我要带走。”
李华成沉默了将近一分钟,才缓缓开口道。
他的声音很淡。
但却底气十足。
第七十五章:考验
从李华成清清淡淡的声音里,李天澜感受到了一种近乎强势的自信。
这无疑是在摊牌了。
只是为什么会是在今天?
秦微白预测的本应该在幽州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
辽东的事情还在僵持。
盛世基金目前同样稳如泰山。
中洲大体的局面风平浪静,那为什么李华成突然会选在今日跟自己摊牌?
是过于看重李狂徒以至于耐心耗尽,急着把他捞出去完成大选前的布局?
又或者...
是因为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局面下,学院派内部发生了一些可以影响到李华成决策的事情让李华成下定了决心?
而这件事情,显然是现在不宜曝光出来的?
秦微白知道这件事情。
但却没有选择告诉他。
是因为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情反而会对东皇宫更有好处?
李天澜朝着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
视线中是秦微白窈窕曼妙的背影,轻灵优雅,看上去很愉快。
这女人又该被打屁股了。
李天澜弹了弹烟灰,看着李华成:“看来你们谈的确实很愉快。”
李华成笑了起来,轻声道:“他同意跟我走了。”
“他同意?”
李天澜突然冷笑起来:“总统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又或者说是忘记了什么?李狂徒现在是我的俘虏,是被关押在这里的囚犯。他同意跟你走?他的意志在这里有什么价值?我把他关在这里这么久,难道是一句他同意就能走得了的?”
他眯起眼睛注视着李华成:“你想带他走,不问朕的意见,先去问他,呵,东皇宫小门小户,总统果然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李华成垂下眼皮,表情不喜不怒,声音不咸不淡:“那我现在告诉你了,我要带他走。”
什么是强势?
什么是霸道?
这一刻,面对着这个在很多人心里都是没什么脾气的总统,李天澜第一次察觉到了一种近似于扑面而来的巨大压迫感。
“朕不同意。”
李天澜淡淡道,他歪了歪头,看着李华成,冷笑起来:“朕的态度摆在这里,不同意,我倒要看看,今日朕不点头,他李华成到底能不能活着离开东皇宫!”
李华成的身体悄然紧绷了一瞬。
他的嘴角向上勾了一下,似笑非笑
道:“李华成?”
“口误。”
李天澜不动声色道:“朕想说李狂徒的。”
“呵,口误。”
李华成淡淡的念叨了一声,这确实是一个可以解释的理由,但也可以说是李天澜心里就这么想的,心直口快之下直接说了出来,同样也可以理解为李天澜这就是在威胁。
大不了翻脸。
“我信了。”
李华成点了点头。
“这不重要。”
李天澜说道:“重要的是,朕已经说了不同意,你想试试强行带他走吗?”
“茶来了。”
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秦微白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走进阳台,将两杯茶分别放在了李天澜和李华成面前。
茶香与体香轻轻浮动。
李华成沉默了一会,才笑了起来:“何至于此?如果我真的想要强行带他走的话,现在他应该就跟在我身边了。”
李天澜面无表情的转动着茶杯,眼神冷漠。
“天澜,你应该很清楚,李狂徒拒绝加入东皇宫。在如今这样的局面下,你给出了如此丰厚的条件,但他却拒绝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今后也不可能加入东皇宫。”
李华成缓缓道:“既然如此,把他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总比把他放出去,让东皇宫多一个对手要好得多。”
李天澜淡淡道。
“听起来是这么回事。”
李华成笑着点点头:“但是你一直关着他,又如何能真正吞并天都炼狱?天都炼狱的很大一部分人都出自于李氏,他们心里或许会向着你,或许会向着李狂徒,但说白了,都是在左右为难,你押着李狂徒不放,就不担心天都炼狱,甚至是东皇宫里的李氏老人们有心结吗?”
“被关在这里,起码他还能活着。”
李天澜平静道。
李华成静静的看着他,问道:“你不想杀他?”
李天澜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
老实说,他没有想好。
不想杀李狂徒,是在今天之前。
他心中最好的方案就是他给李狂徒提出来的那个条件。
这也符合李氏绝大多数人的期盼。
东皇宫和天都炼狱在没有大规模冲突的情况下相互融合。
双方都各有所得,和和气气。
分裂的李
氏重新合一,以李天澜为首,李狂徒为辅,让李氏重新回到巅峰,继而开创出一个类似于北海王氏的王朝。
这是最好的结局。
但李狂徒没有接受。
他提出的条件好到了什么程度?
好到了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个条件能比他提出来的条件更好。
那就是让李狂徒成为东皇宫宫主,李天澜自退一步成为副宫主,将手里的一切全部都交给李狂徒。
除了这个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条件能比他给李狂徒的更好了。
好一点点的都没有。
但李狂徒没有接受。
那一刻的李天澜的心情很复杂,失望,愤怒,自嘲,最终变成了冷淡。
从他离开囚禁李狂徒房间的那一秒开始。
李狂徒在他心里已经不是想不想杀的问题。
对方没有接受那个条件,是骄傲也好,是偏执也好,是不知好歹也好,都无所谓了。
因为他们是敌人。
敌人,都是可以杀的。
对李狂徒,他自觉已经仁至义尽。
“所以你现在的理由不是理由。”
李华成淡淡道:“李狂徒的死活,你现在是无所谓的,只要他离开,你对他就不会再留丝毫情面,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不想杀他的顾忌。李狂徒之前在你心里或许很重要,可他现在选择成为你的敌人,那就没那么重要了,现在的他,只是你的敌人而已。”
“而已?”
李天澜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一句而已,就等于是让朕放虎归山,朕今天一点头,今后的李氏和东皇宫就很有可能会付出无数人的人命作为朕今天点头的代价?”
“东皇宫想要发展,有所牺牲是必然的。”
李华成声音冷漠。
“那朕至少可以选择减少一个敌人。”
李天澜冷然道。
“你选择不了。”
李华成毫不犹豫的面对着李天澜的锋芒,无比坦然:“我不同意,中洲也不同意。天都炼狱,李狂徒必须要成为你的敌人,换个角度,你可以把这当成是中洲对你的考验,也可以说是我对你的考验。”
“考验?”
李天澜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冷笑不止:“你凭什么考验朕?”
李华成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慢吞吞道:“就凭我现在是中洲总统。”
第七十六章:失守
沉稳,平淡,居高临下。
李华成平静的看着李天澜的眼睛,闪烁的眼神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深邃。
就凭我是中洲总统。
总统这个位置意味着什么?
各大集团你进我退,博弈平衡,议会之中同样也有刀光剑影,坐在总统的位置上,确实要面对来自于方方面面的压力,要懂的妥协,懂的平衡,有方方面面的限制。
可无论怎么说,这个位置,都是中洲权力的最顶峰。
在某些时候,李华成真的想要去做某些事情的话,那么所谓的压力和限制,都是可以忽视掉的。
当他开始将平衡放在脑后,让总统的意志完全展现出来的时候,中洲内外,李天澜,东城无敌,甚至是王天纵,都无力去真正抗拒这种意志。
因为这种意志代表着的是全世界最强的国家,代表着全世界最先进的毁灭性武器,代表着全世界最可怕的财富,代表着中洲的数百万大军,代表着可以压制一切的舆论。
只要李华成点头,中洲所有的资源都会成为他手里的武器,成为他手中的利剑。
是所有的资源。
如此锋芒之下,东皇宫,北海王氏,所谓的豪门,都如同烈日之下的飞雪,融化的悄无声息。
没有人可以强大到打败整个世界。
最起码现在没有。
巅峰如王天纵,无敌如李天澜,跟这种意志作对,最好的下场也只是能保证自己不死,而他们建立的势力,底牌再多,底蕴再深,都会在这种意志压下来的瞬间直接灰飞烟灭。
李天澜问李华成凭什么考验他。
就凭这个。
阳台上的气氛突然间变得无比压抑。
柔和而清爽的风无声无息的静止。
天地一片阴沉。
李华成放下茶杯,取了一根银色的特制钎子在果盘里挑起一块哈密瓜放进嘴里,笑道:“天澜,这个身份,能不能考验你?”
李天澜眯着眼睛,紧紧的盯着李华成,他的身躯完全紧绷起来。
李华成静静的看过去,可以清晰的从他的眼神里看到无尽的电闪雷鸣。
他突然笑了下,转头看了看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秦微白,微笑道:“秦总觉得, 我有没有资格考验东皇宫,考验天澜?”
秦微白上了茶后就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李天澜身边,不言不语,乖巧温婉,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存在感,但无论李天澜还是李华成都清楚,当话题陷入僵局的时候,秦微白绝对是最好的缓冲人物。
听到李华成的问题,秦微白笑了笑,柔声道:“总统自然是有这个资格的,这应该是我们的荣幸才对。整个中洲谁不清楚,能够通过总统考验的,都是人杰。如今的中洲议员,吏部的程希来部长就曾经在私下里说过,他能有今天,就是因为年轻时通过了几次您给他的考验。”
秦微白的声音不愠不火,不紧不慢,她的声音是极好听的,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是从容而优雅,清晰悦耳,可这话的内容落在李华成耳朵里的时候,却让他脸上的笑容猛地一僵。
就像是一把刀子,在他挺直了胸膛要跟李天澜分个胜负见个高低打算手段齐出的时候,悄无声息的顶在住了他的心脏。
中洲议员,吏部程希来。
这个在很多时候都极为低调从不显山露水的资深议员在学院派内部有着绝对举足轻重的地位。
整个学院方面都在程希来身上倾注了难以想象的心血。
程希来也不曾辜负学院方面的栽培,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这个位置上,几乎得到了所有集团的认可。
这绝对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到的。
特别是现在程希来的位置。
程希来掌控吏部,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掌握的是中洲的人事权!
绝对的实权,绝对的重量级部门,在如此敏感的位置上能够得到所有集团的认可,仅凭这一点就足以看出程希来的能力。
李华成也一直都把程希来当成是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
程希来做过他的秘书,在辽东做过市长,做过副总督,做过省府市长,进过幽州的顶尖衙门度过金,在中洲青年学院中充过电,下放到辽东担任过副议长兼任吏部部长,随后调任吏部担任副职。
李华成走上巅峰的那一年,程希来是吏部的第一副职。
五年前顺利进入议会,掌控吏部。
对于他的信任,李华成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动摇过。
如果没有李氏的崛起。
如果没有大局的动荡。
李华成在这次大选中不太可能连任,而程希来,就是李华成和学院方面打算在他退下去之后顶上来的新任巨头。
而如今李华成可以连任,学院方面惊喜之余也对程希来有了更多的期待。
他今年本来是有资格成为理事的。
可李华成还在,程希来与其跟其他人你死我活争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倒不如在积累几年的时间。
李华成不退,谁掌控吏部自然就是他说了算,这样程希来就不会动,在吏部的位置上在待五年,他足以用自己手中的资源让学院方面真正壮大起来,同样也让自己的门生遍布中洲。
李华成如今可以利用这五年给他铺路。
五年之后的程希来,跟现在自然不是一个分量,到时候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资本去力争上游。
五年之后,李华成退下来,程希来顶上去,目标至少也是中洲首相,甚至可以成为总统的有力争夺者。
跟李
天澜的这次谈判,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程希来。
因为程希来的现在。
也因为程希来的将来。
如同他跟秦微白所说的那样。
他希望李天澜可以成熟起来,可以在武力上绝对无敌,可以在心智上八风不动,他需要一个真正的,完全成熟起来的绝世天骄。
那样的李天澜,才真正值得他将中洲交到对方的手里。
李华成下注,赌的就是李天澜可以完全成熟起来。
二十多年后,李华成和学院派将全力支持李天澜成为中洲总统。
这是李天澜拒绝不了的条件。
而李天澜一旦答应,那首先要做的,就是在他成为总统之前,必须要保证学院派的影响力和规模。
只有一个在二十多年后依旧保持着强盛影响力的学院派的支持,对他来说才是真正有价值的。
所以李天澜只要答应跟李华成合作,学院派立刻就会摇身一变成为李天澜最坚定的盟友和支持者,同样,李天澜也会成为学院派最坚定的盟友和支持者。
新集团如今朝气十足,跟学院派联手,最起码未来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学院派不会遇到什么重大的危机,这段时间,已经足够让他们调整自身架构的不足,弥补很多缺陷,增加自身的底蕴。
这样的合作,才是真正的双赢。
学院派赢的是长远发展的稳定根基。
新集团赢的是无限光明的未来。
而有了李天澜和新集团支持的学院派,自然会底气更足,所以对于程希来,李华成已经有了五年后将他推到总统位置上的想法。
至于程希来的现在...
李华成之所以选择今天跟李天澜摊牌,确实是因为程希来的问题。
确切地说,是程希来的一通电话。
电话的内容有些莫名其妙,李华成本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如今听着秦微白的轻声细语,所有的一切他瞬间都明白过来。
“希来的事情,是你在算计?”
李华成缓缓问道。
“什么事情?”
秦微白眨了眨眼睛,人畜无害:“我不是很懂。”
李华成下意识的攥了攥拳头,深深呼吸一口,没有说话。
他的内心本来是有点愤怒的。
但这种愤怒还没有发作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
这种时候,多余的情绪根本没有意义。
他今日来找李天澜谈判,就是因为程希来。
程希来昨晚跟他通过电话,而且跟他聊起来的,竟然都只是一些他自己的私事。
程希来的妻子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去世,留下了一个女儿,如今已经是某个跨国集团中州区域的副总裁。
除此之外,程希来还有一个儿子,今年十岁。
失去妻子已经十多年没有再婚的程希来却有一个十岁的儿子。
这意味着什么已经很清楚了。
李华成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也亲眼见过,逢年过节,他和程希来私下见面的时候,甚至还给那个孩子包过几次红包。
私生子。
听起来不光彩。
但也就是这样了。
李华成真没有把这个当回事,地位到了程希来那种高度,不,哪怕是比他在低两三个级别,基本上也没有人是因为情人和私生子的问题倒下去的。
这种问题属于到了一定高度之后根本就不是问题,但真出了问题,却又必然会提出来的问题。
位置在高一些,到了程希来这种程度,那所有问题几乎都已经不是问题了,这种级别的人物,唯一的问题,就是看来自上面和下面两方面的支持力度够不够。
其他的,不能说无所谓,但真的不需要太过顾忌了。
李华成见过那个孩子,也见过程希来身边的那个女人,虽然见得次数不多,但那个女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却是极为深刻。
那是一个...
几乎让人在各方面都很难挑出瑕疵的女人。
颜值,身材,气质,谈吐,才学,处世,性格...
各方面都没有瑕疵。
就像是现在的秦微白。
但又跟秦微白有着少许不同的女人。
她叫古清秋。
情妇的身份,可以说是程希来唯一的弱点。
一个...说不上弱点的弱点。
没人会把这个当回事。
即便是李华成,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就没有在乎过。
可他不曾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有一天真的可能成为其他人攻击程希来的靶子。
从头到尾,这个女人的存在就是一个陷阱。
一个针对程希来的,近乎致命的陷阱!
一个情人确实不算什么。
但如果这个情人有了非同寻常的身份的话,那这种麻烦足以令任何人都头痛。
古清秋。
昆仑城凤凰阁第二代阁主。
当这个身份和这个名字结合到一起传递到李华成耳旁的时候,李华成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最关键的是,古清秋现在竟然要自首。
没人知道这位凤凰阁阁主怎么跟古行云反目的,但结果就是如此。
古清秋想要自首。
更荒唐的是,程希来竟然真的被这个女人吃的死死的,哪怕事到如今,他都没有怪她,反而是想要把她保护起来。
跟这个消息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围绕着李华成的麻烦。
古清秋想自首,但却不能自首。
杀人灭口?
程希来做不到。
他在电话中表现出来的完全是一种不顾一切都要护住那个女人的意思,哪怕她真的去自首。
可如果自首的话,那她的身份以及和程希来的关系就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中洲所有人的视线里。
会有什么后果?
程希来过去多年来所作的一切都会被人拿放大镜来研究,鸡蛋里挑骨头,真要针对性的找问题的话,谁敢说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
程希来这个李华成接班人也许会在第一时间成为所有集团集火的靶子。
古清秋并没有利用程希来做什么。
程希来或许可以问心无愧,但却很难在不动如山,在各大集团的集火之下,他就算能够保住议员的职务,必然也会让出吏部的位置。
这首先就最直接的伤害到了学院派的利益。
学院派同样也会剧烈动荡。
他们对古清秋或许会有所不满。
但他们所有的情绪都会集中起来发泄到特战集团和古行云的身上。
可偏偏现在古行云还是李华成力保的对象。
古清秋现在显然是受了什么刺激,根本就不去考虑其他,她唯一想着的,就是要狠狠的捅古行云一刀。
可这一刀下去,李华成该如何自处?
面对集团内部对古行云的不满,压下来?
压得住吗?
这次的事情一旦曝光,影响的是程希来的职务,也必然会影响到程希来日后在议会的排名,这种影响,对于学院派来说是致命的。
罪魁祸首就是古行云。
事情爆发了,难道不针对罪魁祸首,反而把他保护起来?
李华成完全可以想象到那时学院派内部的巨大混乱。
内忧在酝酿,如果在加上各大集团的针对。
程希来不要说五年后更进一步,在某个时间点上,直接倒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古清秋,凤凰阁,昆仑城,古行云...程希来...
一个个的人物,一个个的身份串联到一起。
这件事情如果被有心人利用,如果他的手段足够高明的话,这也许就是一场可以席卷整个学院派的巨大风暴。
而有这种手段,有这种智商,有这种立场,有这种势力的有心人。
当然是有的。
现在李华成面前就有一个。
当然不是李天澜。
是看起来没有半点锋芒完全一副居家小女人姿态的秦微白!
李华成之所以急着跟李天澜谈判,就是想要解决东皇宫和李狂徒的事情之后马上回到幽州,跟古清秋谈,跟古行云谈,怎么也要把这件事情给稳定下来。
他原以为这也许会是太子集团的手笔,或许会是其他人。
但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古清秋这件事情,竟然是秦微白的手笔!
这意味着她不仅仅是有那个智商和手段可以掀起一场风暴,同样也意味着她已经掌握了这件事情的起因。
这是准备充分。
有心算无心。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李华成,都没有把握压住秦微白。
“你认识古清秋?”
李华成直截了当的问道。
“那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但同样也是一个很可怜的人。”
秦微白声音柔柔的:“想找到她,可不算容易。即便仙颜都不知道她的存在,我能发现,你可以当做是一个巧合。古行云杀了她全家,还把她培养成了凤凰阁的阁主,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一些真相,嗯,没错...”
秦微白笑意盈盈,风华绝代:“这些都是我告诉她的,闲聊之中无意提起的一些东西,所以她现在应该只想着报仇,想着让古行云不得好死...如果这件事情让您为难了,那我也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平平淡淡,毫无诚意,带着戏谑。
李华成苦笑起来,第一次体会到了很多人都在这个女人面前体会过的无力感。
谁都知道她不简单,但却谁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每次会在什么角度出招。
他本来是想用一种强势的态度来压着李天澜退一步,从而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可现在秦微白简单几句话,一个古清秋,一张底牌,就直接让他陷入了彻底的被动。
“秦总果然高明。”
李华成轻声道:“我自认没有低估你,但最终还是小瞧你了。”
“我和古清秋还算是有交情。”
秦微白淡淡道:“现在的她,只是想报仇而已,她想让古行云一无所有,而对于程部长,她还是很有感情的。”
李华成沉默着。
他明白秦微白的意思。
古清秋的目标只是让古行云付出代价。
她想要报仇。
那么现在唯一让她放弃自首的条件,就是让古行云失去更多东西,然后以此为筹码,拜托秦微白带着这份筹码去说服古清秋。
秦微白既然动了。
那么古行云这次失去的东西,自然都要转移到李天澜身上。
而这样的筹码里,让古行云失去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目前看来,最起码让李天澜担任中洲特别顾问,让古行云继续担任中洲护国战神的想法,应该是不现实了。
李华成可以保住古行云。
但护国战神的位置...
失守了。
第七十七章:谈判
气氛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
李华成在跟李天澜谈判,两人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可说白了,双方谁都没有真正翻脸的意思。
强势和激进的态度,无非是为了争取更多的利益。
李华成想要带走李狂徒,就要给东皇宫一个交代,也就是说利益自然是要给的,无非多少的问题,如果他能够压下李天澜的话,那自然可以少付出很多东西。
而李天澜,现在对李狂徒已经无所谓。
他俘虏了李狂徒,也给了李狂徒足够长的冷静时间,冷静下来的李狂徒可以看得清局面,看得出他自己和李天澜之间的差距,看得出很多东西。
同时他又给了李狂徒最好的条件。
能给的,能做的,他都已经做完了,他还能怎么样?
李狂徒没有接受他的条件,那他对李天澜来说自然就是无所谓的。
要说李狂徒和李天澜之间有什么感情,父子情深之类的,完全就是可笑的,两人没什么血缘关系,名义上的父子关系双方都不曾真的承认过什么,他们似乎从最开始就处在对立的状态。
李天澜俘虏了李狂徒是拿起来,李狂徒拒绝了东皇宫的橄榄枝,李天澜又有什么放不下的?
他拉拢东皇宫,是想让李氏在真正意义上合二为一,李狂徒拒绝便拒绝了,没有他,李天澜同样也能让李氏变得更好。
现在交出李狂徒让李华成带走,无非就是日后会多一个敌人而已。
是他李天澜多一个敌人。
而不是东皇宫。
东皇宫,天都炼狱。
李天澜,李狂徒。
双方都将彼此的产业当做是自己的财产,现在唯一的区别是,天都炼狱的很大一部分力量真的会变成李天澜的财产,而东皇宫,李狂徒还没有拿到一分一毫。
虽然事实摆在眼前。
可梦想还是有的。
李狂徒不会放弃这个打算,如今他离开东皇宫,也算是天高海阔了,今后自然同样会执行这个计划。
只要他不放弃这个梦想,那他对东皇宫就不会下死手。
只会对李天澜下死手。
他的武道根基其实没有恢复,他是在用精神力量去模拟剑气,他在精神领域造诣非凡,甚至已经无限接近了超然境。
但李天澜真的不怵这个。
他甚至连一点顾忌都没有。
李天澜现在很难说清楚自己的具体状态。
严格来讲,从境界上来看,林枫亭,李狂徒,甚至是江上雨,境界都比他高的。
李天澜现在只是无敌境。
嗯,无限接近巅峰无敌境的无敌境。
真实境界,就跟现在的望月弦歌一样。
可境界这东西对他而言几乎完全没有意义。
在突破进入无敌境之前,李天澜就已经觉得这所谓的武道四境和无敌境有些不对劲。
境界的存在,是有一定道理的,可是并不全面。
如果给武道一个全方位诠释的话,那么一定不是境界。
武道可以概括境界。
但境界,却很难完全解释武道。
所以李天澜根本不曾在乎过所谓的境界,一个在如今这种局势下已经很难自圆其说只能勉强撑着的描述,在他心里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尝试着将自己的武道不断细分成可以详细的,完全解释自身战力的东西。
比如力量,速度,爆发力,防御力,意志,身体平衡性,身体承受能力。
比如剑气,剑意,剑势。
所谓武道,这是最基本,最本源的东西。
只有这些东西,才是真正构建武道的理论。
只不过这种理论在李天澜的脑海中并不成熟。
他总觉得自己目前构建的这份理论中缺少了一样东西,这也许就是自己再次突破的关键。
可他却始终没有想起来到底是缺少了什么东西。
是娴熟,掌握,掌控,理解,运用...
这些好像都对,但却又始终不全对。
没有答案,也就意味着他没有任何突破的希望。
可是随着他不断的思索不断的否定,他的战斗力几乎是每分每秒都在上扬,都在飙升。
李天澜其实很清楚他现在的天下无敌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在这个时代,他的实际战斗力是真的天下无敌。
李狂徒,古行云,江上雨联手不是他的对手。
哪怕是在加上王圣宵王逍遥这些人,也很难是他的对手。
但也仅仅只是这个时代而已。
现在的他...
还不是巅峰时期的王天纵的对手。
哪怕他现在有了无情。
可即便是拿着能量不充足的无情,他也不是摩尔曼斯那一夜时王天纵的对手。
无情现在的充能速度已经加快了数倍。
但想要完全充满能量的话,至少需要十年。
十年之后,会是无情的巅峰时期。
那时以李天澜当前的境界,大概可以在自身不受太重伤势的情况下复制摩尔曼斯上空的那永恒一剑。
但现在,还不行。
他的真实战斗力看起来已经接近了当初的王天纵。
可就是那看起来仅仅是一点点的差距,却如同真正的天堑。
李天澜能够察觉到,当他越过天堑时,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应该都会出现巨大的变化。
而越过这道天堑的钥匙,就是他一直在思考的,他的武道理论中缺少的那一点关键。
他不知道这一点关键到底是什么,但却一直在思索,而他的武道,也在这种思索之中飞速的进步,完全堪称是一日千里。
天堑看起来再怎么不可跨越,也会在这种进步速度之下被他生生跨越过去。
李狂徒无限接近超然境又如何?
那所谓的无限接近,距离真正到达同样也无比遥远。
李天澜完全有自信自己可以比李狂徒先一步到达武道的终点。
那样的终点,或许不是突破,而是在他的武道进步中,在突破之前有了可以匹敌王天纵,甚至压制王天纵的战斗力。
那种情况下的李狂徒,又算什么?
这就是李天澜现在的心态。
一种极为矛盾,难以解释,但却真实存在,而且让他以为这种真实是真的真实的心态。
他有信心让自己的战斗力在不断的进步中进入一个新的层次。
可是他的境界却不会突破。
不,不是境界...
而是那种他一直在思考,却很难表达出来的东西。
这种东西对战斗力的增长应该是极大的,但却又不应该是正面的战斗力,又或者是其他的...
李天澜无法表述这种感觉,可站在他现在的高度,却可以感受到一种隐约存在的压制,甚至在压制他的思想。
他的战斗力可以突破,但思想,却似乎被禁锢了。
李天澜这段时间一直觉得自己等到王天纵恢复后可以跟王天纵交流一下,看看他知不知道自己一直想不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如果他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的话,那只能说明,其实他也不是真正的突破,而是如同自己现在这样,一点点的让他自己的战斗力进入到了那个层次。
在武道上,王天纵几乎已经是他唯一的对手。
王天纵不出。
他看不上任何人。
江上雨不行,古行云不行,李狂徒,同样也不行。
所以现在对他来说,他既然能放得下李狂徒,那就无所谓让李华成带他走。
只要他能给出足够的利益。
李华成和李天澜之间的针锋相对,争的也就是这个。
李华成甚至不惜抬出自己的身份去压李天澜。
这么做无疑有点上不得台面。
可他的身份职务却在台面上的最高处,只要他搬出来,他认为李天澜就必须低头。
他问李天澜凭他是总统,有没有资格考验李天澜。
李天澜还能说什么?
他只要敢说一句不够,接下来就是东皇宫和议会彻底翻脸,等于是他正式叛国。
李天
澜也清楚这一点。
所以这一句不够,他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就只能低头。
李华成原本在等着李天澜低头,他甚至想给李天澜一个台阶下,让秦微白替他低头。
所以他将这个问题丢给了秦微白。
秦微白没按套路出牌。
不是,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套路。
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她直接击中了李华成的要害。
东皇宫?李狂徒?
她没管这些。
这些看起来是双方争执起来的理由,可事到如今,他们争执的真正原因,只是因为利益。
李狂徒说她是妖女。
妖女能洞察人心。
她或许做不到这一步,但她却能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上,洞察整个局势,任何一个细节,都在她的眼睛里。
这不是聪明。
李华成或许不想承认,但却必须承认。
这是智慧。
所以秦微白绕开了东皇宫李狂徒这些因素,一刀插在学院派的要害,将程希来这张底牌抛出来。
这是她的布局,而且也在最需要的时候,发挥了最好的作用。
对于李华成来说,对于学院派来说。
程希来不可能放弃。
他今后的道路也不能出现丝毫的差错。
学院派在他身上倾注了太多的资源,对他赋予了太多的希望。
程希来也没有让任何人失望。
他犯的错,只是有了一个身份特殊的情人。
仅此而已。
就是而已!
古清秋也从来都没有让程希来做过什么。
如果特战集团继续发展的话,也许程希来成为理事之后,古行云才会真正启用古清秋这张底牌。
而现在,程希来完全是清清白白。
事情到了这一步,仅仅就是因为古清秋身份特殊。
是秦微白给这个特殊身份加了一层特殊的身世。
于是古清秋失控了。
她想要自首,想要报复古行云,想要让古行云一无所有。
她现在有这个威力。
凤凰阁阁主,却勾引了学院派如今的领袖。
事情一旦曝光出来,昆仑城无疑会受到整个学院派的针对和仇恨。
以昆仑城现在的处境来说,一旦学院派放弃保他们,李天澜可以轻而易举的覆灭整个昆仑城。
学院派憎恨古行云。
但李华成又要保护古行云。
古行云,江上雨,李狂徒三叉戟不容有失,这是平衡李天澜的重要筹码,少了任何一个,这个筹码的分量都会直线下跌。
他必须保住古行云。
可事情曝光出来的话,他保古行云,也就意味着他这个学院派的大老板,首先就要跟自己集团内部的无数人发生无比激烈的冲突。
这算什么事?
事情真的闹起来的话,不管结果如何,程希来,是必然要被牺牲的。
事情很难两全。
所以他急着跟李天澜谈判,打算双方达成一致后,借助李天澜却面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可秦微白的话,却说出了另一个方法。
只要古清秋不自首。
那一切就都很好说了。
古行云是知道古清秋身份的,可他现在依仗着学院派保住他,肯定不敢多嘴说些什么。
如果古清秋也不说。
那这件事情就是秘密了。
这是秦微白的布局,她能布局,自然也会有收网的能力。
她可以让古清秋在不被灭口彻底刺激程希来的情况下,让古清秋放弃自首。
而秦微白现在则是在跟他要筹码,要可以说服古清秋的筹码。
这样的筹码,能是什么?
自然是要在压一下古行云,从他身上拿出更多的利益。
这份利益自然要给秦微白,给了秦微白,跟给李天澜有半点不一样吗?
而且退一万步说,只有将这份利益给了李天澜,才能让古清秋相信秦微白说服她的那些言辞。
那样她就会放弃自首。
而她报仇的希望,也将从原地自爆变成依仗李天澜和东皇宫给她报仇。
程希来又放不下古清秋。
如此一来,凭借着古清秋做桥梁,程希来这位学院的下一代领袖和会跟东皇宫建立起微妙的联系。
如果学院和新集团联手,这层关系无疑是更符合李华成利益的。
这就是秦微白的布局。
现在她就坐在李华成对面,吹着风,安静温婉,却等于是直接明着告诉李华成:“路我都给你铺好了,台阶也给你了,你还不把中洲给我,还犹豫什么?”
李华成沉默着坐在原地。
掌控中洲这么多年,他真的是第一次感觉到了难堪和尴尬。
这等于是他被秦微白生生硬压着去跟李天澜合作了。
李天澜又掏出一根烟点燃。
他自然也能感受到李华成的变化,眼见总统似乎被自家老婆给逼到了墙角上,他吸了口烟, 伸手抓过了一缕秦微白的长发把玩着,眼睛里露出了一抹惬意的笑意。
秦微白皱了皱鼻子,白了他一眼。
李华成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突然无比的羡慕,不,是嫉妒。
他真的很难去评价这个女人。
中洲数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祸国殃民的妖女?
倾国倾城的女神?
都是,也都不是。
她的风姿绝色,她的国色天香,在已经年过古稀的李华成眼里已经可以平淡视之。
可她这份聪慧敏锐的心智,当真让她不敢有半点小看。
如果放在古代。
又或者如果没有李天澜。
这个女人会成为什么样简直不敢想象。
她不是高高在上让凡夫俗子膜拜敬仰的女神。
而是那种就这么站在这,却足以让绝大多数男人都俯首帖耳敬畏匍匐的...
女皇!
可现在,因为李天澜的出现,她成了一个懂得收敛所有锋芒的小女人。
女皇?
她不稀罕。
她选择的是将自己的男人推到皇位上,选择将自己所有深沉诡秘的心机手段在暗中用出来,全部都是为了自己身边的男人。
曾经有种说法, 男人征服世界,而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
可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女人征服了世界,然后送给了自己的男人?
李华成的眼神有些复杂。
“你知道你最值得人羡慕嫉妒的是什么吗?”
他看着李天澜,轻声问道。
“说来听听。”
李天澜玩弄着秦微白的头发,看她似乎有些不乖,拽着她的头发轻轻扯了扯,没舍得用力,看着秦微白鼓起来的嘴角,李天澜笑的愈发放松。
“不是你的武道天赋,不是你的天下无敌,不是因为你是李氏的继承人。”
李华成声音低沉,他指了指秦微白,轻声道:“你最让人羡慕嫉妒的一点,是因为你有她。”
有这样的女人陪在身边,做男人的,当真是太他妈省心了。
什么是贤内助?
这就是了。
对外强势霸道,在内风情万种,知谋略,懂情趣,有分寸,优雅大方,能理顺后宫,处理好家庭问题,还能照顾好婆媳关系,李天澜和东城家族如今的融洽,其中也能看出秦微白的心思。
这完全就是让所有男人都梦寐以求的女人。
谁不想要?
谁都想要。
但只有李天澜有。
“如果不是我老了,也许我都会因为嫉妒你而失去理智的。”
李华成感慨道。
“总统话里有话?”
李天澜漫不经心的笑了笑。
李华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再次看向秦微白,问道:“古行云在退一步,如何?”
秦微白笑容含蓄而清雅,看了看李天澜,没有说话。
羡慕啊...
嫉妒啊...
李华成嘴角抽搐着看向了李天澜。
秦微白可以布局。
但最终做主的,却还是这小子。
李华成深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原本程希来的事情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但如果是秦微白出手的话,那倒是可以解决,他本来是找李天澜谈判的,如今不过是两件事合并成一件事而已。
双方只要今天可以达成一致,那么以后倒也能省不少心思。
“古行云德不配位。”
李天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微皱眉。
“我去看看水烧好了没有。”
秦微白柔声说了一句,起身离开阳台。
李天澜继续道:“而且他的实力也差了些。”
“你行你上?”
李华成平静的问道。
这不是赌气。
既然决定了妥协,决定了让古行云在退一步,那就是真的他觉得李天澜行,那就李天澜上。
李天澜笑了起来:“你信任我?”
“我说了,我想要考验你,但没打算置你于死地。”
李华成摇了摇头:“让你担任中洲特别顾问,就是我提出来的,在权力方面,也会略高于古行云。这样也可以让你在接下来的局面中占据一定主动权。”
“不够。”
李天澜摇了摇头。
李华成早有预料,点点头:“古行云下去。议会任命你为中洲特别顾问,兼任中洲护国战神,如此可够了?”
“我要进议会。”
李天澜放下茶杯,看着李华成,声音柔和的说道。
进议会...
这自然跟之前的古行云不同。
古行云的待遇其实很高,他与理事同级,听起来比议员地位高一些,也能够列席理事会议,但很多事情上,他只有发言权,却没有表决权,确切一点说,他等于是一个不进议会,不担任议员的...候补理事。
这个身份有时候作用很大,但有时候极为尴尬,起到的作用甚至远不如议员。
李天澜需要的不是所谓的跟理事同级。
与其如此,还不如退一步。
他担任中洲的特别顾问,兼任护国战神,同时也要正式进入议会,成为中洲的议员。
这个身份掌握着中洲所有的特战力量,论权势,即便是在议会中,都是排名前列的重量级人物了。
这也是古行云谋划了很久的东西,他没资格拿,但是如今的李天澜,有资格。
“我还以为你要跟我提要求成为理事。”
李华成笑了起来。
李天澜皱了皱眉,他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于是干脆问道:“讽刺我?”
“不,即便你想成为理事,我也可以全力帮你。”
李华成摇摇头。
“把握不大,变数太多。”
李天澜摇摇头:“而且我成理事,必然还会在多一个理事名额,如此不稳。先进议会就好。”
李天澜自身实在太过年轻。
二十三岁。
如果成为中洲理事,不难想象整个中洲会出现多么大的舆论风暴。
毕竟正式的理事,可不是之前像古行云藏在黑暗里那般。
是要议会正式对外公布,媒体曝光,并且大致介绍他的工作职务的。
理事就那么几个, 现在李天澜上去,可以说是真正的风口浪尖。
而议员的话,加上各大理事,有二十多个,李天澜在一群老头子里或许仍旧年轻的有些过分,也会被媒体曝光,被全国熟知,但比起成为理事,李天澜受到的关注无疑会小一些,最关键的是,进入议会的阻力同样会小很多很多。
新集团这次大选中能有吴正敏一人进入理事席已经足够。
李天澜进入议会,加上白清浅。
候补的邹远山。
还有一个如今不是很确定的江浙季安康。
这样的阵容已经足够了。
“不做理事,做个议员,就稳了么?”
李华成微笑了下。
李天澜也笑了笑。
稳终究是相对的,在中洲议员们年龄普遍都是五六十岁的情况下,一个二十三四岁的议员突然插进来,再怎么低调,对于外界而言都是真正的狂风暴雨。
到时整个中洲的民众都会知道他就是中洲如今的守护者,中洲的第一高手。
特战系统,护国战神这一系列一直隐藏在暗中的构架将正式从暗中走到台前。
这足以震动整个中洲。
不过李华成大致也理解李天澜的意思。
这确实很稳。
上理事和做议员,对于中洲民众而言都是一样的,都是一场风暴,但对于议会而言,却截然相反。
理事的位置就那么几个,谁都在全力以赴的争夺,现在实在空不出来给李天澜。
而议员的位置相对多一些,而且李天澜争的是议员的身份,匹配得上这个身份的职务,他已经有了, 无非是在议会里给李天澜一个位置而已,这并不算困难。
只要议会可以接受他并且稳得住,李天澜就不会去在乎外界的舆论风潮。
“你想上这个位置,也有为远山挡枪的意思吧?”
李华成笑道。
“这个意思是有的,但主要还是为了整体利益。”
李天澜淡淡道。
邹远山这次大选也会进入议会,但因为他的年纪和资历问题,直接上议员不可能,应该是候补议员,他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如果没有李天澜的话,被放在聚光灯下,被所有人死死盯着的将会是邹远山。
而这是新集团十五年后预定的总统人选,把他放在聚光灯下,对新集团的大局不利,李天澜进入议会,一个二十三岁的正式议员,绝对比一个不到四十岁的候补议员更加引人注目。
这也算是保护邹远山的一种方式。
同样也是无奈之举。
因为新集团现在确实没有多少能拿得出来走到高层的人手。
这样的人如果多的话,邹远山今年不进议会才是最好的,他的后劲是相当充足的,短期内追求权力最大化,只能引起其他人的不安。
“既然这样,不如更进一步。”
李华成缓缓道:“直接成为理事,也不是不可能,最起码我有超过七成的把握,这对你来说,也不算坏事吧?”
李天澜皱眉不语。
李华成的意思有些奇怪。
他当然可以看得出李华成态度上的转变。
原本,不要说成为议员或者理事。
他甚至连古行云那个护国战神的位置都是不想给的。
如今好不容易松口已经算不错,结果他竟然还支持自己一步到位成为中洲理事?
如同李华成说的那般。
这确实不算是坏事。
但也算不上是好事。
利弊参半。
上了那个位置,通俗点说,李天澜就等于是被架到了火上去烤。
一个飞快崛起的新集团。
他和吴正敏成为理事。
到时候不要说学院派和太子集团东南集团,即便是北方集团和豪门集团,都有可能会产生其他的想法。
权力的增大自然会带来不菲的收益,但同样也要面对更加复杂的局面。
李华成,这是什么意思?
“确实...不算是坏事。”
李天澜缓缓道。
李华成嘴角微扬。
“但是我拒绝。”
李天澜淡淡道。
李华成眯起了眼睛,沉默不语。
秦微白再次走进阳台,在两人面前的茶杯里加上了热水。
“我以为你不会拒绝的。”
李华成缓缓道。
“太麻烦,不适应。”
李天澜直截了当的开口道。
“也罢。”
李华成摇摇头:“你可以进议会,但特别顾问,护国战神这类的职务,对外界来说还是太模糊了点,你想走到前台,那议会到时必然要公布你的职务的,虽然不会太详细,但也不可能太笼统,议会总不可能将特勤机构的构架完全透明化。所以...”
李华成笑了笑:“你不上理事,那就在军部挂个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