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樱花·风雨·劫（2）
昏暗的光线中，安吉尔的眼睛努力的动了动。
她的视线落在了教皇的脸庞上。
教皇脸上的温和一如往昔，眼神中带着叹息和怜悯。
安吉尔身体动了动，钉在他四肢里的钢钉传来剧烈的疼痛，她有些迷离的意识在疼痛中清醒过来。
“呵...教皇陛下...”
她的声音嘶哑而微弱。
“后悔吗？安吉尔？”
教皇缓缓问道，眼神中怜悯的情绪越来越深。
“我要后悔...咳...后悔什么呢？”
安吉尔轻声问道。
教皇没有说话。
安吉尔的呼吸有些急促，艰难道：“我只是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
“我们在东欧一无所获，都是因你而起。安吉尔，是你背叛了教廷。”
教皇的语气依旧平静。
“那不是背叛，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对的事情，阿瑞西斯...呼...他不能杀死保罗，陛下，无论教廷是不是愿意承认，但事实如此，以我们的实力，我们惹不起中洲。”
教皇看着他，一言不发。
“现在...一切都晚了。”
安吉尔喃喃自语。
“没有人能够掌控一切。”
教皇整理了下自己洁白的教袍，淡淡道：“我可以理解你破坏阿瑞西斯加冕时的心情，也可以理解你当时的想法。可事实上，在你破坏了他的加冕后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外，阿瑞西斯被催眠，提前使用了救赎，被称为审判日的一战，教廷几乎毫无作用，保罗和金瞳都没死，我们在东欧也没有丝毫的利益，这一次的乱局，我们一败涂地，如果阿瑞西斯在巅峰时期的话，现在也许就会是另外一个结果。我理解你的初衷，但现实就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破坏了他的加冕。”
“这不是我的本意。”
安吉尔沉默了一下，叹息道：“是我高估了阿瑞西斯。”
教皇的眼神在一瞬间闪过了一抹滑稽和苦涩，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安吉尔确实是高估了阿瑞西斯。
作为黑暗世界仅有的数位巅峰无敌境高手之一，相对于其他几人，阿瑞西斯的资质算不上是多么出色，能够勉强突破进入巅峰无敌境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潜力，甚至可以说是透支了他所有的潜力，他号称黑暗世界近战第一，可意志方面却始终有些薄弱，这也是他公认的弱点。
可在此之前，除了教皇，谁都不曾想到阿瑞西斯的意志会脆弱到如此程度，按照当初安吉尔的预估，就算她破坏了加冕，对方的意志也应该会远超普通无敌境，最多也就是比巅峰无敌差一些，这样的人物，除了教皇，谁能催眠？
可偏偏阿瑞西斯在加冕被破坏之后一脚直接踏入了东教的催眠陷阱，如此一来，阿瑞西斯的意志强度清晰的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没有加冕，正常状态下的阿瑞西斯综合战力在巅峰无敌境，但如果只是单论意志的话，他最多也就逼普通的无敌强一些，而且还强的有限。
这就是支撑着教廷的圣战天使。
他的意志，甚至还不如三年多四年前在东岛死在李天澜手中的杀戮天使阿尔达克。
即便是在现在的境遇里，安吉尔也觉得这有些荒唐，她摇了摇头，眼神嘲弄：“其实这才是你们针对我的主要目的吧？我付出今日的代价，根本原因其实并不是因为我破坏了加冕后造成的一系列后果，陛下，你如此冷漠，阿瑞西斯如此疯狂，根本原因，只是因为我破坏了他的加冕这件事本身，与后果没有关联。”
教皇默然。
安吉尔说的一点都没错，破坏阿瑞西斯的加冕这件事情本身，才是教廷此次最为惨重，惨重的让教皇都有些疯狂的损失。
此次进入东欧，教廷虽然一无所获，但损失却也并不算太多，无非是一些精锐的圣裁武士，这些损失丢了虽然让人心疼，但安吉尔身为教廷圣女，根本不可能被如此对待。
她如今之所以有这个下场，就是因为他高估了阿瑞西斯。
她根本不曾想到阿瑞西斯的意志是如此的脆弱，在破坏了加冕又经历了催眠之后，教皇加冕在他身上的意志会不断的反噬阿瑞西斯自身，正常情况下，阿瑞西斯只要自己心志坚定，本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他的意志却根本就不过关，如此以来，最直观的后果，就是失去了教皇加冕的阿瑞西斯战力会大幅度的下滑，意志的衰退，也意味着阿瑞西斯即将跌落下巅峰无敌境，甚至今后就算再次承受加冕，他也不会再有正常状态下的实力。
东欧一战，教廷等于是直接损失了一位巅峰无敌境！
所以阿瑞西斯的表现才会越来越失常，他对安吉尔的怨恨每时每刻的都在增加着，他要用最残酷的手段报复她，报复一切跟她相关的人。
而教皇，也在这种情况下选择了默许。
“阿瑞西斯将你的消息通知了劫。”
教皇转移了话题，突然问道：“安吉尔，你说他会不会来？”
安吉尔静静的看着教皇。
她的眼神中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带着一抹极为温柔的笑意：“他一定会来的。”
她死撑在这里，任由阿瑞西斯折磨着她的身体，撕扯着她的灵魂，就是为了想要在看他一眼。
就一眼。
“他会死。”
教皇看了看安吉尔，他的内心突然有些不安。
安吉尔淡淡的哦了一声。
教皇深呼吸一口，淡淡道：“刚才的话，你说对了，你破坏了阿瑞西斯的加冕，让教廷承受了很多年都不曾承受的巨大损失，所以你会有现在的下场，但还有一点，安吉尔，我不喜欢你，教廷的圣女必须要保持完美纯洁的处子身体，这么多年，你的存在对我，对教廷而言，一直都是耻辱。”
安吉尔笑了起来，她笑的极为虚弱，却带着浓浓的讥讽：“不喜欢？我是教廷的圣女，这么多年来，我自认为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对得起教廷，即便这次，我的初衷，也没有...”
“我理解。”
教皇点了点头，打断了她的话：“我也明白，但我就是不喜欢。”
讨厌一个人，不会因为她做了多少好事而动摇，他只是不喜欢，这就够了。
安吉尔沉默了一会，缓缓道：“我明白了。”
“其实...”
阴暗的环境里，她的声音缥缈而妖异，带着浓浓的堕落气息：“我很早就想说，我也不喜欢你，教皇，我更不喜欢教廷。只是因为教廷中有我的信仰，所以我才选择留下，为了信仰，我放弃了很多东西，但直到今日，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我坚持的，并非不能放弃，而那些早已放弃的...才真的不能放弃。”
她背靠着十字架，看着教皇，一身鲜血狼藉中，她的表情竟然是如此的肃穆，就像是如此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安吉尔司徒。”
旁边的阿瑞西斯在教皇的精神领域内逐渐清醒过来。
他听到了安吉尔的自我介绍，又听到了她接下来的声音：“自今日起，我是无信者。”
阿瑞西斯的脸庞猛地扭曲起来，狂怒的咆哮声在教堂里疯狂的回荡着。
教皇的脸色有些阴沉：“无信者，毕竟堕入地狱。”
“地狱？”
安吉尔轻笑起来：“地狱很可怕吗？我现在在教堂，在父的目光之下，但在我心里，这里就是地狱。”
“这是傲慢！你这个该死的...”
“够了！”
安吉尔突然打断了阿瑞西斯的咆哮，似乎是回光返照，她的精神一点点好起来，眼神也逐渐变得清亮，变得不屑：“你算什么东西？躲在教皇这个老东西背后的小丑，真以为自己是圣战天使吗？”
阿瑞西斯双眼通红，就连头发都竖了起来。
“好了。”
教皇轻飘飘的声音响起：“安吉尔，你看到了自己的结局，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他缓缓转身，走向来路，平静道：“我说过，没有人可以掌握一切。乱局之所以是乱局，是因为它随时都在变化，大势在变，敌我也在变，我们确实失去了跟李天澜合作的机会，这在你看来是损失，但你并不知道，在我们失去了李天澜之后，已经跟北海王氏建立了合作关系，所以今后的东欧，依然会是教廷的天下。”
他的身影走到了门口，顿了顿。
“阿瑞西斯...”
他吩咐着，语气淡淡的，没有感情：“毁了她。”
阿瑞西斯狞笑起来。
安吉尔的身体猛然开始挣扎，尖锐的钢钉摩擦着她的血肉，剧烈的疼痛让她的精神愈发清醒。
“你们毁不掉我！你们做不到，我可以死，但我有这个小丑最缺乏的东西，教皇，你毁不掉我的意志！”
“啪！”
阿瑞西斯一巴掌狠狠抽在了安吉尔的脸上。
安吉尔不再挣扎，她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有些诡异的笑声在阴暗的光线中回荡着，她的眼神无比死寂，如同蕴含着一片永恒黑暗的深渊。
阿瑞西斯内心逐渐升起了一片寒意。
“你们都错了。”
安吉尔静静道：“就算你们联合了北海王氏又怎么样呢？东欧永远都不会是教廷的天下，也不会是教廷的天下。”
“哦？”
已经准备离开的教皇转过身，看着安吉尔。
安吉尔看着他的眼睛，似乎要看到他的内心深处：“你知道新教吗？”
第三百一十七章：樱花·风雨·劫（3）
风雨交加。
平整的道路在明亮车灯的照耀下显得异常苍白，凌乱的大雨从眼前铺展到视线极尽处，整片天幕似乎都随着风雨变得混乱。
一片沉寂的车内，三个似乎重新冷静下来的女人沉默着。
燃火握着方向盘，一言不发。
冰冷的面具和黑色的斗篷下，轮回宫主靠在座椅上一动不动，似是沉睡。
轮回宫主身边亮着蒙蒙的光，秦微白抱着笔记本，认真的看着一封一封的邮件，表情专注唯美的如同一幅油画。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轻盈的飞舞着，熟练的处理着一件又一件的事情。
大乱将至，早有准备的轮回宫已经开始将底牌一张一张的掀起来，始终隐藏在暗处的轮回宫开始行动，对于轮回宫而言，这场谋划了许久的乱局至今虽然混乱，但只要大方向还在自己的控制中，那就是可以接受的。
这是一个，甚至不止一个势力合并起来后开始逐渐发挥的力量，内部具体到轮回宫各个部门，各个家族，各个重要人物。
所有人都在动。
秦微白面前的笔记本上，记录着每个人的具体动向和传来的消息，有些消息完全是单线联系，在收到消息之后，即便是秦微白一时之间都很难确认这消息到底是从何处而来，她将每一条消息整理到一起，然后用最快的方式将用得到的消息传递到每个人的手上，冷风呼啸，雨水敲打着车窗，纤细的手指敲打着键盘的声音汇聚到一起。
就像是落子的声音。
整个东欧都是棋盘。
这一局棋已经谋划了太久太久的时间。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轮回宫自成立之初，一切都是在为了这一刻做准备。
大量的暗子，无数的内应，潜伏的卧底，明面上的，黑暗中的，涉及到了各个行业，各个领域的无数伏线正在随着密密麻麻的消息开始收拢，开始汇聚到一处。
没有人可以掌控一切。
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轮回宫已经将一切都做到了极致。
这一局，轮回宫不求稳胜，只求不败。
轮回宫算不上是黑暗世界的超级势力，他们虽然强势，但却没有底蕴，而且缺少根基的他们也让人看不到未来，他们比不上北海王氏，教廷这些根深蒂固的势力，甚至还比不上天都炼狱。
但东欧乱局自爆发至今不过数月的时间。
各大势力布局再怎么稳扎稳打，平静之中总会显得些许仓促。
但轮回宫不同。
在东欧这片土地上，他们布局已经有数年的时间，所有准备，已经不能更充分，在最后的时间里，秦微白要做的就是利用手中的消息将一颗一颗的棋子固定在最后的位置上，如此一来，只要棋盘不翻，这一局就是牢不可破。
新的邮件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
秦微白看了一眼，沉默下来。
她敲打键盘的手指停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道：“劫已经接近了摩尔曼斯。”
车辆在向前，穿破风雨，不急不缓。
一直沉默着的轮回宫主突然动了动，轻声道：“教廷完了。”
秦微白默默等着，但她等了很久，轮回宫主都不曾在说话。
“就这样？”
她忍不住问道。
“就这样。”
轮回宫主点了点头。
“劫会怎么样？”
秦微白直接问道。
她与她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但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办法接受对方的这种冷漠。
这样的冷漠残忍的，甚至可以说是毫无人性的将所有的情绪都完全剥离出去，人处在这样的状态里，世界无比的纯粹，纯粹的只能容得下一个人的身影，除此之外，美好的，残酷的，可悲的，可歌可泣的，她的，他的，它的，甚至包括她自己，所有的事情都跟她无关。
这样的人生唯一的意义，似乎就是回忆和等待。
回忆曾经过往，等待终局之时。
秦微白不是反感这样的性格，她只是觉得心疼。
没有任何人的人生应该如此。
这样的人生，算是什么人生？
轮回宫主沉默下来，似乎是在沉思，又像是没有听到秦微白的话。
秦微白突然有些无力。
劫接近了摩尔曼斯，在轮回宫的情报里，圣女安吉尔已经被教廷当成了背叛者，劫此去之后如何，结果根本不难想象，可这些事情放在轮回宫主面前，对她而言就只有一个结果。
教廷完了。
劫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她似乎根本就没有关心过，不关心，又如何能谋划？
“他不会死。”
轮回宫主的声音像是叹息，带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秦微白再次将一条情报变成命令发下去，她看着屏幕，思考了一会，道：“把握不大。”
对于摩尔曼斯的掌控，轮回宫已经真正到达了极致，那种多年来无孔不入的渗透往大了说，几乎可以说是真正的无处不在，在那座接近极地和极地联盟总部的小城市内，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瞒过轮回宫的视线。
教廷带着安吉尔进入摩尔曼斯的第一时间轮回宫就收到了消息，但那个时候轮回宫所有的布置已经开始，轮回宫主也离开了摩尔曼斯，林族的精锐还在聚集，只有林枫亭在摩尔曼斯，可林枫亭同样是决战的重中之重，轮回宫也不可能让他独自一人去面对教皇和阿瑞西斯，以及诸多最精锐的圣裁武士，最重要的是，在轮回宫的预计中，这一局安吉尔虽然凶险，但却并非没有一点扭转局面的可能，只不过唯一出乎轮回宫预料的，是教廷对待背叛者太过宽容，又太过残酷。
对待背叛的圣女，他们企图用净化来洗刷这份耻辱。
可面对同样背叛教廷的圣裁军团次长，他们却又太过宽容。
默莱德背叛了教廷，但又跟教廷建立了合作。
教皇在这次事情中表现的太过果断，甚至没有一点迟疑，快的让轮回宫根本没有办法去运作什么。
如此以来，不止是安吉尔，就连劫能活下来的可能性都无限降低。
秦微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燃火。
燃火静静开着车，不快不慢，她摇了摇头道：“来不及。”
“只能这样了吗？”
秦微白抬头看着窗外，喃喃自语了一声。
“这样最好。”
轮回宫主语气漠然：“审判日后，教廷谋东欧五国不成，已经开始与北海王氏合作，这方面的情报很少，我们无法确定他们与北海王氏的合作到了什么程度，可在最终的决战里，他们却不会是我们的朋友，既然如此，还不如提前让他们退出。”
“这算是兑子？”
秦微白突然问道。
轮回宫主沉默了下，淡淡道：“值得。”
在她眼里没有是否残忍这种概念，只有值不值得。
秦微白静静的看着轮回宫主，看了很长时间。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
她缓缓的，轻轻的开口道：“但你有没有想过，天澜如果知道劫去了摩尔曼斯，他会怎么样？”
“我有心理准备。”
轮回宫主声音木然：“如果他出现在战场上，我来。”
她顿了顿，继续开口道：“而且他也不一定去的了，雪舞军团，在这次决战里不会发挥作用了。”
秦微白想起不久前传来的消息。
集中在雷基城阅兵广场上的雪舞军团被剑皇王天纵一剑兵锋。
在雷基城的宴会还在继续的时候，中洲总统李华成与雪舞军团军团长李天澜已经赶往总统府。
秦微白皱了皱眉：“李华成难道说服不了王天纵？”
“你见过真正的天骄吗？”
轮回宫主突然问道。
秦微白愣了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轮回宫主转头看着雷基城的方向，喃喃自语道：“他马上就要来了。”
她的视线透过车窗。
窗外只有大雨，连绵不绝。
雨如黑墨，遮蔽天空，如此冰冷，又如此绝望。
第三百一十八章：樱花·风雨·劫（4）
只有真正亲眼目睹，才能明白当今世界剑道最强者的一剑是何等震撼。
雷基城的阅兵广场无比宽阔，方圆数千米的区域内，密密麻麻如同晶粒的破碎雨水安静而诡异的悬浮在空中，剑意在破碎的雨水中延伸出来，将一粒一粒的晶体拉长，广场内的灯光在悬浮的晶粒中折射出了五颜六色的光芒，整个广场变得朦胧而模糊，一个又一个雪舞军团的战士僵硬在那，看上去如同死物。
阅兵广场附近已经完全戒严。
乌兰国的军方封锁了广场周围的两片街区，广场周围的台阶上，一片迷离而危险的光芒前，李天澜静静看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雪舞军团战士。
光晕在扩散，雨滴在破碎，剑气在延伸，危险在弥漫。
视线中的雪舞军团战士距离他很近，可眼前的一切却都变得极为模糊，隐约之间，李天澜能够看到对方的眼睛在努力的动着，很显然，这一剑禁锢了他的身体，但却不能禁锢他的思维。
李天澜的手掌动了动，随即又沉寂下来。
“怎么样？”
李华成站在李天澜身边，语气阴沉的开口问道。
他的表情一片肃然，但眼神却是极冷。
收到这边消息的时候，李华成还沉浸在跟乌兰国签完合约的喜悦中，结果雪舞军团上万名精锐就被人一剑禁锢，而出手的还是他们中洲的剑皇，这样的消息如何封锁？现在恐怕全世界都知道了剑皇王天纵对雪舞军团出手的消息，这样的行为简直等于是在公然踩踏李华成的底线，无论怎么看，王天纵都做的过了。
李天澜摇了摇头，平静道：“没有办法。”
在东欧，他很少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可面对王天纵这一剑，他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的剑意完美，但却没有足够的剑气支撑，就算现在还有一位巅峰无敌境，而且修习的武道与他同根同源，同样也原意借剑气给他，李天澜也破不了这一剑。
挥出这一剑的王天纵与审判日那一夜的王天纵已经截然不同，几乎可以说是另外一个层次，如今这一剑在这里，除非王天纵原意撤了剑气，又或者等剑气自己消失，否则纵观整个黑暗世界，没人对这一剑有办法。
李华成缓缓转身，看着面前这一片闪烁着不同色彩的光幕，无数雪舞军团战士模糊的身影在光幕中不断晃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华成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们在沉默和僵硬中的挣扎。
一股怒气无比迅猛的冲上他的头顶。
李华成深呼吸一口，猛然开口，洪亮的声音直接冲过了这片破碎的雨幕。
“王天纵！出来！”
破碎的雨幕轻微震荡。
一滴被剑气拉长的雨水缓缓低落。
轻微的脚步声中，王天纵的身影似乎是在雨水里走了出来。
他看了看李华成，又看了看李天澜，没有说话。
李天澜也没有说话。
在他眼前没有王天纵，所谓的影像只是一道剑气，只不过无比真实而已。
“天纵，这是怎么回事？”
李华成眯起眼睛，声音愈发阴沉。
“他们需要留在这里几天。”
王天纵语气坦然，他直视着李华成的目光，没有半点退让。
“理由呢？”
“没有理由。”
李华成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
“没有理由？”
他点了点头，整个人猛然暴怒起来：“没有理由，你凭什么把他们囚禁在这里？你知不知道，这些都是我中洲最精锐的军团，也是对中洲有大功的军团，王天纵，你想干什么？北海行省，还是我中洲的行省，你这么做， 有没有考虑过他们的立场？！”
王天纵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下来。
他点了点头道：“我这么做，就是因为我的立场没变，总统先生，你说的没错，他们是中洲最精锐的军团，身为中洲人，我有义务保护他们，这是最后的战斗了，而这样的战斗，不应该让他们白白牺牲。我把他们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整个雪舞军团的存续。”
“最后的战斗？”
李华成微微一滞，低沉道：“什么意思？”
王天纵没有回答，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李天澜，意味深长道：“劫去摩尔曼斯了。”
李天澜脸色猛地一变。
同一时间，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李天澜拿出手机，是司徒沧月的电话。
苍白色的闪电划过了雷基城的夜幕。
李天澜接通了电话。
凌乱的风雨中，东欧的雨季里，一声前所未有的狂雷在天地间猛然震荡。
电闪雷鸣之中，拿着手机的李天澜脸色一瞬间变成了铁青色。
雷声逐渐过去。
磅礴大雨汹涌落下。
在雨季即将过去的时候，一场无比狂乱的大雨席卷了东欧全境。
闪电在空中肆虐。
李天澜默默放下了手机。
剑气凝聚的王天纵影像已经消失。
李天澜隔着广场看着王天纵所在的方向，沉默了很长时间。
亮着灯火的房间里，一身汉服宽袍大袖的王天纵手持毛笔，也在望着李天澜的方向。
他看着李天澜眯起眼睛，看着他沉默，看着他转身离开。
“你去哪？”
李华成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天澜没有回头，平静道：“摩尔曼斯。”
王天纵笑了起来。
这一刻，他不知道李天澜明白了没有，可他却早已明白。
这些不是他的计划，站在他如今的高度，他已经不需要什么计划。
李天澜确实很棘手，但只要他想，他就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
在雪舞军团被禁锢在这里的时候。
诺大的东欧，雷基城，乌兰国。
哪里有什么年轻的元帅？
最终战场上，李天澜只是李天澜。
仅此而已。
......
摩尔曼斯的庄园上空，风雨陡然大了起来。
极夜愈发深沉。
庄园内外，朦朦胧胧的雾气似乎挣脱了枷锁，开始在各个角落中不断弥漫。
代表着浓郁生机的白雾缓缓流淌着，在庄园内的一花一叶中徘徊，聚而不散，看上去唯美而神秘。
极夜深沉的黑与白雾缓缓交缠。
林枫亭默默的走在花园里，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一草一木，他的动作很慢，专注的眼神凝视着视线中的每一朵鲜花，如此认真的姿态，给人的感觉他根本不是在观赏，而是在寻找着什么。
苍老的声音在他背后响了起来，有些迷惑：“先生在干什么？”
林枫亭身后，轮回宫的第十三位天王，代号天机的中洲玄学宗师玄玄子撑着伞，眼神疑惑。
他当初用一颗尘缘将李天澜的龙脉与秦微白联系到了一起，双方的生机紧密相连，如今已经到了有结果的时候，他自然要来看看，但他不知道林枫亭此时在这里在找什么。
林枫亭缓缓的走着，像是没有听到玄玄子的声音。
玄玄子迟疑了下，举着伞跟在林枫亭背后，细心的观察着周围有气运凝聚的白雾。
狂乱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敲打在漆黑的伞面。
花草摇动，雷鸣电闪，风声呼啸，雨声坠落，一片嘈杂。
恍惚之中，林枫亭很轻很低的声音响起，带着恍惚和不真实：“大师，你说这么大的花园，会有两朵完全一样的花吗？”
玄玄子愣了一瞬。
世间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两朵花，两个人。
他看了林枫亭一眼，微笑道：“或许会有相似的。”
“不。”
林枫亭的声音有些执着：“我是说，完全一样。”
“怎么可能？”
玄玄子笑着摇了摇头。
“我之前也觉得不可能，但是为什么不可能呢？”
林枫亭喃喃自语着，摇了摇头。
玄玄子内心突然觉得有些不安，他的眼神凝聚起来，看着林枫亭：“先生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
林枫亭摇了摇头：“这些...”
他指着前方茫茫的雾气：“这么浓的气运，这么浓的生机，你给了谁？”
“自然是给了老板。”
玄玄子语气淡然。
林枫亭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复杂而荒唐：“你的老板是谁？”
玄玄子看着他的眼神更加荒唐，他反问道：“除了秦微白，还能是谁？”
“是啊。”
林枫亭轻声道：“除了秦微白，还能是谁？”
风雨之中，他苦笑起来：“但问题是，到底谁才是秦微白？”
......
阴暗的教堂中，近乎凝固的气氛里，鲜血依旧在流淌。
血腥味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馨香，代表着罪恶和**的气息不知何时已经开始远去。
原本要离开的教皇一步一步的走了回来。
安吉尔看着他，宁静的眼神如同冰雪。
“何为新教？”
教皇盯着安吉尔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你不知道新教？”
安吉尔偏了偏头，看着教皇，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奇异的情绪。
教皇一言不发。
他当然知道新教，传统意义上的新教，同样是信奉上帝的教派，在普通人看来，教廷，东教，新教并无区别，可因为对同一信仰的不同解读，他们彼此之间却是形同陌路，甚至都将对方视为异端。
教廷势大，盘踞东欧，遍布全世界。
东教固守东欧，一样根深蒂固。
新教是近年来才崛起的势力，没有明确的教区，人员散乱，底蕴不足，主要分布在东南亚一代，这种没有底蕴的教派本来不值得教廷重视，但新教却是真正的人多势众，而且在东南亚那片混乱的区域内，极容易培养出狂信徒，所以新教近年来发展极快，隐约间已经成了教廷和东教之外的第三股力量。
可此时此刻，教皇却不敢肯定安吉尔说的新教，到底是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个新教。
“你加入了新教？”
教皇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冰冷。
“我没有加入新教。”
安吉尔的声音愈发艰难：“我说过，在今天之前，我对教廷，问心无愧。”
教皇冷漠的看着安吉尔，没有说话。
“我不曾加入，但却不代表我没有跟新教接触过，我是教廷的圣女，新教发展很快，我很希望吸收新教，让新教接受我们的理念，继而成为我们新的教区。”
“你见到了新教教皇？”
教皇突然问道。
“不。”
安吉尔摇了摇头：“我没有见到教皇。”
她笑了笑：“但我见到了新教的圣女，地位还在教皇之上的圣女。”
她静静的说着，但教皇的身体却突然变得无比冰冷。
......
大风大雨。
安吉尔与教皇的谈话到了尾声。
默莱德与那位神秘陛下的谈话也到了尾声。
尾声是一片沉寂。
听着安吉尔的遭遇，陛下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默莱德静静的等待着，但时间越长，他越是感受到了一抹不对劲的气息。
“你的意思是说，阿瑞西斯给安吉尔安排了很多心腹？”
“确切的说，是十六个。”
默莱德认真的开口道。
“也就是说，安吉尔一夜之间有了十六个男人？”
陛下的声音很冷，随即，他冷笑起来：“你觉得可能吗？”
默莱德认真的想了想当时的状况。
站在他的立场上，圣裁武士侮辱教廷圣女，这样火爆的场面他是很想看一看的，因此对这件事情也就格外留意，他认真的回忆了下，再次确定：“事实就是如此。”
“狗屁！”
陛下突然有些恼火的骂了出来：“以安吉尔的性格，纯洁是她的底线，她的心里只有劫，你告诉我，什么情况下她才会让十多个男人侮辱？”
默莱德沉默了一会，试探性的开口道：“在不能反抗的情况下。”
陛下没有被他的冷幽默逗笑，他缓缓思索着，慢慢道：“安吉尔不可能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这件事情有些不对，不可能的...”
他的声音沉寂了一会，突然问道：“安吉尔跟轮回宫接触过几次？”
“据我所知，就一次，是在圣域。”
默莱德说道：“那一夜我见到了秦微白和林枫亭，安吉尔也在。”
陛下嗯了一声：“那一晚林枫亭对你出剑了？”
“是的。”
默莱德点点头。
“你毫发无伤？”
陛下的声音愈发阴沉。
“是的。”
默莱德还是点了点头：“林枫亭不过如此，他的剑虽强，但是很慢。”
“是太慢了！”
陛下的声音猛然抬高：“慢到了你根本不知道你错过了多少事情！”
他急促的呼吸了几声，冷冷道;“难道事情结束之后，你没有注意到时间吗？林枫亭出那一剑，用了多久?十分钟？还是半小时？”
默莱德张了张嘴，一颗心却猛然沉了下去。
他不知道那一夜林枫亭那一剑用了多久，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注意到时间。
此时此刻，他努力回忆起来，才突然发现，对于那一晚的时间，他根本全无印象。
漫天风雨。
陛下挂断了电话。
阴沉的极夜之下，带着疯狂意味的引擎咆哮声隐约响起。
明亮的车灯如同两道怒潮奔涌过来，直冲教堂。
漫天萧杀。
......
同一时间。
教堂大厅里的气氛已经完全凝固。
教皇重新恢复了冷漠。
“安吉尔...”
他的声音带着叹息。
安吉尔突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我叫司徒。”
她轻轻笑了起来。
刹那之间，教皇的眼前全部都是安吉尔的身影。
她的身影如此高大，如此清晰，如此美丽，几乎要占据整个世界。
教皇茫然了一瞬，猛然惊醒。
这是...
这是绝对纯粹的精神领域。
这是...超然境！
教皇猛然后退，他的声音在后退中变得无比高昂：“杀了她！！！”
重物坠地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
阿瑞西斯还没有回过神来，在他周围，一名又一名曾经狞笑着侮辱过安吉尔的圣裁武士已经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教堂的大厅还是无比阴暗。
但光线却在微微变幻。
恍惚之中，四肢被钉在了十字架上的安吉尔身体在流血。
但充斥着**的味道却在远离。
她的身体不在**。
那件被撕碎的白裙重新出现在她身上，无比的干净整洁。
阿瑞西斯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所有的一切，赫然全部都是假象？
怎么可能？
一身白裙身体在淌血的安吉尔缓缓睁开了眼睛。
“废物。”
她看着阿瑞西斯，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我说过，你就是个小丑，而我拥有你最缺乏的意志与精神，就凭你，也配侮辱我？”
阿瑞西斯庞大的身躯猛然颤抖起来。
极致的愤怒一瞬间吞噬了他全部的理智。
整整一夜，所有的画面，残忍的报复，绝望的挣扎与哀嚎，全部都是他幻想出来的画面？！
现在的安吉尔衣裙整洁，当假象消失，她竟然是如此的傲慢。
“你...你...”
阿瑞西斯的手指不断颤抖着。
安吉尔眼神冷漠的看了阿瑞西斯一眼。
阿瑞西斯的脸色愤怒怨毒。
在安吉尔的精神领域中，他没有丝毫异样，但安吉尔一口鲜血却直接喷了出来。
同一时间。
教皇的气息也迅速的萎靡下去。
教皇的身影在阴暗中开始迅速后退，但他的命令却不曾改变：“阿瑞西斯，杀了她！”
安吉尔笑了起来。
教堂之外，狂野奔腾的车辆生生撞进教堂，极夜的天空中，连绵的大雨里燃烧起了火光，安吉尔的身体挺直，平静道：“你们今晚的一切，都是亵渎。”
“你们有罪。”
“罪该万死！”
第三百一十九章：樱花·风雨·劫（5）
教皇迅速退后。
他这一生立于神坛，掌控人心，言出法随，可谓辉煌到了极致，可这一刻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危险。
这几乎已经是教皇快要遗忘的感觉。
上到光明正大的各国政坛，下到阴暗血腥的黑暗世界，枭雄雄才大略，无敌飞扬跋扈，但他从来不觉得有人可以威胁到自己，他确实不懂武道，一点都不懂，可在精神领域内，他却是真正的举世无敌，没有任何人可以杀死他。
但此时死亡的征兆是如此的清晰，如同一片黑暗的阴影疯狂的蔓延过来，周围的空间天崩地裂，星辰在坠落，光芒在消失，死寂的冰冷带着近乎永恒的黑暗铺展过来，吞噬一切，如同深渊。
无数的景象在他眼前不断变幻着，最终归于现实。
现实就是安吉尔的一双眼睛，如此美丽，占据一切。
超然境！
这一瞬间， 教皇终于可以完全确信，在自己所向无敌的精神领域内，如今已经出现了一个可以跟自己分庭抗礼的对手。
教廷的背叛者，圣女安吉尔竟然也进入了超然境。
这怎么可能？！
教皇只觉得今日所有的事情都无比荒唐。
安吉尔经历的一切，所有的侮辱，带着罪恶的**，全部都是假象，但他不曾防备的时候，甚至连他都被隐瞒了过去。
一种若有若无的恐慌逐渐占据了他的意识。
教皇后退的身影突然顿住。
刹那之间，他的瞳孔凝聚收缩，双眼之间已经是一片纯净无暇的银白。
这是整个黑暗世界最为强悍完美的意志，如同浩瀚星河，如同滔滔大海，带着庞然压迫力的意志顺着教皇的目光直入安吉尔的眼底，不可抗拒。
“阿瑞西斯，杀了她！”
教皇低沉的声音响起来，无比威严。
安吉尔一动不动，但她的精神却前所未有的活跃起来。
教皇满目银白，双眼之间熠熠生辉。
安吉尔眼神中的清亮柔和逐渐褪去，变得黑暗，变得寂静。
两人对视了一眼。
同样完美的意志瞬息交汇。
那一瞬间教皇不曾在安吉尔的意志中感受到任何寻常的情绪。
那是一片黑暗。
死寂，冰冷，麻木，疯狂，又无比绝望。
教皇陡然睁大了眼睛，在这一片黑暗中他终于看到了真相。
他很了解安吉尔的精神状态，以她的心性，终生都不可能进入超然境，就算是她最巅峰的时期，距离超然境也有着相当遥远的一段距离，而在遇到劫之后，她的精神状态一直不稳，能够勉强不退步就已经不错，根本不可能继续进步。
从圣女到叛逆，到即将被净化，所有的经历或许会刺激安吉尔的意志，但也绝无可能让她突破到这种程度。
精神领域没有传统的境界，超然境就是唯一的境界，这个境界上下之间，完全是一道天堑，甚至比武道还要夸张，某种程度上而言，安吉尔已经没有了进步的空间。
可此时安吉尔表现出来的意志与精神确实是超然境。
那种一片茫茫却又无比凝聚的意志是如此的黑暗，如此的绝望。
这根本就不是安吉尔的心境。
自然也不是安吉尔的意志。
黑暗如潮。
带着几乎要葬送整个时代的疯狂与恶意，瞬间将教皇吞噬。
......
整个教堂在沉寂的风雨中完全沸腾起来，如同疯牛的车辆腾空撞在了教堂的正门，刺耳的警报与愤怒的咆哮声同时响起。
极夜沉寂。
大雨飘零。
漫天狂风静止了一瞬。
一道并不如何高大的身影如同一道影子一般出现在了半空中。
他抬起一只手掌。
周围所有的气流一瞬间全部蛰伏停息。
作为圣裁军团最精锐的一批力量，无数的圣裁武士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一名身披重甲显然已经提前做好了战斗准备的圣裁武士猛然升空，暴喝道：“谁？！”
停滞的冰风微微晃动。
一片寂静中，冲上高空的圣裁武士身体无声无息的碎裂。
这一刹那像是有无数把最凌厉的刀锋劈开了他的身体，破碎的肉块与鲜血洒落下来，坠落在地上，声音沉闷。
这幅画面着实太过清晰残忍，以至于满是战意的圣裁军团都沉寂了一瞬。
每个人都死死的盯着半空中那道不高大，甚至可以说略显矮小的瘦弱身影。
黑色的紧身衣，银色的面具。
他站在那，没有任何人类该有的情绪，恍惚之中，他就像是一把刀，锋芒毕露，带着足以劈开一切的锐利！
瞬间的沉默后，站在半空中的身影似乎扫了一眼下方的圣裁军团。
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极致的冷漠。
“中洲，司徒万劫。”
“阿瑞西斯在哪？”
无数的怒骂带着怒气和杀机陡然响起。
“放肆！”
“异端，杀了他！他应该被净化！”
“有罪！这是亵渎！”
“该死！”
无数的谩骂和咆哮中，劫静静的凝视着前方。
瓢泼大雨。
深沉的夜色中，用了数个小时的时间开车跨越了近千里的距离，劫的身体已经有些疲惫，可他整个人的灵魂却都在燃烧着。
没有退缩，没有迟疑。
半空之中，他迈步向前，轻声道：“我来接你了。”
凝滞的夜风随着他的前行开始涌动。
天地之间，四面八方的狂风以劫的身体为中心不断汇聚。
他缓缓向前。
四周无数最精锐的圣裁武士毫不犹豫的扑上来。
狂烈的气流在劫身边已经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龙卷。
空间被飓风拉扯的不断晃动。
劫向下看了一眼。
他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
狂风爆裂。
凝聚到极致的狂风爆裂如刀，带着凛冽的让人心寒的杀意不断飞射。
凄厉的风声不断回旋，愈发高昂。
不断炸裂的气流丝丝缕缕，每一缕都带着致命的锋芒。
天地之间，杀意冲天！
教堂的角落里，默莱德已经站起身。
劫的身影在空中缓缓向前。
无数的圣裁武士升空，然后坠落。
鲜血，残肢，碎肉带着死亡一路蔓延。
“怎么可能...”
默莱德的眼神异常的凝重：“怎么可能这么强？”
这一刻的劫在他眼中完全就是死亡的化身，作为无限接近巅峰无敌境的高手，默莱德大致能够看出劫现在的状态。
劫的状态并不好，他伤势未愈，此时此刻，全力出手的他每动一下，身体都有可能完全崩溃，而且他的突破本来就太过惨烈，所以并不完美，这几年来他很显然还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但更明显的是，劫显然已经不再去想这些。
解决不了的问题，就不解决了。
现在的劫，已经不再去考虑任何的后果，他的内心，只有杀戮。
默莱德的身体微微颤抖，眼神中带着明显的犹豫和挣扎。
这种状态下的劫，绝对禁不起他的一次出手。
默莱德可以肯定，只要自己出现在他面前，一拳，只需要一拳，他就可以将劫打成漫天血肉，不要说是他，任何一个普通无敌境，甚至半步无敌，甚至惊雷境巅峰，现在全力一击都可以杀死劫。
但同样的，任何一位无敌，接近巅峰无敌，甚至是巅峰无敌，也都承受不起劫的一击。
这种状态下的劫，任何人都有资格跟他赌生死，但他也有资格跟任何人赌生死。
他的身体无比脆弱，可此时此刻，展现出来的那种锋芒却已经远远的超过了普通的无敌境，而是稳稳的进入了巅峰无敌！
这就是正常状态下的劫，没有伤势，没有隐患，作为黑暗世界最强的刺客，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锋芒！
“我说过，不要小看劫。”
陛下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来，无比低沉：“而且你们凭什么小看他？以御气境生生打碎了现有的武道进入无敌境，这是什么概念？这证明自有武道四境以来，他的御气境是最完美的，单论御气境，他甚至比天骄还要完美，这种怪物，谁敢小看？他的突破太过惨烈，以至于根本发挥不出全部的实力，可如果他不顾一切，眼前的他，谁挡得住？”
“这是一个能跟巅峰无敌境赌生死的巅峰刺客...”
陛下的声音有些感慨：“教廷完了。”
“我...”
默莱德犹豫了一瞬。
“挡住他！”
陛下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冷酷：“至少拖住他，安吉尔必须死。”
“我拖不住。”
默莱德毫不犹豫的苦笑起来。
这样的劫，杀死他很容易，被他杀死也很容易。
但就是拖住他不容易，难， 难如登天。
......
代表着黑暗的意志疯狂翻涌。
时间在匆促的倒退。
安吉尔看着眼前的教皇。
恍惚之中，她似乎有回到了月余之前的圣域，回到了圣域的那一夜，那个酒店。
酒店的房间里，默莱德站在她身边。
他们面前，是秦微白与林枫亭。
深藏不露的林族族长开始拔剑。
那一剑的锋芒实在太盛，以至于让所有人都忽略掉了其他。
似是被尘封，又像是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愈发清晰。
有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是劫的女人？”
安吉尔猛然一惊。
房间里，林枫亭的剑还在向前。
锋芒鼎盛，但速度却愈发缓慢。
一切都像是被完全凝固的油画，只有她的思绪还算正常。
“你是谁？”
她看着秦微白，眼神警惕的问道。
“我是秦微白。”
秦微白说了一句废话。
安吉尔却愈发警惕，她有些不安，下意识的想要后退。
“你应该看看这个。”
秦微白伸出了手掌。
陡然之间，整个世界随着她手掌抬起朝着他压缩过来，四野在变小，天地在变小，房间不断收缩，将她彻底禁锢在原地。
对方的意志极为蛮横的将她压制在原地。
秦微白的手掌出现了一抹朦胧的光。
光芒氤氲，七彩纷呈，如同梦幻。
安吉尔拼命的想要移开眼神，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光芒。
光芒缓缓流转，似是悲欢离合，闪烁着一幕又一幕的故事，似是万丈红尘，容纳着一个时代的缩影，又像是武道，有剑气纵横呼啸，生生不息，六道轮回，极致的爆发覆灭一切，真武十绝封锁八方，绝域之内寸草不生，剑二十四破碎苍穹，撕裂天地。
星空浩瀚，阴影流转，冰风雷火，不断变幻。
这是一切。
想要看到什么，就可以在里面看到什么。
安吉尔无比的恐惧，就像是看到了传说中的潘多拉魔盒。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意志强大完美到了无限接近极致的体现。
超然境！
在这片光芒面前，她的思想无比模糊，却又无比清晰：“你...超然境？”
“还不是。”
秦微白凝视着手心的光芒，同样也在怔怔出神，谁也不知道她在这道光芒之中看到了什么：“不过很接近了。”
“你想怎么样？”
安吉尔徒劳的退后，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在逐渐变形。
“我想要暂时把它借给你。”
秦微白淡淡道。
“我不要这种东西。”
安吉尔几乎是在尖叫。
“别急着拒绝，它很有可能会救你一命，对你而言，并非是什么坏事。”
秦微白笑了笑，轻轻柔柔。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安吉尔颤声道。
秦微白默然良久，才轻声道：“这是一道剑光，剑光中的缩影，是一个时代，属于女人的时代，复仇的时代，最没意思的时代。”
所有的记忆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
安吉尔想到了秦微白当时的每一个表情。
那个时候，她看着光芒在对方手掌中扩大，那光芒越来越亮，可她能感受到的，却只有黑暗。
那是无尽的绝望。
属于教皇的意志极为蛮横坚决的冲进了她的精神领域。
教皇的瞳孔在收缩。
安吉尔的瞳孔却在扩散。
那道浓缩了整个时代的剑光在她瞳孔中盛放出来，那么的狂烈，又是那么的孤独。
依稀之间，她记得她那时又问了一句：“这到底是什么？”
秦微白的回答在此时显得同样清晰。
“绝望之心。”
第三百二十章：樱花·风雨·劫（6）
最绚烂的光芒带着最纯粹的黑暗在意识中蔓延。
安吉尔瞳孔中的光彩飞快的流逝，变得愈发暗淡，可那一道名为绝望之心的剑光却在她视线中不断飞涨，她的精神境界与剑光合二为一，彻底稳定在了超然境。
无数的画面不断流转。
生机在安吉尔体内徐徐流逝。
教皇的身体开始明显颤抖。
那道七彩纷呈的剑光带着无数的画面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他的意识，一幕幕的画面开始飞快的闪烁，如同梦幻。
有人在压抑的深海中掀起了狂风。
有人在干枯的沙漠里聚拢了雨水。
有人在冰天雪地中弹指燃火，蒸发了冰川。
雷霆在昼夜交替之间升腾，降下天威。
有人登天而上，直至云端。
灯火辉煌的城市里，有万众俯首。
全世界的瞩目下，有人接过了神剑。
狂潮拍打着悬崖，刻满了人名的巨石前，有人在对他说着什么。
如同雷鸣的潮声里，他看着远方，夕阳的余晖洒落下来，安静洒脱的夫妻正在走远。
冰天雪地的阁楼里，女孩正在练习着一个又一个的动作，神态严肃的妇人极为苛刻的纠正着她的每一个表情。
微笑，抬手，行走间的步伐，腰肢的摆动。
肃穆安静的机场里出现了金色的狗，天地刹那间碎裂成了一拳，轰然落下。
他走进了宽大肃穆的会议室，站在权力巅峰的巨头们同时起身，他随意摆摆手，在主位的正对面坐了下来。
盛大的阅兵式上，最精锐的军队神情狂热的高呼着无敌。
一名又一名在黑暗世界里呼风唤雨的无敌境高手难堪的弯着腰。
他出现在一个又一个的画面中。
庄重的会议，热烈的宴会，惨烈的战斗。
繁华的，荒芜的，山河湖海，人间繁城，他自然而然的走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脚下。
流淌着七彩光芒的剑气照耀夜空。
剑光过后，天地一片茫茫。
教皇的面前出现了大雪。
风雪凌乱，无数的鲜血洒落下来。
成千上万的画面几乎是同一时间彻底爆发出来，几乎要炸碎他全部的意识。
七彩的剑光在风雪中呼啸，凶兵不惜代价的开火，清亮的剑光带着无比决然的杀机刺了过去，繁华的城市中，最高的地方，一袭红衣的美人轻飘飘的跳下去。
似是无限轮回又像是在极限爆发的剑意充斥长空，七彩的剑光燃烧着一切，在漫天的星光中一往无前。
黑色的浪潮席卷到了高空，刻满了荣耀的巨石崩碎，人影无力的跌入深海，完美的身影在高空中坠落。
鲜花枯萎，树木粉碎，水流浑浊，好好殿堂悉数崩塌的荒山另一端，一只温暖的手掌牵着男孩，走过了风雪，他的身影潇洒，声音却有些落寞。
“林爷爷，我要报仇。”
“哪里还有什么仇恨？自今天起，都结束了。他们欠你的，都还了。”
“啊啊啊！”
教皇双手猛然抱头，怒吼出声，两道血线从他的双眼中飙射出来，他的脸庞扭曲而惨白，无数的画面还在源源不断的出现在他的意识里，成千上万，数十上百万。
他的意识里出现了北岛的樱花，出现了还年轻的劫和安吉尔。
无数人的人生，无数人的结局如同潮水一般涌进脑海，最终变成了火焰，燃烧着他的意志，信仰，甚至是灵魂。
安吉尔眼神中的生机越来越淡。
教皇努力的抬起手。
“噗！”
安吉尔面前，阿瑞西斯手持一把细长的武士剑，直接刺穿了安吉尔的胸口。
安吉尔所有的生机在这一剑之下开始断裂。
再也没有今后。
这是真正的绝望。
她闭上了眼睛，所有的意志开始前所未有的燃烧起来，似是要毁灭一切。
一口鲜血直接从教皇嘴里喷了出来。
他的气息迅速变得衰弱下来，就连抬起的手掌都开始剧烈颤抖。
他努力的喘息着，急促而沙哑：“净化，净化这个异端！”
......
风雨如刀。
教堂之外已经完全是一片如同地狱般的修罗场。
劫的身影在空中笔直向前。
一道又一道的影子在他身边开始凝聚。
他在行走，影子也在行走。
冰冷残忍到极致的杀意如同怒潮在汹涌沸腾。
圣裁武士团中无数的人踏空而上。
劫在动。
影子也在动。
完美复制劫所有动作的影子完全就是专门为杀戮生存的机器，大风大雨在影子周围转动，凛冽如刀锋。
烈火熄灭。
雷霆消失。
厚重的冰墙在一瞬间变成了粉末。
鲜血流淌下来。
残尸碎肉不停的飞溅。
劫面无表情，有生以来似乎从未像如今这般，他认真的前行，杀戮，如此专注。
所有人在他面前是蝼蚁，又是对手。
凝冰，燃火，惊雷，惊雷巅峰，甚至半步无敌。
对待每一个对手，劫都是全力以赴。
一击。
只有一击，无论拦在他面前的是谁，都在一击之下变成了飞溅的 血肉。
平平静静，却一往无前！
越来越多的圣裁武士集结起来，但进攻的却越来越少。
圣裁武士开始后退。
而默莱德的身影也终于从教堂的角落里艰难的走了过来。
在今天之前，默莱德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怕谁，作为无限接近巅峰无敌境的高手，在任何场合下，他不会畏惧任何战斗，毕竟就算不是对手，他也可以从容离开战场。
可这一刻，面对劫，尽管不想承认，但他却不得不正视自己内心的恐惧。
这种恐惧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让他每一步都走的无比艰难。
这是默莱德最不愿意面对的对手。
这样的劫...
在他面前，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战斗。
而是在赌命。
陛下让他拖住对方。
但根本拖不住。
没有任何人能够拦得住这种状态下的劫。
这样的战斗，是真正的生死一瞬。
“砰”的一声。
正面的教堂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
一道无比虚弱但却极为凌厉的声音响起。
那是安吉尔的声音。
“你们...都要给我陪葬！”
半空之中，劫霍然抬头。
在他周围的影子同时抬头。
大片的风雨在空中微微一滞。
足以撕裂夜空的锋芒陡然爆发出来。
劫伸出手，在他身边的影子同时出手。
悬停在他面前的风雨在他出手的瞬间凝聚到一处，被他随手一推，变成了一道朦胧的光弧。
水波潋滟。
下一秒，鲜血盛放。
默莱德猛然咬牙，他的身体带着无数残影冲上高空，如同一道闪电，向着劫扑了过去。
似乎变得极快又变得极慢的一瞬间，劫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无比平静，没有情绪，没有生死。
他的手掌竖起来。
周围黑影消散。
天地间陡然响起一道充斥着杀伐的凌厉剑鸣。
以浩瀚天地为鞘。
以漫天风雨为剑。
没有任何闪避，劫凝视着默莱德，手臂落下，一剑直接斩了过去。
第三百二十一章：樱花·风雨·劫（7）
没有任何感觉能够形容这一剑。
劫的手臂抬起，风雨无声汇聚，带着水光的一剑在天地之间出鞘，剑意未发，凌厉的杀气已经扑面而来。
由雨滴汇聚的一剑在一瞬间爆发出了无比璀璨的光芒，剑光在劫的手中飞跃出去。
无声无息间， 劫身前所有的空间都彻底扭曲，继而被这一剑撕开，寂静的虚空随着剑光笔直蔓延，一往无前。
无数的残影跟默莱德的真身完全融合。
黑暗吞噬过来，剑光在后。
他的身影被虚空吞没，当空一拳也全部都砸在了虚空里。
无声的一拳在寂静的虚无中陡然轰鸣。
默莱德的眼神专注而凝重，他的身体在虚空中不断震动，带着无尽力量的拳影顷刻间布满了黑暗的每一寸。
寂静黑暗的虚空中亮起了光芒。
一片朦胧清冷的清辉随着他不断出拳疯狂蔓延出来，星星点点。
寂静的虚无中出现了星光。
星光闪耀，神秘而浩瀚。
冲锋！
没有丝毫犹豫，默莱德的身影直接开始全速冲锋。
仿若无穷无尽的星光一瞬间充斥了黑夜。
黑暗的虚空被撕扯的支离破碎。
双方的距离陡然拉近。
那一道由水光组成，不快，但却根本无法躲避的剑光飞跃过来，撞在了一片朦胧的群星中。
默莱德的身体猛然僵硬在了半空，他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劫继续向前，不曾停下。
一步，两步，三步。
雨声沉寂。
风声突然间变得凌乱。
夜幕之中，视线所及的范围内，空气如潮开始疯狂波动起来，虚无透明的空间泛起了一片又一片的波纹。
那道无比渺小带着水光的剑悄无声息的进入了默莱德周身的星空。
那是所有波动的起点。
朦胧的星光随着雨剑的前进开始熄灭，群星在剑光之下破碎坠落，充斥着水迹的小剑开始在默莱德周身的星光领域中解体，水滴落在了虚无里，却浩荡出了滔天的声浪。
星光熄灭的领域内扬起了狂潮，四野一片寂静，天地间所有的风雨刹那之间连成一线，笔直刺进了默莱德的领域。
如同水波的剑光不停的飞扬弥漫，一点点的取代了默莱德周围的星空领域，连绵风雨如同一道洪流，霎时间淹没一切。
雨水串联的剑光依旧凝聚，彻底暗淡的星空领域直接炸开，轰然巨响中，整个教堂里所有的建筑都在坍塌，烟尘在风雨中弥漫，鲜血飙射出来，默莱德的身影剧烈的摇晃着。
那一串由雨水串联的剑光已经细微的只剩一线。
无比细弱的剑光当胸穿透了他的身体，默莱德整个人被凌厉而厚重的力量轰飞出去，人在空中，他的身体各处已经到处都是飙射的血线。
他的身体落在地上，在满是泥泞的土地上滑行了了数十米的距离才挣扎着站起来，一身是血的他甚至再也顾不上看一眼战场，毫不犹豫的转身逃窜。
一剑！
仅仅一剑，直接重创了无限接近巅峰无敌境的默莱德。
劫的气息没有任何衰弱，反而愈发强盛，完全不顾一切的劫此时或许有着无敌境高手中最弱的身体，但只论攻击力，却几乎已经可以冠绝当世。
劫继续向前。
坍塌的教堂正殿前烟尘在漫天飞舞。
雨水重新落下来，隐约中，劫的视线里似乎有一袭白袍在踉跄着离开，正前方的教堂里亮起了火光，巨大的十字架升上高空，被血染红的白裙在风雨中摇曳，但炽白色的火焰却在风雨中燃烧着。
火焰自虚空中摇曳，逐渐向上，一点点的吞噬着安吉尔的身躯。
阿瑞西斯带着安吉尔的身体，越飞越高。
他洪亮的声音伴随着无比强盛暴烈的气息席卷天地，威严而冷漠。
“异端，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劫抬起头，看着在空中燃烧的烈火，没有丝毫迟疑的大步向前。
熊熊火光隐去了安吉尔的身影，可她的声音却在一瞬间响彻夜空。
火焰焚身，可她的声音却依旧平静柔和，带着如同咏叹般的庄重与圣洁，浩荡长空。
“你们都有私欲，背弃了主的道路，他日必然会结出罪恶的果子。”
神的身影冲过了废墟。
巨响还在轰鸣。
大片教堂建筑在坍塌震动。
数道黑色的影子笔直的排列到了前方，劫的动作越来越快。
红色的光芒毫无征兆的亮了起来。
视线中的身影在迅速的集结。
沉默，迅猛，凌厉，无视生死。
大片的废墟冲天而起。
废墟之下，一名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下的身影陡然越起，烈火在他手中燃烧，附近所有的金属在最短的时间里被他生生炼成了一杆铁棍，铁棍破空而起，对着劫的头颅当头砸了下来。
又一片红色的光芒亮起。
两道红光合二为一，带着强烈禁锢意味的领域凭空而起。
越来越多的身影开始出现。
迈步，向前。
这一瞬间，劫整个人的动作已经简单到了极致，震动空间的铁棍被他一只手直接握住，金属开始消融，变成铁水，铁水尚未落地，狂风暴雨般的进攻已经直接落在了对方的身上。
对方手中没有了兵器，但一举一动却没有半点迟疑和防守。
劫在进攻。
对方赫然也在进攻。
“主是仁慈的，但无法原谅你们的罪，因为你们已经迷失了方向。”
疯狂的对攻瞬间爆发到了极限。
劫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不断向前。
但狂暴的进攻却不曾撕裂对方的身体，攻击打击在对方的身体上，发出的却是金属撞击时响起的刚猛的撞击声，血肉飞溅出来，他的身体在变形，像是一副由大量金属支撑起来的血肉，无比狰狞，无比凶戾。
冲锋！
冲锋！
冲锋！
劫的前后左右不断有人冲上去，没有丝毫的掩饰，每个人的身体都在不断变幻。
“应该祈祷，得到内心的安宁。就算主不在聆听，也可以拒绝魔鬼的诱惑。”
“砰！”
轰鸣的巨响陡然响起。
劫的速度慢了下来，他身上尖锐的气息瞬间变得无比厚重，似与天地相合。
数道黑影与他的真身合一。
劫的气势不断飞涨。
在他面前，那道浑身已经被金属改造过的骨架愈发高大。
劫迈步，挥拳。
空间一瞬间完全破裂。
火光亮起。
巨大的金属骨架在一拳之中被彻底粉碎，带着强烈破坏力的爆炸将劫的身影吞噬进入，轰鸣声几乎震动全城。
爆炸的余波中响起了急促而强烈的心跳声。
有些瘦弱矮小，带着银色面具的黑色身影如同死神走出了烈火，如同实质的杀意带着浓浓的死亡意味冲出来。
又是一拳。
爆炸毫无悬念的响起来。
巨大的爆炸中，劫的身体摇摇晃晃，细微的金属碎片已经打穿了他的身体，鲜血不停的流淌，可劫的气势却没有丝毫的下降。
他的气息还在上升，似乎永无尽头。
“你凝视地狱，地狱也在凝视你。”
泛着红色光芒的领域开始缓缓收缩。
领域内，身形不断变化变得越来越高大，越来越狰狞的身影毫不犹豫的逼近过来。
劫的眼神中终于闪过了一抹嘲弄。
这种档次的超级战士，这种程度的改造，这种程度的防御和进攻，不要说成群结队，就是单独一人，都已经有了给无敌境高手制造些许麻烦的资格，全世界都有自己改造的超级部队，但能够达到这种水平的寥寥无几。
这几乎是目前的科学对人体改造的极限，也是最强的水准。
最强的水准，只能来自最强的国家。
“咔嚓...”
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
视线中，仅剩下的几名黑袍改造战士的手肘猛然向后极限弯曲，黑洞洞的枪口从他们的手肘处探了出来，他们的身体逐渐燃烧起了火焰。
暴烈的枪声响起。
伴随着最具穿透力的特制子弹，灼热的温度直接从他们的双眼之中喷射出来，变成了可以灼烧一切的激光。
中洲，兵马俑部队。
劫笑了起来，他的眼神没有半点温度，低沉沙哑的笑声带着最暴戾的杀意。
一道又一道漆黑的影子出现在他身边。
疯狂飞射的子弹。
猩红耀眼的激光。
近乎绝对禁锢的领域。
如此默契的配合，这样的兵马俑，根本不是临时凑出来的精锐，这是完整的兵马俑，一个完整的小队。
青龙不会出现在这里。
玄武更不会出现在这里。
朱雀同样不会。
眼前这支兵马俑属于哪一支，已经不言而喻。
“亵渎之人，不得宽恕，不得永生，不入神国。”
劫的双手开始结印。
在他身边，一道有一道的影子同样开始结印。
笔直冲射的激光瞬间断裂成了无数截，到处飞射，空中的子弹当空爆炸，红色的领域出现了裂纹。
脚下大片的废墟开始颤动，凄厉凛冽的狂风飞扬而起。
以劫为中心，方圆数十米的天地瞬息间变得彻底混乱。
万象森罗！
劫的手掌结出了最后一个手印。
他的身体散发出了光芒。
安吉尔平静的声音继续响着，如同尾声。
“主派出了使者，有罪者，必将永坠地狱。”
光芒爆发出来。
劫身边的影子被狂风吹乱。
狂风消失。
一道无比轻柔的气流吹过他的身边。
劫的眼神死寂而空洞。
整整一个小组的兵马俑还在向前冲锋。
风吹过去，他们的身体开始消失，变成了最细微的粉末，纷纷扬扬。
前方，炽白色的火光已经将安吉尔彻底吞噬。
阿瑞西斯站在高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满脸狂怒。
劫看了一眼，迈步向前，轻声道：“我来接你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樱花·风雨·劫（8）
风雨呼啸。
苍白的雷光依旧在空中明灭闪烁。
以教堂为中心，摩尔曼斯附近整片街区都有人在狂奔着集合，东欧乱局之中，教廷做出了近年来在黑暗世界里最大的投入，将近两千名圣裁武士在东欧集结，在阿瑞西斯的带领下，这完全是足以让黑暗世界颤栗的力量，而这股力量此时已经集中在了摩尔曼斯，凄厉的风雨中，将近两千人同一时间向着教堂的方向冲锋。
整个教堂已经完全崩塌。
驻扎在教堂里的圣裁武士伤亡惨重。
默莱德重伤而逃。
在无数阴谋推动下出现在这里的兵马俑部队全军覆没。
风雨凌乱飘忽。
教堂上方，那一抹炽白色的火焰在风雨中燃烧起舞，似是整个夜空最为圣洁纯净的色彩。
火焰将安吉尔完全包裹，越来越近。
她的一身白裙在火焰中开始微微变形，绷直，最终变得滚烫。
裙角开始燃烧起来。
这一个的劫与安吉尔不在相隔上万里的东西两方，不在相隔一片茫茫的山川海洋，两人之间也没有了阻碍他们牵手的信仰。
挡在两人面前的，不再是那个被残酷割裂的世界，而是只有阿瑞西斯，只有这一团火光。
“咔嚓...”
劫笔直向前，密密麻麻的声音在他体内传出来，仿若骨骼碎裂的声响。
杀圣裁军团，重伤默莱德，灭兵马俑。
他整个人的气息此时已经完全变得狂暴，攀升到了一个他此生都不曾达到过的顶点。
骨骼震动的声音愈发清晰，愈发密集。
没有人可以看到劫的表情，面具之下，他的目光逐渐扭曲起来，变得危险而狰狞。
“你该死！”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如同天地的意志。
“我说过，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阿瑞西斯的气息一直在回升，默莱德交给他的药物此时已经在他体内彻底发挥出来，属于巅峰无敌境的领域在他身边不断聚拢，最终变成了一个方圆不过数米的微型领域。
浓缩到极致的领域将安吉尔的身体牢牢的禁锢在空中，领域内是一片虚空，只有白色的火焰在不断燃烧。
“异端。”
阿瑞西斯狞笑着，他的声音与天际的雷鸣同时震动，几乎要响彻整个摩尔曼斯：“你引诱圣女堕落，这是对你们的惩罚。”
象征着绝对力量的粗大手掌举起来。
劫的身影开始冲刺。
“下地狱去吧。”
洪亮而浩大的声音中，阿瑞西斯的手掌开始落下。
不远不近的距离几乎是一条直线。
刹那之间，阿瑞西斯周围的领域开始破碎。
安吉尔的身边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
劫在冲刺，黑色的影子也在冲刺。
黑影直接切入了安吉尔身边的白色火焰，张开了双手。
劫一步踏出。
只需要一秒，不，只需要半秒，他的真身就可以与影子交换位置，出现在安吉尔身边。
半秒。
时间如此之快，距离如此之短。
“嗡！”
虚空中陡然划过一片刺耳至极的声浪，这尖锐的声音对普通人而言只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轻响，但在战斗状态里意志绝对专注的高手耳朵中，却像是一根直接刺入耳朵的钢针。
阿瑞西斯身边的领域在劫的突进中完全碎裂，但劫还没有来得及变幻位置，他的身边已经再次出现了一道崭新的领域。
这并非是人为的领域，而是科技的力量，严格来说，这是磁场。
巨大的磁场毫无征兆的将劫笼罩 ，诡异到极致的吸力从四面八方传过来，一瞬间作用在了劫的身体上。
“噗！”
攻击力冠绝当世但身体已经极为脆弱的劫在巨大的吸力中身体猛然变形，无数的骨骼在体内错位，鲜血从他身体的每一处留下来，没有丝毫的反应时间，磁场刚一出现，劫顿时重伤。
极为短暂的时间里，劫的眼前只剩下那道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正在疯狂旋转的银色圆盘。
银色的圆盘极为立体，不到一米的长度，在极速的转动中，周围的风雨全部被它排斥除去， 纯粹的磁场完全作用在劫的身体上，让他即将迈出去的脚步彻底僵硬在原地。
任何在黑暗世界有一定地位或者极为了解中洲的人都不会对眼前的圆盘陌生。
这是整个黑暗世界都梦寐以求的奢侈品，其地位甚至仅次于凶兵，这是尖端材料与尖端科技的融合，所谓的圆盘，有一个名震黑暗世界的名字。
中洲四灵战甲-白虎战甲！
不同于青龙战甲无声无息的隐匿与伪装。
也不同于朱雀战甲化身暴雨之弦时过分夸张的穿透力与杀伤力。
白虎战甲也是一件衣服，但这个圆盘，就是它真正的战斗姿态，它最大的作用，就是眼前的磁场，是绝对的禁锢与压制，白虎战甲模仿无敌境的领域，对于任何无敌境以下的高手而言，都是一场噩梦。
劫如今的战斗力在巅峰无敌，可他的身体却连普通的半步无敌都不如，极为脆弱的身体直接在突兀出现的磁场中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默莱德。
中洲九幽上将殇。
两位门徒。
那位始终隐藏在暗处的陛下终于再一次露出了獠牙。
相对于默莱德， 白虎战甲的磁场，才是针对劫这种状态下最致命的杀招。
磁场杀不死劫，但却让劫的身体缓了一瞬。
世间万事万物，在一瞬间往往就是两种结果。
劫没有跟黑色的影子变换位置，他的身体在剧烈而密集的脆响声中向下猛地一坠。
阿瑞西斯的手掌落在了安吉尔头上。
绝对的力量，全力一击！
“滚啊啊啊啊啊！！！不！！！！”
风雨之下，一道犹如野兽完全丧失了理智的哀嚎声猛然响起。
九幽上将威严凌厉的声音不断响了一瞬：“司徒万劫，你可知道中洲已经...”
“滚啊啊！！”
劫下坠的身体猛然顿住。
浓郁的黑暗弥漫出来，刹那之间，夜空之下到处都是黑色的影子。
无数的黑影充斥着这片磁场，巨大的黑暗陡然覆盖了圆盘。
“砰！”
无比坚固的白虎战甲猛然碎裂。
九幽上将苍老愕然的脸庞出现了一瞬。
劫的身体冲过去。
殇的身影顿时消失在了原地。
无数的鲜血，碎肉，碎骨，毛发，脑浆纷纷扬扬的从空中落了下来。
黑暗在呼啸。
炽白色的火焰汹涌燃烧。
巨大的力量下，安吉尔的身体陡然下坠，她周围的火焰霎时汹涌，无比狂烈。
那件特制的白裙化成了尘埃。
安吉尔的身体开始在火焰中消失，一点一滴。
明明灭灭，生死之间。
炽白色的火焰暗淡了一瞬。
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伤的安吉尔恍惚之中看了劫一眼。
千言万语，情深义重，海誓山盟，至死不渝，在死亡面前都是如此渺小。
但安吉尔最终的意志却在生死转换的瞬间冲了出来。
两人的目光在生死之间交汇。
周围的天地瞬间变色。
黑暗开始逐渐消失。
风雨停歇。
极夜之中出现了太阳，呼啸的寒风开始温暖，平整柔软的地面向前延伸，尽头是一片海，大海茫茫，天海一线隐约出现了那座山，北岛的阳光在樱花树下跳跃，樱花的花瓣在空中飞扬，舞动，落下。
有些青涩但却无比圣洁的女孩朝着她走了过来。
“你是北岛人？”
“哦，中洲，我还没有去过，我叫艾利尔，来自意大洛斯。”
“你也喜欢樱花？”
“可以带着我啊。”
“真的能再见吗？”
“对不起...”
无数的樱花纷纷扬扬，几乎铺满了整片天空。
圣洁的女孩越走越近，她的声音响起来，像是远在天边：“带我走。”
劫静静的站在这片天地里。
他看着她的身影靠近自己，张开双手，然后逐渐融化，带着馨香，融化在了自己的怀里。
天地开始朦胧。
海洋在咆哮。
温暖逐渐变得冰冷。
黑暗来临。
风雨逐渐变小。
但漫天樱花还在飘飘扬扬。
劫怔怔的抬起头，前方是散发着滔天杀意的阿瑞西斯。
殇碎裂的血肉尸体坠落下来。
他的身边还有樱花树。
现实与虚幻开始交汇至一处。
空中银白色的火焰已经开始消散。
安吉尔已经消失。
只有无数细微的清灰伴随着雨丝落下来，无比温柔，无比眷恋，像是最后的诀别。
她都没有来得及跟自己说什么啊。
没有说什么啊...
劫的身体摔倒在了地上，他颤抖的伸出手，想要触碰空中的清灰。
樱花在眼前纷飞坠落，遮盖了一切。
颤抖的目光，颤抖的手逐渐变得稳定下来。
劫静静的看着。
时间像是一瞬，又似千年。
近似于永恒的匆促中，温暖逐渐开始消失。
樱花上空的天光默默暗淡。
最后一片樱花在他眼前落下来，坠落，消失，不留痕迹。
劫一动不动，静默如雕像。
世界一片空旷。
他内心一切的温度都随着那片坠落的樱花开始消失，不留痕迹。
远远近近，无数的圣裁武士开始集结着冲了过来。
劫动了动身体。
整片天地，整个世界，整座城市。
在他面前再无牵挂，只剩敌人。
劫的身体颤抖着，他笑了起来，无比凄惨。
第三百二十三章：樱花·风雨·劫（9）
惨笑无声。
劫仰着头，冰冷的面具覆盖在他脸上，将他所有的情绪都死死的压了回去，憋在了心里，隐约的湿润顺着面具流淌下来，无比冰冷，带着最后的迟疑与怯弱。
空中的雷鸣逐渐远去。
笼罩着东欧数个日夜的大雨终于停歇。
天地寂静。
一片压抑而诡异的气氛开始发酵，迅速的扩散。
劫站在那，似乎没有了任何知觉。
越来越多的圣裁武士冲进了教堂，但却又同时放慢了脚步。
人影开始汇聚，包围了教堂。
一层层的圣裁武士悄然前进，似乎生怕惊醒了什么。
阿瑞西斯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地面上，他的身体悄然紧绷，看着劫，没有说话，也没有出手。
这一刻的劫身上不断攀升的气势已经完全消失，他明明站在那，但却像是夜空中一抹随处可见的黑意，自然而然的像是完全不存在一般。
阿瑞西斯的理智想要让他直接出手，可内心的直觉却在不停的催促着他后退，那种若有若无几乎无法捕捉的危险悄然环绕着整个教堂，而危险的源头，劫只有呆滞。
天空中的阳光与黑暗并存，现实与幻境似乎已经彻底融合在了一起，气温是如此的冰冷，劫站在这里，却可以清晰的嗅到来自北岛的花香，樱花落尽，安吉尔的身影彻底消失。
劫徒劳的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空中漂浮的清灰，但雨后的夜空一片清澈冰凉，天地似乎透明，脆弱的让人绝望。
没有了。
终究是什么都没有了。
往事如潮涌过来，又随风而去。
劫想过很多种可能，也幻想过很多次冲锋。
两个曾经短暂相逢却让灵魂交缠出火花的青年男女再次相见，或是死我分明的相爱相杀，或是缠绵悱恻的互诉衷肠，或是人在江湖的身不由己，或者是...
幻想曾经一次一次的出现在劫的脑海中。
然而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在漫长的几乎可以让人放下一切的时光里，他们始终没有再见。
直到今年，直到今夜。
没有死我分明，没有缠绵悱恻，没有身不由己。
彼此牵挂着思念着的男女在多年的离别后甚至没有来得及说上一句话。
只有一眼。
生死如此残酷的将他们分离在了两个世界。
劫的内心完全空了，只有绝望。
“我带不走你了。”
劫的声音飘忽，有气无力。
夜风吹过去，似乎带着仍旧漂浮的清灰纷纷扬扬。
劫摘下了面具。
参杂了多种特殊合金的面具在他手中变成了飞灰。
他的脸庞惨白而呆滞，带着无数的悲欢，异常凄凉。
他缓缓转身，看着阿瑞西斯：“为什么？”
这一瞬间，阿瑞西斯几乎是本能的想要转头逃走，始终萦绕在夜幕里的恶意与危险几乎化为实质笼罩下来，漫天的杀机似乎在散发着充斥着血腥味道的狂笑，如同噩梦般的诡异与冰冷疯狂的缠绕过来。
劫的眼神一片漆黑。
可阿瑞西斯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无数的生生灭灭，那一双瞳孔中有阳光，有黑暗，有樱花，有大海，最终变得漆黑，变得空荡。
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
所有的变化早已全无意义。
他想要变强，只是因为他想要进入圣域，在那边天下防卫最森严的地方将自己的女人带出来，如今他或许已经可以做到这一点，但他想带回来的女子却已经变成了空中的一捧清灰。
所有的现实，都成了虚妄。
劫偏了偏头，看着阿瑞西斯，轻声道：“说啊。”
他的声音是如此的无力，如此的虚弱。
阿瑞西斯猛然退后一步，咆哮道：“异端，这是你们应得的下场。”
他扬起手臂，猛然道：“杀！杀了他！”
围拢着劫的圣裁武士越来越近，随着阿瑞西斯的咆哮，无数的圣裁武士猛然怒吼一声，直接冲向了劫。
雷光，烈火，漫天的冰刺与寒风同时呼啸。
劫的身影扭曲。
四周没有影子。
他整个人已经完全变成了一道影子。
手臂，双腿，头颅，劫整个人都在扭曲，变得无形无质。
浓郁到极致的黑暗带着死亡蔓延呼啸。
黑暗中泛起了血光。
所有的烈火与雷霆一刹那间完全消失。
一片极致的安静中，死亡无声狞笑着覆盖在了生命中。
鲜血如同大雨坠落下来。
一片一片的血肉飞扬到了高空。
只有血肉。
黑暗呼啸只是一瞬，但被生生割裂的血肉和碎骨已经在上升中坠落下来，大片的血肉如此的密集，甚至让人根本就分不清是哪个部位。
那道黑色的影子越过死亡的人群，出现在了阿瑞西斯面前。
然后又到了他的身后。
阿瑞西斯的意识中出现了这道黑影。
剧痛已经在背后陡然传遍全身。
鲜血在他身后爆发出来，一把普通的短刀已经花开了他的肌肤，撕裂了大片的血肉。
阿瑞西斯张开嘴，怒吼声还不曾响起，胸口已经在巨大的力量下坍塌下去，咆哮声变成了喷吐的鲜血，无比模糊无比扭曲的身影死死拽着他的身体砸向了地面上的废墟。
整个地面轰然震动，无数的烟尘升腾起来，那道黑色的影子不断变幻，没有躲避，一路完全是进攻进攻进攻，难以想象的力量带着绝对的爆发力同一时间落在了阿瑞西斯身上。
无数的圣裁武士还在向前冲锋，巨响响起的一瞬，他们下意识的扭头，那个方向声音还未落下，阿瑞西斯已经被生生打到了另外的方向上。
阿瑞西斯脑海完全是一片茫然。
这一瞬间他终于确定，不是劫的身体已经化为鬼魅，可以完全扭曲。
而是因为快。
劫太快！
这种速度已经在一刹那间完全超越了人体的反应速度，阿瑞西斯想要还手，但无数的攻击落在他身上，他却意识不到对方到底在做什么。
因为看不清。
无数的攻击同一时间彻底爆发出来，阿瑞西斯身体的伤势不断加剧，可他就是看不清劫到底在干什么。
直到这时，阿瑞西斯的内心才出现了惊恐。
劫是刺客。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罗斯柴尔德的武道，也是偏向于这种速度与爆发的刺客之道，作为宿敌，阿瑞西斯对这种风格的对手完全是行家，他跟罗斯柴尔德的保罗交过手，对方的战斗力在金瞳的领域中已经是真正的巅峰无敌境。
但那种状态下的保罗却完全不如现在的劫。
远远不如。
如果是所谓顶级刺客的较量，保罗就算站在金瞳的领域中，都很难在现在的劫面前支撑十秒钟。
这已经不是巅峰无敌。
在整个黑暗世界的观望中，没有人知道，王天纵之后，一步迈过巅峰无敌门槛的，不是天都炼狱的神，不是林枫亭，也不是最有希望成为天骄的李天澜。
而是劫！
半步天骄！
黑影在凌厉呼啸。
黑暗不断翻涌。
阿瑞西斯巨大的身体完全是在劫的带动中不断移动。
他没有躲避。
也没有办法躲避。
他就是在挨打，只能挨打，无数的力量浩荡着冲击着他的身体移动，这一刻，他的身体被劫打飞出去的速度，几乎就已经超过了他巅峰时期全力爆发的速度。
整座教堂的废墟不断震动。
坚固的神像，倒塌的大殿，粗大的立柱，凌乱的人群，攻击无处不在，黑影一路所过，任何挡在他面前的东西都在一瞬间被直接打碎，鲜血一路飘洒出来，阿瑞西斯的意识终于让他发出了一声咆哮，但这咆哮转瞬间被淹没下去，变得虚弱，变得凄惨。
教堂最强的无敌领域似乎出现了一瞬，随即瞬间破碎，拥挤的圣裁武士人群在一边倒的战斗中被波及进去，一瞬间变成满地的鲜血碎肉，浓稠的鲜血从空中低落下来，带着一团模糊的血肉，阿瑞西斯的一颗眼球被劫生生挖出来丢在了地上，可是惨叫声响起的时候，阿瑞西斯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另外一个方向。
没有巅峰无敌境战斗时天地变色的浩荡。
只有快的超乎想象的速度和力量。
没人知道阿瑞西斯是不是在战斗，甚至没人确定他有没有还手。
所谓的领域，所谓的力量，所谓的近身战斗天下第一在那道黑影面前完全被生生碾压，只有鲜血不断飞射出来，惨叫声连成了一片。
无数的圣裁武士不安的拥挤着，最终在越来越凄惨惊恐的惨叫声中停了下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茫然。
似乎从来都没有人想到过，支撑着教廷多年发展的圣战天使阿瑞西斯，有朝一日也会被人如此对待。
战斗？
这完全就是虐杀。
阿瑞西斯终于放弃了反击的意图，尽全力的开始疯狂逃窜，甚至根本顾不上自己的身前身后到底有些什么，如此的逃窜完全就像是无头残影，黑色的影子始终缠绕在他身边，鲜血从空中低落下来，从高昂到虚弱的惨叫声中，带着鲜血的粗壮手指坠落在了地上，头发，眼球，牙齿，胳膊。
一个一个的零件被人从空中随手扔了下来。
最后排的圣裁武士已经开始悄悄后退。
“撕拉...”
似乎是破布被扯碎的声音响起。
阿瑞西斯的惨叫已经变得无比沙哑。
一道无比高大但却血肉模糊的红色身影坠落在地上，他的身影刚刚坠地，就开始在地上弹跳起来。
扭曲的黑色影子逐渐变得清晰。
他的手中似乎拎着一个袋子。
所有的圣裁武士同一时间向后退了一步，每个人看着劫的眼神都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恐惧。
那道血肉模糊的身影倒在劫的脚下，不断抽搐着。
已经没人能够看出那是曾经不可一世的圣战天使。
所有人的眼中，那只是一个血肉模糊的怪物。
真正的圣战天使正被劫拎在手里。
无数的鲜血从他手中低落下来。
那赫然是一张人皮！
属于阿瑞西斯的人皮！
劫伸出手。
寒风如刀，在他手心凝聚。
冰冷凌厉的刀锋落在阿瑞西斯的身体上，开始一点点的削挖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阿瑞西斯的惨叫已经无比沙哑，只是身体在剧烈的疼痛下不断颤抖着。
劫随手将手里的人皮仍在地上。
寒风凝聚的刀锋一点点无比残酷无比冷血的折磨着阿瑞西斯的身体。
劫哭了出来，像是失去了整个人生的失败者。
“你们...”
他看着面前的圣裁武士颤抖着，哭泣着：“都去死吧。”
第三百二十四章：中洲不惧（上）
肆虐了东欧数日的风雨终于停歇。
雷基城内显得愈发清寂荒凉，夜色仍未散去，昏沉的夜幕中，没有了风雨的城区一片安静。
冰寒随着风雨的消失毫无征兆的笼罩下来。
极北之地没有春秋，零度以上的‘盛夏’之后，便是寒冬。
蔓郦丝酒店内的宴会还在继续。
这一夜，东欧数十家的豪门全部聚集在这里，巨大的利益输送背后代表的是风云变幻，这是一个无比巨大的舞台，每个人都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寻找着属于自己的位置。
但在李天澜的眼里，整个大势似乎都随着风雨在离雷基城远去，越来越远。
冥冥中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动着大势离开雷基城，意味着太多未来的宴会不再是东欧的核心，局势开始偏移到谁都无法预知的方向，大势变幻，那道无形的力量不断拉扯着，大势在拉扯中不断破碎，零零散散的开始朝着北方那座靠近极地的小城汇聚。
车辆接近蔓郦丝酒店。
短短的时间里，李天澜的内心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劫不在阅兵广场，而是去了摩尔曼斯。
消息来自司徒沧月，容不得李天澜有半点怀疑。
劫为什么去摩尔曼斯，司徒沧月又是怎么得到的消息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劫已经去了那座小城。
秦微白也在前往摩尔曼斯的道路上。
在轮回宫的计划里，摩尔曼斯，就是一切的终局。
李天澜不知道那里会发生什么，但内心既然已经有了决定，所有的焦虑和担忧都开始从心里消失，他开着车，内心只剩下无比冰冷的理智和平静。
车辆从蔓郦丝酒店门前开了过去。
李天澜拿出手机，拨通了里克首相的电话，他的语气低沉而平淡：“安排一架专机，越快越好，我要去摩尔曼斯。”
电话中一片沉默。
对李天澜言听计从的里克一言不发，频率有些急促的呼吸从电话中传过来，带着愤怒和尴尬。
李天澜挑了挑眉，还没有开口，里克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殿下，我在国防大楼，您最好亲自来一下。”
李天澜皱了皱眉，挂断电话，想着里克的微妙语气，猛然踩下了 油门。
乌兰国的国防大楼屹立在雷基城的最中心，李天澜赶到这里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发现国防大楼周围的信号灯已经全部都开始运作，整齐的军队在有意无意间已经开始在大楼周围布防，凝重的氛围扑面而来，在国防大楼的正门口，里克的秘书正等待那，看到李天澜过来，仓促的行礼之后立刻带着他上楼。
国防大楼内部已经完全是灯火通明，所有的工作人员似乎都已经在深夜回到了工作岗位上，每个人都在忙碌着，将军们神色严肃的从他身边走过去，商议着作战计划，参谋们行色匆匆，更多的人抱着资料奔跑着跑向电梯，紧张的气氛无比清晰的环绕着李天澜，似是一片战争的阴云。
李天澜皱了皱眉，看了看身前领路的秘书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秘书的脸色一片青白，他含含糊糊的说了些什么，整个人魂不守舍，说话也乱七八糟，李天澜隐约听到了雪国，北极熊，战争等词汇，而且他的中文实在是太过生硬，就算是有限的信息，李天澜听的也极为吃力。
两人迅速接近距离正门最近的电梯。
几名作战参谋看到李天澜毫不犹豫的让开了道路，电梯一路向上，最终在七层的会议室门外停下。
李天澜眯了眯眼睛，走出电梯，直接推开了会议室的房门。
会议室内已经是济济一堂。
里克首相正站在会议室的最前方，盯着面前的屏幕沉默不语。
乌兰国数位高层，雷克维亚如今的族长托斯特尔，秦族族长秦冬潮，中洲九天上将羿，九州中将李往生，林悠闲，还有些茫然虚弱的东城如是，全部都聚集在会议室内。
看到李天澜进来，所有人都站起身。
李天澜还没有说话，一直盯着屏幕的里克已经转身，声音沙哑道：“殿下，真正的战争已经来了。”
已经有了足够心理准备的李天澜走到主位上坐下来，平静道：“具体情况呢？”
里克看了一眼托斯特尔。
托斯特尔点了点头，起身道：“几个小时前，极地联盟前任盟主暴君出现在雪国宫廷内，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雪国开始对东欧境内所有的黑暗势力宣战。暴君被任命为雪国的军方首席大元帅，北极军各个分部在调动的过程中已经顺手抹平了六个中小型的黑暗势力，同一时间，雪国封锁了所有领空，如今看他们的动作，无论是北极军还是熊军，他们的目的地都是摩尔曼斯。”
摩尔曼斯。
又是摩尔曼斯。
果然是摩尔曼斯。
李天澜内心砰砰的跳动着，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继续。”
“暴君的任命被确认的第一时间，雪国已经临时召开了东欧诸国的战争会议，在最短的时间里，已经有超过九个国家明确表态愿意跟雪国共同进退，守护东欧。”
李天澜突然冷笑一声：“东欧到底是谁的东欧？”
东欧有诸多国家，但在资本主义的世界里，一切都属于资本，而不是属于人民。
而资本属于各大豪门。
那东欧到底是谁的东欧？
“这才是战争的根本原因。”
秦冬潮悠悠开口，他站起身走到屏幕前，伸手点了点屏幕。
屏幕中那副属于东欧的地图亮了起来，各个国家的疆域清晰分明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地图上完全是一片鲜红，仿若鲜血的色彩在轻轻闪烁着，泛着死亡的味道：“殿下，如你所见，现在整个东欧几乎都是战场，很多国家已经站在了雪国的阵营里，甚至在对自己的豪门出手，今晚在这里参与宴会的豪门，是雪国阵营最先打击的目标，而如今这些豪门正在全力的反击，并且牵扯了无数还不曾从东欧退出的中小型势力，我们说话的时候，东欧这片土地，每一个国家，甚至每一个城市，都在流血。”
李天澜猛地深呼吸一口，站起身，面无表情。
“雷基城不会站在雪国的阵营里，东欧五国暂时还算平稳，至于秦族，白玉国同样能稳住局面，但也只是稳住局面而已，有九个国家表态站在雪国阵营里，那是之前的消息，至于现在，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更多，但他们已经在最快的时间里组成了军事联盟，封锁了东欧五国，四十分钟前，乌兰国的两架巡航机已经在柯林斯城上空被击落，毫不夸张的说，现在乌兰国乃至东欧五国的飞机，根本就飞不出五国的领空。”
李天澜沉默了一会。
他的眼神在会议室里扫视了一圈，突然问道：“关键点在摩尔曼斯？”
“是的，我接触过林族和轮回宫的情报系统，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几乎可以肯定，雪国已经跟教廷有过深入的合作，如今暴君回归，暴君带着北极熊军队与教廷阿瑞西斯带领的圣裁军团一旦合作，他们可以在最快的时间里重新接手极地联盟，并且聚拢极地联盟的大半力量，到时他们要军队有军队，要高手有高手，尖端战力方面，有暴君和阿瑞西斯，这种雄厚的力量足以让他们推平雪国所有的黑暗势力。”
林悠闲语气平静。
李天澜看着面前的地图，眼神阴冷。
“扫平雪国内部，然后进军艾美亚？”
他突然问道。
东城如是微微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李往生已经直接开口道：“这两股力量如果合作的话，北冰洋司令部挡不住。”
李天澜点了点头。
艾美亚一破，整个东欧五国就全部暴露在了雪国和教廷的獠牙之下，如果让雪国和教廷打进了东欧五国，中洲在这里营造的所有局面都会崩溃，签订的协议，巨大的利润也会化为虚无，如今身处雷基城的所有豪门最后的下场都会是家破人亡。
中洲在东欧的影响力会彻底消失，这片土地会完全被雪国统治，最关键的是，这听起来疯狂的计划完全有着成功的可能性，毕竟雪国同样是国际中的霸主国家之一，作为全世界军事力量最强的超级大国之一，精锐的军队，强大的军备，大量的高手和无敌境一旦结合在一起，足以颠覆一切局面。
谁也不曾想到，在东欧乱局中一直极为沉默的雪国突然爆发的反击会如此凌厉，又如此突兀，大好的局面都在雪国这一刀之下变得岌岌可危。
“雪国...摩尔曼斯...教廷...”
李天澜喃喃自语了一声，突然道：“备车，我们去摩尔曼斯。”
在领空被封锁的情况下，去摩尔曼斯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开车。
而地面之上，此时全部都是战场。
林悠闲愣了下。
东城如是张了张嘴。
李往生和羿对视一眼。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无奈和苦笑。
车倒是好找。
可如今在雪舞军团被王天纵禁锢的情况下，人去哪里找？
每个人都在看着李天澜。
面对着整个东欧最后的反击与恶意，李天澜的神色无比平静，淡淡道：“中洲何曾怕过？”
第三百二十五章：中洲不惧（下）
在任何规模的战争中，无人可用永远都是最尴尬的问题。
雪舞军团高手云集，李天澜手中原本到处都是精兵强将，可整个雪舞军团被王天纵一剑冰封的情况下，李天澜手中最大的底牌顿时被废掉，他还是元帅，但却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嫡系部队。
从雷基城到摩尔曼斯，上千里的距离，沿途要经过六个国家的边境，在整个东欧都沦为战场的时候，天知道李天澜会遇到多少敌军，没人可用的情况下，他总不能自己一个人杀过去。
李天澜敲了敲桌子，看了李往生一眼。
李往生没有丝毫犹豫，如今的玄武，如今的九州中将，近年来他的地位愈发稳固，可在他心中，少主还是少主。
“兵马俑玄武小组原意跟随少主。”
李往生表情坦然的笑着：“一起杀过去。”
李天澜点点头，还没说话，又一道声音响起：“朱雀小组原意跟大帅一起杀过去。”
李天澜微微一愣。
代号朱雀的羿对李天澜微微点头，没有多说。
“多谢将军。”
李天澜认真的开口道，真心实意，兵马俑部队在中洲地位超然，并不隶属于雪舞军团，羿虽是上将，可代号中有九天二字，地位并不低于他这个元帅，任何情况下，李天澜都没有办法直接对羿下达命令，也正因为如此，对方这个时候站出来，这样的支持可谓至关重要。
“大帅不必客气。”
羿摇了摇头：“另外，在这里我可以代表青龙，青龙小组也会随同我们一起出发。”
李天澜内心一动，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这个无论如何都不该忽视的人物，他眼睛眯了眯，不动声色道：“公孙将军在哪？”
羿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但回答却极为坦然：“摩尔曼斯。”
李天澜内心猛然震动了一下。
会议室内的气氛却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暴君的出现，北极熊军队的动向，东欧的战争。
风雨之后，整个东欧的核心都在朝着摩尔曼斯汇聚。
如今公孙起已经在摩尔曼斯，这是不是可以从某种程度上说明，中洲在这突然爆发的乱局之中并非完全被动？
“大帅刚才有句话我深以为然。”
羿的语气平稳淡定：“如今的局势确实很糟糕，很突然，但我们中洲，何曾怕过？”
李天澜猛然握了握拳头，眼神直接落在了秦冬潮身上。
秦冬潮不等他开口，已经直接说道：“时间仓促，秦族能够调动的人手有限，殿下，如今秦族可以在雷基城聚集大概三百精锐，这批人如今已经都在城外，随时都能跟殿下出发。”
李天澜点了点头。
而秦冬潮身边，林悠闲苦笑着举起了手：“天澜，我能跟你过去，但也只有我自己，你明白吗？”
“嗯？”
李天澜有些疑惑。
“按照父亲的意思，我原本是不能接近摩尔曼斯的。不过腿在我身上，他不在，我自然能去。可我现在已经动不了林族的一兵一卒，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暂时已经不是林族的继承人了，也没权力调动林族的资源，这是新族长的意志。”
他犹豫了下，还是没告诉李天澜林族的新族长是谁，但却透露出了她的意志：“她不希望你去摩尔曼斯。”
李天澜看着林枫亭，沉默了很长时间。
直到这一刻，他才隐约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为何秦族和林族已经逐渐冰封的关系会变得融洽，为何秦族会如此不遗余力的帮忙，他想起曾经跟秦西来的几次谈话，直到如今林族已经有了新族长的消息被林悠闲证实，他才若有所思。
轮回宫跟秦族关系密切，如今又跟林族有了合作。
林族所谓的新族长，难道来自轮回宫？
轮回宫中有资格担任林族族长，而且还不希望自己去摩尔曼斯的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他看了看秦冬潮，声音微微沙哑：“是她？”
秦冬潮下意识的避开了李天澜的目光，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李天澜深呼吸一口，笑了起来。
“我必须去。”
他轻声道，像是在喃喃自语，但字里行间的决心却是如此的强烈。
终局之战就在摩尔曼斯。
教廷，雪国，极地联盟。
轮回宫，林族。
甚至天都炼狱。
兵马俑，乃至于北海王氏。
如今全部都在朝着那个方向汇聚。
李天澜很难确定那边会发生什么，可如今王天纵在雷基城，暴君和阿瑞西斯一旦联手，无穷无尽的雪国精锐与狂信徒合二为一的话，无论是轮回宫，林族，还是天都炼狱，都会遇到极大的麻烦。
如今巨大的兵锋扫过整片东欧，而真正的洪流则在摩尔曼斯汇聚。
暴君和教廷一旦冲破摩尔曼斯，中洲之前在东欧的利益核心艾美亚首当其冲，随后就是东欧五国。
那是真正的大势，势不可挡。
因为他们的军队无穷无尽。
大势在便宜，走向终局，亦是死局。
李天澜，甚至整个中洲在东欧所有的利益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威胁，这是雪国最暴烈的反击，眼前的路只有一条，打过去，扑灭雪国所有的力量，要么被雪国打过来，己方所有的一切被雪国扑灭。
这条道路如此清晰，李天澜怎么可能不去？
他在东欧的一切， 他在乎的人都在摩尔曼斯。
林族正在跟轮回宫合作。
林族本就与世无争。
而轮回宫主说着要跟北海王氏做一个了解，但整个轮回宫却已经处在半崩塌的状态，这一切就算完全结束，林族和轮回宫也得不到什么。
但他们却在拼命。
为了什么？或者说，为了谁？
李天澜大脑猛然眩晕了一下，天旋地转中，他的身体摇晃着，一把扶住了面前的桌子。
巨变突然。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猛地站了起来。
东城如是第一时间出现在李天澜身边，皱眉道：“怎么了？”
“没事。”
李天澜摆了摆手，他沉默了一会，笑了起来，无比自嘲。
巨大的疼痛带着清晰的撕裂感从体内蔓延，心口在不停的抽搐着，那种将要失去一切的空荡伴随着恐惧占据他的意识，他的脸色有些惨白。
李天澜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或者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生生抹掉的那些情绪是什么。
那是不舍。
刻骨铭心的不舍。
一直都觉得自己很清醒的李天澜直到现在，才发现他竟然无动于衷的放任秦微白和轮回宫主去了摩尔曼斯。
在他知道那里即将成为决战之地的时候，他让秦微白和轮回宫主去了摩尔曼斯。
他的内心有着担忧和不安，但这种情绪在他平静的内心却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原来不是微不足道，而是被他下意识的忽略了而已。
催眠！
李天澜握紧了拳头。
他如今的意识完美无瑕，根本不会有被催眠的可能，唯一的解释，这次对他的催眠，无论出手的是秦微白还是轮回宫主，都不可能是在这几日抹掉了他的某些情绪。
甚至不是这几年。
三年多前在他精神世界中埋下的种子，直到今日才开始萌芽，悄无声息。
李天澜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他缓缓直起了身体。
所有的虚弱和恐惧在他内心完全消失。
刹那之间，森然的剑意在会议室内开始汹涌奔腾。
李天澜站起身走到屏幕前。
东欧的地图在他面前放大。
他伸出手，在屏幕上划了一条线。
以雷基城为起点，冲出乌兰国，冲出罗斯国，冲出奥加国，路过艾美亚，一路延伸，进入隆基边境，穿过艾森联邦腹地，进入雪国，直入摩尔曼斯。
这条在现实中意味着上千里的路程此时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的战区和战场，李天澜一点点的划出来，赫然是一条笔直的直线。
不惜一切！
在充斥会议室的力量与剑意中，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疯狂。
“殿下，雪国并不好惹。”
里克站起身，认真的说道。
雪国不好惹。
这是国际上的共识，这个世界上疆域最庞大的国家，宁愿自己的经济秩序接近崩溃都要维持他们极端强大的军事力量，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穷兵黩武的典范，如今雪国向所有的黑暗势力宣战也足以说明他们的强势。
这已经不再是黑暗世界的冲突。
这是战争！
而雪国，则是全世界战争力量和战争潜力最强的国度之一。
“我知道。”
李天澜看着面前的地图：“所有人都知道雪国不好惹。只不过过去这么多年，似乎很多人都已经忘了，李氏也不好惹。”
他深深凝视着眼前的东欧地图，眼神犀利而狰狞。
东欧。
这片当年就被李氏践踏过的土地似乎早已忘了李氏的锋芒，也忘记了他们应该有的敬畏。
他凝视着雪国的庞大疆域，整个人的心神已经飞到了摩尔曼斯。
他真正的不舍和未来，都在那里。
雪舞军团被一剑禁锢。
所以他不再是元帅。
但李天澜还是李天澜。
今时今日，他身边有李往生，有林悠闲，有羿，有秦族的精锐。
哪怕如今他身边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他的信心在那里，他也敢一个人生生打过去。
乱世之中，中洲不惧。
李氏，又何曾怕过什么？
他缓缓转身，语气平静道：“出发。”
第三百二十六章：皆在北海剑下
接到东欧战报的时候，幽州正是下午。
白家庄园内的气氛其乐融融。
白清浅从关东来到幽州要参加内阁召开的一个会议，东城秋池则是进幽州谈一个项目，东城无敌没有去军部，带着军部副秘书长白清朝一起来到了白家庄园。
东城寒光已经离开了临安，却不曾回中原，而是在白家做客。
这已经是这些年来很少看到的画面。
豪门集团本来就有些松散，而且最近这些年头，作为豪门集团的领袖，白家和东城家族虽然在大方向上还能保持一致，可私下里的裂痕已经越来越明显，全靠着邹家在其中调节，而两家渐行渐远的根本原因，无非是因为白清浅与东城无敌之间越来越糟糕的夫妻关系。
只是最近不知何时，东城无敌和白清浅的关系渐渐回暖，加上东城无敌在幽州任职，两家的关系开始渐渐缓和下来，相互走动也变得频繁。
东城秋池跟母亲在厨房里包饺子。
客厅里，白占方与白清朝，东城寒光和东城无敌两对父子正在聊天，四人都是有资格有权限查看中洲最高机密的大人物，话题也围绕着如今的焦点东欧，因此谈话气氛严肃的像是一场军部会议。
临近吃饭的时候，白占方主动提起了李天澜和东城如是的婚约。
大战之后李天澜不曾照看雪舞军团却带着东城如是去开房的消息如今在中洲上层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无数人斥责其荒唐，但具体到东城家族内部，却个个都是眉开眼笑，婚约的事情也开始被提上日程，东城家族近日内部风雨不断，李天澜和东城如是在一起的事情可以说是唯一的好消息，因此东城无敌讨论的兴致勃勃，冲动之下甚至做了等李天澜和东城如是从东欧回来就立刻给二人完婚的决定。
其乐融融中，北冰洋司令部司令成会宁中将的电话直接打到了东城无敌的手机上，没有任何客套，第一句话就让东城无敌脸上的笑容消失：“大帅，战争爆发了。”
无数的枪炮声从电话里响起来，轰鸣的爆炸声连绵不绝，成会宁的声音断断续续。
东城无敌眯起了眼睛。
这一瞬间，原本还带着笑容的他已经完全是一副让所有人甚至包括东城寒光在内都有些陌生的气息。
他缓缓站起身，看着窗外。
窗外已是黄昏，落日的余晖照耀着天空，漫天的白云似乎都在燃烧。
残阳如血。
东城无敌平静道：“你在哪？”
“艾美亚...东欧...战场...”
信号似乎被干扰，断断续续的讯息不断传过来：“北冰洋...六个基地...进攻...雪国...天澜殿下...雪舞军团被禁锢...”
东城无敌静静的听着，努力分辨着其中的消息，成会宁没有一句废话，但所有的讯息却无比残缺。
“你们人手不够？”
“司令部...足够...天澜殿下，无人...”
轰鸣声愈发明显。
东城无敌拿着电话，沉默了很久。
北冰洋司令部人手足够的话，天澜无人可用？
雪舞军团被禁锢又是什么意思？
雷基城大局已定，战争又怎么会跟雪国扯上关系？
电话那头成会宁的通话被切断。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东城无敌看了一眼电话，立刻接通：“总统先生。”
“无敌，东欧出事了。”
李华成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虽然听上去依旧镇定，但语气中那股恼怒的意味却极为明显。
他不等东城无敌说话，已经直接开口道：“天纵一剑将整个雪舞军团禁锢在了阅兵广场上，暴君已经回归，并且正式加入雪国，如今东欧到处都是战场，雪国一夜之间动员了将近几十万的大军，最精锐的北极熊由暴君带领赶往摩尔曼斯，其他军队开始驱逐所有的敌对势力，天澜在半小时前已经出发去了摩尔曼斯，他身边只有不到五百人。”
“啪！”
特制的手机一瞬间被东城无敌生生捏碎，东城无敌面无表情的脸上已经是铁青一片。
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到原本大局已定的东欧会在一夜之间混乱到这种程度。
北冰洋司令部遭到攻击。
北极熊军队直扑摩尔曼斯。
雪国数十万的大军肆虐东欧，遍地烽烟。
这样的情况下，李天澜只带着几百人要打到摩尔曼斯？
可在雪舞军团被冰封的情况下，李天澜能聚集起数百人已经算是不错。
北冰洋司令部已经无暇他顾。
就算成会宁还有余力，这个时候他也不敢去支援李天澜。
不是不能，是不敢。
他毕竟是空降，对北冰洋司令部十多万的军力掌控的根本不到位，一个多月的时间甚至不能让他梳理清楚内部的关系，而在他值钱，北冰洋司令部可谓北海王氏的嫡系，王天纵一剑冰封了雪舞军团，这时候成会宁又怎么敢将北冰洋司令部的军力调给李天澜？
东城无敌深深呼吸。
他异常的动作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客厅里变得一片肃杀。
终于，东城无敌对着白清朝伸出了手：“手机。”
白清朝将手机递给东城无敌道：“什么事？”
东城无敌低着头再次拨通李华成的电话，平静道：“准备一架去辽东的军机，另外通知四总部开会，传令，边禁军团黑军全体进入战备状态。”
他看了看表，淡淡道：“三个小时后，进军雪国！”
东城寒光霍然起身：“无敌，怎么回事？”
“东欧生变。”
东城无敌揉了揉太阳穴：“很多情况暂时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暴君回归，雪国开始不安分了，如今整个东欧已经变成了战场，具体的消息，应该很快传回来，爸，时间紧迫，我先去黑龙军总部。”
他顿了顿，继续道：“放心，中洲没事，天澜也没事，也不会有事。”
“雪国？”
东城寒光的眼神有些阴冷。
东城无敌突然冷笑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北极军和熊军？十年前三万精锐被我迅雷军三千人追杀了将近六百里甚至还丢了军旗的那两支部队？那也配叫精锐？”
无边的杀伐气息从他身上涌出来。
东城无敌双眼泛起了一片血红。
他起身走向门外，平静道：“我去推了雪国。”
......
雷基城，阅兵广场。
上万雪舞军团的精锐依旧一动不动。
李华成面前，剑气凝聚的王天纵已经悄然消失。
李华成的表情逐渐变得冷漠。
东欧大乱的消息传到他耳边的第一时间，他并没有赶往乌兰国的国防大楼，因为他知道没有意义，事实上他来乌兰国，本就是一个符号，真正有影响力的是李天澜。
所以李华成留在了这里，希望可以影响王天纵。
只不过如今看来，他所有的努力已经完全失败。
“如今的局面，也在你的计划之中？”
李华成透过庞大而模糊的剑意，语气冷淡的问道。
下一秒，王天纵的声音从远方响了起来，无比清晰：“是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
李华成皱眉道。
“我早就说过了。”
王天纵的声音静静的，没有丝毫波动：“我要整个东欧。”
李华成冷笑起来：“你拿得到吗？眼下这种局面，在你的计划之中？天纵，你太自信了，没有人能掌控一切，这样的局面下，就算你控制了暴君，甚至控制了雪国总统又能怎么样？雪国数十万大军，其他国家加起来无数的军队，到处都在厮杀，谁都无路可退，你还能控制谁？谁又肯听你的？”
“放心。”
王天纵淡淡道：“今天之后，一切都该结束了。”
“你赢不了！”
李华成怒吼起来：“你北海王氏能有多少人？难道你要把整个北海军团都搬到东欧不成？你不但拿不下东欧，甚至还有可能将眼前的一切都葬送，天纵，现在还来得及，你眼前的一万人，还有机会扭转局面，你...”
“他们只能留在这里。”
王天纵的声音坚决而淡漠：“总统，这是中洲最精锐的部队，他们可以参与任何战场，但不应该在今晚这种局面下白白牺牲，我将他们留在这里，是对中洲负责。”
他的语气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北海王氏...北海王氏一直以来能纵横黑暗世界，最主要的原因，不是我们有多少人，而是我们有剑！”
隐约之中，他笑了起来：“我的剑要来了，我能感觉到。”
“你们有剑...”
李华成说了一句，他的语气有些荒谬：“你们有剑，难道就能抗衡整个雪国，甚至整个东欧？”
王天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沉默了一会，平静道：“在这里，不是只有雪国才会宣战。”
几乎是王天纵说出这句话的同一时间。
以雪国为中心，无数的渠道，同一个消息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传到了东欧的各个角落。
在东欧经营多年的北海王氏一次性几乎掀起了所有的底牌。
无数的消息飞快扩散，雪国内部，大量的厮杀毫无征兆的掀起来。
属于北海王氏。
属于剑皇的意志在漫长的沉默后开始肆无忌惮的在整个东欧肆虐。
每个人都收到了消息。
那是属于北海王氏的官方通知。
“欲取东欧，东欧一国一城，山水草木，高官民众，皆在北海剑下！”
雪国宫廷。
刚刚结束了会议的雪国总统看着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办公桌上的通知，沉默了很长时间。
一名在暴君之后准备带领军队出发的将军脸庞愤怒而狰狞：“总统先生，这算什么？！”
雪国总统沉默着，良久，他才淡淡道：“这不是很明显吗，这就是一份通知。”
通知是最无力的东西，也是最有力的东西。
一国一城，山水草木，高官民众。
皆在北海剑下！
没有威胁，没有劝告。
这份通知摆在这里，如同最锋利的剑，压制了整个东欧。
人在剑下，选择永远只有两个。
臣服。
或者死亡。
第三百二十七章：终结日·绝域空城
极夜最深沉的时候，也是杀伐最凌厉的时候。
整个摩尔曼斯已经完全变成了地狱。
无穷无尽的杀气将鲜血和死亡推到了全城的每一个角落，那近乎疯狂的杀意不断凝聚，似乎已经发生了质变，仿若浓缩了天地夜幕的浓郁杀机掠过城堡上空的时候，冥想中的神惊醒过来，看向窗外。
窗外仍旧是夜。
夜色中，乱七八糟的惨叫声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人在真正的绝望之中哀嚎的如此凄厉，带着一种有些不真实的恐惧感。
几乎要撕裂天地的杀机一闪而逝。
无数的惨叫停了下来，随即完全消失。
周围安静了一瞬，不远处混乱的爆炸声响起，轰鸣杂乱的枪炮声在整个城市中徘徊，如同末日。
神的眼神逐渐清明。
他平静的双瞳中似有落日划过，无比真实。
神的身体动了动，收敛到极致的气息开始缓缓复苏，城堡周围陡然响起一声无比巨大的心跳声。
即便已经相隔极远，但远方那道杀机还是微微一滞，随即变得愈发狂乱。
神看着远方，感受着那道杀机，眼神凝重，沉默不语。
那道气息是如此的暴烈，他纵横一生，从未见过如此浓郁的杀意，疯癫，狂乱，冷血而残暴，带着浓郁的自毁倾向。
决战将至，摩尔曼斯何时出现了这样的人物？
又或者说，黑暗世界何时出现了这种人物？
神的眼神变得明亮，他的身体在颤动，整个人显得愈发真实。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前，停顿了下。
神微微转头：“进。”
英俊的近乎妖异的身影走了进来，微微躬身：“殿下。”
神眯了眯眼睛，似乎有些意外，随即挥了挥手：“坐吧，什么时候回来的？”
进来的不是破晓。
而是自从来到东欧之后就很少出现在神身边的黎明。
“刚到不久。”
似乎是因为紧张，黎明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他要汇报的事情跟今夜无关，可突然爆发出来的消息还是太过震撼，所以刚刚坐下，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道：“殿下，阿瑞西斯陨落了。”
这个消息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石破天惊。
神倒茶的手猛然抖了抖，温热的水花撒了出来，他抬起头，眼神 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诡异：“你说阿瑞西斯？”
黎明苦笑起来，他刚刚收到消息的时候同样认为自己听错了，但战斗就发生在摩尔曼斯，特殊情况下，他们的取证无比容易，证据确凿，这个消息即便再让人不敢置信，但事实就是事实。
神沉默了很长时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良久，他的声音在缓缓响起：“教皇如何？”
他没有问这到底是谁做的。
这个问题很重要，但却绝对不如教皇的状况重要。
阿瑞西斯。
教皇。
支撑着教廷站在世界巅峰的两根支柱，其中一支已经彻底倒塌，另一个会如何，这是黑暗世界所有大人物都要关心的事情。
“教皇失踪。实际上，外面那位现在应该就是在追杀教皇。”
黎明的声音里透着兴奋和恐惧：“将近三千圣裁武士，教廷最精锐的三千圣裁武士，如今存活已经不到五百人，死者...”
他的声音有些颤栗：“无一全尸。”
神静静的喝了杯茶。
“那个小家伙啊...”
他回忆着，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最终摇了摇头：“安吉尔死了。”
他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殿下知道对方是谁？”
黎明有些好奇。
“当然。”
神的语气似乎有些复杂：“今晚杀了阿瑞西斯的小家伙，当初的武道，是我领进门的，当初我对他就很是看好，对他的重视，甚至还在你和破晓之上。他本来有机会加入我们的，但是年轻人啊...嘿...”
他自嘲的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当初教廷要建立东亚教区，圣女安吉尔为了躲避教廷内部的纷争去了东岛，她和劫相遇，是我安排的，只不过后续发展出乎我的预料，他们发展的太慢，又太快，我做了很多准备，但还没有来得及出手，他却去找了老头，若非如此的话，今日很有可能就是另外一种结局了。”
黎明看着神，呆了好一会， 才苦笑着摇摇头：“想不到，真的想不到...我还以为...”
“你以为我彻底放弃了叹息城？”
神微笑着看着黎明，眼神有些惆怅，这一刻，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了那个常年立在太白山顶的白衣：“我没放弃过啊，但真的拿不到，这些年来，我一直想要拿回叹息城，但跟老头数次交手，整个叹息城都被他一点点的拉了过去，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
“机会还是有的。”
黎明犹豫了下：“隐神殿下现在就在东欧，这么长时间，她也许已经察觉到了您的身份，为何不...”
神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他认真的想了好一会，才平淡道：“我不敢。”
黎明愣了一下。
神没有解释原因。
他只是想到了来东欧之前在临安跟老头的那次见面。
他将凤凰留在了老头身边。
而在离开的时候，那个他前半生欲其永生后半生望其万死的老人说了一句话：“你会摔倒在同一个地方。两次。”
他第一次摔倒近乎万劫不复，是摔倒在了女人手里。
同一个地方，两次...
呵...
他不确定是不是司徒沧月。
但枭雄多疑，神不敢动，最终也只能不动。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空。
远空那道杀意不断凝聚，撕裂天地。
风雨已经停歇。
澄澈的夜幕里露出了些许星光。
星光逐渐亮起，越来越多。
杀机愈发浓郁，不断攀升，似乎想要再次蜕变。
这是属于半步天骄的杀意与气息。
可这道杀意却像是没有尽头，正在不断的，近乎疯狂的一路向上。
“接近真正的无上了。”
神轻声自语了一声：“惊才绝艳， 可惜，路尽了。”
他握着茶杯，低头看着杯中的茶水。
茶水涟漪动荡。
神的声音复杂而失落：“我也一样，这一次，真的路尽了。”
“殿下您...”
黎明感受着神此时跟往日已经变得有些不一样的气息，略微迟疑。
神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
他看着黎明，问道：“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黎明怔了怔，神色顿时正经起来。
他与破晓随着神来到东欧，在决战之前，黎明一直另有任务。
他的任务很难，但在乱局之中，却也并不是不能办到， 他要做的，其实就是确定人的行踪而已。
只不过他要确定的，是属于无敌境高手的行踪。
不是某一位无敌境高手。
而是黑暗世界所有的无敌境高手在三年多前的行踪。
确切的说，是三年多前，天都决战的那几日，黑暗世界每一位无敌境高手的行踪。
黎明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因此查的极为仔细。
三年多前天都决战的前几日，一位名叫华武，不曾出现在黑暗世界任何势力眼中的少年陨落。
那是神的儿子。
三年多来，天都炼狱以黎明为首，一直在细致的调查这件事，查找着任何的蛛丝马迹。
华武当时不过是少年，但神如今的武道大破大立，长生不死印本就可以打破武道的禁锢，那时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已经有了惊雷境的实力，他的武道极为稳固，每一个境界都可谓走到了极限，那样的华武有多恐怖，黎明心知肚明，那样的华武，虽然还不到惊雷境巅峰，但却已经不亚于大多数的半步无敌。
事后他们在查看现场的时候，所有的迹象都表明那一场战斗似乎没有无敌境的力量参与。
可问题是如果真的没有无敌境的力量，那对方根本杀不死华武。
华武如果想跑，不是无敌境，根本没人拦得住。
一名绝对的超级天才死在了天都炼狱崛起的东岛。
神心里的怒火已经忍了三年。
华武绝对是死在无敌境高手的力量下。
如今东岛乱局爆发，陨落日审判日之后，各大无敌死伤惨重，各大势力内部混乱，黎明找到了机会，开始无比认真的调查三年多前每一位无敌境高手的下落，直到今日。
黎明有些犹豫。
神抬了抬眼皮：“讲。”
“三年多前天都决战的时候，王天纵，古行云，蒋千年，混沌，天海无极，柳生沧泉都在华亭。”
黎明犹豫着：“根据我调查，暴君当时就在东欧，蒋千颂没有离开南美，查理曼在星国活动，似乎是在跟卡斯罗特商讨着合作，阿瑞西斯去了中洲边境，金瞳和保罗在英格兰总部。”
无比寂静的夜色下，黎明声音平缓的说着一个个无敌境高手三年多前的行踪。
神榜，圣榜。
数十位无敌，如今绝大多数已经有了确切的消息。
不知何时，黎明停了下来。
神默默的喝着茶，淡然道：“还有两人没说。”
“这两人，是我们目前无法确认行踪的。”
黎明苦笑道：“一个是轮回宫主，当初他不曾在华亭出手，那段时间，没人能够确定她的动向，至于另外一人...”
他犹豫了下，小心翼翼道：“是昆仑城的城主夫人离兮，她当时就在东岛，但却不知道具体在哪，目前来看，离兮的嫌疑最大...”
神一动不动，似乎化为了雕像。
轮回宫主。
离兮。
这是目前最有嫌疑的两人。
安静之中，神点了支烟深吸了一口：“你知道圣徒吗？”
他突然问道。
“轮回宫圣徒？”
黎明有些好奇，天都决战之后，是圣徒留在了东岛，并且将被一箭穿心的李天澜带回了中洲，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身份在天都炼狱就已经不再是秘密：“蜀山卫昆仑？”
“是他。”
神静静道：“近几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与圣徒有关。”
黎明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时候，神说起圣徒做什么。
圣徒是黑暗世界最强的半步无敌境高手之一，也就是传统的无敌级战斗力，但无论现在如何，起码三年前，圣徒并没有真正突破无敌境，华武面对圣徒，就算不敌，起码可以逃走。
“三年多前，天都决战的最后时刻...”
神语气低沉而沙哑，透着些许的阴冷：“破晓曾经与圣徒有过谈话...”
“当时圣徒与破晓谈起轮回宫主，破晓曾说当日在跟古行云决战后，轮回宫主即便重伤，但仍有一击之力。”
神抬起头看着黎明的眼睛：“你知道圣徒是怎么回答的吗？”
黎明身体颤抖了下。
那个时候，圣徒无意间的回答，在今日也许会显得无比残酷。
神笑了起来：“当时圣徒告诉破晓,轮回宫主那一击，用过了。”
“啪！”
他猛然抬起手，将茶杯摔在了地上，清脆的声音中，神的身体
站了起来， 带着无边无际的死亡阴影：“用在哪里了？”
黎明的眼神猛然变得无比凌厉：“是轮回宫主杀的华武？！”
神站着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离兮不会对华武出手，没有必要。”
他静静道：“轮回宫主是唯一的人选。”
“只不过我现在不确定的是，杀华武的，到底是哪一位轮回宫主！”
“......”
黎明看着神，半晌，他才眨了眨眼睛，吃力道：“什么意思？”
哪一位轮回宫主...
他揉了揉额头：“殿下，您的意思，轮回宫不止有一位轮回宫主？”
“轮回宫主是什么？”
神语气漠然：“身份都是假的，或者在轮回宫里，身份没有意义，轮回宫主这个身份或许不止一个人，但真正至高无上的意志，肯定只有一个。”
他沉默了一会，继续道：“前段时间，我收到过王天纵传来的消息，消息很简单，他说在秦族发现了一个叫秦微云的女子...几年前她在欧洲游玩的时候遭遇了危险，被轮回宫的高层救了下来，并且认了干妹妹。”
黎明有些茫然，他突然觉得这个故事有些熟悉。
“还记得秦微白的来历吗？秦微白在欧洲时遇到危险，被轮回宫主救了下来，认了干妹妹。”
神的语气有些冰冷：“这如果是一个故事的话，那么这个故事里，秦微云被传成了秦微白，如果秦微云真的存在的话，那么这个故事里的秦微白在哪？”
黎明一阵头大，他一时间理不清其中的关系，但眼下的大势却是无比清晰。
他犹豫了下，轻声道：“殿下，眼下起码我们还在跟轮回宫合作...”
“合作？”
神笑了起来：“没有合作了。”
他说道：“我直到不久前才确信，秦微白将我牵扯到乱局之中，本就没打算与我合作。”
“那她想干什么？”
黎明下意识的问道。
“她想毁了这个时代。”
神语气冰冷：“我们的时代，她想杀我，杀王天纵，杀死所有的无敌境高手！”
“这...”
黎明张口结舌。
“其实面子不面子的，我并不在乎，但是现在...晚了，即便知道了轮回宫的想法，也晚了，走不了了。”
神轻声道，他伸出手指着眼前的城市：“这是摩尔曼斯啊...全世界都在找轮回宫的总部在哪，但这就跟去找轮回宫主是谁一样可笑，身份，总部，对轮回宫真的有意义吗？最起码我可以肯定，现在的轮回宫，他们所有的力量，都在摩尔曼斯！”
他伸手指着前方。
前方的黑夜里楼影重重，一片漆黑，无比安静。
城市里没人张望，也没有人发出任何声响，更没有丝毫的混乱。
破晓站在神的身后，看着寂静如的城市。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顺着他的身体窜上来，蔓延全身。
前方的黑夜愈发浓重，杀机不断蔓延。
黑暗带着无穷的恶意扑了过来，如同一片狂潮，霎时间淹没了整个摩尔曼斯。
“这里...”
黎明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里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神语气平静，眼神里却像是蕴藏着冰山：“甚至在我冥想之前还人来人往，但这座城市已经不一样了。”
他的声音低沉平和：“审判日一战，我借李天澜剑气，李天澜也不曾保留，他的剑道完全展现在我面前，所以才有现在的我，决战到来之前，我侥幸踏出一步，越过了半步无敌境。”
黎明脸上的狂喜还没有浮现出来，神的声音已经如同噩梦般响了起来：“但你猜我在冥想中看到了什么？”
他轻轻笑着，声音像是在呻吟：“我的剑气领域在突破后成倍的扩大，足以笼罩万米区域，但万米之内，大街小巷，每家每户，我看到的只有杀意。无论男女，只有杀意！”
杀意遍布全城。
“也只有这样，劫才能借助全城的杀意顺利突破到了现在这种地步。”
他转身看着黎明，声音低沉：“确切的说，眼下的摩尔曼斯，已经没有平民了，所有平民都撤了出去，这座城市，每家每户，除了我们自己人，其余都是敌人！”
“这其中或许有其他势力的人，但大部分，应该都来自于轮回宫。”
黎明下意识的看向窗外。
窗外漆黑如墨，无比压抑冰冷。
一座没有平民的城市。
摩尔曼斯是最终的决战之地。
全城都是战场。
一座没有平民的城市。
一座...
满是敌人的空城。
也注定是一片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绝域。
第三百二十八章：终结日·破碎山河
车辆经过艾美亚。
雪国的战争宣言与北海王氏的通知已经完全传遍了东欧的各个角落。
虽然保持着克制但却依旧无比血腥的战争瞬间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
东欧一夜之间已成地狱。
子弹在穿梭，炮弹在爆炸，战机在翱翔，无数的鲜血和死亡出现在东欧的每一个国家，每一个城市，巨大的混乱不断蔓延，秩序在瞬间崩塌，战争席卷了一切，即便是在荒郊，隐约的战斗声与爆炸声仍然在回荡着。
低空飞行的战机掠过天际，炮弹的轰鸣从远方传了过来，风雨停歇，一片湿润的道路上空气异常清新，秦微白笔直的坐在车辆的后排，回复了一封右键，静静道：“蔚络森议员说与我们两清了。”
高远的深空露出了些许的繁星，轮回宫主望着天上的星星，随意的点了点头：“把他放进观察区。”
轮回宫主声音顿了顿，继续道：“a级。”
秦微白点了点头，在笔记本电脑上输入了一行几位复杂的网址。
网页在缓冲后打开。
一把无比凌厉的刀占据了整个屏幕。
这就是一把刀，简简单单，不华丽，不繁复，笔直的线条，至刀尖处微微的弧线，简单干脆，但却锋芒四射。
刀身缓缓转动。
秦微白临时编写了一段程序，然后开始输入密码。
密码共三道，随后还有三次验证。
验证通过后，一个无比精致繁琐的网站出现在秦微白面前，林林总总大量的选项，有条不紊的罗列着一个黑暗世界大势力的一切，这是轮回宫的数据库，也是所有情报的中枢。
秦微白点进一个窗口，窗口打开，是一片国旗。
他在雪国的国旗中点了一下，然后输入了蔚络森的名字，将有关于他所有的资料转移到了观察区，随即看着观察区里的名单，怔怔出神。
所谓的观察区是一个单独的网页。
网页最开始只是空白，但此时却已经填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有着对方的国籍，以及现在和曾经的身份。
秦微白将蔚络森的资料转移过来，想了想，在蔚络森的名字前方做了备注：雪国核心议员。
几乎所有人都明白雪国核心议员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
这个身份无比显赫高贵，如果在具体一点，将这个身份放在中洲的话，基本上就相当于是中洲六大集团的领袖，蔚络森这个名字，在雪国本就代表着一股举足轻重的力量。
秦微白看着网页，突然道：“轮回宫就要没有了。”
“它本来就不该存在，轮回宫的成立，就是我的执念而已，此战之后，无论我是否陨落，执念都应该消失了。”
轮回宫主轻声道。
秦微白轻轻叹了口气，在蔚络森的备注前打上了一个a，随即关掉了网页。
她很难形容轮回宫数据库里观察区的这些人。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在这些人进入观察区之前，他们都可以算是轮回宫的自己人。
轮回宫对自己人的定义复杂而简单，甚至无关立场，无数的交易，威逼，胁迫，利诱，一系列的手段，轮回宫要确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根据轮回宫的投入，当轮回宫的人找到对方要求帮忙的时候，对方一定不会拒绝。
这就是自己人。
至于对方帮忙之后，是继续合作还是两清，其实意义不大，轮回宫的数据库极为严格缜密，一切都是用数据说话，在这个复杂的网站上，所有的交易和感情都可以用数字罗列出来，什么样的人情做什么事，都是用一条一条的生命得出的结论。
蔚络森作为雪国北方真正的巨头，此次帮助轮回宫清空了整个摩尔曼斯，甚至调动了一支属于自己的嫡系部队，这样的做法，已经足以偿还轮回宫所有的投资。
所以他会进入观察区。
在观察区内，今后他所有的一切都跟轮回宫无关，他们也许会开始新的合作，也许会走向敌对，所谓的立场，轮回宫并不在意，轮回宫在意的只是对方的这次出手。
秦微白合上了笔记本，叹了口气。
决战之前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所有的底牌都已经完全掀了出来，轮回宫已经将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到了这片大势之中，义无反顾，此战之后，无论结果如何，轮回宫都注定不复存在。
她嫩白的手掌捏着笔记本的坚硬边角，看着轮回宫主，轻声道：“你会陨落吗？”
“你是希望我活着，还是希望我去死？”
轮回宫主看了秦微白一眼，她的眼神空洞，但语气中却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戏虐与嘲弄。
“我不知道。”
秦微白的眼神复杂而茫然，半晌，她低着头，轻声自语了一声。
轮回宫主伸出手握了握她的手掌，柔声道：“那就看命吧。”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秦微白拿出手机看了下号码，微微挑眉接通。
“林先生。”
她的语气温润柔和。
林枫亭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似乎想要分辨什么，最终他无奈的笑了起来。
“我是秦微白。”
秦微白的语气平静而寻常，理所当然。
林枫亭不再迟疑，平静道：“阿瑞西斯死了，劫杀了他。”
秦微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尽管轮回宫主早有预料，可听到这个消息，那种古怪而震撼的情绪还是如此明显。
劫。
杀了阿瑞西斯。
这如同做梦一样的消息甚至让她有些回不过神来。
“安吉尔死了。”
秦微白轻声道。
阿瑞西斯如何她并不过分关注，但阿瑞西斯死了，从另一个角度也证明了安吉尔的下场。
她看了一眼轮回宫主。
明显听到了这个消息的轮回宫主没有说话，但身影却变得有些落寞。
“我们努力过的...”
秦微白轻声道：“可是...”
她摇了摇头，声音一点一点的变得清冷：“安吉尔怎么死的？”
“具体消息我还在查。”
林枫亭静静道：“劫如今已经突破了巅峰无敌，甚至已经真正跟王天纵站在同一个高度上，他的杀意很强，目前来看，仍然存在着继续向上再次突破的希望。”
“假的。”
秦微白沉默了一会，有些惋惜。
林枫亭也沉默下来，好久，他才语气复杂道：“是啊，都是假的。”
秦微白不懂武道，可作为巅峰无敌境高手，林枫亭却能够清晰的体会到这种心情。
此时的摩尔曼斯上空杀气冲天。
劫的杀意不断凝聚，突破了巅峰无敌，不断向上，距离那真正至高无上的境界越来越近，还差一步，还差半步，还差小半步， 还差一丝丝。
那一道杀意不断凝聚，几乎就是要十拿九稳的突破。
但都是假的。
劫的突破太过暴烈，无敌境本就不稳，审判日中又是重伤，来摩尔曼斯，他已经放开了所有，伤势不在压抑，以至于让他的真实战力直接进入了巅峰无敌，杀阿瑞西斯，他超越了无敌境巅峰，但进一步加大了身体的负担，从那一刻起，他所有的武道根基就已经开始崩溃，劫的路尽了，他已经不可能继续突破，如此强大的绝世武功，甚至也仅仅能保持一夜。
林枫亭突然觉得有些悲凉。
劫的资质如果一切顺利，应该可以进入巅峰无敌境，但却不可能再次突破，今夜安吉尔的死彻底刺激到了他，有了安吉尔临死前超然境的意志加持，他再进一步，彻底化身黑暗。
黑暗之中，他看到了至高无上的道路，却也注定在黑暗之中沉沦。
林枫亭笑了笑，默默挂断了电话。
秦微白拿着手机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道：“教廷完了。”
轮回宫主点了点头：“接下来，北海王氏，天都炼狱...该退出历史舞台的，都退出吧。”
车辆顺着山路转了个弯。
星光寂寥。
秦微白还不曾说话，一片强光已经突兀的打了过来。
燃火放慢了车速，眯着眼睛，一脸冰冷。
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在一片强光中响起：“我是嘉德雷蒙。嘉德雷蒙德雷思元帅，冰雪军团已经接管了这片战区，秦微白，燃火，我命令你们停车，并且允许你们投降。”
身材高大满脸勇武的元帅站在人群的最前方，眼神热烈。
嘉德雷蒙。
雪国八大元帅之一，东欧十大高手之一，最顶尖的半步无敌境高手，代号雪鹰，执掌冰雪军团，在雪国宣战的短时间里，雪国的军队已经直接扑到了艾美亚附近，而且是真正的精锐大军。
车辆缓缓减速，但却并未停下。
嘉德雷蒙向前一步。
暴烈的雷光在他身边升腾而起，空气极度扭曲，雷霆纵横的地方，他身边已经出现了一片伪域。
整个黑暗世界至今还不能确定轮回宫主的生死。
但冰雪军团已经接到了情报。
轮回宫的二号人物秦微白与燃火，就在眼前这辆车上。
轮回宫同样是雪国宣战的目标之一，抓了秦微白和燃火，是绝对的大功一件，而且活捉那位国色天香的女神秦，这样的隐性功劳无疑更加巨大。
车辆越来越近。
嘉德雷蒙眼神眯起，整个人的气息愈发危险：“我命令你们停车！”
车辆停了下来。
车辆后排，秦微白打开手机给李天澜发消息，轮回宫主闭上了眼睛：“快一点。”
她轻声说了一句。
燃火点了点头。
嘉德雷蒙的视线中，车辆驾驶席的车门打开。
一脸冰冷却无比美艳的轮回宫天王燃火走了下来。
嘉德雷蒙眼神中闪过一抹兴奋：“你们...”
他的话没有说完。
视线中，燃火抬起了手掌。
世界开始上高，无限广阔。
天地开始旋转，陡然凌乱。
冰冷蔓延过来。
嘉德雷蒙愣了一瞬，视线中，他后方的大军已经出现在了他下方，离他越来越远。
他看到了一句无头的尸体，一身元帅军装，依旧站在那。
巨大的黑暗吞噬过来。
那是...自己的尸体？
凌厉而狂暴的剑气在燃火抬手的瞬间卷起了风暴。
天地同一时间压过来， 又刹那破碎。
燃火的手掌没有丝毫迟疑的挥了下去。
剑二十四破碎山河！
剑意如同洪流，压垮一切，剑气所过，到处都是冲天而起的血浪。
燃火继续向前。
领域在剑气之后开始出现。
号称黑暗世界最强的领域，昆仑城的绝学。
十方绝域！
剑气与领域交织。
以顶级半步无敌境高手嘉德雷蒙为起点，冰雪军团一位又一位的高层被剑气生生搅碎。
燃火不停向前。
她冷艳的脸庞上泛着毫不掩饰的戾气，一字一顿道：“都给本宫滚！”
第三百二十九章：终结日·浴火重生
突兀爆发的战争无论是强度还是进度都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从雷基城出发，到摩尔曼斯的精确距离是九百八十六公里，沿途经过奥加，罗斯，艾美亚，隆基，艾森联邦五个国家，随后才会进入雪国。
在李天澜和乌兰国最初的预计中，他们遇到的第一场战争应该是在艾美亚，遇到由雪**团率领的隆基和艾森联邦正在进攻北冰洋司令部基地的援军，而真正惨烈的战争应该是在深入艾森联邦之后，那里距离雪国已经很近，是雪国强力影响的区域，也是极夜笼罩的范围。
李天澜如今身边可以调动的人员大概在四百左右，这种规模的人数对于任何一场中等规模的战争来说都微不足道，但少量的人手同样也大大加快了行军速度，四百人，近五十辆车冲出雷基城，夜幕下，长长的车队笔直前行，浩浩荡荡。
行军时间在计划中是八到十二小时，这个时间里，他们会穿过无数的战场，正式冲进摩尔曼斯。
四百人虽少，但却全部都是精锐，甚至可以说是超级战士。
秦族在整个国际上来看或许有些偏弱，算不上超级黑暗势力，但作为东欧最根深蒂固的四大家族之一，秦族或许不能像中洲那般拿出数万最精锐的军团，可具体到数百人的规模中，秦冬潮给出的三百多名秦族精锐无论是素质还是战斗**都丝毫不亚于雪舞军团中的精锐，除此之外，中洲最神秘的兵马俑部队四个小组，其中三个小组都在李天澜身边。
李天澜，林悠闲，羿，李往生，东城如是...
一个一个的高端战斗力，不惧生死的超级改造士兵，精神士气都在巅峰的精锐聚集在一起，人数虽少，但代表的却是绝对的战斗力，这同样也意味着他们在急行军到达摩尔曼斯之后仍旧可以发挥巨大的作用。
但行军从一开始就不顺利。
预期中的第一次战争大大的提前，浩荡车队刚刚离开乌兰国，就在接近奥加边境的地方遇到了雪**队的第一次进攻。
战争暴烈如火。
东欧在动，奥加与罗斯国境内已经燃起了硝烟。
东欧五国以乌兰国为核心，向东，奥加与罗斯两国是乌兰国的天然门户，向西，另外两个国家则可以抵御西欧，如今东欧最强的力量正聚集在乌兰国，雪国对乌兰国可谓势在必得，游弋在奥加国境内正在不断推进的雪国空降军团在见到车队的第一时间直接发动了攻击，将近八千人如同潮水一般冲了过来。
凌晨零点零六分。
雪国第五精英空降师团在奥加国境内被冲散，死亡无数。
第五精英空降师团准将师长被羿一箭射碎成了漫天血肉。
战斗持续不到一小时。
但计划中，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到达罗斯过，即将接近艾美亚。
一直不曾出手的李天澜神色平静。
他的车辆在车队中间，看着一片混乱的战场，他沉默了会，沉声道：“继续出发。”
林悠闲开车。
李天澜和东城如是坐在后排。
车队继续启动，全速向前。
整个奥加国都在为这一排车队服务，确保他们可以在最快的时间里进入罗斯国。
只不过在车队即将离开奥加国的时候，又有人拦住了车队的去路。
一名奥加国的少将与一位雪国上校并肩站在路边，仅有两人。
没有战争爆发。
车队稍微的停顿之后，前方车辆的一位秦族精锐迅速跑了过来，敲开了李天澜的车窗。
“殿下，这是拦路的人给您的东西，我们检查过，安全。”
秦族的精锐声音平静，他的手中握着一枚黑色的优盘。
“他们是谁？”
李天澜随手将优盘拿过来问道。
“他们自称是轮回宫在雪国的棋子，来给您提供帮助。”
秦族的战士恭敬道。
“轮回宫的棋子，给我提供帮助？”
李天澜眯起了眼睛。
轮回宫主并不希望他去摩尔曼斯。
秦微白也不希望他去摩尔曼斯。
这两人不许，整个轮回宫，还有谁能给他提供帮助？
“他们说，轮回宫主虽然不希望您去摩尔曼斯，但轮回内部的天王却有不同的看法，他们只是负责将东西送过来，具体如何做，在您自己。”
李天澜低着头捏了捏手中的黑色优盘，平静道：“是轮回宫的哪位天王？”
“军师。”
李天澜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没有在说话。
东城如是已经拿出了一个笔记本。
李天澜将优盘插进去，整个笔记本黑屏了一瞬，随即出现了一连串无比复杂的代码。
代码缓缓运行。
车队在短暂的停顿后继续前进。
一个无比精致的网站出现在李天澜的笔记本屏幕上。
那代表着轮回宫内部细微构架的条条框框全部出现在了李天澜面前。
他试图移动鼠标，但却毫无反应。
“如果这是军师的代码的话，他此时应该已经锁定了自己的权限。”
东城如是轻声道，她与李天澜终究不同，深海学院的三年深造，李天澜在冰天雪地中磨练武道的时候，东城如是已经一点点积累着自己的学分，成了深海学院个人学分最高的几人之一，她的各个学科成绩都无比优异，黑客技术同样也是名列前茅。
“能解吗？”
李天澜皱了皱眉。
“很难。”
东城如是摇了摇头：“这种级别的代码，核心一直在变化，就算可以解开，也需要极为专业的团队，而且需要很长的时间。”
李天澜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如同死机的屏幕：“那这是什么意思？”
屏幕随着他手指的晃动动了一下。
屏幕切换。
刹那之间的变化，仿佛整片东欧的天地都开始变得透明。
李天澜面前的屏幕开始飞快的滚动。
无数的代号出现在了李天澜面前。
飞鸟，野狐，雪兔，夜雪，冬风...
李天澜不知道这些代号背后是谁，但每一个代号背后，却全部都是如今东欧各个角落的最新消息。
出现在李天澜面前的赫然是一个实时的聊天框。
轮回宫在东欧的所有棋子全部动了起来，无数暗中的棋子在交流消息，讨论，实施，行动。
整个聊天框不断的滚动，整个网页上全部都是消息和专业人士的讨论以及建议。
没有玩笑，没有臆测，每一条消息背后都有着大量的信息证明其准确性，一种难以言喻的紧迫与压抑几乎隔着屏幕透了过来，急促的让人无法呼吸。
“这就是军师要给你的东西了。”
东城如是认真的看着笔记本：“这里面有整个东欧的无数情报，各个战场的战况，以及相对安全的道路，这些都是我们目前最需要的。”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屏幕。
他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将一条消息定格。
“零点零四分，雪国元帅叶德利，约拿联手攻破北冰洋司令部驻艾美亚军事基地，北冰洋司令部司令程重伤，雪国神剑军团，极地军团已经控制艾美亚，即将进军罗斯国。”
大脑有些混乱。
李天澜猛然摇了摇头。
北冰洋司令部驻艾美亚基地，即是传统意义上的北冰洋司令部总部。
那里的人虽然不多，但却都是精锐，而且军备充足，雪国两位元帅，即便是名将，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占据艾美亚，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此刻，艾美亚除了北冰洋司令部，还有五千来自于北海军团的雪舞军团战士。
还有火男。
他们又在干什么？
极地军团，神剑军团。
分别由雪国位列雪国八大元帅序列中的约拿和叶德利掌控，两大军团的精锐程度不用多说，而他们一旦占据艾美亚，后方的援军几乎可以说是源源不绝。
如此兵锋，罗斯国挡不住，奥加国挡不住，乌兰国同样挡不住。
东欧五国恐怕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被雪国的大军彻底淹没。
聊天框上的消息还在翻滚。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十五分。
“零点五十三分，经总部初步统计确认，雪国在东欧战争中投入的兵力已经超过三十万。”
仅仅是初步统计，而且是第一次的统计。
李天澜闭上了眼睛，又缓缓睁开。
空中有轰鸣声缓缓掠过。
星光之下，涂抹着最新隐形涂料的隐形战机呼啸而过。
隐隐约约不断反射着侦查信号的机身上，苍穹与大海的徽章无比张扬。
王圣宵手捧剑盒，脸色认真而凝重。
中洲辽东。
黑龙大营。
人声鼎沸，杀伐冲天。
低空掠过的战机笔直向前。
黑龙军营地最中央，一道清瘦却带着滔天杀意的身影在战机掠过的瞬间从战机上直接跳了下来。
他落在了营地最中央的平地上。
一身元帅军装，平静而森然的双眼之中，只有杀气。
刹那之间，黑龙军所有的军人同一时间单膝跪地。
不是敬礼。
而是单膝跪地。
震动长空的怒吼声随着风几乎要响彻整个世界。
“黑龙军见过大帅。”
山呼海啸。
庞然若海的怒吼声中，一身元帅军服的东城无敌拔出了长剑，指向了前方雪国的疆域。
没有誓师演讲，简简单单，天经地义。
中洲过去二十年，杀神东城无敌长剑所指，边禁军团兵锋所向，从无例外。
“黑龙军团。”
东城无敌的声音滚过长空，杀意无比厚重：“进军！！！”
李天澜的眼睛缓缓张开。
他的双瞳无比平静，但眼底深处却燃烧着一抹无比妖异的血色。
“悠闲，超车。”
他突然道。
“嗯？”
林悠闲挑了挑眉。
“向前。”
李天澜的声音平平静静。
林悠闲笑了起来。
奔腾的车队中，他按响了喇叭。
黑色的车辆呼啸前冲，引擎轰鸣。
黑色的越野车超越了前方一辆又一辆的车辆，最终来到了整个车队的最前方。
林悠闲的浑身微微颤抖，眼神已经是一片通红。
李天澜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是最适合我们的位置。”
他轻声说着：“开快一点。”
激烈咆哮的引擎陡然爆发出一片刺耳的声浪。
向前。
整个车队开始加速，不断加速。
离开奥加国，进入罗斯国，穿越艾美亚。
八月二十四日凌晨两点五十分。
浩浩荡荡的车队直接冲进了艾美亚。
两点五十六分。
雪国大将麦萨被林悠闲一剑枭首。
五十八分。
九天上将羿再次拉开了暴雨之弦。
三点整。
雪国八大元帅之一，约拿元帅在李天澜的剑意中碎成了漫天血肉。
李氏的剑光在时隔多年后再次在东欧浩大的战场上亮起，堂堂正正。
三点十五分，中洲元帅李天澜斩杀雪国名将马拉克斯。
二十分。
八大元帅之一叶德利陨落。
四十三分。
神剑军团崩溃。
四十五分。
神剑军团副军团长路易斯死在李天澜剑下。
五十二分。
来自于中洲的锋芒切入极地军团。
四点整。
李天澜连杀极地军团六位将军。
四点十分。
极地联盟崩溃。
十五分。
未曾做任何修整的车队继续向前。
三十六分。
雪国第一批援军进入艾美亚。
李天澜的车辆依旧走在最前方。
引擎在咆哮。
热血完全沸腾。
这一次，所有人的前方，面对着大片的敌军，李天澜站在了车顶。
寒风呼啸。
星光落在他的身上，无比微渺，却又是如此的光彩夺目。
剑意在升腾。
无数的星光刹那间变成了漫天剑光。
向前。
一路向前。
时隔二十多年。
在李氏当年的大小殿下打穿了整个东欧之后。
东欧的战场上，李氏的剑光再次亮起，从雷基城一直蔓延到了摩尔曼斯。
如同浴火重生。
如此耀眼，如此辉煌。
第三百三十章：终结日（上）
北海迎来夜幕。
雷基城即将出现晨曦。
光芒不曾绽放之前，两地的天空都是一片黑暗。
电子信号穿过了万水千山，隔着一层屏幕，夏至正静静的看着房间里的王天纵。
她的嘴角带着笑意，平静的眼神里是近乎要流溢出来的深情与温柔。
王天纵持笔不动。
镶嵌着金边的黑色汉服穿在他身上，宽袍大袖，他的身形笔直，在灯光下带着一种难言的肃穆感。
“我早就说过。”
夏至柔声道：“你穿古装很好看。”
沾满了墨汁的毛笔落在宣纸上，却不曾移动，凝重的墨汁在纸张上渲染扩散。
王天纵凝视着面前的宣纸笑了笑，轻声道：“是啊，二十多年前的时候你就说过了。”
很多年前，两人结婚时拍摄的第一套婚纱照，王天纵就是穿的古装。
那时还年轻的王天纵沉默的近乎木讷，而一身金衣的夏至则是倾国倾城，风华绝代。
那套两人最满意的婚纱照至今还保存在他们二人卧室的相册里面，有很多很多张。
那个时候已经被定为婚礼伴郎的林枫亭正哈哈大笑着怂恿年纪还小的宋词去掀夏至的裙子。
另外一位伴郎李狂徒则故意把照片拍摄的歪歪扭扭。
李鸿河与北海王氏的老族长正在跟夏至的父亲商议着婚礼。
那是一场盛事。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年那一日的帝兵山阳光正好，或许很多美好与残酷，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夏至的眼神有些恍惚。
时光悄然流逝了这么多年，幽静的洪流中，当初那个安静的有些木讷的男子再次穿上了古装，凝重肃穆，犹如真正的帝王。
而自己...
“你没怎么变，但我却老了。”
夏至喃喃自语道。
“怎么会？”
王天纵笑了起来：“在我眼里，你一直没变过。”
他顿了顿，眯起眼睛：“就是身体...”
夏至眨了眨眼睛，微笑道：“我身体很好啊，只要你觉得我没变就可以了。”
王天纵转头看着妻子的脸庞，良久，他才轻声道：“没变的。”
宣纸上已经渲染了大片的墨迹。
王天纵持笔的手开始缓缓移动。
他的动作很慢，极慢，但却无比坚决：“这次的东欧乱局不管是谁策划的，起码对我而言，不是坏事。这些年来我心里一直装着帝兵山，装着北海，经常冷落你，这次的事情结束后，我想带你到处走走看看，这么大的世界，一辈子待在帝兵山，可惜了。”
夏至歪了歪头，柔声笑道：“北海王氏怎么办？”
“圣宵如何？”
王天纵问道。
夏至的眼神微微亮起了一瞬，依旧显得有些惊喜。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在走李天澜的路，但却又不完全相同，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放弃了如今的境界，只是追求纯粹的剑道。”
夏至认真的说着，眼神中带着些许的雀跃：“他出关的那天，我确定我在他的手中看到了六道轮回剑。”
“当然，是弱化了很多倍的六道轮回剑，剑气很弱，可剑意却已经很接近完美。”
王天纵笑了起来：“求弱？”
他的笑声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慰。
以最完美的剑意去不断降低六道轮回剑的威力，在剑道上首重剑意，王圣宵会越来越强，但六道轮回在他手中却会越来越弱，等一切都走到极致的时候，北海王氏威力最强的六道轮回剑将在不断弱化之中变成王圣宵本身的起点。
在这个起点走下去，注定会是新的剑道。
“我说过的。”
王天纵有些得意：“圣宵会比我强。”
“臭德行。”
夏至白了一眼王天纵，抿嘴笑了起来。
“这样也好，他找到了新的道路，把北海王氏交给他，我带你也走的放心。”
王天纵柔声道：“等我回去，我们就出发。新时代，还是交给年轻人比较好。”
“我们要走多久？”
夏至有些憧憬。
王天纵沉默了一会。
随即他轻轻笑了起来：“谁知道呢？带够了钱，想走多久走多久，也许从此就不回来了，落叶归根，不过普通人的执念，我一生问心无愧，在哪不都一样？林族很多前辈可都是这样的。”
他哈哈笑了起来，声音愉悦：“也许很多年后，你我消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圣宵和月瞳到时才发现我们又给他留下了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夏至脸色微红，瞪了王天纵一眼，媚眼如丝，风情万种。
“放心吧。”
王天纵微笑道：“明天这个时候，一切都结束了。到时我回去，带你周游世界。”
夏至点了点头，欲言又止，最终温顺道：“都听你的。”
“想说什么？”
王天纵看了她一眼。
夏至想了想，迟疑道：“圣宵在走李天澜的路，目前看来，效果虽然不错，但是你不担心吗？”
“那不是李天澜的路。”
王天纵轻声道：“圣宵只是开始有意的如同李天澜那般放弃如今的武道境界而已，他今后的道路，是在自身剑意不断完善的过程里弱化六道轮回，让这一剑成为他武道的根基。圣宵是你我的儿子，以他的性格，如果他看不到这条路的终点，又或者是没有一定的把握，他此次不会出关。”
夏至沉默了一会，问道：“那你说圣宵这条路的终点在哪？”
笔尖在宣纸上一丝一毫的移动着，无比稳定。
王天纵看着笔尖，平静道：“在未来。”
“有太多可能，他能达到什么高度，要看他给自己的定位在哪。”
墨汁缓缓延伸。
这一次，王天纵陛下的字迹依旧是一横。
他专注的看着面前的宣纸，道：“说说雪国吧。”
......
房间里的聊天在继续。
广场外，王天纵的一道剑意未散，凝聚成的影像依旧站在李华成面前。
李华成已经沉默了很长时间。
一个无比辽阔恢宏但却又极端简单粗暴的计划被这道剑意灌输给了李华成。
那是北海王氏取东欧的计划。
一国一城，一草一木，都在北海剑下。
李华成极为不适应这样的风格，所以也无法评价这样的举动。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才低沉道：“你有把握？”
“你难道认为这件事情没有成功的可能？”
王天纵道：“事实上，自雪国对外宣战的那一刻起，我的计划就已经成功了。”
“但雪国不是傻子。”
李华成沉声道：“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大军，你掌控不了局面。”
“雪国确实不是傻子，但他们是疯子。”
王天纵平淡道：“而且是一群缺乏血腥的疯子，所谓的战斗基因，所谓的强势，这个民族其本质，不过就是贪婪而已，面对利益，他们会发疯，但面对危机，他们也会恐惧，而且...”
“我不否认你的说法。”
李华成摆了摆手：“但凭你自己，加上北海王氏，真的能给整个雪国带来危机？”
王天纵沉默了一会。
“李天澜在东欧。”
他突然说道。
李华成愣了愣。
王天纵的声音带着一抹笑意：“我禁锢了雪舞军团。”
李华成没有说话。
“李天澜现在无人可用。”
王天纵终于笑了起来。
这都是事实。
所以李华成还是没有说话。
“消息应该已经传回去了，这样的情况，我不相信东城无敌坐得住。”
王天纵的声音有些愉快：“我或许不能给雪国带来危机，但我加上东城无敌，这个分量足够了。”
李华成的身体猛地一震。
“你是想要真正的战争！？”
他的声音里充斥着荒谬的意味：“一场跟雪国的战争？”
“我们没有选择。”
王天纵淡然道：“事实上从一开始，东欧乱局演变到最后就注定是一场战争，只是你们都没有看明白而已。”
李华成冷笑起来：“北海王氏取东欧，利用的是中洲的国力？”
“北海也是中洲的一部分。”
王天纵说道：“没人能否认这一点。”
李华成脸色阴晴不定。
王天纵封锁雪舞军团的消息自然已经传到了东城无敌的耳朵里。
甚至是他亲自传回去的。
杀神东城无敌。
即便放眼中洲建国数百年的历史，他都可以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名将，合格的统帅。
东城无敌的实力不到无敌境。
但全世界都了解汇聚在他手中的兵锋有着多么恐怖的破坏力。
以辽东为起点，东城无敌亲征雪国，黑龙军团的在雪国几乎就是势不可挡，这一切如果在结合王天纵的计划...
一切顺利的话，这才是真正的大势已定，而中洲要拿下的也不止是乌兰国，甚至可以一口吞下整个东欧。
短时间内想明白这一切的李华成微微眯起眼睛。
“天纵。”
他的语气变得平和下来：“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了。”
剑意凝聚的身影微微波动了下。
王天纵看了他一眼：“你用什么身份跟我谈？”
他的语气平和，似笑非笑。
李华成眯起了眼睛，眼神冷冽。
“以总统身份跟我谈，可以。谈什么都可以。”
一片寂静中，王天纵的身影渐渐淡化，最终消失。
“但若是以学院派领袖的身份跟我谈。”
他笑了笑：“那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