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一座城市的价值
对于北海目前的内讧，李天澜真的没有多大兴趣。
不止是他，相信各个势力对于北海的局面兴趣也不会很大。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北海王氏的今后，关注着北海王氏崩塌之后的利益，而在如今这种局面下，能下定决心出手的却不多。
除了东皇宫之外，所有势力现在首先要面对的就是东皇宫的扩张。
如何在东皇宫的扩张过程中尽可能的保留自身的话语权，这是目前黑暗世界各个势力需要面对的首要难题。
先把生存问题解决，然后在能去谈其他的利益。
而对于东皇宫而言，他们的扩张范围是整个黑暗世界。
中洲需要布局。
随着天南面积的成倍增长，这块东皇宫的根本之地也需要重新规划。
欧陆林族已经提前占据了相当大的一块肥肉。
就连随着晨曦军团进入北海之后重新空虚下来的雪国，目前在李天澜眼里都要比北海王氏更有吸引力。
就更别提类似于东岛这种已经彻底任命摆好了姿势任由他随便折腾的地方。
大好的未来已经扑面而来。
李天澜是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在北海这种地方浪费太多经历。
没必要。
完全没什么必要。
王圣宵不是傻子，王逍遥同样不是。
帝兵山最后的底蕴和王逍遥的狼子野心相互碰撞，注定会很精彩。
李天澜在等。
未必是在等叔侄俩分出胜负，他还在等一个人。
他的目光落在王逍遥身上，又落在王圣宵身上，无比平静。
可是这一瞬间，王圣宵还没从那句关我屁事中松一口气，整个人浑身上下的汗毛都毫无征兆的竖了起来。
他强行控制着自己后退的想法，有些不自在的眯了眯眼睛，看着李天澜，眼神警惕。
李天澜没有说话。
这份突然沉默下来的平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但却硬生生给了王圣宵一种比最极致的毁灭还要恐怖的感觉。
王圣宵似乎什么都没感觉到，他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道：“真是可惜了...”
李天澜干脆在一旁的长条形石凳上坐了下来，看着人群不断进出的灵堂。
秦微白在他身边坐下来，刻意跟他挨的很紧，很温顺很低调也很乖巧。
表情有些夸张的王逍遥突然沉默下来，他的脸部肌肉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
尽管类似的场景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可每次看见，他的内心都会有种无法控制的酸涩和隐痛。
他总觉得在李天澜身边的秦微白和他印象中的秦微白完全不同，甚至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真酸啊...”
王圣宵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 带着笑意：“我闻到了嫉妒的味道。”
他在另一个石凳上坐下，眯着眼睛看着李天澜：“你有没有觉得二叔现在的表情很扭曲？话说如果我是你的话，如果一直有人打我老婆注意贼心不死，我肯定要想办法弄死他，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如果你觉得难办，我也可以配合啊，要不要考虑一下？”
“真要是这样的话，以后陛下估计就没办法带着殿下出门了，不然出去走一圈，难不成陛下要把看到殿下的所有男人都杀光不成？”
王逍遥忍着心脏若有若无的抽痛，冷笑了起来：“我只是欣赏美，没有任何亵渎的想法，你的挑拨有什么意义？”
“你看他急了他急了。”
王圣宵指着王逍遥笑了起来。
王逍遥突然平静下来，淡淡道：“真正急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顿了顿，他似笑非笑道：“懂了，你是觉得我说破了我们之前的计划对么？”
他看着李天澜，认真道：“陛下想不想听听我和这小子是怎么密谋要表面决裂坑你一把的？包括我们现在都是在演戏，够精彩吧？”
“精彩。”
王圣宵主动接口：“咱们的演戏确实够精彩，半个北海给你都无所谓，毕竟是演戏而已。
我还能拿三个持剑家族陪你演戏！
我还能拿我妈和姜哥甚至我自己的命陪你演戏！
拿吴越陪你演戏！
这种重量级的戏份，怎么可能不精彩？！”
王圣宵稳稳的坐着。
但平静的空气中却突然有密密麻麻的剑气随着他的情绪起伏不断涌动。
王圣宵饶有兴趣的看了王圣宵一眼：“生气了？来，杀我吧，我重伤在身，现在不是你的对手，别客气。”
“我保证不还手。只要你考虑清楚后果就可以。
五万晨曦军团现在就跟你隔着一条沧澜江，你要想玩一把大的，那就动手看看，看看我死之后，忠于我的力量能不能在灭你三个持剑家族，要试试吗？”
这是**裸的威胁。
但也是王逍遥最大的资本。
五万陈曦军团的精锐本就是北海军团最能打的一批。
这些年同样没有放下对自身的要求，他们的综合素养，足以正面压垮如今十多倍于他们但却无比松散的北海军团。
要说这股力量能灭掉帝兵山是不现实的，否则王逍遥也不会跟王圣宵对峙。
可双方如果真的不顾后果拼一场，弄死北海剩余的持剑家族，让如今本就虚弱的帝兵山更加虚弱，这一点王逍遥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他只要可以一直保持这样的实力，那他这样的威胁就会永远都有效果。
“你会死的。”
王圣宵看着王逍遥，看了很长时间，才缓缓道：“不要急，我保证给你一个可以让你满意的死法。”
一直沉默着的秦微白安安静静的看着王圣宵，又看了看王逍遥。
无形的精神力量微微波动了一瞬，随即再次平静下来。
她伸手抓起了李天澜的手掌。
两人手掌接触的瞬间，李天澜本能的想要抽出来。
秦微白猛然用力，倔强的握着，她的眼圈又一次红了。
两人不为人知的僵持持续了三秒钟。
李天澜手掌放松。
秦微白伸出手指开始在李天澜的掌心写字，一笔一划。
这是两人之前玩过很多次的小游戏。
两人互相在对方身上写字，秦微白猜错了就要亲李天澜一口，李天澜猜错了就要打秦微白屁股，不管对错，不管怎么玩，反正就是李天澜占便宜。
想着往日的场景，秦微白吸了吸鼻子，写字的手指也轻轻颤抖，但那一笔一划，落在李天澜手上，刻在李天澜心里却无比清晰。
“他们相互之间的杀意都是真的。”
李天澜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甚至都懒得去听这俩人吵架。
“秋水市准备的怎么样了？”
李天澜看着王逍遥，直截了当的问道。
王圣宵愣了愣。
王逍遥已经毫不迟疑的笑了起来：“准备好了，各方面都准备好了，我可以出面稳定秩序，到时秋水市的一切，只要陛下想要，我可以无条件的交给东皇宫，包括行正，基地，各种研究所，所有
的东西都是你的。”
王圣宵怔在原地。
李天澜表情平淡，这本就是他和王逍遥的交易，在两院演习的时候谈妥的交易，只要在联盟行动的时候李天澜拖住北海的所有高端战斗力，王逍遥拿下半个北海之后，秋水市会无条件的移交给东皇宫。
王逍遥同样提出了更进一步的要求。
如果东皇宫愿意帮助他覆灭帝兵山的话，那么沧澜，通天，秋水，半个北海王逍遥都愿意交给东皇宫。
李天澜现在没兴趣参合这件事情，但秋水市的归宿却已经决定了。
“一座城市，挺值钱的...”
李天澜轻声自语。
“确实如此，尤其是秋水这样的城市，它可以说是中洲北方最重要的城市之一了。
甚至一定程度上，它已经代替了滨城和琴岛的一部分作用，发展前途极好。”
王逍遥啧了一声。
“那就折现吧。”
李天澜平静道。
“嗯？”
王逍遥微微一愣。
“你用别的东西来换秋水。”
李天澜看着王逍遥，又看了看王圣宵：“当然，你也有出价的资格。”
王逍遥脸色微变。
而短暂的沉默之后，王圣宵的眼神却陡然爆发出了一片无比璀璨的光芒。
“此话当真？”
王圣宵激动了。
李天澜对秋水没什么兴趣，可以接受交换？或者说是另一种交易？
如果王圣宵可以把秋水拿下来的话，那么如今掌控着沧澜和通天的王逍遥就等于是被夹在了中间！
整个北海的布局都会从容很多。
“你们都可以报价，但不是用钱，各种军备，各种资源，甚至各种情报，随便什么都可以。
只要出价让我满意，我就可以把秋水给你们其中一方。
对于你们的内讧，我暂时没什么兴趣，等到你们斗的差不多了，我在出面解决你们全部。
现在的话，你们随便斗，当然，秋水你们也可以不要，这么一座城市，有的是买家。”
无论是王圣宵还是王逍遥，表情都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李天澜的意思非常危险，完全就是直接告诉他们，老子就是看你们斗，等你们损失的差不多了，我就出面干死/你们。
可偏偏叔侄俩人还别无选择。
他们已经没有缓和的余地，必须斗下去。
而秋水，他们也必须拿到手。
钱对李天澜来说已经没有意义，现在的李天澜，超能力甚至比他的武力还要强，强得多。
所以他需要的是各种有价值的东西。
以帝兵山的底蕴，各种高科技武器，常规军备，科研技术资料，大量物资，他们在这些方面足以碾压王逍遥。
可王逍遥和王青雷如今背靠太子集团，他们能拿出来的东西同样不会少，最起码，有些中洲的职位，就是目前的东南集团给不起的。
这样的竞价，到最后交给李天澜的，也许会是一个天价。
虽然现在秋水还在王逍遥手里，可那是李天澜的东西，王逍遥就算疯了都不敢毁约。
他只能跟王圣宵参与竞价。
这是两人在北海分裂后的第一次战斗，谁都不能退。
周围的气氛变得压抑而凝重。
沉默之中，李天澜站起身，走向灵堂。
“你去哪？”
秦微白低声问道。
李天澜看了她一眼，平静道：“去给江上雨上柱香。”
第三百四十九章：见面
无论是王圣宵还是王逍遥，在听到李天澜的话后都安静了一瞬。
两人有些诡异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李天澜随意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去不去？”
“江上雨又没死，上香还有必要吗？”
王圣宵摇了摇头，有资格知道这场葬礼真相的人都很清楚，江上雨所谓的死亡不过是他退让一步借此离开中洲的借口。
而葬礼能够顺利举办，还是马思忙前忙后的操持，最大的可能说明江上雨已经跟议会，至少是跟李华成达成了某种协议。
除了两个当事人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个协议的内容是什么。
可所有人都能看清楚江上雨从中洲退出意味着什么。
三分之一中洲特战系统的话语权。
在任何势力眼里，这都是不容忽视的一部分利益。
这代表着的远远不止是几个精锐的特战小队或者一个特战总部这么简单。
大致的估算一下，应该是中洲一部分在海外的秘密基地，一个可以独自运行的，编制完整的情报体系，中洲内部大大小小数十个散落在各地的豪门的领导权，几个大型的秘密君工部门的拥有权，最后才是明面上的精锐战斗力量。
如果江上雨不退，他将会成为这些力量的直接掌控者，而随着他的退出，这股力量必然会分散开，到时候谁能吃下多少，完全是各凭本事。
如果是王圣宵拿下这一切，他完全可以将这些当成是筹码，换来可以压制王逍遥的力量，这份筹码足以保证他可以跟任何人交易，议会，东皇宫，李狂徒，没人会拒绝这样的交易。
而如果是王逍遥拿到这部分利益，他可以选择交易，也可以用这些东西进一步完善自己身边的班底，让自己的根基更加稳固，如此在他跟帝兵山的博弈中，基本上就等于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如果是李狂徒拿到这一切，这意味着他将直接掌控中洲特战系统将近三分之二的话语权，东皇宫或许依旧不可抗拒，但起码在中洲内部，炼狱军团不会在惧怕李天澜丝毫。
如果是李天澜，就更不用说了，他本身即将得到的，加上新集团，在加上江上雨的这一切，东皇宫在中洲的布局几乎就已经完成了，接下来他们会有更多的时间放眼海外，王朝成形的速度也将被不断的缩短加快。
江上雨的‘遗产’谁都想要。
所以他们才会不约而同的来到葬礼现场，哪怕没有接到江家的邀请。
因为马思的态度可以说明很多问题。
每个人都相信是江上雨和李华成达成了协议。
换句话说，如果这所谓的协议真的在的话，那么江上雨绝对是可以对他所放弃的这一部分利益施加影响的。
所以他们来到了葬礼现场，都想要跟江上雨谈谈，就算不能白嫖，用交易的方式让江上雨的态度改变一些，只要可以将这三分之一的利益抓在手里，那就是值得的。
目前他们都来到了江家庄园。
李狂徒还没到。
江上雨也没有出现。
所以只需要等着就是了。
起码王圣宵没有半点进去上柱香的想法。
知道江上雨没死还进去上香，这可不是什么尊重，反而更像是嘲讽和挑衅。
今天他们是来谈判的，嘲讽挑衅一个马上就要从中洲退出的人，根本没有意义，真这么做的话，倒还不如不来。
李天澜哦了一声，顿了顿，他继续道：“江上雨死了。”
王圣宵：“......”
他笑了笑：“那你随意。”
他没立场去拦着李天澜嘲讽江上雨，只是有些看不懂李天澜千里迢迢带着伤跑过来就为了放个嘲讽的操作。
李天澜没解释什么，平静的走向灵堂。
他说的是实话。
江上雨确实死了。
即将离开中洲的江上雨还活着。
但那个曾经出现在天都决战之中的，出现在两院最终演习之中的，一夜之间从燃火境巅峰走到半步无敌境的，那个曾经在幽州对他伸出手，问他愿意做他的朋友还是敌人的江上雨，真的死了。
一个其实没有多强的存在感但确实是让李天澜记住的人。
李天澜没什么尊重之类的情绪，可既然来了，总是要上柱香的。
秦微白安静的跟在李天澜身后，脚步声很轻微。
李天澜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也要去上香吗？”
秦微白沉默了两秒钟，轻声道：“江上雨没死。”
她的话和王圣宵一样。
但意思却完全不同。
李天澜看着她，一言不发。
“你在否定我，是么？”
眼眶微红的秦微白直视着李天澜，有些倔强：“你坚持要给江上雨上香，就是在否定我，是么？”
秦微白和秦微白是一个人。
江上雨和江上雨自然也是一个人。
当其中一个陨落而另一个又活着的时候。
这种状态，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李天澜坚持给江上雨上香，态度已经很明显。
他不认为活着的江上雨是死了的江上雨，这是他的态度，也说明他不认为现在的秦微白是真正的秦微白。
李天澜避开了秦微白的目光，想要走进灵堂。
秦微白却突然爆发出了极大的力气，不让他进去。
她死死的抓住李天澜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就是在否定我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不觉得很残忍吗？你是在否定我存在的意义是么？”
李天澜动作顿住了。
两人就站在灵堂门口。
吸引了灵堂中所有人的目光。
李天澜沉默的站着，他不说话，灵堂内外的气氛都变得无比压抑。
“我没有否定你。”
感受着秦微白抓着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大，李天澜缓缓开口。
他指了指停在灵堂中的那口棺材。
“那里面明明躺着一具尸体，我能感受到，你也能，他就在那躺着，你凭什么认为那不存在？”
秦微白没说话，只是哭着摇头，不断的摇头。
李天澜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掌，平淡道：“你问江山。”
他缓缓转身，走了进去。
灵堂内很清冷。
这场葬礼也并不热闹。
江家在北疆的影响力很强，但确实不是什么大家族。
江山甚至都没什么亲戚。
灵堂里只有江山以及江山的两三个远亲，彼此间也算不上亲近。
李天澜把香烛点燃插上，静静的站着看着江上雨的照片。
江山几人微微鞠躬。
李天澜走过去跟江山握了握手。
简单的有些无聊的流程。
“节哀。”
李天澜平淡的说了一句。
他握着江山的手。
对方的手臂微微颤抖着，手指一片冰凉。
江山看着李天澜，没有说话，他的眼神里甚至没有什么愤怒，显得有些呆滞。
杀人凶手亲口跟死者亲属说节哀，双方对彼此的
身份都心知肚明。
多么讽刺的一幕？
李天澜看着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秦微白。
秦微白微微低着头，没看江山，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李天澜突然笑了起来，他让她问江山，可现在秦微白显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没关系...
秦微白不问。
他可以问。
“你伤心么？”
李天澜看着江山，声音平静的问道。
江山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
他深深呼吸，看着李天澜的眼睛，声音沙哑道：“你觉得呢？陛下。”、
“是我在问你。”
李天澜没有松开江山的手。
江山看了李天澜足足一分钟的时间，才缓缓开口，轻声道：“伤心，撕心裂肺。”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怨毒：“我失去了一个儿子。”
“你儿子又没死。”
李天澜随口说着：“江上雨不是还活着吗？”
“我儿子没死...”
江山惨笑了一声，指着李天澜身后的棺材：“我儿子就在那里，如果他没死，你现在叫他起来，你能做到吗？”
“节哀。”
李天澜松开了江山的手掌，面无表情道。
江山急促的呼吸了几次，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我儿子还活着。”
他看着李天澜，一字一顿道：“但陛下你杀了我一个儿子，这是事实，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算了的。”
“我懂。”
李天澜点点头：“你有两个儿子。是么？”
“是又怎么样？”
江山死死的盯着李天澜苍白的脸。
“不怎么样。”
李天澜嘴角扯了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江山深深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一旁的侧厅：“东城部长正在里面喝茶，陛下请吧。”
李天澜没说话，转身走向了侧厅。
侧厅内，东城无敌正坐在沙发上喝茶。
因为时间很早的原因，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看到李天澜进来，他主动开口道：“还没见到江上雨。”
“正常。”
李天澜并不意外：“人还没到齐。”
他来了。
王圣宵来了。
王逍遥也来了。
但李狂徒还在路上。
“而且今天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见到他的。”
李天澜递给东城无敌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根，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有些飘忽：“今天江上雨才是大人物，估计现在正在考虑和谁见面的问题吧？”
“这不是还没谈呢吗？”
东城无敌笑了笑：“肯定要和你们都见面的，起码也要听听你们的开价。”
“他不会。”
李天澜冷静的摇了摇头：“我们的开价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要什么，他要的谁能给他。
这种事情，没什么谈判的意义，江上雨也不是凭加价开价可以打动的，他只会见一个人。
一个他认为可以跟他交易，而且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的人。”
“我们四个，他见谁，属于他的东西，就会交易给谁，没什么好谈的。”
东城无敌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在灵堂的江山已经走进了侧厅。
李天澜看着他，表情平淡。
江山也在看着李天澜。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陛下，小雨想见见你，方便吗？”
第三百五十章：败狗的怜悯
一辆黑色的中档轿车在江家庄园外缓缓停下，独自一人来到北疆的李狂徒推开车门下车，看着面前的庄园，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庄园内部，灵堂附近的长条形石凳上，王圣宵和王天纵两人抽着烟，看起来很平静的抽着烟。
灵堂一旁的侧厅里，东城无敌喝着茶听着李天澜说话。
秦微白坐在李天澜身边，她似乎在努力保持着平静，可微红的眼圈，有些憔悴的脸色还是暴露出了她些许的不安。
这一幅幅的画面出现在监控中的大屏幕里，江上雨静静的看着，有些无奈的打了个哈欠。
“他们来的还真早啊...”
自言自语着，他拿起身前的水杯喝了口水：“我本来想在睡一会的。”
“你现在也可以继续睡。”
马思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声音有些沙哑的说了一句。
来到北疆几天的时间，操持着葬礼的一系列事情倒是不算忙，但他显然没适应北疆的气候，似乎有点感冒了。
“无论是李天澜陛下，还是李狂徒，或者北海王氏的那两位，我想他们今天都应该有足够的耐心等你。”
“啧...”
江上雨摇了摇头：“听起来我可真像是个大人物， 堂堂东皇，还有现在的所谓天骄，北海王氏的族长，北海王氏的逍遥王，都在等我召见，我不想见他们，他们就得给我等着，这感觉体验一次还真的蛮爽的。
所谓真正的大人物，也就是这样吧，手里握着利益的时候，高高在上，没有利益的时候，大人物又算什么呢？”
马思揉了揉额头站起来道：“如果你喜欢这种感觉的话，可以在体验一下，我只负责来通知你该来的人来了，具体怎么做，随你的意思。
我去忙了。”
他转身走向门口。
“忙...”
江上雨笑眯眯道：“忙着去伺候李天澜吗？大秘如此身份，还是这般表现，难道不觉得这会让人看不起吗？”
马思身影顿了顿，转身看着江上雨，冷笑了一声。
虽然这几天一直忙着操办葬礼。
可他对江上雨却没有半点好感。
确切地说，是李华成对江上雨没有半点好感，身为他的秘书，马思自然也不可能欣赏江上雨。
不过没好感不代表不能利用。
他大致上能够把握住李华成的想法，因此这几天准备葬礼虽然尽心尽力，可对待江上雨，却也没必要客气。
在所有人都觉得李华成和江上雨有协议的时候，只有马思才清楚，哪里有什么所谓的协议？
“你不过是一条被赶出中洲的狗而已，丧家之犬，你看不看得起我，你觉得对我而言重要吗？”
“所以你承认了，你是急着伺候李天澜对吗？”
江上雨笑眯眯的，没有半点怒气。
“我只做我该做的。”
马思皱了皱眉，语气平淡。
如果不是要把李天澜他们到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江上雨的话，那么在李天澜出现的时候，马思就已经出现在李天澜面前了。
起码跟江上雨比起来，李天澜才算是自己人。
学院派跟新集团正处在蜜月期。
而李华成和李天澜之间更是师生关系。
这种关系不是一句老师就能完全稳固下来的，
为了能更当得起这一句老师，李华成在联盟行动中也展现出了足够的诚意。
打压新集团的所有动作完全取消。
联盟行动结束之后，议会也没有给东皇宫施加半点压力。
而联盟行动的那一夜，作为另一片战场上的另一个关键人物，浴血军团的的老大雷神至今还驻扎在安南国都附近。
全世界都一片哗然，里里外外的压力不断酝酿，内部的质疑，外界的指责， 这些本该是东城无敌去抗的压力，李华成全部扛了下来，雷神不但没有撤职，甚至直到今日，他都能继续在安南国都附近驻扎。
这无疑是李华成送给李天澜的大礼。
只要浴血军团不撤，在接下来跟安南的谈判中，东皇宫能攫取的利益就越大。
在加上把江上雨赶出中洲。
种种动作都表明，李华成虽然依旧想要平衡，可他的立场，已经开始一点点朝着李天澜倾斜了。
他现在几乎是铁了心要把学院派和新集团捆绑到一起。
而作为李华成的秘书，马思自然清楚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李天澜。
“我只是想说...”
江上雨笑呵呵道：“如果你急着去给李天澜示好的话，其实不用这么急着走，我会在这里见他，正好这里缺个端茶送水的，你就在旁边伺候着吧。”
马思的眼神里闪过了一抹凌厉的怒气，紧跟着愣了一下。
“你要在这里见李天澜？”
他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吃惊。
“是啊， 不可以吗？”
江上雨随意的挥挥手：“去泡壶茶。”
马思皱着眉头，站在原地没动：“你什么意思？”
真实的情况与外界猜测的并不相同。
江上雨对于自己本应该得到的那一部分话语权，是有着近乎绝对的支配权的。
他离开中洲，李华成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这部分权力，只要不交给中洲之外的人，那议会就都可以接受。
江上雨也可以利用这份他本可以得到但却又注定得不到的话语权换取最后一点筹码。
这份筹码能有多大，取决于他要跟谁交易。
他现在见李天澜，这已经足以说明江上雨的倾向，只是这怎么可能？
马思完全想不通江上雨这么做的目的。
起码在对抗李天澜这件事情上，哪怕江上雨离开了中洲，他和李狂徒的目的也应该是一致的。
所以他手中的这一部分话语权，无论给谁，都不应该给李天澜才对。
东皇宫已经有了王朝气象。
接下来，东皇宫需要的只是扩张，不断的扩张，目前几乎没什么人能够阻止这种趋势。
这样的情况下，在把这部分话语权交给李天澜...
这难道是怕李天澜在扩张的过程中太费事所以帮他一把？
如果情况真的变成这样，李狂徒在中洲甚至连喘息的余地都没有了。
马思眼神闪烁。
这个可能，不，是这个结果太过匪夷所思，他甚至都不确定这是不是李华成愿意看到的。
房间里一片沉默。
监控的画面上，江山走进了侧厅，对李天澜说了一句什么。
李天澜站了起来。
秦微白也站了起来，似乎想要跟着他，但被李天澜看了一
眼之后，她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看着这一幕的江上雨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愈发意味深长。
他看着屏幕里的秦微白，脑子里反复的想着一个念头：玩不过李天澜，难道我还玩不过你一个女人么？现在游戏很公平了。
“为什么？”
马思的声音响了起来。
“什么？”
江上雨随口反问道。
“你要把你手里的东西交给东皇宫？”
马思像是确认什么一样问道。
“是交给李天澜，不是交给东皇宫。”
江上雨笑了起来：“你看上去很意外啊？你以为我会给谁？”
“我以为你会交给李狂徒。”
马思声音平静的开口道。
这是所有人都认为最有可能的选择。
交给现在一穷二白的李狂徒，最符合江上雨的利益，如此一来，拿到江上雨的这一部分话语权，在加上他自己的，炼狱军团就可以在中洲站稳脚跟，在中洲之外，李狂徒或许不是东皇宫的对手，但在中洲之内，他起码有了可以跟李天澜分庭抗礼的资格，这样可以顺理成章的拖慢李天澜的脚步，为江上雨自己在海外争取更多的时间。
就算退一步说，交给王圣宵和王逍遥也是有可能的，两人都有会为江上雨手中掌握的这一部分利益开出一个天价，反而交给李天澜的可能性是最小的。
“交给李狂徒的话，我接下来才是最危险的...”
江上雨摇了摇头：“李华成很喜欢平衡，我突然发现，我也很喜欢平衡，只有把我手里的这些交给李天澜，真正的平衡才会出现。”
马思依旧皱着眉：“我不理解。”
“你能不能理解，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也不重要。”
江上雨声音平淡的开口道：“重要的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够了。”
他看着屏幕里的李天澜。
李天澜跟着江山走出了侧厅，走出了灵堂，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画面中的李天澜很平静。
平静的没有任何情绪。
江上雨笑眯眯的看着，越看越开心。
“所以，你到底在做什么呢？”
马思莫名的有些不安。
江上雨不止是没有按照剧本来，而且是选择了一个截然相反的剧本。
他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汇报给李华成。
“你看看这个人...”
江上雨没有回答马思的问题，他突然伸出手，指了指屏幕中的李天澜，轻笑道：“他好像一条狗啊。”
马思盯着江上雨，仔细看了他几秒钟，才慢条斯理的回答道：“可是我个人觉得，相比于他，你才更像是一条狗，而且是一无所有的丧家之犬。”
“你说得对。我是。”
江上雨沉默了两秒钟，才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你能理解我的选择了吧？
“我不理解。”
马思语气坦然。
“有什么难理解的？”
江上雨笑了一声：“我是一条丧家之犬，他李天澜又何尝不是？
我把我手里的筹码交给他...
嗯....
这是一条败狗对另一条败狗的怜悯啊...”
第三百五十一章：她死了
江上雨有些意味难明的声音里，房门不轻不重的被推开了。
李天澜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响了起来：“败狗？”
江上雨并不意外，他一直盯着监控画面，此时李天澜站在门口，通过眼前的画面，江上雨甚至可以看到自己背对着李天澜的身影也出现在了监控画面里。
他突然嘿嘿笑了起来：“是啊，败狗，我是，你也是，难道你不觉得吗？”
李天澜缓缓走了进来。
“陛下。”
马思微笑着起身，打了个招呼。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坐在沙发上，点点头道：“我和他聊聊。”
“明白。”
马思微笑不变：“我在外面等着，陛下有需要随时可以叫我。”
“好的，谢谢。”
李天澜点了点头。
马思挑了挑眉，似乎有些诧异，但却没有多说什么，他面朝着李天澜，身体倒退着离开了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江上雨从监控画面前站起来，走到李天澜对面坐下，静静的看着他，眼神有些奇特。
李天澜不动声色的跟他对视。
“你有没有一种跟我同病相怜的感觉？”
江上雨笑着问道。
“没有。”
李天澜语气冷淡：“我是胜利者，相对于我而言，你确实是败狗，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跟你同病相怜？”
“没有...你没有...”
江上雨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没有，但是我有啊。”
他突然伸出手，一把将两人之间的茶几上的东西都扫了下去。
茶壶，茶几，果盘纷纷摔在了没有地毯的地板上，清脆的响声中，江上雨站了起来，他的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走向角落的酒柜，从里面拿出了一瓶又一瓶高度数的白酒抱在了怀里。
抱着一堆酒瓶的江上雨重新走到了李天澜面前。
他将酒瓶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摆好，抬头看着李天澜：“突然想喝酒，你陪我喝点。”
“可以。”
淡淡的说着，他勾了勾手指，桌上的一瓶白酒直接落在了他的手里。
密封的瓶口被剑气撕裂。
两人连酒杯都没用，拿着瓶子碰了一下，江上雨仰头就开始往嘴里灌酒。
瓶中的白酒剧烈翻腾，带着清晰的流动声。
浓郁的酒香在房间里扩散。
江上雨一口气干了一整瓶的白酒。
李天澜面无表情的看着，只是喝了一小口。
“你...不够意思。”
江上雨随手将空酒瓶丢到地上，呼了一口酒气，有些不满。
“我喝了一口。”
李天澜说道：“面子我给你了，这是我对败狗的怜悯。”
“败狗...嘿嘿嘿...嘿嘿...哈哈哈...”
江上雨又一次大笑起来，他的笑声被死死的压抑着，带着一种莫名的癫狂和神经质。
李天澜皱了皱眉，这种状态下的江上雨显然有些不对劲，确切地说，是他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眼下这种肆无忌惮发泄着情绪的做法，跟他印象里的江上雨完全就像是两个人一样。
他静静坐在原地，默默的看着江上雨的表演。
“你知不知道...”
江上雨的笑声从癫狂逐渐变得低沉。
不断弥漫的酒气中，他喘息着开口道：“你知不知道，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睁眼看到了什么...”
李天澜没说话。
这种局面下，他说什么，说与不说，其实不重要。
重要的是江上雨想说。
果然，江上雨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在这个世界上，我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的是北疆的蓝天白云。
那个时候的我遍体鳞伤，一身是血，我以为我要死了，不对，我确实是死了，只不过又莫名其妙的活下来了...”
“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我这一生有很多遗憾，有着一个看起来很显赫但实际上也就这么回事的家世，遇到过很多事情，做出过很多选择，不甘，隐忍，被利用过，利用过别人，想要的东西不敢争取，想要的结果没能实现，命运在你的人生道路上设置了无数的障碍，翻不过去，侥幸绕过去了，却发现还有更大的障碍在等着你。
然后再次妥协，再次求饶，不断放弃最重要的东西，最重视的人和事，浑浑噩噩的走完了一大半的人生，被人威胁着走到了人生的终点，然后，你死了，在睁开眼睛的时候，你突然发现之前经历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你的人生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有了谁都无法具备的先天优势，有了弥补所有遗憾的可能...
这样的感觉，你能想象吗？”
李天澜认真的想了想，他没有回答江上雨的问题，只是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未必是你想听的。”
江上雨低声笑了起来：“但我可以保证，这是你应该知道的，虽然真相很残酷，但我想，你应该会感谢我的...”
他再次有些神经质的笑了起来，刻意压低的笑声带动着他整个人都不断颤抖着。
李天澜看着他，面无表情。
“给你讲个故事吧。”
江上雨止住了笑声，开口道：“嗯，我要从头开始讲，故事很长，我有酒，也有故事，这么好的氛围，你会感谢我的，一定会感谢我的，这是个好故事，我保证，关于你，关于秦微白，也关于我这次的葬礼...嘿嘿嘿...”
神经病一样的笑声再次响了起来。
李天澜淡淡的看着身体微微抽搐的江上雨，直接开口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东城皇图的故事？想告诉我秦微白就是陨落的轮回宫主，现在陪在我身边的秦微白是假的？”
“唔...”
江上雨的笑声戛然而止，似乎被口水呛到了一样，他整个人猛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
李天澜冷漠的看着他，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你...”
江上雨咳嗽了足足一分钟才缓过劲来。
他茫然的抬起头，看着李天澜，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错愕与茫然：“你知道？”
“让你失望了。”
李天澜扯了扯嘴角。
“你不相信对不对？我有证据，我就是证据...”
江上雨猛地摇了摇头，下意识的开口。
“我信。”
李天澜点了点头。
“......”
江上雨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这一瞬间，李天澜的反应直接给他整不会了。
他掌握着秦微白的秘密，并且一直都将这件事情当成是自己的杀手锏。
他一直考虑着在合适的时机把这个秘密，把所谓的真相告诉李天澜，但却又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秦微白在李天澜心里有多么重要？
那种重量，局外人根本无法想象。
如果把真相告诉李天澜...
如果李天澜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真正在乎的那个秦微白已经在雪国乱局中陨落...
如果李天澜知道在自己身边陪着自
己的秦微白一直都是个冒牌货...
江上雨无法想象李天澜会做出什么反应。
会疯狂？会暴怒？会不管不顾的拉着整个世界给秦微白陪葬？又或者别的什么...
所以在过去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在迟疑。
因为李天澜已经站在了一个相对无敌的高度。
因为江上雨自己也在中洲。
他手中掌握着的真相也许会刺激的李天澜发疯，但李天澜发疯的后果，大概率是包括北海王氏，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倒霉。
所以江上雨一直在等一个时机。
这个时机一直都没有出现。
但江上雨不想在等了。
如今他即将离开中洲，一无所有，真的就如同他自己说的那般， 他是一条败狗，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他就是要揭开真相，哪怕李天澜会因此发疯，他即将离开中洲，遭殃的也只会是北海王氏和李狂徒，第一时间波及不到他。
以北海王氏的底蕴，真要豁出去不管不顾，哪怕不动用他们的蘑菇，也是有可能跟东皇宫两败俱伤的。
双方不止起过一次冲突。
而这一次事关秦微白，更是没有和解的可能。
最关键的是，李天澜现在不是全盛状态，一旦他跟北海王氏不死不休，这其中有太多的机会，在加上一个李狂徒，接下来中洲内部绝对会非常热闹。
哪怕最后李天澜能赢，还有他在海外寻找机会。
这么看的话，他跳出中洲，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局面。
所以江上雨选择引爆这颗炸弹。
他打算给李天澜从头到尾讲一个故事，罗列各种证据，包括灵堂中自己的尸体，他做了很多准备，怀着忐忑，激动，期待的心情开口...
然后他还没有正式开始...
李天澜就已经直接公布了故事的结局。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上雨直接懵了。
李天澜竟然已经知道了真相？
最让他难以理解的是，知道了真相的李天澜竟然没有发疯？
他甚至还有心情来参加自己的葬礼...
江上雨突然觉得这一切无比荒谬。
如果是按照他记忆中的东城皇图来推测的话，知道了真相的李天澜，现在应该已经杀进帝兵山了才对。
可现在的李天澜却面无表情的坐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的说着这个原本对他来说应该是无比残酷的真相。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江上雨深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的表现，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李天澜看着他，没有说话。
“秦微白...真正的秦微白，也就是轮回宫主，已经死了。”
江上雨看着李天澜的眼睛开口道：“那个愿意为了你付出一切，无论做什么都会把你放在第一位，把你当成她的全世界的女人，她已经死了！”
李天澜看上去还是没什么变化。
但这一瞬间，江上雨却察觉到了李天澜的额头，脖子，太阳穴附近的青筋明显的颤动了一瞬，随即再次归于平静。
江上雨突然笑了起来。
这是一种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笑容：“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真正的秦微白，早就已经死了，你身边的，不过是个冒牌货...
你知道她死了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不管怎么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那个全心全意对你的女人，无论如何，你都再也见不到了。
再也见不到了。
她死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诛心
江上雨的声音如同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嘶吼与咆哮，很低沉，但字里行间，却带着血淋淋的残酷。
事实本就是残酷的。
所谓死亡，就是永远，永远，永远，都再也见不到了。
那样的离开本身就带着最深刻的绝望，这种绝望在时光里被不断拉长，一直到自身也变成虚无。
这一刻，江上雨没有杀人，但却是在毫不留情的诛心。
李天澜闭上了眼睛。
他不想去谈这个话题。
也不敢去思考这件事情。
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本质，但却完全不知道该到底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不知道怎么处理，本能的开始逃避。
这就是李天澜现在的状态。
他忘不掉这件事的真相，但却可以控制着自己不去想。
如果他是个普通人的话，他注定做不到这一点。
如果他的精神领域达到超然境的话，他甚至可以强迫自己忘记这一点。
但他不是普通人，也不是超然境。
他能做的是利用自己最坚定的意志把自己的情绪暂时切割出来，将自己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其他的事情上面。
他可以思考自己的武道，思考自己的剑道，让自己早已经完全掌握的剑道一次又一次无数次重复着在脑海中闪烁，占据自己的所有意识，也可以把自己眼前需要解决的事情当成是全部，全身心的投入进来。
这种状态下，他没有忘记秦微白不是秦微白的真相，但不去思考这些，他就不会感受到痛苦，也不会感受到绝望。
这种逃避的方式听起来玄而又玄，但说白了，其实就是两个字。
专注。
当自己的注意力完全专注在某件事情或者某个画面上的时候，其他的一切，就算没有忘记，也不会在去思考。
这类似于是武道中的冥想，调动自己的思维，集中注意力。
只不过站在李天澜目前的武道高度上，他可以将自己的注意力彻底集中起来，只要他的注意力不被分散，他就可以逃避任何他不想去思考的问题。
“现在，你有没有跟我同病相怜的感觉？”
江上雨有些癫狂的笑声响了起来：“就像我现在一样...
我可能是运气不好。
我不如秦微白，没有在睁开眼睛重活一次的时候遇到高人。
来到这个世界的大部分时间，我一直都是在养伤。
我见证了另一个世界那个叫古仙颜的女人的落幕，我参与了那一战，那一战给我带来的伤害即便是重新活一次都没能避免。
剑二十四的伤害，轩辕锋的伤害一直都在折磨着我的身体。
秦微白能组建轮回宫，能够成立盛世基金，她伤势恢复速度太快了，快的让我有些绝望，她做的那些，如果我的伤势痊愈，我也能做，甚至做的比她还要夸张。
但这些我只能想想，就跟个老鼠一样，我要躲起来，见不得光，拼命的想要攒点筹码，还要小心翼翼的。
莫莱德是我最大的收获，掌控他，我直接掌控了圣殿，跟圣域达成了合作关系。
其实这些年我不是什么都没做，我的根基大部分都在欧陆，所有筹码结合到一起，比不上轮回宫，但未必会比黑暗骑士团差多少。
可是这一切没有了。
没有了，你懂吗？
莫莱德被你杀了。
林族那群混蛋正式入世，摧
毁了我小心翼翼积攒的班底，欧陆本来是我的地盘，现在却成了我的禁区。
中洲...呵，我在中洲当然也有布置，但现在，我竟然要离开中洲了...
你看我这一生是不是个笑话？
大半的时间都躲在暗处不敢露面，只能养伤。
伤势勉强恢复了想做点事，也做出了一点成绩，但却全部被你和李华成毁了，现在除了我一身实力，我什么都没有，就连实力，我都没有真正恢复到最巅峰。
我最大的梦想是让江家变成真正的豪门，让我们不用在看别人的脸色，不会动不动就成为别人手里可以随便牺牲的棋子，不会顶着所谓的大人物身份，见到某些人却不得不弯腰低头。
我想让我爸省点心，不用每天都考虑着该怎么自保，死拽着北疆不撒手。
我不想让我爸坐在议长的位置上，顶着议员的头衔，但却在跟下属说话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
我想让我的家族自由一些，就算发展不如北海王氏，但也可以站直了说话不用畏惧退缩。
我想死在我爸后面，让他不至于老无所依。
我想守着我的家族，哪怕这个家只有我们父子，我想守着它，不想让这个家族处在看起来不错但实际上随时都会有覆灭危机的尴尬境地里。
我想...”
江上雨不停的说着，不停的喝酒。
这一切他似乎已经压抑在了心里太久太久的时间，如今所有的情绪已经积累到了极限，他的心态似乎也崩的稀碎，借着酒意，干脆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李天澜闭着眼，默默的听着。
“嘿嘿...我想了太多的东西，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
“那你是够可怜的。”
李天澜平静道。
“是啊，可怜...”
江上雨笑的浑身都抽搐起来：“我可怜，你何尝不是呢？李天澜？东城皇图？东皇陛下啊...哈哈...哈哈哈...我是可怜，可是你又有什么呢？
你有东皇宫，可给你东皇宫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你有李氏，但无论李鸿河还是李狂徒，他们从最开始就再利用你。
你有王月瞳，但因为北海王氏的关系，你连她在哪都找不到。
你有东城如是，但东城如是身体里的李月神一直都想要杀你。
你有秦微白，可惜是个冒牌货。
你爱的人死了，爱你的人走了...
至于东皇宫，呵呵，哈哈哈，那真的是留给你的吗？
你有多大的脸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
你有资格吗？你配吗？
这一切不过是那个女人给东城皇图的东西。
包括现在在你身边的那个冒牌货。
她们凭什么对你这么好？嗯？你告诉我，凭什么？
她们甚至在没见过你的时候就对你一往情深了，你说可笑吗？记忆共享罢了。
她们所有的感情，从头到尾都不是在针对你，而是针对另一个世界的李天澜， 是东城皇图。
你算什么东西？工具人，代替品而已。
你所拥有的一切，真的属于你么？
哦， 可能属于你，毕竟你也是李天澜。
只要你舔着脸能承认这一点，那这一切都属于你。
来吧，陛下，承认吧，你承认你和那个世界的李天澜是一个人，来啊，快承认啊，你承认秦微白他们爱的是
你，快点啊，我想听你承认，哈哈哈，我特别想要看看你承认这一点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你和你，是不是一个人？啊？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啊？
就像是现在，葬礼，灵堂，呃...棺材，尸体...嘿嘿嘿，哈哈哈...你说，这是我的葬礼，还是江上雨的葬礼？你说，葬礼进行的时候，我爸伤心么？他有什么好伤心的？毕竟我还活着啊，可他为什么伤心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
李天澜看着江上雨，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要在给我摆你东皇的架子和威严了...”
江上雨有些怜悯的看着他：“事实上，你不过和我一样，都是一无所有的败狗罢了。
如果要说区别的话，那就是我很狼狈，而你看着光鲜，如果你愿意自欺欺人的话，倒也能继续享受现在本就不属于你的一切，你不觉得尴尬就好。
呵呵...嘿嘿...哈哈...哈哈...我想到了一个笑话，哈哈哈，不行，忍不住了，陛下，我给你讲个笑话好不好，好不好啊...哈哈哈哈...
我突然就想知道...你今后和秦微白亲热的时候，你知道秦微白不是秦微白，秦微白知道李天澜不是李天澜...哈哈哈哈..你说你还能硬起来吗？哈哈哈...”
“如果你想现在就死的话，我可以成全你，让你江家连办两场葬礼，双喜临门。”
李天澜声音平静的说道。
“急了...你急了...”
江上雨嘿嘿笑了起来：“好吧，我愿意道歉，只是开个玩笑。
但我不会收回我的话，毕竟那是事实啊...
不过似乎真的没必要嘲讽你了，毕竟败狗何必为难败狗呢？你说对不对？我们是一样的啊...”
“不一样。”
李天澜平静道：“我有选择，你没有，不一样。”
江上雨声音一滞。
选择...
他盯着李天澜，有些奇怪的笑了起来：“哦，你是选择不要脸了吗？好选择，你确实有权力这么选。”
李天澜眼神中杀机凛冽。
“不过我就不一样了，我是真的没什么选择。”
江上雨叹息着摇摇头：“不止是我啊，就算我现在是你，我也不觉得我有什么选择。”
他再一次抽搐着笑了起来：“毕竟...我接受不了我跟我老婆上床的时候，我老婆搂着我的脖子，想的却是另外一个人，噗...哈哈哈...扛不住了，真接受不了，哪怕这另外一个人跟我一样也不行。”
空气中丝丝缕缕的剑气开始涌动。
茶几上一瓶瓶的白酒开始无声无息的被撕裂。
浓郁的酒香中，江上雨笑着摆摆手：“别冲动，不要动手，毕竟，我们是在谈判啊对不对...”
他看着李天澜：“我道歉，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笑话你好吧，那么，我们继续谈...呵呵...哈哈...嗯，不好意思，咳，我们继续。
我会退出.中洲，中洲三分之一特战系统的话语权，所有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怎么样？想不想要？这是来自于我，一条光荣的败狗，对你这条光鲜的败狗的施舍。
是的，是施舍。
怎么样，陛下，来自于败狗的施舍，你，想要吗？”
李天澜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缓缓道：“我谢谢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第三百五十三章：三秒钟
李天澜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脑子里本能的也开始思索江上雨到底想要什么。
江上雨目前手里掌握着的东西即便是对东皇宫来说也是很有吸引力的，对李天澜同样也有吸引力。
如果想要准确描述这其中的价值的话...
以东皇宫目前的谋划来看，如果得到江上雨手里的这部分话语权，加上东皇宫现有的，接下来，东皇宫就不用在中洲布局了。
当这一切加在一起的时候，所造成的影响力已经超出了东皇宫在中洲的预期，他们甚至还要主动放弃一部分才能真正在中洲稳定下来。
也就是说，如果江上雨没有退出.中洲的话，东皇宫下来的目标肯定是随着李天澜进入议会而在中洲内部扩张，完善自己的班底，让新集团变得完整，这个过程必然会跟中洲的各个集团发生冲突。
而现在，随着江上雨的退出，这一切都不需要了，只要吃下江上雨手里的筹码，东皇宫在中洲的力量就会超出预期，接下来他们会有更多的精力去应付中洲之外的局面。
这是可以直接影响到东皇宫全局扩张速度的重要利益。
李天澜自然也想要这部分的利益。
不过他来北疆，对此却没有太多的期待。
来到北疆，参加江上雨的葬礼，王圣宵，王逍遥，李狂徒，他们的理由都是一样的。
只有李天澜来到这里的原因很复杂。
其中自然有被利益驱动的原因，但这种原因并不多，因为李天澜自己也很清楚，江上雨不太可能将这份筹码交给他。
他来这里，是因为利益的原因，同样也因为江上雨的陨落，更重要的是，除了来北疆之外，李天澜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
他不想回东皇宫，一点都不想。
那片正在建设的城市，那片属于东皇的根基，每次想起来，李天澜都有些本能的排斥。
他也不想回中原真正属于他的家族，这样的状态下，回到东城家族，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没出息。
他同样也不想去幽州，古行云已经陨落，这个时候李天澜出现在幽州，就意味着他将正式接管古行云留下的一切，包括所有的职务和权力，成为中洲的特别顾问和中洲的护国战神。
他现在真的没兴趣去做这些。
所以他当晚从东皇宫离开前往安南，掀翻了联盟，坐实了自己天下无敌的名头，打破时空的界限再次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后，李天澜突然发现自己处在一种无家可归，有家不能回，有工作不想做的茫然状态。
这样的状态下他什么都不想做，但却又本能的希望有点事情能够让自己随便做点什么。
是的，随便做点什么。
只要不回东皇宫，不回家，不做正事，那干什么都行。
所以他来参加了江上雨的葬礼。
事实上不要说江上雨的葬礼。
就算是江上雨的狗死了邀请李天澜来参加葬礼，李天澜也会毫不犹豫的过来。
反正只是来一趟，反正也没什么事情，随便，能打发时间就好。
可是他没想到来到这里后仍旧不清闲。
本来最不可能将手中筹码交给他的江上雨偏偏就选择了将筹码交给他。
败狗的怜悯与施舍...
不管怎么说，这份筹码送到眼前了，李天澜都不可能去拒绝。
他愿意接受。
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得到这份筹码的李天澜也没想过会跟江上雨谈判，更没想过江上雨想要什么。
所以他开不出价格，只能让江上雨自己开价。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想留在中洲...”
江上雨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自嘲的笑了笑，缓缓开口。
李天澜挑了挑眉。
“留不下了...李华成要逼我走，再留下
也没什么意义了。”
江上雨叹了口气，他看了看李天澜，突然道：“现在中洲的局面对我来说虽然很糟糕，但起码比我离开好，我现在离开，基本上无处可去，中洲不能留，东岛去不了，欧陆是禁区，我能去的大概只有星国或者雪国...
如果我留下来的话，好歹也算是跟你和李狂徒三足鼎立，虽然会被你压制，被李狂徒压制，但有北海王氏在，起码还是有机会的，你们估计都在想我是自己想离开...呵...怎么可能。”
李天澜眯了眯眼睛。
李华成强行把江上雨赶出中洲确实有些出乎他预料，不，应该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李天澜一时间也不清楚这番操作背后李华成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局面。
不过无论如何...
江上雨选择把他手中的筹码交给自己，这应该是自己那位老师没有预料到的吧？
而这样的局面，似乎也不是那位老师想要看到的。
所以，这就是江上雨把这一切交给自己的原因？
因为不爽李华成，所以赌气？
是不是太儿戏了一点？
“所以...为什么你选择跟我交易？”
李天澜问道。
“不选择你能选择谁？”
江上雨声音平淡：“北海王氏那两个？交给他们没什么意义，无论是王逍遥还是王圣宵，在解决对方之前，都不太可能再有心思关注外界了。
交给李狂徒的话，他的性格，难道你还不了解吗？
联盟的行动已经触碰到了议会的底线，既然行动结束，接下来你和李狂徒之间无论怎么玩，都要按照规则来。
你不好动李狂徒，李狂徒也不好动你，这样的情况下，他大概率会第一时间选择对付我，毕竟他已经突破了，跟没突破前是两种心态，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我选择和他交易，他现在一穷二白的，又能给我什么？”
江上雨看了李天澜一眼：“想来想去，你是唯一的选择。”
李天澜眼神里闪过了一抹有些莫名的光彩。
江上雨的回答似乎很正常。
可如果细品的话，却似乎又多了一层不同的意思。
李天澜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他看着江上雨的眼睛：“你怕李狂徒对付你，难道你就不怕我对付你？”
江上雨直视着李天澜，他的眼睛里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对付我，你接下来还有时间对付我吗？无论你做什么选择，都有你忙的，所以只要我不冒犯你的利益，短时间内，你是没空理我的，对吧？”
又是这种感觉...
李天澜微微皱了皱眉。
在眼下的这种场合，跟江上雨聊天，其实他说了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江上雨没说什么。
所以...他的意思...
“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江上雨掏出香烟递给李天澜一支，两人点燃了香烟，弥漫的烟雾中，江上雨的声音悠悠响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辈子最崇拜的是谁？”
在李天澜开口之前，他继续说了下去：“是我父亲，他虽然身在议会，但实际上在各大集团眼里，江家其实也就是这么回事。
我们不说他这些年来为中洲做了什么。
作为父亲，他给了自己两个儿子...嗯，两个儿子。
他给了我们他能给的一切。
作为一家之主，为了我们这个小家庭的稳定，在太子集团和各大集团之间周旋，坐镇北疆二十年，这其中有多不容易，局外人根本就无法想象，但是他也做到了。
其实...真的足够了。
江家起源于微末，跟你李氏比不了，跟北海王氏更差得远，甚至连昆仑城都比不上，我从小得到的资源，跟王圣宵他们比起来自然也是差得多
的，可我得到的，无论是环境，资源，还是别的，都是他能给我们的最好的，我很知足，真的。
还是讲个故事吧，我有很多故事...”
“你想说什么？”
李天澜直接打断了江上雨的话：“抱歉，我最近对故事有些过敏。”
江上雨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我大概能理解。”
他深深吸了一口香烟，轻声道：“我只是想说，他是个好父亲，是我们做儿子的不孝顺...”
李天澜没有发表任何评价。
“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
江上雨深深吸了口气：“我想要你一个承诺。”
“你说。”
李天澜心里有了猜测。
“我们是敌人，对吧？”
江上雨突然问道。
李天澜眯着眼，看着江上雨：“说你的要求。”
“我可以把你想要的给你，都给你。”
江上雨声音低沉道：“我会离开中洲，但是我父亲...我照顾不到了，我要你的承诺，我们是敌人，我不需要你帮我照顾我父亲，但我要你保证他在中洲的安全，无论面对李狂徒还是北海王氏，你都要保证他的安全。”
他抬头看着李天澜：“你能保证么？”
李天澜想到了今天这场葬礼。
他杀掉了江上雨，杀掉了江山的儿子，而现在另一个江上雨却要让他保证江山的安全。
让一个跟江山有杀子之仇的人保护他的安全。
滑稽么？可笑么？
江上雨没有提江山心里的仇恨。
没提，最重要。
直到这一刻，李天澜才隐约确定了某些想法。
他直接点了点头，平静道：“我答应你。”
江上雨笑了笑。
“我们就不需要签什么协议了，你我虽然敌对，但你的承诺，我是信的。”
他轻声道：“希望你可以说到做到，不然...”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天澜挑了挑眉，也没说话。
两人之间突然变得无比沉默。
“那就这样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上雨才轻轻说了一句：“恭喜了，中洲特战系统三分之二的话语权，甚至更多，包括整个北疆，都属于你了，当年李氏即便是最辉煌的时候，都没有这种话语权，现在...都是你的。”
顿了顿，他喃喃道：“都是你的。”
李天澜嗯了一声。
“你走吧。”
江上雨突然笑了笑：“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建你的王朝，我也要去找我的机会了。”
他大口吸了口香烟。
烟雾从他嘴边飘散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李天澜微微挑眉，若有所思道：“你的伤势比我想的更重。”
联盟行动的那一晚，江上雨退场的很及时，他本不应该有这么重的伤势的。
“是啊。”
江上雨笑了一声：“这也正是我想要提醒你的。”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道：“你知道我怎么受的伤么？我现在的伤势，跟联盟的行动没什么太大关系，跟你也没什么太大关系。”
“李华成？”
李天澜内心一动。
“这位议长，是我目前最看不透的人了...所以说，你和他走的太近，未必是什么好事。”
江上雨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天澜：“你知道他是怎么逼我离开中洲的吗？除了用他的权力，还有他的武力。”
“三秒钟。从头到尾，全程只有三秒钟，他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我就已经重伤了。”
“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李天澜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第三百五十四章：预言？
离开江上雨所在的房间，重新走进灵堂，重新走到接待客人的侧厅。
一路上李天澜都异常的沉默。
跟江上雨的谈判本身对他来说就是一次意外。
而谈判能这么顺利，江上雨提出的要求如此简单，更是让他意外。
但最意外的，还是江上雨透露出来的某些信息，以及某些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思的暗示。
江山的安全只是明面上要支付给江上雨的筹码。
而背后的某些东西...
江上雨给出了暗示。
而且他也确定了李天澜听懂了暗示，所以再详细的，就没有必要去谈了，彼此都心知肚明就好。
“天澜，谈的怎么样？”
仍旧在侧厅喝茶的东城无敌看到李天澜进来，第一时间问道。
“很顺利。”
一路沉默的李天澜点了点头：“顺利的有些意外。”
“意外？”
东城无敌也有些意外。
“也不算意外吧。”
李天澜轻声道：“只是谈判的顺序有些颠倒了。”
东城无敌一脸迷惑。
李天澜没有解释。
他还在回想着跟江上雨的谈话。
这次的谈判确实顺利的让人意外，可是如果...
如果将这次谈判的顺序颠倒过来，把江上雨最后说的话放在最前面的话...
那么一切似乎又开始变得顺理成章了。
李华成...
李天澜眼神闪烁。
有一点不容置疑的是，当联盟的行动到了尾声，随着李狂徒的突破，退场时的江上雨虽然有伤在身，但状态并不差。
李天澜无法准确的确定他的伤势到底有多重，但可以肯定，当时的江上雨绝对不算重伤。
也就是说，那点伤势，是不会影响到江上雨实力的发挥的。
而江上雨的死亡则又是另一个无法把握的点。
李天澜突然看了看默默盯着他的秦微白，问道：“江上雨的死亡对江上雨的实力有影响吗？”
问完这句话，他愣了一下，随即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或许有些多余。
秦微白沉默了几秒钟，轻声道：“应该是没有影响的。”
“这不重要。”
李天澜自言自语了一句，猛地摇摇头。
种种迹象都表明，江上雨带着一点不影响自身实力的轻伤回到了北疆，回到了江家庄园。
然后受到了李华成的逼迫。
李华成要把他赶出中洲。
江上雨不甘心。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知道是谁主动，反正两人有过一次很短暂的交手。
确实非常短暂。
从头到尾，三秒钟的时间，李华成一动没动，江上雨重伤。
李天澜一点点的慢慢的做了一次深呼吸。
他知道李华成很强，当初他强留李华成在东皇宫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从那时起他就知道李华成很强，李华成也没有隐瞒这一点。
他不懂武道，但却精通所谓的精神领域，按照他的话来说，他的精神力量并不像是李狂徒或者秦微白那么极端，而是一种兼顾。
这意味着他有着秦微白的催眠能力，同样也有着李狂徒的战斗能力，当然，这种能力是指的两人突破之前的状态。
毕竟现在的李华成并没有突破进入超然境。
如果放在武道中，这样的实力，就相当于是突破前的李狂徒，超越了巅峰无敌境，却没有触碰到天骄的门槛。
换句话说...
李华成现在的真实实力，应该是跟自己同一个境界的。
三秒钟之内重伤接近巅峰状态的江上雨。
李天澜不断回想，在脑海中不断模拟。
这样的实力，在联盟行动之前，李天澜自认为自己是做不到的。
而现在的话...
如果他的伤势痊愈，三秒钟之内，
全力以赴他也可以做到这一点，就是不如李华成那般从容。
当然，精神力量与武道不同，看起来一动不动从容至极的李华成当时未必就不是全力以赴，真要生死相搏，李天澜也未必会比李华成差，可即便如此，这也是足以让人震惊的消息了。
李天澜知道李华成很强，但这种很强只是一种认知。
而他在江上雨面前暴露出来的实力，才是真正的事实。
他原本以为李华成的实力大概跟林枫亭处在一个层次，比江上雨强一些，跟突破前的李狂徒大致相仿。
这就是李天澜的想法，他从来都没有想到，李华成的真实实力，甚至连自己都不一定是对手。
这种感觉...简直跟做梦一样。
他明明有如此强大的实力，这么多年来却一直隐藏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中洲从来就没有规定过高手就不能做议长了。
相反，如果李华成的实力曝光出来，无论是对中洲还是对学院派，都是有着极大好处的。
尤其是学院派。
他们在特战系统中的劣势之大，在李天澜刚刚入世的时候，他们甚至希望拉拢李天澜来建立在特战系统中的话语权。
如果那个时候李华成的实力曝光出来，也不至于沦落到那种程度。
李天澜几乎可以肯定。
在那个时候，李华成的实力就要在王天纵之上。
可他却一直藏着掖着，这是图什么？
李天澜本能的有点不舒服，或者说是不安。
他无法判断李华成的具体想法，但在得知他的实力之后，他却本能的有种受到了威胁的感受。
李华成未必想害他。
但是这么一个深不可测的老狐狸，谁靠近都会觉得有些不安。
这大概也是李华成隐藏自己身份的目的？
“爸。”
李天澜突然喊了一声。
“嗯？”
东城无敌忍不住又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眼神变得愈发温和。
“你对李华成议长有什么看法？”
李天澜缓缓问道。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东城无敌有些疑惑。
“只是想多了解一下。”
李天澜简单的说了一句。
东城无敌下意识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沉吟着，半晌，才缓缓道：“就是表面上的看法。”
“什么？”
李天澜揉了揉额头。
“他是一个合格的议长，不，是一个相当出色的议长。”
东城无敌语气肯定的说道：“无论胸襟，格局，眼界，手段，在中洲数百年的历史上，真正能跟他相提并论的，不是没有，但真的不多。”
“可是外界很多人都说他的掌控能力欠缺...”
秦微白主动加入了话题。
“那是你没有深入了解。”
东城无敌笑了笑：“这种评价，最开始其实是从学院派内部传出来的，这是学院派内部对李华成不满的一种声音。”
顿了顿，他继续开口道：“这个人是没有多少私心的，也不太在意集团之间的分歧，他这些年坐在议长的位置上做的一系列事情，说是雄才大略或许不太合适，但说一句高瞻远瞩，一点都不过分。
李华成善于用人，也善于看人，不是说他选择的人到底有多么出色，而是他选定的人，都能很好甚至是完美的完成需要他们完成的工作。
学院派在他起势之前终究还是太小了，这也导致了他上位之后，能在学院派选择的人才并不是太多，起码相对于其他集团 ，他选择的人不多。
所以在很多重要的人事上，他没有太过照顾学院派，很多学院派势在必得的位置，最后他都给了其他集团的人...
事实也证明，他的选择是极为正确的。
这样一来，学院派内部自然会有不满的声音，因为他的公正已经触犯到了集团的利益，可事实
上...”
东城无敌突然笑了笑：“要说掌控全局的能力，李华成绝对可以说是炉火纯青甚至是登峰造极的，自他上位以来到现在，中洲内部风起云涌，集团之间的对峙，里里外外的风波，他看似没有出手，但所有事情最后都达成了他想要的结果。”
东城无敌的声音顿了顿，强调道：“是所有事情，没有意外。
太子集团之前何其强大？
东南集团之前又是如何的气势磅礴？
相比于他们，学院派其实是有点可怜的。
可就算是这样，李华成仍旧能在其中牢牢的掌控局面，让中洲的局势始终没有偏离轨道，他看起来什么都没做，可中洲的局势不管怎么变，大致上都能形成一种平衡，这种功力，哪里是一般人能有的？”
李天澜和秦微白同时皱起眉头。
东城无敌看了他们一眼，想了想道：“我在说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
几年之前，我从边禁君团调到君部，大选结束后的第一次理事会议后，他把我留下了。
当时我们聊了很多，而在聊天的时候，他说了一句咱们今后至少还要合作十年的时间，所以很多事情，要我们相互商量...
当时已经是李华成任期的第四年末。
正常情况下，我们合作的时间只有五年。
当时我认为的是李华成退下去后还想跟我们建立合作关系，从而确定一个君部的强势地位，可是看现在...”
李天澜沉默不语。
现在...
现在的局面是李华成会在大选后连任。
结合他当初说的话，这可不就是十年？
只是问题是...
当时他怎么就知道他能在五年后再次连任？
那个时候，李华成还在万里远行，中洲局面一片平静，根本就没有半点征兆。
“第二件事情。”
东城无敌继续道：“当时雪国乱局刚刚结束，天澜从雪国回来，还在昏迷的时候，他跟我聊起过豪门集团内部的弊端。
他说豪门集团太过松散，关键时刻很难形成足够的战斗力，他还说如果我有什么想法的话，当时是个机会。
我问他是什么机会。
他说是洗牌的机会...而且...”
东城无敌顿了顿，轻声道：“而且他还说，这个机会从天澜醒过来开始，到陈方青去世，也就差不多了。”
草！
李天澜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雪国乱局结束。
他在昏迷中回到幽州，那特么是什么时候？
那个时候，摩尔曼斯的永恒一剑刚刚落幕。
而北海刚拿下雪国地下世界的主导权。
王逍遥没有背叛。
王天纵没有失踪。
北海看起来依旧强盛。
李天澜没有横扫北海，没有进荒漠监狱，打压北海王氏和豪门集团的契机根本没有出现。
那个时候，李华成就预言了陈方青的死亡？
这怎么做到的？
秦微白神色有些古怪。
李天澜突然觉得李华成与其去做议长，到不如做个玄学宗师，比如玄玄子无为大师那种，说不定比他们做的都要出色。
“他是怎么做到的？”
李天澜有些难以理解。
“不知道啊。”
东城无敌摇了摇头：“但这就是李华成，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没有意外，也不会出现意外。”
李天澜沉默了一会，突然起身道：“我们走吧。”
“不参加葬礼了？”
东城无敌笑了笑。
“一场闹剧。”
李天澜看着外面的灵堂，摇了摇头：“没什么意思。”
他走向门外，平静道：“我们先去辽东，然后去幽州。”
“我不知道老师是怎么做到的，但我可以直接问他。”
第三百五十五章：试探
“葬礼，不参加了么？”
东城无敌和秦微白也站了起来。
“没必要了。”
李天澜摇了摇头：“闹剧而已。”
东城无敌下意识的挑了挑眉，本能的察觉到这场葬礼并不简单。
能够被评价为闹剧的葬礼，本来就不简单，而且看李天澜的意思，这场葬礼背后似乎还牵扯到了李华成...
他突然低声笑了起来：“我突然有点好奇你和江上雨之间谈了什么。”
李天澜脚步停顿了下，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
跟江上雨之间的谈话再次在他脑子里重放了一遍，内心那种古怪的感觉愈发强烈，他极为缓慢的开口道：“江上雨愿意将已经不属于他但却可以被他影响的筹码全部交给我，包括整个北疆行省。”
“他要什么？”
东城无敌直接问道。
这个消息如果曝光出来的话，绝对会引起一场地震，事实上今天这个结果，对东城无敌来说完全就是一场意外，跟大多数人的想法一样，他同样也认为江上雨将手里的筹码交给谁都不可能交给李天澜。
可对方偏偏就是这么做了。
这种场景东城无敌根本就没想过。
他来这里能有什么事情？
无非是因为李天澜想来，他过来陪着转一圈而已。
原以为是走个过场的事情，但却没想到李天澜竟然真的拿走了江上雨的筹码。
理由呢？
东城无敌怎么想都想不出江上雨这么做的理由。
如果说这是一次交易的话，江上雨送给了李天澜一份大礼，那么他又要从李天澜这里拿走什么？
“他要我的一个承诺。”
李天澜轻声道：“无论如何，他要我保证江山的安全。”
东城无敌静静的等着。
然后李天澜就不说话了。
短暂的沉默后，眼神有些错愕的东城无敌挑了挑眉：“没了？”
“没了。”
李天澜点了点头。
东城无敌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上雨将手里最后的筹码送出去，要求只是保证江山的安全...
他提的这个要求，简直就跟没提一样。
江上雨离开中洲，短时间内根本不会在跟中洲有什么牵扯，无论是李天澜还是李狂徒，都没有去对付江山的理由，江山的安全本来就是可以保证的。
如果江山是个普通人的话，或许还会有人打主意。
可他是中洲议员。
这个身份，哪怕他今后退休，都会是江山的最大保障。
除非江山自己作死想要对李天澜下手，不然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能威胁他安全的事情发生。
“这不合理。”
东城无敌沉声道。
江上雨的要求实在是太过简单了一些，简单的就像是他白白送了李天澜一份大礼。
跟天方夜谭一样。
“确实不合理。”
李天澜点了点头：“相当的不合理，这件事幕后会很有意思。
江上雨其实并不想离开中洲，这是他自己说的，我基本上也可以确定，他没有撒谎。
事实上如果认真想的话，他留在中洲固然会失去很多自由空间，但还是比一无所有离开中洲要好一些的，他离开，是有人想要让他走，他等于是被赶出去的。”
“所以...”
东城无敌张了张嘴，苦笑起来：“是李华成？”
“是啊。”
李天澜
轻声道：“我才是最意外的。”
他没有告诉东城无敌李华成的实力有多么强大，没什么意义，他的实力只是他达成目的的手段而已，现在来看，就是李华成逼着江上雨离开中洲。
如果在结合刚才的谈判的话，甚至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是李华成逼着江上雨，将他手里的筹码交给李天澜。
如果事实真的是如此的话，那么似乎一切就说得通了，除了李华成的动机说不通。
他虽然叫李华成一声老师，但李天澜自己也很明白，在他真正成熟起来之前，对方不会允许他在中洲有着可以无视规则的力量。
这也是李华成曾经说过的。
但是他说的，和他现在做的，却是完全不同。
所以...
这看起来是李华成通过江上雨给他送了一份大礼，但实际上呢？
他又在谋划什么？
“江上雨对我，是有敌意的。”
李天澜声音平静的开口道。
东城无敌嗯了一声，一点都不意外，江上雨离开中洲是定局，他将手里的筹码交给李天澜也是定局，但这不代表两人不是敌人，有敌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他表现的很矛盾。”
李天澜继续道。
“什么意思？”
东城无敌问道。
“说不上来。”
李天澜摇了摇头：“很奇怪的感觉。”
他心里有些想法，但却无法确定是否正确。
保护江山的安全。
这是江上雨对他的要求。
这个要求，看起来就跟没有要求一样，可与其说这是一个要求，倒不如说这是一种暗示。
所以，江上雨在暗示什么？
“当时调查江上雨死因的人并且确认江上雨死亡还给出了书面报告的人现在在哪？”
李天澜突然问道。
东城无敌愣了一下，沉默了几秒钟，轻声道：“你在怀疑什么？
江上雨的死亡，议会是高度重视的，并且派出了一个专业的调查团队，从各部门抽调精英，景察，安全，君方，特战总部都有出人，而且是联合调查。
最后给出的报告上面，有着所有人的签名。”
“所以这份报告做不了假，经过dna对比，江上雨确实死了，对吗？”
李天澜轻声道。
东城无敌点了点头：“江上雨或许会认识调查团的某个人，但江家没有这个实力在各个部门都安插人手，更不可能调查团的每个人都是江家的人，这未免太巧了，所以江家在报告上做不了假。”
“江家确实没这个本事。”
李天澜点了点头，慢慢走了出去。
秦微白跟在后面的脚步顿了顿。
她看了东城无敌一眼，轻声道：“爸爸，江家没有这个本事，但是李华成有啊...”
东城无敌的表情猛然僵硬了一下，怔在原地。
灵堂内部依旧清清冷冷。
江山显然没打算大办这场葬礼，否则的话，即便江家如今的亲戚不多，是个所谓的小家族，可议长儿子的葬礼，北疆大大小小各个部门只要能扯上关系的，肯定都不会错过这样的场合。
李天澜几人走出侧厅的第一时间就被江山注意到。
这位双眼满是血丝无比憔悴的议员嘴角努力牵扯出了一抹笑意，走过来跟李天澜和东城无敌握了握手。
“陛下，部长，秦总，这是要去哪？”
“该回去了。”
东城无敌主动接过话头，轻声道：
“我们只是过来看看，好歹是个心意，老江，别太伤心了，节哀。”
他这一声老江叫的理所当然。
论真实年龄的话，江山是要比他大五六岁的。
“部长，谢谢。”
江山紧紧握着东城无敌的手掌，语气听上去很诚挚。
东城无敌拍了拍他的胳膊，没有多说。
“灵堂清冷了些。”
李天澜突然说道。
“是。”
江山深深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没有通知什么人，大家都忙，没必要太麻烦了。”
“北疆理事会，也没通知吗？”
李天澜问道。
“没有。”
江山表情不变，重复道：“大家都忙，没必要太麻烦。”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江山，半晌，他才淡淡道：“是怕大家麻烦，还是怕中洲议会看到你对北疆的掌控力？”
江山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道：“我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李天澜摇摇头：“江上雨要离开中洲，我答应过他，负责你今后的安全。
北疆是个很特殊的地方，你在这里这么多年，想必也累了，换个环境，准备退休吧。”
顿了顿，他淡淡道：“这不是建议，只是通知，你可以提前准备了。”
江山没有说话，也没什么态度。
没有态度，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很矛盾的态度。
论职务的话，江山可以说是标准的实权议员，虽然跟最靠前的那几位没法比，但跟靠后的那几位比起来却要好太多。
可在整个中洲的印象中，江山近年来一直都是存在感最低的议员。
因为他所掌控的北疆，这些年来一直都是风平浪静。
这意味着什么？
北疆不是吴越，也不是南粤。
相对于后两者，经济发展无疑是最重要的。
而北疆...
相对于经济发展，最重要的，就是风平浪静。
江山对北疆的掌控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这是整个议会一直想知道但却又都不知道的事情。
这里今后将会成为新集团经营的地方，中洲最大的行省。
周宇先一步过来，接下来新集团必然要发力调整北疆的结构，这个过程里对方江山和江山多年打造的班底，估计会很热闹。
而周宇这位原本被当成北方集团接班人来培养的未来领袖在加入新集团后能不能走到跟邹远山并驾齐驱的高度，大概就要看这两年他在北疆和江山的较量了。
“我不是议会，我盯着你，和议会盯着你不一样，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李天澜问道。
江山点了点头，淡然道：“我明白，陛下。”
李天澜突然挥了挥手。
无形的剑气掠过灵堂，掠过江上雨遗照前的香炉。
剑气涌动。
李天澜直接拔出了他给江上雨上的，那支即将燃烧到底部的香烛。
他给江上雨上了香。
但在临走的时候，又把香拔了出来。
江山静静的看着，即便是面对着这堪称是羞辱的一幕，他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
李天澜拿着那一截香烛，平静的看着江山：“我在问你一次。”
他缓缓道：“你伤心么？”
江山微微低着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沉默无声。
李天澜最后看了他一眼，缓缓转身：“我们走吧。”
第三百五十六章：呢喃
李狂徒刚进庄园，一直明里暗里交锋的王圣宵和王逍遥就都看着他笑。
王逍遥直接笑出了声，叫道：“瞧瞧这是谁，大名鼎鼎的李狂徒啊，又重伤了，真惨。”
李狂徒不回答，只是对江家着一旁伺候贵客的江家管家递出了自己的礼金，向管家要了一杯绿茶。
管家躬身接过礼金拿起了崭新的茶杯。
一旁的王圣宵故意高声道：“是被李天澜打的，在雪国被我爸打过之后，他就一直被李天澜打，一直打一直重伤，这辈子估计都没法翻身了。”
李狂徒盯着王圣宵冷笑起来：“小崽子胡说八道，天骄境界有多恐怖，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什么天骄？明明你在安南已经突破了，结果还是被李天澜打，吊着打，你的炼狱军团也被打没了。”
李狂徒嘴角抽搐，眼神也有些狰狞：“不过是我刚突破境界不稳罢了。”
接着就是一些很难听懂的话，什么稳定了境界直接碾压，什么李氏还在我没有输之类。
王圣宵和王逍遥对视一眼，再次大笑起来，庄园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对于李狂徒。
尤其是突破之后的李狂徒，王圣宵和王逍遥实在是找不到客气的立场。
这位多年前就曾经带崩了李氏节奏的所谓李氏继承人自从到再次入世后，一直就没有掩饰过他对北海王氏的恶意。
北海决战更是将这种恶意完全爆发出来。
这还只是他没有突破前的状态。
王圣宵能捏着鼻子找他组成联盟，完全是因为东皇宫造成的威胁已经远远大于李狂徒造成的威胁，等于是被逼无奈。
至于现在，联盟已经失败，李狂徒成功突破，李天澜无敌的地位几乎不可动摇的情况下，北海王氏和李狂徒之间合作的可能性已经无限接近于零。
今后非但没什么合作的空间，北海王氏还要处处提防着在中洲扎根的李狂徒对北海王氏做些什么。
昆仑城已经覆灭。
李狂徒隐忍多年，那种融合了野心与仇恨的情绪只会发泄到北海王氏身上，尤其是在他短时间内动不了李天澜的情况下。
这一点就是王逍遥都跑不了，除非他愿意放弃半个北海行省的新地盘。
所以恨不得弄死对方的叔侄俩在李狂徒到来的第一时间就选择一致对外。
内讧是要继续的，可李狂徒这样的外敌，自然也不能让他痛快了。
负责伺候几位贵客的管家奉上了清茶。
庄园内两名女佣端上了新鲜的果盘。
王逍遥拿起一片北疆的蜜瓜咬了一口，看着李狂徒道：“可惜，你来的有点晚，你的合作伙伴似乎也背叛你了，目前正在跟李天澜密谈呢，这次谈话之后，你能捞到多少好处，那就真不一定了。”
“好处？”
王圣宵轻笑了一声：“我个人建议好处是不用想了，北海目前勉强还算是有自保的能力，但炼狱军团，今后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喘气才能不让东皇宫生气吧。”
一唱一和。
王圣宵和王逍遥配合很默契。
李狂徒皱着眉头看了他们一眼。
他的眼神在王圣宵和王逍遥之间来回扫视。
“有没有兴趣合作一把？”
李狂徒突然问道。
他的目光看着王逍遥：“弄死你身边这个小崽子，你我平分北海，怎么样？”
正在吃瓜的王逍遥动作顿了顿，看着李狂徒。
“平分北海？”
他缓缓问道。
“当然，以沧澜江为
界，沧澜江以北属于我，沧澜江以南属于你，只要你同意，我伤势稳定下来之后就可以对帝兵山出手，现在北海王氏没人拦得住我。”
李狂徒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王圣宵。
王圣宵面无表情。
李狂徒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杀意。
他说的也是真心话，如果王逍遥愿意跟他合作的话，等到他伤势稳定下来，他真的愿意对帝兵山出手。
他最想杀的无疑是李天澜。
杀了李天澜，东皇宫分崩离析后，他至少能够拿下半个东皇宫。
如今的半个东皇宫已经是非同小可，只要他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他就等于是恢复了李氏巅峰时期的实力。
可问题是，李天澜他杀不了。
头铁了一次又一次。
真的干不过。
在李狂徒的预期中，他需要养好伤势，完全稳定住自己的境界，然后再次突破，才有杀死李天澜的机会。
这个目标很远，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
但在实现这个目标之前，总不能什么都不做，防着李天澜的同时，先去解决其他对手也不错。
现在的炼狱君团可以说是真正的一穷二白，他必须要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的手腕给那些如今站在李天澜身边的李氏老人们看看，哪怕他李狂徒没有一个可以把江山都送给他的女人，他李狂徒同样也不比李天澜差。
想要证明这一点，如今只有四个大人一个孩子的炼狱君团无疑是没什么说服力的。
可拿下半个北海， 就很有说服力了。
只要王逍遥答应合作，李狂徒愿意全力以赴的提供帮助。
“呵...”
王逍遥扔掉了手中快要吃完的蜜瓜，拿起湿巾擦了擦手掌。
他看着李狂徒，眼神变得有些阴沉：“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平分北海？”
李狂徒眯起眼睛，看着王逍遥。
“真当我是个傻子么？”
王逍遥冷笑了起来：“现阶段你的诚意我是可以相信的，但今后呢？我一个巅峰无敌境，拿什么去抗衡一个所谓的天骄？你我如果合作，等你拿下半个北海，恐怕第一时间就会对我出手吧？你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情，你也能做出来，大家心知肚明，我们彼此是个什么东西，谁还不清楚呢？”
“别插手北海行省的事情。”
王逍遥收敛笑容，声音冷淡道：“我和帝兵山再怎么闹，那也是我们自家人的事情，因为月瞳的关系，就算是李天澜和东皇宫都比你更有插手的资格。
至于你...李狂徒将军...不，应该叫大帅..呵呵，我个人的建议是，不要老看着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应该是给你和你的大军找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狗窝才对。
严格说起来，李氏的营地虽然香，但那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啊。”
“大军...”
王圣宵啧了一声：“李狂徒大帅的大军那可是老多了，得找个多大的狗窝啊。”
“是啊，那么老多的大军，至少也要七八十平米的大豪宅才能装得下啊，四个人加一个孩子，吓死我了。”
王逍遥一脸感慨。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同时嘿嘿笑着端起茶杯碰了一下。
茶杯清脆的碰撞声中，王圣宵笑着喝了口茶：“说起来这七八十平的大豪宅估计不好找，大帅如果需要的话，北海王氏到是可以送你一套落脚，装修我包了，就在幽州，怎么样？”
王逍遥笑而不语。
说起来叔侄俩目前状况都不算太好，
一个凭着联盟一次行动成功玩没了半个北海，一个虽然拿下半个北海，但有伤在身又要时刻担忧着外界的局面，两人都算得上是焦头烂额。
可跟李狂徒一比，他们看起来糟糕的处境其实说不出的舒服。
果然，人就怕对比。
这么一对比，叔侄俩心情顿时都好多了。
“幼稚。”
李狂徒深呼吸一口，喝了口茶，看着管家：“我要见江山。”
管家只是管家。
这是江上雨的葬礼。
而江上雨没死的消息，管家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
他想要见江上雨，只能先跟江山见一面。
“议长就在灵堂。”
管家微微躬身，不卑不亢道：“刚刚东皇陛下已经进去给少爷上过香了。”
上香？
李狂徒沉默了一下，点点头站起来，打算去灵堂。
三道身影在他还没动身的时候从灵堂大门前走了出来。
李天澜，秦微白。
东城无敌。
李狂徒表情微微变幻了一瞬，抬起的脚掌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
他看到了李天澜。
李天澜同样也看到了他。
目光交错。
李天澜走了过来。
李狂徒平静的站着，尽管内心其实是有点想要先撤，但最终还是让自己站在原地。
“这么重的伤势没能杀了你，可惜了。”
李天澜看着李狂徒，突然道。
“运气好。”
李狂徒看着李天澜的眼睛：“人们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信么？”
“能活着，对你来说就已经是福气了。”
李天澜笑了笑：“就是不知道你这福气能保持多久，你对我出手了这么多次，等我伤势好一些，总是要回敬一下的。
中洲风大，小心点， 真让我抓住机会，那你就真没机会了，毕竟我不像你这么废物。”
李狂徒冷哼了一声，还想说什么，李天澜已经直接转头，看向了王圣宵。
“王天纵的伤势怎么样？”
王圣宵，王逍遥，李狂徒，甚至是东城无敌，全部都在一瞬间下意识的绷紧了身子。
王天纵...
这个名字已经离开黑暗世界好几年的时间。
可对待这样的强者，黑暗世界没这么健忘，仍旧记得剑皇之名。
王天纵到底状态怎么样，这是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但直接问出来的，李天澜是第一个。
“他会恢复的。”
王圣宵轻笑了一声：“你怕了？”
“真好。”
李天澜点了点头，喃喃道：“真好。”
“等他恢复了，记得告诉我。”
下意识放轻显得无比柔和的声音在几人耳边响了起来，带着微微的颤抖。
李天澜深深呼吸：“一定...一定要告诉我...到时候我会去北海的，我会去帝兵山...
北海王氏...呵呵...
呵呵...我会去的，一定会去。
你们能活着，真好，恭喜你们，你们能活着...
等王天纵恢复的那一天，北海王氏，帝兵山上下，每一个人，包括每一条狗，我要让你们一个一个，都死在王天纵面前！”
刺骨的杀意如同一片暴风轰然见席卷整个庄园。
无比阴冷的寒意中，李天澜如同喃喃自语的声音像是魔鬼的呢喃：“一定...一定要告诉我啊...我等他。”
第三百五十七章：沟通调解
私人飞机从北疆到辽东，跟白清浅一起吃过午饭，在到达幽州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
走出机场的时候，气温微凉。
秦微白靠近了李天澜，伸出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幽香浮动。
李天澜下意识的想要躲开，秦微白轻轻用力搂住，低声道：“我有点冷。”
李天澜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秦微白搂着李天澜的胳膊越来越用力，以至于李天澜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胳膊在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峰峦中被不断挤压的触感。
“带我去隐龙海吧。”
她轻声道：“不然我也不知道去哪了。”
这自然不是真的，有盛世基金产业在的地方，秦微白到哪都不至于不知道去哪，李天澜本能的想要拒绝，但话到嘴边，想到李华成，他还是点了点头：“那就一起。”
“虽然知道不该说，但还是有点忍不住。”
一旁的东城无敌突然笑了笑，拍着李天澜的肩膀：“无论如何，小心谨慎。”
李天澜在北疆的时候就已经跟李华成约好下午见面，晚上一起吃饭，如果是平时，东城无敌不至于说这种话，可结合葬礼背后一些隐约的内幕，东城无敌心里却有种莫名的不安，对李华成也多了一丝无法明确形容的忌惮。
“没事。”
李天澜摇摇头，看着东城无敌似是玩笑又带着些许郑重的表情，若有若思。
这一刻他大致有些明白李华成为什么要隐藏实力了。
可以在转瞬之间重创江上雨的实力暴露出来，看起来对于中洲来说是好事，但这样的实力同样也会引起议会其他巨头本能的忌惮，个人的实力终究只是个人的，如果李华成早早就将自己的实力暴露出来的话，这些年来，他未必就能不动声色的掌控着中洲的局势，就算可以做到，也不会像是现在这般从容。
“你心里有数就好。”
一辆款式很复古的黑色轿车缓缓开了过来。
东城无敌微微挑了挑眉，那是李华成的专属座驾，就是那种会出现在月冰式上的那种，牌照亮出来只要不是傻子，基本没人敢惹。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笑道：“你们的车来了。”
东城无敌不去隐龙海，他要赶时间回君部，多事之秋，虽然中洲有足够的底气去应付一切，可眼下这个阶段，以星国为首的力量越来越活跃，君部也变得比平日里更加忙碌，东城无敌能抽出一天的时间陪李天澜从临安到北疆再到辽东，这份清闲，接下来是要用通宵加班去弥补的。
“晚上回白家庄园吧，住两天，我今天怕是赶不回来，明天，明天我让你妈也回来，咱们好好聊聊。”
东城无敌再次开口。
他的目光在秦微白和李天澜两人之间扫视了一下。
这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劲。
东城无敌当然看出来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因为李天澜叫了一声妈而无比激动的白清浅也看出来了。
秦微白给李天澜夹菜都小心翼翼的。
而往日里心安理得享受着这份温柔的李天澜表现却无比僵硬。
东城无敌也不知道儿子儿媳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目前来看，这问题显然不小。
只不过无论是在北疆还是在辽东，他都没时间也没那个氛围去聊这件事情。
最好的办法还是把白清浅叫回来，他们
做父母的在中间调解一下。
再大的问题又能有多大？
说开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李天澜犹豫了下，还是摇摇头：“算了。”
他缓缓道：“我们今晚回天南，东皇宫还有很多事情，而且...”
他看了看秦微白：“我们也需要好好聊聊，把事情说清楚。”
秦微白抱着李天澜的胳膊愈发用力，她的脸庞有些苍白，看着李天澜的眼神里也带着哀求。
东城无敌皱了皱眉，沉吟不语。
那辆复古的黑色红旗已经停在了几人附近。
车上暂时代替马思协助李华成工作的大秘书走下车，但却没有过来，只是对着李天澜几人欠了欠身。
“这样，小白，你先上车，我和天澜说几句话。”
东城无敌笑了笑。
秦微白看了看李天澜。
“你去。”
李天澜面无表情。
秦微白松开李天澜的胳膊，慢慢走了过去。
东城无敌看着秦微白的背影，一直到她坐进车里，才递给李天澜一支烟，缓缓道：“怎么回事，你们这一天古古怪怪的，吵架了吗？”
“没有吵架。”
李天澜接过烟点燃，深吸了一口，摇摇头道：“没事，您别担心。”
“要是不担心的话，也不会留你了。”
东城无敌摇了摇头，看着附近那辆红旗。
秦微白坐在红旗的后排，落下了车窗，此时也正看着秦微白，怔怔出神。
东城无敌深深吸了口香烟，笑道：“你知不知道你妈和我是怎么看小白的？”
“应该很喜欢吧？”
李天澜沉默了几秒钟：“和如是一样，当女儿看？”
东城无敌吸烟的手掌凝滞了一瞬，缓缓道：“如是...我们自然是当亲生女儿来看的，小白的话...我不知道你妈是怎么看的，就我个人而言，我还真没把她当成女儿来看。
这不是说我对她有什么意见，而是我一直调整不过来身份的落差，我觉得自己没这么大的脸，说白了，就是我觉得我没这个资格。
被这样的儿媳妇叫一声爸爸，我很高兴，但同样还有些惶恐，你明白了吧？”
一根烟抽完，他又续了一支：“别嫌我说话难听，真说白了，我还是觉得你小子配不上人家。
你现在是东皇了，是陛下了，可你刚入世那会，情况可不是这样的啊。
那会小白在黑暗世界那是什么地位？
咱们家，甚至当时的李氏，只要人家想，那是真的可以不把咱们放在眼里的。
我当时掌控的边禁君团天下无敌，可不爆发大规模的冲突，咱们能拿出来的高手能有几个？没意义啊。
再说你，你当时哪有现在的实力？要是没轮回宫的话，北海王氏想要针对你，我能想出来的办法真不多。
可小白当时就铁了心要跟着你了，人家能图你什么？她对你怎么样，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对于这样的儿媳妇，咱们全家上下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对她不满意的，这是真正能帮你扛起一切甚至自己就可以做的比你还好的女人，她愿意收敛锋芒跟在你身边，我都替她觉得委屈。
这就是我的态度。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我不觉得是她错了。
这样的女人，天澜，要是辜负了的话，是会...会.
..”
东城无敌没说下去。
“会遭报应的，是吧？”
李天澜轻声道。
东城无敌深深看了李天澜一眼，突然道：“小白没有背叛你，对吧？”
李天澜愣了下，点点头，没说话。
“那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你这样的？”
东城无敌皱了皱眉：“一个对你死心塌地的女人，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你有心结？”
李天澜没有说话。
“留下吧。”
东城无敌低头看了看手表：“明天你妈也回来，咱们好好聊聊。”
李天澜继续沉默，几秒种后，他才摇了摇头：“不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和她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你...”
东城无敌欲言又止，他想问问李天澜怎么处理，但却又觉得过于咄咄逼人，说到底，对于李天澜，他的内心还是有着很大的愧疚与亏欠，这是李天澜从小就离开他们身边随着时间不断积累的情绪，也让东城无敌对待儿子没有那么硬气。
如果李天澜从小就在东城家族长大，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儿媳妇还是现在这表现的话...
东城无敌想了想，感觉自己早就一个巴掌糊上去了。
“不管怎么说...”
东城无敌声音低沉下来：“别欺负人家，不然我和你妈也不会同意的。”
李天澜嗯了一声。
“算了...”
东城无敌挥了挥手：“我回君部，这件事情你要处理好，一定要处理好。”
他不等李天澜在说什么，转身走向了早就等在机场外的君部车辆。
李天澜转身走向那辆红旗。
两辆车相互鸣笛，缓缓离开机场。
车辆后排，东城无敌看着在缓缓行驶的红旗，深吸了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自己老婆的电话。
“嗯？”
白清浅很快接通：“问清楚了吗，怎么回事？”
“天澜没说。”
东城无敌闷闷道：“我跟他单独聊了聊，不过感觉效果不大，看上去是有心结啊。”
“什么心结？”
白清浅问道。
东城无敌沉默了一会：“不知道...”
“你这人...”
白清浅忍不住抱怨道：“怎么问个原因都这么费劲。”
“他不想说，我能怎么样？”
东城无敌苦笑起来：“这件事我也不敢多问，就怕让孩子有了逆反心理，到时候事情反而会更麻烦。”
“我本来是打算留他们在幽州住两天的...不过天澜急着回去，留不住。”
“你自己的儿子都留不住吗？”
白清浅有些嫌弃的开口道。
“那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把他留下？那也是你儿子，反正我是没办法。”
东城无敌开始摆烂。
“你怎么跟个无赖一样，你摆，你摆什么？”
白清浅略微提高了声音。
“我这也没办法啊...”
东城无敌怂了：“要不你明天先别回来了，咱们观望观望？”
“观望什么，这种问题，要尽早解决。”
白清浅顿了顿，继续道：“天澜今晚回天南？”
东城无敌嗯了一声。
白清浅略微犹豫，道：“那我们明天也去天南。”
第三百五十八章：砰
黑色的大红旗离开机场，与东城无敌的座驾驶向不同的方向。
跟秦微白一起坐在后排的李天澜拉下了面前的挡板，将驾驶席和车子后排完全分离。
遮阳帘缓缓移动着挡住了车窗。
宽大的后排顿时变得无比安静。
秦微白苍白的脸庞莫名的闪过了一抹红晕，似乎想起了一些过往。
如今停在东皇宫的那辆属于李天澜却不怎么被用到的加长型奢华座驾具备着红旗的一切功能，纵向的座椅甚至可以相互拼接起来变成柔软的双人床。
李天澜似乎就格外喜欢那种氛围，尤其喜欢让秦微白在那种环境下跪在他面前。
最开始秦微白不肯，但架不住李天澜软磨硬泡，让他得逞了一次之后，后来每次再有这种机会，她就每次都会被欺负。
难道现在...
秦微白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脸庞虽红，但心里却突然变得有些欢喜。
如果这样可以让他不生气的话...她是愿意的。
有意无意的，秦微白朝着李天澜靠了靠。
“老师是不懂武道的。”
李天澜表情平静的开口道：“他是精神领域方面的高手。”
秦微白愣了一下，看着李天澜，嗯了一声。
“精神领域的高手不多，真正能够看得过去的，黑暗世界已知的也就那么几个，你，圣皇，李狂徒，以及老师。
但是老师的路子显然跟你们是不一样的，他有催眠能力，同样也有足够的战斗力，结合了你和李狂徒的所有优点。
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向他请教一下。”
“好。”
秦微白乖乖的点了点头。
李天澜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轻声道：“我休息一会。”
车内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秦微白怔怔的看着李天澜，原本有些红润的脸庞再次变得苍白下来。
“天澜...”
她轻轻喊了一声。
李天澜睁开眼睛看着她。
他的眼神似乎很平静，可眼底深处却混杂着无数的情绪。
那些情绪里有秦微白熟悉的，习惯的，让她认为早就已经属于她的温柔，还有着深深刺痛着她的疏远，无比迷茫的迟疑，若有若无的憎恨，不愿面对的逃避。
各种情绪在他的眼眸深处形成了漩涡，带着天塌地陷般的深沉与晦涩。
秦微白勉强笑了一下。
她的内心在这种无比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不断抽搐，酸涩的有些无法呼吸。
“你...你抱抱我好不好？”
李天澜的手臂动了动。
他的身体无法抗拒秦微白的要求，可内心却在排斥着这种交流。
两人相互对视着，半晌，李天澜才再次闭上眼睛，缓缓道：“我有些累。”
秦微白的双眼迅速变得朦胧晶莹。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伸出手按在李天澜的腿上，慢慢上移，似乎想要拉开他长裤的拉链。
李天澜按住她的手掌，再次睁开眼看着她。
“我...我可以让你放松...放松一下。”
秦微白有些慌乱，结结巴巴的说着，她的小手不断用力。
这一刻的她就像是在绝境之中漫无目的寻找着希望的普通女人，本能的想要用尽各种方式去讨好自己的男人。
李天澜怔怔的看着她。
那张苍白憔悴但却依旧完美精致的脸庞。
通红的眼眶。
小心翼翼的眼神。
慌乱，小心，委屈。
这样的秦微白无比陌生。
这样的事她不止一次做过。
可以往这样的场景下，秦微白眼里的李天澜是妩媚的，温柔的，乖巧的。
那是两个人的愉悦。
而现在的秦微白...
卑微...甚至有些可怜。
李天澜张开嘴，一时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气息，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完全消失，全身的血液像是被彻底抽空，两个心脏以最扭曲的方式抽搐着，心疼的无法呼吸。
他所有的愤怒甚至是怨恨伴随着最深刻的无奈冲击着他的灵魂。
仅有的理智在不断的提醒着他，面前这个女人爱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李天澜。
应该斩断这一切。
应该狠心一点。
比如抽她耳光，辱骂她，甚至把她推下车，从此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他应该这么做。
应该这么做。
应该这么做。
理智发出咆哮，可他的身体却一动不能动。
他不想这么做，也舍不得。
真的，舍不得。
所有的决心似乎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已经摇摇欲坠，他死死的绷着，玩命的把这种感情往下压，压到极限，如今已经濒临崩溃。
李天澜突然笑了起来。
啪！
无比清脆的声音中，他一个耳光重重的抽在了自己的脸上。
巨大的力量让他的眼前一阵恍惚，周围天旋地转，耳畔全部都是轰鸣。
秦微白猛地扑到他怀里，死死的抱着他大哭起来，她哭的歇斯底里，不断说着对不起，身体在剧烈的颤抖着。
李天澜莫名的红了眼睛。
他知道该做什么，也知道不该做什么。
但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的手掌数次抬起，不断反复，但最终还是落了下来，没有去搂住身上的女人。
“别哭了。”
他声音沙哑的开口道。
秦微白哭声顿止，她的头埋在李天澜胸前，死死咬着嘴唇，身体颤抖。
李天澜呆呆的看着窗外的幽州。
风声萧萧，已近夕阳。
“休息一会吧。我也休息一会。”
车辆后排完全安静下来。
秦微白抱着李天澜，越来越安静。
下午五点二十分。
黑色的红旗进入隐龙海，在金秋园门前停下。
车门打开。
异常沉默的李天澜和秦微白走下车，看到了亲自站在门口迎接的李华成。
秦微白对着李华成微微欠身。
李天澜叫了一声老师。
“欢迎秦总。”
李华成笑呵呵的走下台阶，先是跟秦微白打了个招呼，然后才看着李天澜，声音温和而关切：“还好吧？”
“不是很好。但死不了。”
李天澜道。
李华成笑着拍了拍李天澜的胳膊：“进去说，我泡了茶。”
李天澜点点头，跟着李华成走了进去。
三人没有进书房，而是直接坐在了客厅里，茶几上刚刚泡好的茶弥漫着茶香，工作人员已经提前离开，气氛极为宽松。
李华成笑容温和的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盒雪茄往李天澜面前推了推：“尝尝，前两天正阳出访的时候带回来的。”
李天澜摆摆手，他对这种不能吸
进肺里的玩意没什么兴趣：“我还是更喜欢香烟。”
李华成又笑眯眯的拿出香烟。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国内外都很热闹，而且基本上都跟你有关系，无敌这段时间几乎是住在君部了，你回来了，他也能松口气了。”
李华成看着李天澜点燃香烟，自己也陪了一支。
“我会尽快解决。”
李天澜点点头，其实大部分的乱象，如果抛开盛世基金的扩张带来的动荡的话，剩下的就是以星国为首的力量在搞事。
不过就算他们再怎么折腾，也透着一股小家子气，不敢太过明目张胆，这对中洲来说是损失，但要说多大的损失，真算不上，就是很恶心。
随着古行云的陨落，李天澜已经是中洲的特别顾问兼护国战神，这些事情都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他有义务去解决。
“这倒是不用太着急。”
李华成笑了笑：“我们目前的损失可以接受，让他们多蹦跶两天，看看他们的底牌，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脸色很差，这次的伤势很重？”
“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李天澜点点头：“不过问题不大。”
“那三个人的资料目前还在查，议会会给北海王氏足够的压力，拿到情报之后，会告诉你的。”
使徒，圣徒，林十一。
后者只是有着强绝的武道实力，其他方面，勉强还能接受。
可圣徒和使徒的战斗方式却让全世界都大开眼界，目前没有谁是对他们没兴趣的，可到底怎么回事，现在还需要足够的情报来分析。
李天澜眉毛动了动，嗯了一声。
“从北疆回来...”
李华成看着他：“见过江上雨了？他状态怎么样？”
李天澜的视线凝聚在李华成身上，缓缓道：“重伤，比我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去，老师，江上雨的重伤是你做的？”
“是啊。”
李华成笑了起来：“其实我没打算动手的，但是江上雨的性子，偏激了些，我只能换种方式说服他了。”
“三秒钟，重创江上雨...”
李天澜沉吟了一声，认真道：“老师的实力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精神领域，确实神奇。”
“这没什么好炫耀的。
其实就是精神力量的灵活运用，这一点，秦总，李狂徒，甚至圣皇，都没发现，这是因为他们自己摸索出来的...不完整。”
李华成笑了笑：“论真正的实力的话，起码层次上，我和江上雨的区别不是很大，他没突破，我同样也没有。”
“但我还是很好奇，老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李天澜盯着李华成，眼神里燃烧着一抹跃跃欲试的战意。
李华成喝了口茶，笑了起来：“你要不要亲自试试？”
“求之不得。”
李天澜双眉扬起。
“这样，你有伤在身，我们点到为止，这也算是给你和秦总展示一下，希望秦总可以得到一些启发。”
李华成声音依旧温和。
“我们出去找个地方？”
李天澜问道。
“不必。”
李华成摇摇头，他手里的茶杯放在了茶几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砰...”
明明是最普通的声响，可李天澜浑身上下的汗毛陡然竖了起来！
他的身体猛然蜷缩到了极致。
刹那之间，如坠地狱。
第三百五十九章：李华成的实力
如何面对精神领域的高手，在这方面，李天澜不能说是经验丰富，但起码是有全面了解的。
他曾经见过圣皇可以强行激发潜力提升战力的加冕，也见过李狂徒那种将精神力量转化为剑气的精巧运用，甚至在平日里跟秦微白相处的时候，也主动让秦微白催眠感受过被催眠状态下的种种情况。
李狂徒的精神力量如今已经跟武道无异。
而秦微白这种路子，则是瞬间爆发的精神风暴，被精神风暴笼罩的情况下，被催眠者会出现意识混乱，精神恍惚等种种状态。
李狂徒和秦微白可以代表精神领域的两种道路，就如同武道中的剑气与领域。
单对单的情况下，前者的正面战斗力丝毫不逊色于武道，而后者的自保能力则让所有人都望尘莫及，在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无声无息的催眠完全是防不胜防，造成的破坏力和种种影响比起纯粹的战斗力要恐怖的太多太多。
简单来说，李狂徒的道路很极端，而秦微白的道路很全面。
对付精神方面的高手，如果是单对单的话其实很简单，对李狂徒这类，正面碾压就可以，对秦微白这类，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不动。
他的意志让他不可能被长时间催眠，只需要一定的时间找回自己的认知，他就能恢复清醒。
所以如果三人处在战力完全等同的状态的话，李天澜对李狂徒，双方都有杀死对方的机会，但如果是李天澜对秦微白，那双方就会出现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局面。
李狂徒毕竟只是个例外。
绝大部分精神领域的高手，都是类似于秦微白这种。
而对付这样的人，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最好的方式就是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干掉他们，只要速度够快，爆发力够强，是有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否则一旦进入他们最擅长的节奏，被精神力量影响到，尤其是在被围攻的情况下，那基本上就没什么翻盘的余地了。
而现在...
他和李华成。
一对一。
虽然是重伤在身，但他和李华成毕竟不是生死相搏，他又提前有了防备和警惕...
这一系列的条件下，李天澜并不觉得自己不能试探出李华成大致的实力。
如果真要动手，毕竟有伤在身，他现在多半不是李华成的对手。
但应付李华成的催眠...
他提前有了防备，就算李华成能够影响到他，也不会太过夸张。
这也是李天澜最不解的地方。
李华成明显是没有跟江上雨动手的。
真动手的话，三秒钟也没办法分出胜负。
三秒钟的时间限制也就意味着李华成是用自己的精神力量重创了江上雨。
可江上雨又不是白痴，他的意志如果不合格也到不了如今这种境界。
在他和李华成境界完全一致的时候，李华成只是用精神力量，他是怎么做到重创江上雨的？
这根本就没道理。
正常情况下，李华成只用精神力量，应该是跟江上雨谁都奈何不了谁才对。
精神力量能催眠江上雨，可重创是什么鬼？
李天澜想不明白这一切，干脆就主动来试试。
在李华成答应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警惕起来，剑气蓄势待发，意志完全集中，他想好了应付所有局面的
办法，时刻等待着李华成的精神风暴。
可实际上的结果是...
没有精神风暴。
也没有精神力量转化的剑气。
李天澜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他只是听到了轻微的...砰的一声。
那是茶杯落在茶几上的声音，清晰，淡然。
但这细微的声音却根本不是落在他的耳朵里。
淡淡的声响仿佛一下子直接砸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宽敞的客厅，古香古色的装饰，缥缈的茶香，李华成，秦微白...
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但偏偏李天澜却感受到了极致的恐惧。
那种恐惧从灵魂的最深处刹那之间爆发出来，击碎了他所有的警惕与防备。
李华成明明只是在那坐着，没有变化，可他的形象烙印在李天澜眼睛里，却仿佛变成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理智刹那间支离破碎。
极致的阴冷与恐惧疯狂酝酿。
李天澜蜷缩着身体，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
李华成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的伤势还是太重了，现在不宜动手。”
“噗！”
李天澜体内本来勉强维持着平衡的伤势瞬间出现了一瞬的失衡，鲜血直接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秦微白陡然起身，超然境的精神风暴汹涌爆发。
“点到为止。”
李华成突然笑了笑，再次拿起了茶杯。
李天澜蜷缩到一起的身体顿时稍微放松了一些，急促的呼吸也开始变得平缓。
秦微白迟疑了下，精神风暴在她身边不断酝酿，她柔顺的长发向后飞扬飘舞，仍旧有些红润的眼眸变得无比深邃冰冷，她盯着李华成，精神凝聚愈发迅速。
“停下...”
李天澜缓缓坐直了身体开口道。
周围的精神风暴顿了顿，随即在几秒钟的时间里迅速消失了。
“秦总...嗯...秦族长要是对这个感兴趣的话，我这里有些心得，我们可以交流一下。”
李华成温声笑道。
秦微白没说话，似乎还在调整着自己的心态。
李天澜深深看着李华成笑容温和的脸庞，内心对这个深不可测的老狐狸愈发忌惮。
“我替她谢谢老师。”
他深深呼吸，努力调整着自己的伤势，缓缓开口。
“你的伤势没什么大问题。”
李华成开口道：“不过这段时间确实不宜动手，先安心养伤吧。”
李天澜迟疑了两秒钟，皱眉道：“刚才...”
他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
李华成出手到收手，整个过程就两三秒钟的时间。
李天澜确实没有感受到精神力量转化的剑气，不止如此，他甚至连精神力量爆发的迹象都没感受到。
李华成好像是给他造成了伤害，引动了他的伤势。
可此时仔细回想，李天澜又不确定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李华成造成的。
这种手段...
李天澜突然看向秦微白：“你能做到吗？”
秦微白轻轻摇头，看着李华成的眼神仍旧有些警惕：“我做不到。”
顿了顿，她继续开口道：“李狂徒也不可能做到。”
李天澜沉
默了一会，轻声道：“所以，老师现在已经是超然境之上的那个层次了么？”
超然境对应着的就是如今武道中超越了无敌境的崭新层次。
这个层次，在目前这个时代中可以被被冠以天骄的称呼了。
超然境之上...
天骄之上？
“没有。”
李华成摇摇头：“如果没意外的话，超然境应该就是顶点了，我还没有突破超然境。”
他想了想，继续开口道：“只不过我掌握着一些关键讯息，换句话说，秦族长对自己的能力掌握的并不全面，对精神力量的运用还不够灵活。
我刚才的手段，说到底，其实就是精神力量的爆发和催眠。”
“但是我没感受到精神力量的波动。”
秦微白的声音清清冷冷。
“所谓精神波动无非是为了对付自己的对手而已，就像是武道一样。
剑意，剑气，剑势，剑心，不同的层次不同的讲究，可说到底，拔剑不就是为了见血杀人么？只要能把剑刺入敌人心脏，那有没有剑意剑气这些东西，不重要，对吧？
而且这并不是没有，你没有感受到，只是因为我的精神力量完全是针对天澜的。”
李华成解释了一句。
“我也没有感受到。”
李天澜皱了皱眉。
“因为你的精神当时被我压制住了，那种恐惧，你应该体会的很清楚，这是精神力量完全爆发后形成的短暂威慑，如果你没有受伤的话，这种精神威慑对你同样有用，只是没这么大的影响，你可以将这当成是精神力量的针对性爆发。”
李华成说的都是实话。
“那我的伤？”
李天澜仍有疑惑。
“跟我有关。”
李华成坦然道：“这算是一种催眠，或者说，是心理暗示。我给了你心里暗示，你自己就会觉得你自己的伤势失去控制，然后越来越严重，你也可以理解成是在心理暗示下，你自己吓唬自己，然后伤势真的加重了。”
李天澜：“......”
懂了。
这下懂了。
他可以理解江上雨是怎么回事了。
很固定的操作。
李华成首先就给江上雨来了一发精神威慑，在对方极度的恐惧之下施加了心理暗示。
江上雨本来就是轻伤。
但他在李华成的心理暗示下直接将自己的伤势扩大，从精神层面影响到了身体，然后就真的重伤了。
这种事情其实很常见。
某些时候，人是真的可以吓死自己的。
比如某些身患绝症的患者，在得知自己病情和不知自己病情的时候，完全就是两种状态。
在得知自己病情后如果想不开，整个人就会迅速虚弱甚至死亡，这就是属于自己给自己的心理暗示。
而李华成，等于是把心理暗示强加给别人，因此更加凶猛甚至是残酷。
这种手段...
李天澜心里一动：“如果这种心理暗示足够强的话，是不是能把一个正常人活活吓死？”
李华成温和的看着他，笑道：“对你和江上雨这种层次是不行的，只能给你们造成影响，但对于普通无敌境什么的...”
顿了顿，他笑了起来：“那是可以的。”
第三百六十章：帝师
今天还真算是长见识了。
听着李华成云淡风轻的解释，李天澜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精神力量还能这么运用，这是他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
过去数百年的时间里，武道一直在黑暗世界中一直都占据着主导地位，强大的战斗力是中小规模战斗的绝对核心。
精神力量一直存在，但却始终没有得到什么重视，很多时候，这种力量都被当成了是辅助，或者自保的东西。
比如圣皇的加冕。
可看到李华成，李天澜才明白，不是精神力量不行，而是过去掌握着精神力量的那些人，没有玩明白。
秦微白也属于没玩明白的人之一。
精神威慑加精神暗示，作用于战斗的话，如今整个黑暗世界真没几个人能扛得住，不断的心理暗示积累下来，这等于是自己把自己玩没了，简直比被杀还要憋屈。
而这样的精神力量对李天澜这种层次的人影响有限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李华成很难影响到巅峰状态下的李天澜，可巅峰状态下的李天澜想要杀李华成同样也是千难万难，这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双方境界层次的问题。
如果抛开战斗层面的话，精神力量无疑更加可怕，心理暗示能够用最粗暴的方式表现出来，同样也可以用相对柔和的方式去影响别人。
比起武道的不服就干，精神领域的高手无疑更加全面，能正面作战，也能隐藏于幕后。
李华成可以说是这方面的代表人物了。
“相对于我来说，秦族长的精神强度是高于我的，但运用方式，却难免粗糙了一些。”
李华成缓缓道。
李天澜明白他的意思。
秦微白和李华成比起来的话，大概就是狙击枪和小手枪的区别。
狙击枪的威力自然远胜于手枪。
可在秦微白手里，狙击枪只是用来砸人的武器。
而李华成握着手枪，却能找到扳机。
这就是区别。
“你想学么？”
李华成看着秦微白，他的眼神里带着一抹谁都无法注意到的期盼：“我可以教导你，尽我所能。”
秦微白看了看李天澜。
李天澜没什么反应。
秦微白抿了抿嘴，问道：“有什么条件？”
武道的各种绝学讲究发力技巧，本身就是对力量的运用。
李氏和北海王氏为何能如此强势，被人们堪称是剑道不同侧重的两个巅峰？
就是因为剑二十四和六道轮回剑足够惊艳。
同等境界下的李氏无敌境和普通的无敌境，那差距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得见的。
这种不同套用在精神领域同样也是如此。
精神领域没什么发力方式这种说法，但对精神的运用，同样也分层次。
李华成今天能做到的一切，秦微白理论上同样也能做到，甚至可以做的更好，问题是她暂时还不会，需要去慢慢的摸索。
李华成愿意教，她没理由拒绝，前提是对方的要求不会太过分。
“条件么...”
李华成下意识的深深呼吸了一口。
这一刻，李天澜清晰的从李华成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窃喜，以及一丝忐忑。
他的声音甚至都不如刚才那般从容，带着一丝紧张的意味：“叫我一声老师就好。”
“......”
秦微白和李天澜脸上同时闪过了一抹错愕。
李天澜扯了扯嘴角。
我都叫你老师了，你还想让我老婆也叫你老师？
图什么？
哦，不是老婆了...
李天澜的眼
神暗淡了一瞬，保持着沉默。
秦微白也沉默了一会，终于轻声开口：“老师好。”
这没什么好丢人的。
李华成是长者，也是智者，秦微白身份高贵，但跟李华成比起来，不过是个极为出色的小辈而已，正常情况下，秦微白能叫他一声老师，那还得是李华成给脸才行。
而现在...显然就是不正常的情况。
“好。好。呵呵...”
李华成温和的笑着，笑着，笑着：“好...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
李天澜突然发现，李华成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都完全不一样了，他的笑容爽朗，满面红光，精力充沛，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一样。
“嘿嘿...哈哈...”
李华成突然收敛了笑声，看着李天澜：“你也叫一声老师。”
“...老师...”
李天澜有些无奈。
李华成再次哈哈大笑，跟疯了一样。
李天澜完全不理解李华成的兴奋点在哪，微微摇头，他直接问道：“江上雨，你有什么安排？”
“算是我送你们的礼物吧。”
李华成笑着说道。
这个礼物显然不是江上雨本人，而是他留下来的那些筹码。
李天澜终于确定，他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
但随即他又发现这个错误很合理。
李华成能把江上雨赶出中洲，而且是以近乎碾压的方式，这意味着当时李华成掌握着江上雨的生死。
江上雨哪有什么谈条件的资格？
所以他手里的那份筹码，看起来是由他支配，但最后归属谁，必然要符合李华成的意志。
在符合李华成意志的前提下，江上雨才有决定把筹码给谁的权力。
李天澜，东城无敌，甚至是马思都认为李华成不愿意看到江上雨将手里的筹码交给李天澜。
但很显然，这其实本来就是李华成的意志。
“这不像是你的风格。”
李天澜语气中带着些莫名的情绪。
“你直接来我这里，也不像是你的风格。”
李华成笑了笑：“江上雨那边怎么回事，你应该有猜测了吧？但如果是之前的话，你要么就是懒得在意根本看不出来，就算是看出来了，估计你也不想管，但现在你却直接来了。”
“所以我的猜测，是对的？”
李天澜问道。
李华成点了点头：“我要不承认的话，你是不是该调查那些人那些报告了？停了吧。”
“为什么？”
李天澜有些疑惑。
“因为没必要。”
李华成缓缓道：“有些事情缓一缓，有些人等一等，也许会收获出乎意料的结果。
当然，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但暂时没必要这么着急。”
李天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既然来了，那就在幽州待一些日子吧。”
李华成笑笑：“四灵和兵马俑近期会被调回来，老实说，你失踪的消息让议会有些紧张，但对星国来说却是好消息，所以他们这几天很活跃，不过现在你既然回来了，他们在小规模冲突上应该会很克制，接下来是其他方面的交手。
你有伤在身，暂时养伤就好。
四灵和兵马俑回来后你见见，这段时间，四灵和君部都会有一些变动，议会月底有个会议，你虽然还没当选议员，不过...嗯，提前参与吧，给你发言权，不算你表决权。”
只有发言权...
这跟大选之后的邹远山差不多是一个待遇，候补议员的待遇，这等于是用候
补的身份提前几个月参与议会的正式决策了？
李天澜神色动了动。
“无敌那边可能会遇到一些阻力，所以...”
李华成不动声色的开口提醒了一句。
李天澜顿时明白过来：“边禁君团？”
李华成点点头。
大选已经越来越近。
而这几年的时间里，因为雪国乱局后帝江的辞职，东城无敌一直兼任着边禁军团君团长的职务。
大选之后，东城无敌会继续留在巨头行列，排名仅次于李华成，可边禁君团的职务，无论如何都是要卸下来的。
各大集团尤其是太子集团和学院派，打这方面的主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东城无敌提出过几个人选，但大都被否了，要么是学院派否了，要么是太子集团否了。
边禁君团的体系完整而成熟，号称小君部，谁不眼馋？
如今大选越来越近，最后几个月的时间，敲定的职务也变得越来越有含金量。
换句话说，这等于是进入了各个集团明刀明枪厮杀的阶段。
李华成的意思是，边禁君团新任君团长的人选会在这次的会议上彻底定下来。
东城无敌在这个位置上必然是要贯彻自己的意志的，这一点各大集团都有了共识。
可当这个位置确定下来之后，边禁君团内其他位置，东城无敌能争取的余地就变得很小了。
在这一点上，就算是学院派都不可能放弃，即便是李华成都不太好说太多。
所以李华成希望李天澜参加这次会议，这等于是新集团为东城无敌站台。
以李天澜如今的威慑力，有他在，他只需要表达一个态度，就足以让一些人安分很多。
李天澜沉默了一会，缓缓道：“公孙起？”
李华成刚刚提到了四灵的变动。
而目前来看，接任边禁军团，而且有资格有能力让其他几大集团都无话可说的人选，似乎就是中洲青龙公孙起。
这个名字提出来，其他人等于是自动丧失了竞争资格。
除非他们还能退出一个类似于叶东升这样的人物。
李华成笑了笑，没有回答什么。
李天澜点点头：“月底我会出席的，过几天我在过来，我还需要去东皇宫一趟，处理一些事情。”
李华成眼里闪过了一抹古怪。
去东皇宫？
这句话说得当真有些别扭。
难道不是回东皇宫么？
“好。”
李华成说道：“记得来开会就好，我们准备吃饭吧。”
“不吃了。”
李天澜似乎下定了决心，又或者说鼓起了勇气。
他摇了摇头：“老师慢用，我决定现在就回去了。”
“急什么？”
李华成笑的平易近人。
李天澜摇摇头，坚持要走。
在夕阳的余晖中，李华成将两人送出门口，看着那辆黑色的红旗缓缓离开隐龙海，一直到车辆在视线里完全消失，他才缓缓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客厅。
客厅里依旧弥漫着茶香和香烟的雾气。
李华成坐在沙发上，静静的坐着。
良久，他才伸手，小心翼翼的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盒香烟。
香烟红色的烟盒已经有些褶皱，看起来像是放了七八天一样，包装拆开了，里面少了大概七八支的样子，剩下的香烟一直没动，已经有些干燥。
李华成低头看着手里的烟盒，眼睛里闪烁着欣喜和复杂的光芒。
客厅里响起了他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声。
“嘿...帝师啊...”
第三百六十一章：矛盾
葬礼彻底结束的时候是晚上七点钟。
这个时间放在北疆，应该是下午。
有些清冷的葬礼即便是中午最热闹的那段时间，人也仍旧不多。
起灵，下葬，立碑，从头到尾透着一股子安静。
李天澜已经走了。
王圣宵，王逍遥以及李狂徒三人在这里待了一天的时间。
他们没进灵堂。
江上雨也没见他们。
始终保留着些许希望的王圣宵和王逍遥最终失望离开。
坐了一天时不时就要忍受那对叔侄嘲讽的李狂徒缓缓来到江山面前，问道：“江上雨在哪？”
佣人们在灵堂里收拾着。
忙碌了一天的江山坐在灵堂前的台阶上，抬头看着李狂徒，递给他一支香烟。
“小雨才刚刚下葬。”
江山抽着烟，慢吞吞的开口：“殿下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李狂徒神色不动。
江山沉默着，一直沉默着。
“带我去见他。”
李狂徒淡淡道，是命令的语气。
江山笑了起来，他夹着烟，看着李狂徒，轻声道：“何必呢...”
“中洲，议会，太子集团，李华成，李天澜...还有你。”
他的声音里透着压抑，语速愈发缓慢：“何必来为难我们呢？”
他在台阶上缓缓站起来，看着李狂徒，又看了看王圣宵和王逍遥离开的方向：“相比于北海王氏，殿下，难道你不觉得你现在的做法有失风度么？”
“我有疑惑，想要让江上雨帮我解惑，这难道不正常吗？”
李狂徒反问道。
“不正常。”
江山淡淡道：“这只是为难而已。很抱歉，他不能见你，不能，也不敢。”
“不敢？”
李狂徒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已经见了李天澜，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交易也已经达成，从现在开始，议会原本承诺给他的，权力，以及职责，都会被移交给李天澜，没人能改变这一点。”
江山说道：“起码我们做不到。
殿下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看起来这是属于他的筹码，可说白了，这从来都不是属于我们的东西。
他可以拿着这些去做交易。
跟你，跟北海王氏，跟东皇宫，但这需要有一个前提。
是议会允许的情况下，他才能去做交易。
这份筹码最后交给谁，你觉得是我们说了算的？我们能决定的，只是我们得到了什么，也仅仅是我们得到了什么。”
江山自嘲的笑了起来：“你们却一个个跑到了这里，请问有什么意义？说到底，只是为难我们罢了。”
“议会不会放弃我，不会放弃天都炼狱。”
李狂徒眼神里闪烁着刺眼的光芒，慢慢的开口道。
“我没说是议会。”
江山声音冷漠。
李狂徒抬起头，看着天边仍旧刺眼的阳光，好半晌，他才深深吸了口气。
“我明白了。”
他说道：“江上雨离开中洲，不是自愿？”
江山面无表情的沉默了一会，但平淡道：“他不会见你了，殿下，感谢你能来一趟，但是现在，请给我们自己一点时间，所以，请离开吧。”
庄园里吹过了一阵冷风。
北疆的初春仍旧森冷冰寒。
李狂徒的眉头下意识的皱了皱，他认真的看了一眼江山。
“我对他没有恶意
。”
李狂徒的身影缓缓消失，他的声音清晰的响了起来：“离开中洲，未必不是一个新的开始，祝他一切顺利，如果有合作的机会，让他联系我，他知道我的联系方式。”
他的身影在江山的面前扭曲成了一道由精神力量凝聚的剑气，剑气越来越淡，李狂徒最后一个离开了江家的庄园。
江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有恶意...
他的嘴角一点点的扬了起来，看着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慢吞吞走过来的一条德牧。
德牧在江山的脚边趴下，呜咽了一声。
江山蹲下去摸了摸这条庄园管家已经养了好几年的大狗狗头：“他说他没有恶意，你信么？”
德牧伸着舌头想要去/舔江山的手掌。
江山的手掌微微躲闪着。
德牧的狗头包括尾巴一起摇晃起来。
晚上八点钟。
彻底安静下来的江家庄园里，江山给所有佣人甚至管家都放了假，等到他们都离开庄园，自己才一个人默默走向江上雨的坟墓。
江上雨就葬在庄园的后方，没有进公墓，也没有选择进那个早就没什么联系的老家墓地。
孤零零的坟墓沐浴着橘黄色的夕阳，新立的墓碑安静的闪着光。
脸色苍白气息虚弱的江上雨呆呆的坐在坟头上，看着晚上八点钟的夕阳，沉默不语。
“李狂徒没有纠缠。”
江山说道：“走的还算干脆。”
江上雨回过神，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又多了个敌人，头疼。”
“他说他对你没有恶意，如果需要合作的话，尽管联系他。”
江山继续道。
“当然。”
江上雨点点头：“现阶段，我什么都没有，本身又不是特别好惹，他对我能有什么恶意？
现在虽然天都炼狱看上去也挺凄惨的，可只要他还在中洲，议会必然是要给他足够的支持的，如果他够老实的话，规则之内，李天澜也不是那么容易动他。”
他轻轻说着，突然笑了起来：“不过这不是李狂徒本身的性格，局面到了如今这一步，他不会甘心的，等中洲局面稳定下来，他必然要跟李天澜碰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在大选之后。”
江山听明白了江上雨的意思，眼神有些阴沉：“他把你当成...”
“当成是探路的小卒子了。”
江上雨接过话头：“我现在离开中洲，到大选之后，几个月的时间，无论怎么样，都应该是有明确的倾向了，星国，或者雪国，总有可以收留我的地方，我可以在那里经营自己的势力，扩展自己的人脉。
李狂徒盯上的，应该是这些，所以他现在对我不会有恶意，甚至会给我帮助，在我站稳脚跟之前，他只会支持我。
等到我稳定下来，大选应该也落幕了，这个时候，李狂徒应该差不多会试探李天澜，确定了李天澜不好惹，他也就该对付我了。
他盯上的，是我在海外即将建立的根基和渠道，他把我的一切都当成了是他自己的后路。
只要杀了我，暗中掌握我在海外建立的框架，那他就等于是有了后路，在跟李天澜斗起来也不会有什么顾忌，大不了也离开中洲，接管我的一切，只要不死，总有机会的。”
“这大概就是李狂徒了，实力手腕天赋都不差，但永远缺乏真正跟人拼命的勇气，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习惯性的留下后路。
他当年谋北海王氏也是如此，先是秘密成立了天都炼狱，想要做好完全准备，结果天都炼狱只是搭了个架子，北海联合昆
仑城就引爆了叛国案，李氏当时已经是穷途末路，李鸿河都等于是被他绑架了，只能将最后的一点力量注入天都炼狱，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李氏现在也不会是这个格局了。
而现在，他还是在给自己找后路，一直都是这样，他总觉得安全最重要，实际上机会才是最重要的。”
“你觉得他做的不对？”
江山挑了挑眉。
“不知道。
但如果是我的话...”
江上雨平静道：“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北海王氏团结到身边，集中所有力量再来一次联盟行动，李天澜重伤，机会难得，为什么不赌一把？事实上我已经准备这么做了，如果不是李华成的话...”
“如此豪赌，机会虽然小，但总好过拖下去，除了李天澜，现在谁也拖不起，黑暗世界一直不明白，他们一直不明白，给李天澜时间，就等于是自杀，现在赌一把，还能算是九死一生，给他时间，那就真的是十死无生了，如果是我...”
“如果是我...”
又一道声音从另一个方向响了起来，跟江上雨一模一样的声音。
“如果是我，我干脆什么都不想了，先去海外看看情况，默默等机会，有机会就利用一下，如果没什么机会...没有就没有了，只要能活着就好。”
江山和江上雨同时转头。
两人的视线中，另一个江上雨。
那个本应该死了埋在坟墓中的江上雨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气息也更加虚弱。
他有些吃力的走到江山面前，看着坐在坟墓上的自己，笑了起来：“呦，咱俩竟然想的不一样，这说明什么呢？是谁在口是心非？”
沉默。
两个江上雨同时沉默下来。
两个人思维方式完全一致，感受完全一致，对当前局势的看法也完全一致，他们本来是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有想的不一样的情况出现？
没有人口是心非。
他们嘴里说的不一样是因为...
矛盾。
江上雨本身就处在矛盾里。
在犹豫，在纠结，在迟疑。
“你甘心么？”
江上雨坐在坟墓上，静静的问自己。
“我已经废了啊...”
另一个江上雨靠在江山肩膀上：“我虽然这次没死，但根基全废，今后很难接触武道了，不甘心，又如何？”
“只要我实力还在，你总会恢复的。”
江上雨声音平静。
“有什么意义？等我恢复了，李天澜早就无敌了，不，他现在就无敌了。”
“我不服气，我想在跟他斗一次。”
“我躺平了，爱咋咋地吧，随便。”
“做个孬种，甘心么？”
“这是命运，能怎样？”
矛盾。
接连不断的矛盾。
沉默再一次笼罩了这座孤零零的坟墓。
晚上八点半。
北疆的天空迎来了夕阳，暮色将至。
江上雨看着天边的晚霞，轻声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有着整个中洲最长的白昼，但我却从来都没有见过真正的光明，真的能甘心么？”
江山身边，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江上雨搂住了自己父亲的肩膀，轻声道：“不甘心，那就继续跟李天澜玩玩？”
坟墓上的江上雨紧紧抿了抿嘴。
“当然，要继续玩玩。”
他低声道：“可是...玩不起了怎么办？”
第三百六十二章：叔侄
走出庄园的时候，王逍遥抬头看着仍旧悬在空中的太阳，下意识的摇摇头：“北疆这个时间，一时半会还真是难适应。”
这里有着中洲最长的白昼，春季的夜幕要到晚上九点才会降临，如果是盛夏，更是要到晚上十一点才会天黑，这种轻微的认知错乱，让在某些方面有点强迫症的王逍遥很难接受。
“你怎么来的？”
王逍遥看着王圣宵，随口问道。
“我有车。”
王圣宵随口说着，视线中已经开过来一辆洗的干净闪亮的黑色奔驰。
奔驰停在王圣宵面前。
一名看上去极为干练的青年打开车门下车，帮着王圣宵拉开了后排的车门。
王圣宵看了王逍遥一眼，嘴角扬起：“二叔怎么来的？”
王逍遥默默的看着面前的奔驰，突然觉得自己气场上就比王圣宵矮了一截，他的嘴角动了动，用看似平静实际上有点蛋疼的声音开口道：“我打车！”
相对于在全中洲任何首府城市和中等城市都有办事处的北海王氏来说，从帝兵山分裂出去的王逍遥完全没有半点底蕴，甚至如果不是因为王天纵出现了特殊情况的话，王逍遥背叛都不可能成功。
可是他这次来的是北疆。
是名义上属于太子集团的北疆。
王青雷加入太子集团之后，王逍遥目前也算是半个太子集团的人，他来到北疆参与江上雨的葬礼，竟然要打车。
这说明什么？
王圣宵想笑，但却下意识的先眯了眯眼睛。
这件事情表面很可笑，可背后的意味却有点非同寻常。
王圣宵相信，太子集团就算全体都是脑残，也不可能如此轻慢王逍遥。
王逍遥和王青雷之间的密切关系。
支持王逍遥所得的利润。
半个北海的象征性。
这一切都可以不谈，只是王逍遥本身，一个巅峰无敌境的高手，都足以让整个太子集团给予最大的尊重。
北疆，可是有七八个理事都是出身于太子集团的。
可王逍遥来北疆参加王圣宵的葬礼，竟然是打车来的？
正常情况下，就算有一两位理事亲自陪同王逍遥来都是正常的。
在结合今天江上雨葬礼上北疆各个部门没有一个人到场的情况，这说明什么？
江山不让各个部门派出代表来参加葬礼的情况下...
出身于太子集团的理事宁愿让王逍遥打车来，他们都不愿意过来？
换句话说，太子集团，已经失去了指挥北疆的资格。
哪怕只是接送这种小事上，江山的意志之下，都没人敢违背。
王圣宵深呼吸一口，道：“这里太偏僻了点，估计你是打不到车了，一起走。”
他坐进了奔驰后排。
王逍遥也跟着坐了进来。
车辆启动，驶向机场。
王圣宵敲了敲后排两人之间的扶手，缓缓道：“江山对北疆的掌控力度远远比所有人预料的还要强，你打车过来看起来只是一件小事，但背后含义非凡，消息传到太子集团，估计他们现在正在头疼吧？”
“不至于。”
王逍遥摇摇头：“太子集团对于北疆早就有心无力了，只不过之前没人知道而已，我们也是
加入了太子集团才知道的这一点，放弃北疆，已经是太子集团这几年的共识了。”
“放弃？”
江上雨笑了笑。
北疆的议长必然是要进入议会的，如今中洲各个行省有这种地位的，除了北疆，就只剩下南粤和吴越，接下来或许会有辽东，但起码现在，这样的地方只有三个。
而较真的话，北疆这个中洲最大行省的议长，论实际话语权，无论对内还是对外，都要在南粤和吴越议长之上。
因为这里需要稳定，而稳定，本身就需要一位足够强势，甚至一言九鼎的议长。
这里实在太过重要，任何一个集团，都不会舍得放弃这里。
“确切地说，是交易吧。”
王逍遥想了想：“北疆早就已经不受太子集团掌控了，只不过江山跟太子集团保持着默契而已，把手里这个不受控制的筹码交易给别人，换点别的东西，这是太子集团的打算。
原本我们是打算找你们交易的，坑你们一手，不过后来新集团崛起，局面变化太快，我们有了吴越，北疆就可以以一种甩卖的方式交易给新集团了。
所以这块地方，需要新集团来头疼才对，想从江山手里夺回话语权，这可一点都不容易。
江山也是个老狐狸，北疆又被他经营的铁桶一块，呵，从大局上看，江山的能力如何不好说。但只是经营一地，整个中洲也没几个人能跟他打擂台，具体到新集团目前的阵容的话，想要在这种局面下翻盘甚至把江山压下去，估计也只有吴正敏能做到，白清浅都差一点。
新集团目前决定的人选，大概率是周宇或者季安康，完全就是来给江山送人头的，想要他们站稳脚跟，那就要看看议会能给新集团多大的支持了。”
王圣宵眼神有些复杂。
王逍遥看着他，似笑非笑道：“怎么？你们还对北疆有想法？”
“有想法也没机会了。”
王圣宵声音平静。
“嗯。”
王逍遥声音平静的开口道：“最好把你心里那点心思收起来，不过江上雨离开中洲，你们确实也没机会了，不然我当时能跟大哥吵起来，现在我就敢大耳光抽你。”
王圣宵眼神微眯，没有说话。
对于北疆，北海王氏几年之前其实是很有想法的。
尤其是太子集团和江山的关系越来越微妙的时候。
王天纵当时甚至还召开过北海王氏的内部会议讨论过这个问题。
拉拢江山其实并不难。
江家完全靠他一个人撑着，没有底蕴，也没什么后劲，那时的他已经是无路可退，下场几乎可以预期，只要他退下来，那么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除非江家可以跟某一个大势力捆绑起来。
太子集团当时已经在他的选择之外。
除了太子集团，他能选的还有三个，最差的选择是昆仑城，昆仑城对此也是很迫切，所以那段时间，古寒山和江上雨走的很近。
最好的选择是学院派，但是李华成对于这件事并不是很上心。
中等的选择是东南集团。
当时江山和王天纵都有些心动了，拉拢的手段也非常直接。
帝兵山打算让王月瞳嫁过去，嫁给江上雨，如此一来，整个北疆，就成了江上雨迎娶王月瞳
的聘礼。
王月瞳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因为这件事情在讨论阶段就直接被王逍遥给否了。
当时的帝兵山高层内部会议上，当着七大持剑家族和北海王氏一些老人的面，当着王天纵的面，王逍遥直接掀了桌子。
他的意思很简单，而且是指着王天纵的鼻子说出来的。
他说王月瞳现在心思都在李天澜身上，凭什么要逼她交给江上雨？真要这么干也可以，只要月瞳点头，他没意见，但谁要是敢强迫他侄女答应，到时候别怪他手里的刀不认人。
王逍遥也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直接掀了桌子，更是对王天纵说出了那句你不把你女儿当女儿干脆过继给我，让她叫我爸。
当时场面闹的很大，王天纵差点就大耳光抽他。
过继什么的自然是气话。
可从小到大，王逍遥真的是把王月瞳当成亲闺女一样宝贝着，他几乎从来没有拒绝过自家侄女的任何要求。
包括王圣宵，同样也是如此。
王圣宵可以确定，王逍遥对他们兄妹的宠爱是发自内心，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当王逍遥背叛了帝兵山，并且给北海王氏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之后，王圣宵才更为痛心，也更加难以理解。
王圣宵心里烦闷，掏出香烟大口抽着，一支香烟抽了一半的时候，他突然道：“你说，月瞳如果知道你现在变成了这样，她会怎么想你？”
王圣宵一下子沉默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开口道：“我也一直在打探那丫头的消息，但是没有消息。”
“这是在转移话题么？”
王圣宵嘴角的笑意带着嘲讽的味道。
“随你怎么想。”
王逍遥淡淡道：“月瞳心思比你单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她。北海在你手里，在大哥手里，还是在我手里，没什么区别，只要她回来，她就是北海的公主。”
顿了顿，他笑道：“不，应该还是有区别的，起码我不会把我侄女当成筹码去跟别人联姻。祖宗的脸，都让你们丢光了。”
“当初也只是一个提议，并不成熟，而且月瞳跟着李天澜，我爸一直是反对的，她不会幸福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难道不是么？”
王圣宵皱了皱眉：“没人把月瞳当筹码，父亲当初也只是想让她离开李天澜而已。”
“说这个没意义了。”
王逍遥摆摆手，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道：“你会杀我的，对吧？”
“我会。”
王圣宵大口吸着烟，有些呛人的烟雾里，他看着王逍遥，眼神有些冷：“北海落到现在这种局面，二叔，您是要谢罪的。”
“我不会杀你。”
王逍遥看着窗外的阳光：“我是说，如果我赢了的话，我不会杀你，我会把你们囚禁起来，废掉你们的武道，好吃好喝养着，让你们看看，北海王氏只有在我手上，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你成功不了。”
王圣宵淡淡道。
“我已经在成功的路上了。”
王逍遥笑了起来：“北海王氏会更好的，如果连试一试的胆量都没有，那才是真正的失败。我会尽我所能，大不了一死而已。
圣宵，死，你觉得你二叔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