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秦家女人又回来了
二嫂家昨天来客人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来的人姓秦,是个女人。
刘项云说,这个人当年就是溯溪村人。
至于她为什么会回来,二嫂也没跟她说。
不过,这个姓秦的女人身上,似乎带着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时间的滚轴还要推回到五十多年前。
溯溪村。
食不果腹的日子把人们都逼成了恶鬼。
村里只剩下了十几户人家,有些人决定继续留在这里苟延残喘,有些人则选择背井离乡,外出谋食。
一户姓秦的人家,只住着四个女人,一个母亲独自拉扯着三个十几岁的女儿过活。
秦家男人好像是得痨病死的,他生前是个相师,据说他的卦还很准。
他死后被埋在了坟山上,村民们还经常看到秦家女人到坟山上探望亡夫。
1962年冬天,日子终于再也过不下去了,秦家女人就选择了逃荒。
那一天,女人锁上了那扇破旧的木门,带着三个孩子恋恋不舍地朝村口走去。
她的包袱里装着她的所有家当,几件破衣服,半斤高粱米。
她走的时候,心里揣着一个再简朴不过的梦想——活下去。
在离开村子的时候,她还最后往山上看了一眼,好像是在和坟山作最后的告别。
也或许,她是在和山上的那个人告别。
离开了河北,她们一路向北,逃到了东北的一个叫“头道沟”的小镇上。
那个时候,东北还是一片荒山,头道沟尚有很多未经开垦的荒地。
秦家女人就选定了一块还算丰腴的土地打算安家落户,这里四面环山,水草丰美。
虽说是镇,可是头道沟一共也就几十户人家,基本上都是逃荒来的,也没有什么原住民,因此,大家对彼此都很客气,因为谁都不是这里的主人,谁都是这里的客人。
这也是秦家女人最终选择定居在这里的原因。
一转眼就过去了十多年。
秦慕彩再也没离开过头道沟,她在这里安了家。
她是秦家最小的一个女儿。
她娘是在她结婚那年患心脏病去世的。
她的另外两个姐姐——秦慕北和秦慕离都嫁到了其他城市,从那之后,她们几乎就再没有往来了。
秦慕彩没上过学,没读过书,她来了头道沟以后,什么活都干过,小镇没建工厂的时候,她就靠洗衣服、做被褥赚钱,后来政府拨款在这里建起了公立的玻璃丝厂,她就成了一名光荣的无产阶级工人。
她每天早出晚归,没日没夜地干活,厂子里数她最年轻、最有干劲。
她的工作是在流水线上纺玻璃丝,纺成玻璃布以后,作为一种保温材料出厂。
秦慕彩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活有多辛苦,每天能吃饱饭就是一种极大的幸福。
后来,她的勤劳收到了回报,被提拔当上了厂里的一个小干部,工资也翻了几倍。
再后来,她就结婚成了家。
过后,凭借她的聪慧和勤奋,她当上了镇里烟草公司的会计,什么算数、识字之类的都是她自学的。
现在,她退休赋闲在家。
过去了大半辈子,她有了丈夫,有了女儿,有了孙女,有了一个大家庭。
可是最近,她的生活却不平静了。
就在几天前,夜里她听到有人在敲她家的窗户。
那声音很小,却一下一下的很有力,就好像是有个人用手指的关节在砸玻璃。
秦慕彩家住在九楼。
她问丈夫:“你听,是不是有人在敲咱家窗户啊?”
丈夫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说:“我咋没听见,你听岔了吧。”
丈夫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东北人,年轻的时候英姿飒爽,毕业于北京军官学校,毕业后就被分配到了东北家乡的农村做了乡长,后来政途一片坦荡,当上了头道沟的一把手,退休以后,他就在家里养鱼养鸟,过起了闲云野鹤般的生活,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可是毕竟当了半辈子的官,每每说起当年来,总不免有许多失落。
他是一个无产阶级战士,是**培养出来的坚决信奉**的士兵。
只要有人跟他提起神鬼之论,他就会挺起略微佝偻的胸脯,铿锵有力地说:“嗯,我跟你们讲啊,鬼神都是你们想出来的,都是不存在的,你们相信是因为你们的生活里有太多求之不得的东西,你们害怕是因为你们做了亏心事,科学发展到了今天,人们对世界、对宇宙的认识都在不断进步,难道你们还要甘愿被这种浮泛无根的理论所侵蚀吗?”
只要他一发言,就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秦慕彩从不与他顶嘴,因为她知道自己并不是这个老干部的对手。
第一天, 她虽然心有余悸,可是最终并没理会那个敲窗户的人。
她望了窗子一眼,若有所思地进卧室睡觉去了。
令她真正感到恐惧的是,从那之后,每天只要一过午夜十二点,敲窗户的声音就会定时响起,不慌不忙,一丝不乱。
秦慕彩又对丈夫说:“老姜,你听呐,绝对有人在敲窗户。”
这一次,老姜也听得一清二楚,他的底气瞬间少了很多,半犹豫着问:“会不会是楼上啊。”
秦慕彩说:“我听着不像啊”
老姜掀开了窗帘,左瞅瞅右看看,困惑地说:“这也没人啊,你看看,咱们家住九楼,这么高的楼层,哎,你不坐电梯都不好爬上来,怎么可能有人在外面敲咱家窗户啊。”
秦慕彩也凑到窗边,往外看了看,好像确确实实没什么人。
每次只要老姜撩起窗帘查看,那声音就会自动消失,四周立马归为一片平静。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窗户旁边躲着个淘气的小孩,一看见有人来了,便麻利地藏在了暗影里嘻嘻地笑。
他白天睡在空气里,一到晚上就抖擞了精神继续捣蛋。
老姜和秦慕彩都是他假想的玩伴,他们一拉上窗帘,他就跑出来敲窗,他们一拉开窗帘,他就缩回去捂住了嘴努力不让自己出声。
日复一日,敲窗户声从来没有断过。
秦慕彩不顾老姜的反对,找来了三年未见的女儿姜梓洋,她嫁给了外市的一个企业家,生活过得一直很富足,还生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如今也已经上了大学,可谓是人生赢家了。
dian hua里,姜梓洋的语气很轻蔑:“妈,我都多大了,你还讲鬼故事吓我,你真以为我会信啊。”
秦慕彩急了:“你说啥呢,我是你妈,连我的话你都不信了!”
姜梓洋哼了一声:“妈,那你让我怎么办?回去给你捉鬼去?”
秦慕彩憋了半天,最后只吼了一句:“你快给我回来。”
姜梓洋在两天后回了家。
老姜头背着手、拉着长音说:“你这个丫头,怎么过年不回来,现在倒回来了,难不成来分遗产了?”
姜梓洋听出了父亲的火气,马上赔上笑脸:“爸,你瞧,你女儿我不是忙嘛,今年小枝就大学毕业了,我和他爸还要忙活她找工作的事儿,我也不容易啊。”
小枝是姜梓洋的女儿。
秦慕彩端出了一个五彩缤纷的果盘,斜着眼埋怨老姜:“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就这个态度,下次看谁还回来看你!”
姜梓洋顺手用牙签插起一块苹果,送到了嘴里。
“妈,你别忙了,下次你要是再想我了,别编那些乱七八糟的借口了,谁信啊。”
秦慕彩的脸色一变:“你不信妈说的?”
“什么意思?咱家别是真闹鬼了吧?”姜梓洋觉察出了母亲语气里的不对。
“这都多少天了,一到晚上,客厅里就有敲窗户的声,我和你爸一宿一宿地盯着,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原因,你说是为啥呀。”
“今晚也会有吗?”
“等着吧,十二点。”
三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面对着一台黑乎乎的电视机,一直无语。
电视机后头,就是那扇落地窗,窗户上正拉着厚重的黑红色窗帘。
窗户静静的,窗帘也静静的,无声无息。
客厅里那个老式时钟的秒针狠命向前跑着,可无奈尾巴总被一只手拽着,怎么都逃不脱。
它陷入了一个无休无止的循环之中。
秒针一圈一圈地转,就像人生一圈一圈深深浅浅的年轮。
秦慕彩之所以信鬼,是因为她在很久以前就见过。
活到六十多岁,与其说她见过太多了,不如说她没见过的太少了。
午夜十二点,敲窗声准时响了起来。
秦慕彩打了个冷战,转过头,问坐在身边的女儿:“梓洋,你听到了吗?”
姜梓洋的眼珠差点要瞪出了眼眶,她一脸的惊恐,半张着嘴,直愣愣地看着母亲,一个字都说不出。
和之前一样,当老姜把窗帘猛地撩开的时候,那个声音又戛然而止了。
“妈,您不是有个会算命的姐姐吗?你把她找来给咱看看吧。”姜梓洋的上下牙哒哒哒地碰撞着,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无比诡异。
“行么,老姜?”秦慕彩转身问丈夫。
老姜没吱声。
“你爸同意了,我这就联系我二姐。”
之前说了,秦慕彩的二姐叫秦慕离,她算是三姐妹中唯一一个子承父业的人,也就是说,只有她,懂相术。
更准确地说,只有她们家现在以算卦为生,以八卦风水为业。
早年间,她嫁给了一个相师,女儿和孙女也都走上了这条路。
过了许多年,秦慕彩终于又见到了二姐。
第三十章 帘中人
秦慕离到的时候,风尘仆仆,一身的江湖气。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虽然已经是个老太婆了,可是她的身子骨依然很硬朗。
她刚一进门,就扯着大嗓门嚷嚷着:“你们家这格局可不对啊,哪哪都别扭。”
秦慕彩招呼她坐下,说:“二姐,我叫你来可不是为这事。”
秦慕离就爽朗地大笑了起来:“这不是顺道的事儿吗,我帮你看看,不收钱,对了,妹子,你们家是出啥事了来着?”
秦慕彩说:“就是半夜有敲窗户声,你别说,我这事啊还真就得找你,哎,你没带你孙女来啊?我都还没见过呢。”
秦慕离说:“她上大学呢,这不,也是毕业了正找工作呢,我都好几年没见过她了。”
秦慕彩看了看客厅里的钟,时针正好指向晚八点,她小声说:“现在还早,那声音啊得半夜十二点才能响起来呢。”
“你跟我说说,是什么声音。”
“dian hua里不是说了吗,就好像有个人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窗户,那声音不大不小,要是在白天,估计还不一定能听得见哩。”
“一到半夜就有?”
“嗯,只要到了十二点,一准儿就响。”
“你们就没拉开窗帘看看到底是啥作怪?”
“看了呀,可是外面乌漆抹黑的,连个影都没有啊。”
“那声音会响一晚上吗?”
“不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它自己就停了。”
老姜一直板着脸在沙发的一角坐着。
秦慕离笑道:“哎,老姜,你不是不信这一套吗,怎么,我三妹叫我过来你就同意啦?”
老姜还是拉长着脸,挺直腰板,一副老干部的做派。
他想了想,说:“我是不信,可我哪能管得了这个老太太啊,她非要让你来,我能有什么办法?啊,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们呐,就瞎折腾去吧,我去睡觉了。”
说着,他就站起身,准备进屋。
秦慕彩扭过头:“你这话说得不对啊,老姜头,不是你先说要找人来看看的嘛,怎么都成我瞎折腾了?那让我二姐回去?说不定啊,那个声音就是鬼差来通知你的,搞不好哪天没声了你的命就让鬼差给勾走啦。”
老姜头也没回,只是不满地哼了一声,便转身进了卧室。
“他就那样,别管他。”秦慕彩说。
秦慕离笑了笑,说:“我知道,你们结婚的时候妈就反对,什么军官啊,就那么丁点本事,要是换成别人,混个几十年早从乡长干上县委书记了,还至于退休了连个搭理他的人都没有,他也就是能说,我记得那会,人家都老老实实地挨批斗,就这个老姜哎,你说他到底是胆小还是胆肥,愣是跟人家吵吵,结果跟人家辩论了三天三夜,居然还真没斗他,你还别说,这大小也算是个本事。”
许多年不见,两姐妹互相之间生疏了许多,聊起来的都是久远的往事了。
秦慕彩问:“二姐,你这些年过得挺好啊?”
秦慕离把一条腿搬到了沙发上,半靠半倚着说:“好啥呀,就那样呗,孩子都有自己的生活,咱们自食其力,别给他们添乱就得。”
“你还在给人算命?”
“是啊,不然靠啥挣钱!”
“咱爸留下来的那些东西真管用?”
“你可不知道,咱爸的宝贝可多着呢,当时咱们以为都是破铜烂铁和一沓子废纸,那是因为咱们都不懂行啊!你忘了,那时候种地买种子,要不是我拦着咱妈就都给卖了,那就可惜了喽。”
“你都研究透了?”
“**不离十!我跟你说,我当了这么多年的相士,一开始确实是半忽悠半给算,可是后来啊,我就摸出门道了,不是忽悠你,我现在可算的老准了,那在全省可都出了名了!嘿,你可别忘了,我们家那老头,那可是正了八经的阴阳先生,抓鬼除妖什么事都能干!”
秦慕彩回忆了片刻,说:“老何不是没了吗?”
“是啊,没了,早没了。”
“你就没再找?”
“没有,一脸褶子,都快入土的人了,找什么找!”
秦慕彩就没话说了。
可不,当年的黄花大闺女,如今也成了两鬓斑白的行将就木之人了。
“那你闺女也是干这个的?”
“她不愿意学这个,没让她干,可多多少少也会一点儿,毕竟耳濡目染嘛!不过我那个小孙女可厉害了,刚会爬就老要去抓驱魔铃,叮铃铃叮铃铃的一晃就是一整天,天生干这个的料。”
“现在的年轻人,谁还爱干这个啊?”
“起初我没想让她干,可是她自己乐意学啊,给她姥爷可乐坏了,孩子上小学那时候,天天教她这教她那,这家伙,还没多大呢,她就成了个小神婆,还给人看相挣钱呢!后来她姥爷没了,那是她十岁左右的事儿吧,她就跟着她妈搬到去外地读书去了。”
“那现在呢?”
“今年她不是大学毕业嘛,也不知道现在找了个什么工作,她妈没跟我说,咱们年纪大了,关心关心就得,老去问多给人添麻烦。”
两个人正说着,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清脆的敲窗声。
秦慕彩刚要说什么,秦慕离就比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示意她别动。
卧室里,悄无声息地探出了一个没了毛光秃秃的圆脑袋。
那个圆脑袋也屏气凝神、关注着那个诡异的声响。
秦慕离挪动着沉重的步子,靠近了那扇窗。
窗帘半拉着,外面黑乎乎一片,只反射出了三个人惶恐的脸。
秦慕彩一下就到了那个寸草不生的脑袋瓜,朝后低声喊了一句:“老姜,你不是说不关心吗,怎么这会儿反倒出来了?”
老姜皱着个眉,睁着两只铜铃般的眼睛,没吭声。
秦慕离里那扇窗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只差两步就到窗沿了。
她忽然愣住了。
秦慕彩见她慢慢转过了头,用嘶哑的嗓音招呼她说:“三妹啊,你们都听错了。”
秦慕彩和老姜头都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知道她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姜开口了:“你说啥?”
当当当——当当当——
话音刚落,敲窗声就回应了他。
秦慕彩轻轻撩起了窗帘,摆了摆手,让两个人都走过来看。
犹豫了一阵,秦慕彩就缓缓站起了身,将信将疑地朝窗户挪过去。
当当当——
每走一步,敲窗声就大了一点儿。
当当当——
每走一步,敲窗声就大了一点儿。
当当当——
秦慕彩的全身完全倒映在了那块等身高的玻璃上。
“你往外看。”秦慕离说。
“外面有东西?”秦慕彩没敢看。
“你朝外面看一眼就知道了。”
老姜也走了过来,和秦慕彩一齐猫着腰把脸贴在玻璃上朝窗外望去。
远处有几盏昏黄的路灯,路灯夹着一条没头没尾的公路,公路旁是两排黑乎乎的高楼,有的楼层亮着灯,有的楼层黑着灯,参差交错。
似乎并没什么异常。
“有东西吗?”秦慕离问。
“没有啊……”秦慕彩慢腾腾地回答道。
突然,“刷拉”一声,秦慕离猛地拉开了那遮着的半扇窗帘,老姜被吓得周身剧烈抖了一下。
和之前一样,敲窗声又偃旗息鼓了。
“你们知道为啥每次你们往外看却什么都看不到吗?”秦慕离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幽幽地响了起来。
“为什么?”秦慕彩焦急地等着da an。
“因为敲窗户的那个东西并不在外面,而是在里面。”秦慕离的脸色渐渐变得很苍白。
“什么……什么意思?”秦慕彩哆嗦着问。
“它就在你的屋子里!”
“怎么可能?我可什么都没看见啊!”
“第二个问题,你知道为啥每次只要你们一拉开窗帘声音就会消失不见了吗?”
“为啥?”
“那是因为……唉,你们自己看吧。”
说着,秦慕离高高地掀起了窗帘,这一刻,秦慕彩清清楚楚地看到,靠窗一侧的窗帘上分明印着一个张牙舞爪的黑色人影!
“这是……”秦慕彩的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这回明白了吧,你们拉上窗帘的时候,这个东西就能贴近窗户,当你们拉开的时候,它就被卷到了窗帘里面,自然也就碰不到窗户了,那敲窗声也就消失了。”秦慕离说。
“那这东西究竟是个啥啊?”老姜在秦慕彩身后歪着脑袋问,看得出,这个只信奉马克思主义的老乡长也被吓到了。
秦慕离叹了口气,道:“我也看不出来。”
当晚,窗帘就被扯了下来,塞到了阁楼上的xiang zi里。
这一夜,果然过得风平浪静。
第二天一早,秦慕离就提议:“咱们把它烧了吧,留着总归是个祸患。”
秦慕彩却犹豫了,她守着xiang zi半天都没说话。
“不能烧。”她的态度很强硬。
“为什么不能烧?你也看到了,这东西可会作怪!”秦慕离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二姐,这可是爸留下来的物件啊!”
听她这么一说,秦慕离的眼睛一亮,好像家里之前是有这么个窗帘。
但是,那个时候窗帘上就印着这个人形吗?
她想不起来了。
想想父亲之前是做哪行的,秦慕离似乎有了点儿头绪。
“那就先不烧,容我琢磨琢磨,说不定能发现什么以前咱们不知道的秘密。”
第三十一章 帘中人(2)
秦慕离在mei mei家住下了,夜里,她恍恍惚惚中做了个梦,那个梦似乎跟帘中人敲窗事件有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好像是一个落叶的深秋,雨滴叮叮咚咚地敲击着屋檐,四下里都很宁静。
大概七八岁的秦慕离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父亲的跟前,父亲的脸很模糊,好像遮着个雨帘,雨落到地上,溅起了一团明灭相接的雾气。
父亲正叼着一个大烟袋,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他们都坐在自家那老屋的房檐下,静静地看着幕布般倾泻而下的雨水,秦慕离的心中无比祥和、十分舒畅。
这一刻,她仿佛觉得雨声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它清洗了灵魂、涤荡了眼眸、让所有的愁事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雨帘记录着时间的流淌,揣摩着万事万物的情感。
父亲说话了。
他说:“小离,爹最近遇到了一个麻烦,可能会连累到你们。”
年幼的秦慕离抬起懵懂无知的一双大眼睛,不停地眨吧,她问:“爹,怎么了?”
父亲说:“爹干了件伤天害理的错事。”
秦慕离问:“什么事儿啊?”
父亲咳嗽了一声,说:“爹给你讲个故事吧。”
秦慕离就安静地听。
“邻村有个农民,有一次,他种完田回家,天已经彻底黑了,他一个人扛着锄头走在路上,心里战战兢兢的,总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可是他每次转过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他害怕极了,疯跑了起来,一溜烟就跑回了家。
回去以后,他媳妇问他,你这是怎么了呀?他就把刚才的境遇一五一十地给他媳妇讲了一遍,结果当天晚上就出了事。”
秦慕离问:“出什么事了?”
父亲说:“他家小孩中邪了。”
“什么叫中邪?”
“就是被不好的东西给缠了,那天晚上他们家的小孩一直哭闹不止,怎么哄都无济于事,没有办法,只好请来了郎中给看,可谁知,郎中才一进屋,他居然哭的更凶了,还一把抓起了榔头就往郎中头上砸,当时,郎中的脑袋就开了花,顿时鲜血四溅,可把农民一家给吓坏了。”
“那个小孩多大啊?”
“他和你差不多大。”
“那他怎么拿得起那么重的东西呢?小离都拿不动。”
“因为他那个时候已经不是他了,还记得我说那个农民回去的路上一直觉得有东西在跟着他吗?”
秦慕离点了点头。
“就是那个人搞的鬼,他和那个农民有仇,于是他就给农民的孩子下了咒。”
“那是真的有人跟他回家了?那他和农民是什么仇啊?”
“那个人是个相师,平时给人看相卜卦,村里的人都很信奉他,只有这个农民,四处造谣,说相师是个江湖骗子,骗神骗鬼,自己却靠骗来的钱过上了好日子,他劝十里八乡都不要去找相师算卦,相师起初并没在意,可是时间久了,传言不胫而走,人们都说这个相师是个骗子,有一天居然还有人半夜翻栅栏把相师家的树都给砍了。”
秦慕离看着自家那可棵折断了的李子树,眼睛里渗出了泪。
“那个人可真坏!”她说。
父亲接着说:“相师的女儿也是这么说的,所以相师决定给农民点儿颜色瞧瞧。那天,他趁着夜色一路尾随农民去了他家,他家里有一个小女儿,十分可爱,相师思来想去,决定报复在他女儿的身上,这样一方面可以一解自己的心头之恨,另一方面也能让农民见识一下自己的真实本事,他下的咒,只有他自己能解。”
秦慕离问:“那个农民去找他了?”
父亲说:“去了,就在他寻遍能找到的所有大夫以后,他终于妥协了,来找那个相师出主意。相师见他来了,不禁喜上眉梢,硬气起来,他告诉农民,他的女儿是因为中邪了才会一直不吃不喝、哭闹不止,只有他有办法救他女儿,农民便花了重金求他施法,结果,相师刚刚下了一道符咒,那个小女孩就止住了哭,开始不住地抽噎,相师得意极了,随即让农民把女儿抱回去,说不出三天,女孩的病准好。”
秦慕离问:“女孩的病好了吗?”
父亲说:“好了。”
秦慕离说:“那不是就没事了吗,这样所有人又会都信相师的话了,不会说他是骗子了。”
父亲叹了口气,愁眉不展地说:“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啊。”
秦慕离满眼疑惑地看着父亲。
过了很久,他才幽幽地说了一句:“她死了。”
这三个字穿过重重雨帘,听起来若有似无,一溜烟就消隐在了湿漉漉的空气里。
秦慕离不解道:“为什么啊?相师不是给小女孩治好了吗?”
父亲说:“是啊,回去的第二天,小女孩就不哭了,人们都以为她的病在转好,其实那只是回光返照,三天过后,小女孩就咽气了。要怪就怪那个相师,当时他只一心想着让农民难堪,为着显示自己的本领,在给小女孩施咒的时候一不留神出了错,结果没救到她反而害了她。”
秦慕离问:“那农民应该特别伤心吧?”
父亲说:“他扬言要找相师拼命,相师没办法,就又下了个咒,把农民也给害死了,又过了几天,农民的媳妇也得病去世了。”
秦慕离憋着嘴望着父亲:“他们一家人都死了?”
父亲无奈地说:“是啊,都死了。”
秦慕离说:“这家人真可怜。”
父亲说:“没过一年,他的报应就来了,那个农民化作了厉鬼来找他一家人报仇了。”
“爹,你说的这个故事,不会是真的吧?”
父亲的目光好像穿过雨帘望了很远很远,一直望到了另一个世界,他收起了烟袋,眼神里满是哀伤:“小离,都是爹的错,爹自己做的孽应该自己还。”
“那……那个相师是爹吗?”
父亲抚摸着秦慕离的小脑瓜,苦笑道:“小离,爹错了,爹真的好后悔,可是现在……”
“那个农民来找咱们报仇了?”
“来了,你看见咱们家的窗帘了吗?”
“窗帘?”
“对啊,爹也是最近才注意到的,你娘最近在洗它的时候,发现那上面渐渐出现了一片污渍,怎么搓都搓不掉,你娘哪儿知道那是什么啊。”
“是什么?”
“是那个厉鬼的魂!”
秦慕离的身后一阵阴风刮过,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父亲接着说:“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个污点一天天地扩散开,现在已经模模糊糊地呈现出半个人形了,不消半月,估计那个厉鬼就会完全显形来找咱们索命了。”
“可是他怎么会钻进咱们家的窗帘里呢?”
“因为我这里到处都是法器,它是一个幽魂,没有办法直接进来,只能将身形寄托在一个东西上,化为实体,才能伺机动手。”
正说着,风将窗帘高高地扬了起来,刮到了秦慕离的头顶,秦慕离慌忙站起来,呆呆地伫立在原地,目光紧紧锁在了那呼啦啦飘荡的窗帘上。
那上面,就好像有一个黑色的人在肆意飞舞。
刚刚碰到她头的,是那个人的一只脚。
父亲急急地把秦慕离搂在了怀里,冲着窗帘大喊道:“你真的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
秦慕离忽悠一下从梦里醒了过来。
她的魂还是悬在那片迷雾之中,没有回归到躯体。
她使劲摇晃着脑袋,终于反应过来,刚才是在做梦。
对了,她在梦里看到了过世多年的爹。
不对,那不是个梦!是往事重现!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
厨房传来了剁肉的声音。
秦慕离走进厨房,看到mei mei正在做饭。
“小彩,我知道那个窗帘上的黑影是谁了。”她的腿还在不住地哆嗦。
秦慕彩回过头:“谁啊?”
“咱爹当年造的孽。”
秦慕彩“嘭”的一下撂下了菜刀,问:“二姐,你胡说什么呀?”
“我都想起来了,窗帘里面那是个人,不,不对,那是个厉鬼!”
老姜刚从屋里走出来,他只听到了后面几个字,心狠狠地一揪:“他二姐,你可别信口胡说!”
秦慕离就把那久远的往事又给两人讲了一遍。
“这么说,这窗帘里真的住着个鬼?”秦慕彩问。
“没错。”秦慕离回答。
老姜埋怨道:“嘿,咱家又不是没有窗帘,你非得挂出这么个东西,出事了吧!”
秦慕彩也一脸的不快:“我不是给洗了吗,啊?你整天也不办正事,上次跟你说再买个窗帘换着挂,你楞是不听,我这不是从阁楼里翻出来就想着先用两天呗,你倒怪起我来了,你这个老头,你什么都怨我!”
老姜背着手,依旧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就回了屋。
“你是刚把窗帘翻出来的?”秦慕离问。
“是啊,之前一直放在阁楼上。”
“那趁着这鬼没出来作乱,咱们趁早把这窗帘给烧了吧!”
秦慕彩点了点头。
可秦慕离刚要去拿窗帘,秦慕彩却一把抓住了她:“如果烧了它就没事了,那爹当年怎么没烧呢?这窗帘又怎么会一直保留到现在呢?”
第三十二章 帘中人(3)
阁楼上放着那一团鬼窗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三个人都不知道拿它怎么办才好。
老姜已经絮絮叨叨了一整天,秦慕彩连理都懒得理他。
最后,还是秦慕离一拍桌子:“管他呢,烧就烧了,我捉了一辈子鬼了还怕这个东西出来作乱!”
“二姐,你可得想清楚了,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儿咱们可真对付不了啊。”秦慕彩还是犹犹豫豫的,不敢下决断。
“说不定啊,咱爹就是出于自责才没烧窗帘,你想啊,这个鬼他依附在窗帘上潜进咱们家虽说是要干坏事,可是他的死就是咱爹给害的,咱爹心肠又软,哪能忍心让这个鬼魂飞魄散呢!你听我的,烧了它,一准就没事儿了!”
“二姐,可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你们就是想多了,我跟你说,我活这么大岁数了,还没见过邪风歪气真能兴风作浪的,听姐的,现在就烧,你找个铜盆去,我去拿窗帘。”
秦慕彩拗不过她,只好慢腾腾地去翻铜盆了。
老姜站在一旁,冷着脸道:“老了老了,倒开始装神弄鬼了,真是有什么样的爹就能生出什么样的女儿。”
秦慕彩白了他一眼,没搭腔。
她心里清楚,老姜对于这个窗帘还是有三分惧惮的,只不过碍于面子装才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谁让他当了一辈子干部呢。
秦慕离把窗帘从阁楼上拿下来的时候,铜盆已然端端正正地摆在了客厅的正中央。
老姜在厨房里皱着眉头看着两个人在忙忙活活。
依照秦慕离的要求,铜盆朝向正南,客厅里的东西都清扫一空,只留下一张四角方桌放在铜盆正前面,桌上摆成了一个祭台,两侧放着木剑铜锣,中间燃了三炷香。
秦慕离在铜盆里撒了一把黄符,然后走到祭台前,闭着眼开始掐诀念咒。
至于她嘟嘟囔囔地说了些什么,秦慕彩一个字都没听懂。
突然,她两手一挥,大喊了一声:“拿窗帘!”
秦慕彩就哆哆嗦嗦地递上了那张沉重无比的旧窗帘。
秦慕离将窗帘抖了两抖,平铺开来,一只手指蘸了滴清水在上面画了个什么符,随后就要往火盆里扔。
忽然,她怔住了。
窗帘呼啦一下掉到了地上,飞扬起一片尘土,黄符的灰屑纷飞翻腾、火星四溅,房间里顿时飘散开一阵呛人的焦糊味道。
“二姐,怎么了啊?”秦慕彩捂着口鼻焦急地问。
“不对!”秦慕离说。
“哪儿不对啊?”
“你快看窗帘,那上面的人呢?”
秦慕彩立马蹲下身翻来翻去地找那个黑色的人影,可是什么都没找到。
原本印着人形的那块粗布上,只剩下了淡淡的一抹灰色。
“二姐,咋没有了呀?”秦慕彩疑惑地问。
“完了,完了,那鬼……跑了。”秦慕离瘫倒在地、冷汗直流。
“什么意思啊?跑了?跑哪儿去了,二姐,现在可怎么办呐?”秦慕彩的脑袋轰隆一声响,不知所措。
老姜从厨房弓着腰走了出来:“我那个时候就说,你们家的破烂别往咱家里头拿,要早扔了哪还有现在这档子事儿啊!现在好了,带回来个鬼,哼。”
他抻长脖子瞅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窗帘,又哼哼唧唧地进了屋。
“二姐,你倒是说话啊,这……这可怎么办才好啊?”秦慕彩急出了一头汗。
秦慕离干愣了半天,才说:“你容我想想。”
窗户哐当一声被什么东西给推开了,夏末初秋,空气里参杂着户一股干燥的草灰味儿。
一只瓢虫扑棱着翅膀落到了四角方桌上,又扑楞楞地飞回了窗边。
四下连一丝风都没有,可秦慕彩却觉得浑身发冷,好像被人从头到脚地泼了一盆冰水。
外面似乎有人在一锹一锹地铲着土,铁锹和泥土摩擦的声音顺着窗户溜进了秦慕彩的耳朵。
那声音就像是有人在挖坑埋尸。
这个屋子瞬间变得诡谲异常。
现在,屋子里多出了一个人,可是任谁都看不见他。
没有人知道他下一步将要干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
这就好比你明知家里进了贼,他此刻正举着一把明晃晃的kan dao在你身后抵住了你的脊梁骨,你却还在东张西望地探听他的位置。
秦慕离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扶着地慢慢爬起来。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说。
老姜和秦慕彩都一齐期待地望着她。
“之前我就遇到过一桩这样的事儿,只不过,那不是窗帘,而是一张老zhao pian。”
“什么老zhao pian?”秦慕彩问。
“许多年以前,有个人拿着一张zhao pian来找我,zhao pian上只有一个老房子,看起来应该是民国年间的旧房了。他说,本来zhao pian上还有一个人,那人是他的祖爷爷,有一天他偶然把zhao pian翻出来一看,却发现那上面只剩下老屋,祖爷爷不见了。
之后,他的身边就发生了很多离奇的事,譬如,家里的冰箱门会自己开关,房间里的电灯经常会无缘无故地坏掉,晚上睡觉的时候一闭上眼就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看,诸如此类的,连他的时运都持续走低,什么工作啊家庭啊都出现了各种不顺,他怀疑是zhao pian上的祖爷爷下来作的怪。
我当时想了很多办法,最后我和我们家那口子想了个办法,事情便就此平息了。”
秦慕彩问:“你们用了什么方法啊?”
秦慕离沉吟了片刻说:“我们做法把那个折腾人的老爷子又抓回zhao pian上去,然后一把火给烧了。”
秦慕彩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也就是说,要把这个鬼再抓回到窗帘上?”
“不是,这个鬼和我上次遇到的又不一样,那个老爷子他本来就是zhao pian上的人,它不是鬼也不是灵,说白了是个不存在的幻象,只不过这个幻象受到了什么未知力量的影响得以从zhao pian上出来了;而这个鬼它是个实实在在的鬼,窗帘不过是他的暂时栖息之处,要捉它就不能再用这个普通的窗帘了,得用法器。”
秦慕彩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法器?”
“你别急,这样,我先回去把咱爸留下来的东西都查看一遍,说不定就有办法了。”
当天下午,秦慕离就收拾了东西坐上了回去的火车。
秦慕彩一脸担忧地望着火车渐行渐远,她的魂仿佛也跟着那响亮的汽笛声走远了。
秦慕彩不敢再回家睡了。
她一进门,就觉得屋子里有个看不见的人在飘来飘去,想尽把法要吓死自己。
那个鬼,要来找她报仇了。
没想到老了老了,却摊上这么件稀奇古怪的事儿。
老姜嘴上虽说不怕,可秦慕彩看得出,他心里比谁都胆怯。
就在二姐走的第二天,老姜在自己屋子里就老是不自觉地往身后看,一会儿就要转过头看看,问他看什么他却随手拿起一张报纸,装模做样地说:“这沙发坐得真不舒服,老伴你看,都被坐都塌了,唉,人老了,沙发也老喽。”
果不其然,那天晚上秦慕彩就察觉到了诸多异样。
晚上,她提着布袋子上街买菜,遇到了三条狗,三条狗都像见鬼了似的朝她一通狂吠。
她跟老姜说了这件事,老姜终于绷不住了,说:“你那个神叨叨的二姐啥时候回来啊?这破事的源头是她,她别真的一走了之了啊,你去给她打个dian hua问问。”
秦慕彩刚要拿起话筒,dian hua居然自己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是二姐。
在dian hua里,她说,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这就要往回赶。
还没来得及细问,秦慕离就挂断了dian hua。
睡觉的时候,秦慕彩把卧室里的窗帘来来回回地翻了个遍,确认没有什么异常,才躺回到床上。
她觉得这一天腰酸背痛的,哪哪都疼。
算了算,二姐如果坐今晚的车,那明天中午就应该到了。
她所说的解决之法又是什么呢?
秦慕离拎着大包小包的敲响了她家的门。
“二姐,你这是拿的什么呀?”秦慕彩问。
“法器。”
“咱爹留下的?”
“对!都是咱爹留下的,你知道昨晚我还发现什么了吗?”
“什么啊?”
“这本《纳甲筮法》。”
说着,秦慕离就亮出了一个古旧的本子,纸张都已经泛黄了,只要轻轻一碰书就嘎巴嘎巴地作响,宛若一个年迈老人脆弱的骨骼。
“那把这鬼捉住的办法有了吗?”
“其实,咱们都想错了,这窗帘里的并不是个厉鬼,因此咱爹才没把窗帘给一把火烧了。”
“二姐,你说清楚点儿。”
“窗帘里的不是那个男人,而是那个死去小女孩!你想想看,那个黑色的人形,压根就不是个大人的身形,分明是个孩子的啊!”
秦慕彩像木桩似的呆楞着,显然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说法给惊到了。
秦慕离接着说:“咱爹其实早年间在这个本子里都记了,只不过我一直没读懂这些话的意思,现在想想,突然就明白了,那个时候,小女孩是中了诅咒横死的,魂魄难以超生,能去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失魂间,可是传闻只要去了那里就彻底没了投胎的机会,因此她才避开鬼差,偷偷进到了咱家的窗帘里,希望咱爹能救救她。”
顿了顿,她又说:“爹在这本《纳甲筮法》的最后一页上糊了一张纸,那面写了事情的原委,当时爹答应她,帮她想投胎转世为人的办法,所以先让她暂时寄居在窗帘之内,一找到方法就立刻帮她超度。”
秦慕彩问:“那现在呢?她已经不再窗帘里了呀?”
秦慕离摇了摇头:“估计是被鬼差发现了,引到失魂间去了吧。”
秦慕彩低下了头,叹口气道:“最可怜的就是这个孩子了。”
“妹子,咱爹的秘密远不止这一点。”
“什么秘密?”
“他不是死了被藏到坟山上了,而是自己主动上的坟山,藏起来了。”
“你是说……”
“你想想,人家都是清明十五才去给亲人烧香,可当年咱妈不是一有空就上坟山去祭拜嘛,这合理么?”
“那咱爹现在还活着?”
“不好说。”
“那现在怎么办?”
“我打算让我那孙女去一趟溯溪村查查。”
“哦,对了,听说你孙女也跟你们学了相术了?”
“是啊,不过她现在可没干这一行。”
秦慕彩努力想了想,说:“哎,二姐,你孙女她叫什么来着?什么怡?”
秦慕离把那本书朝她怀里一扔,愤愤地说:“你行啊,连我孙女叫啥都不知道了,她叫贺子怡!”
第三十三章 贺子怡才是始作俑者?
纳甲筮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是古代流传下来的占卜之法,属于干支占法的基础理论,借八宫六十四卦可算婚姻、家庭、工作、钱财,当然了,还有命数。
贺子怡在拿到这本书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泛黄的扉页上用毛笔工工整整写下的一行字——唯天地不敢欺。
秦慕离把它交到了贺子怡的手里,为的不是让她钻研占卜之法,而是让她根据这本书里的信息所指找寻秦华下落。
毕竟秦华是她的曾祖父。
贺子怡先是把书前后仔细翻看了一遍,发现曾祖父在书里记载的尽是心得经历,在那个纸张缺乏的年代,他大抵是把这本书当作日记本了。
书并不厚,一共不过寥寥几十页,秦华所记下的多是琐事,比较令人瞩目的是这么几段话。
1947年八月八日
广播里说,刘邓大军强渡黄河取胜了,昨天大军已经开始千里挺进大别山的壮举,相信中国人民的胜利解放就在眼前。
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解放战争胜利的那一刻。
我的家人们都不知道,窗帘里的那个人影是什么,只有我最清楚,那是我犯下的恶果,我把一个无辜的女孩给害死了,现在有人要来找我偿命了,可是我又不能告诉他们。
1947年11月11日
今天我和她对话了,她很善良,一心只是想找我求救,没有恶意,我必须想办法帮她,可是对此我竟然无能为力,我真的很懊恼。
194八年10月9日
我终于找到了一个修仙之法,既可超度罪大恶极的亡灵,又能挽救我所犯下的过错,我对她说,一定要等我解救她。
1953年4月29日
今年是农历癸巳年,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四zhou nian,听广播里说,**颁布了一个什么农业生产互助合作的决定,估计好日子就快来了,等生活变好了,我就能放心进山修行了,希望能早些弥补我这些年的罪过。
195八年1月31日
我已算到,灾祸即将到来,前些天,我和她商量好了,以后家里的事情我不会再过问,为了解除那个灾祸,我别无他法,只能这么做,希望我的孩子们能够理解。
贺子怡注意到,他用了“灾祸”二字。
从时间上推断,这两个字形容的最可能是溯溪村食尸肉事件。
当时,一大半的村民都吃了变质的尸肉中了尸毒,没过多久身上便陆续长出了长毛中毒身亡。
曾祖父还明确记录了一件事,毛庆喜母亲死的时候他就在其屋中,他本想用在山上采的草药解老夫人之毒,可惜她中毒太深,他到的时候毛母早已毒入骨髓、回天乏术了,字里行间全是深深的悔恨和愧疚。
贺子怡合上书,给一个印刷厂打了dian hua。
“您好,我想印制一本旅行手册,您那里可以设计打印吗?”
“可以,您需要什么样的?”
“一共就十几页左右,要图文相间的那种最普通的形式,封面的题目就用……那些最适合毕业旅行的小镇,然后配图用随便哪里的风景画都行,哦,对了,要用彩印,就是比较正式的那种。”
“好的,我发给您一个邮箱,您把每一页的文字和zhao pian都分别放在不同的文件夹里标记好,我们编辑好了会给您发过去样刊,您如果觉得可以,我们就印刷了,对了,我们这里要求一次印刷最少得印制100册才行,您看您需要印制多少本?”
“那就先100本吧,我今天之内把信息发给您。”
“好的,邮箱地址已经发送,请您注意查收。”
放下dian hua,贺子怡的心踏实了一点儿。
昨天,外婆找到了她。
外婆说:“子怡,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可一定得小心啊,最好找几个伙伴一起去,万一出了什么事还能有个照应,虽然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可谁又能保证那些中了尸毒的僵尸不会再次爬出来害人呢?外婆要不是因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一定会亲自去,可绝对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啊!”
贺子怡思考了半天,说:“可我怎么跟我的同学说呢?如果说实话一定没人信,就算他们信了也不会有人陪我一起去,再说了,现在都忙着找工作呢,谁会掺和这档子没谱的事儿啊。”
外婆说:“子怡,这就要你自己想办法了,外婆现在可就只能指望你啦。”
贺子怡回去以后,思虑良久,才想出了这么个办法——假借毕业旅行之名约几个人陪她一同前往溯溪村。
从一开始,她就定下了袁浩这个人。
她喜欢袁浩,袁浩的长相并不出众,可就是周身散发着那么一种成熟男生的荷尔蒙,吸引着她,不过喜欢归喜欢,有一点她比谁都清楚,袁浩压根就配不上她,她自掏腰包请袁浩吃饭,花钱给袁浩买这买那,不过是出于那随时可能消退的爱慕之情,一旦这种感觉淡了,她肯定不会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贺子怡的思路清晰得很,她压根没指望去了溯溪村袁浩会保护自己,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未可预知的大事,这个人十有**会先保他自己,把贺子怡远远抛在后头,他归根结底不过是她行程上的一个消遣而已。
那就需要一个真正能保护她的人伴随在左右。
洛凡,这个人很合适。
贺子怡知道,洛凡一直都很喜欢她,他找过无数机会跟自己表白,只不过,贺子怡对他就是提不起热情,可他的信心仿佛丝毫没被打击,一直以来还是对自己百般殷勤,带这个千年备胎去再合适不过了。
她还知道,黄青青对自己不怀好意。
当然了,她不是神,不可能从一开始就觉察到黄青青满满的恶意,起初,她对这个老好人黄青青的印象还挺不错。
大一结束后,黄青青转到了她们班。
贺子怡并不觉得奇怪,在他们大学,只要能通过kao shi,文转理理转文这都是常有的事,并不稀奇。
奇怪的是,她在上课的第一天,就挑了贺子怡旁边的那个座位坐下,似乎早就认识自己了。
那天贺子怡和她聊了很多,她从黄青青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
后来,黄青青主动接近她,成了她为数不多的一个好闺蜜。
贺子怡还以为她是看中了自己官二代的这个身份。
只要是她的朋友,不管是聚餐还是唱歌,付款的永远是她,贺子怡的大方在同学和朋友圈是出了名的,黄青青完全有可能奔着这一点才围着她转来转去。
再后来,她渐渐觉得这个想法很幼稚。
她发现,黄青青从不轻易花她的钱,她给闺蜜买皮包买化妆品,黄青青也总是推搡着不收。
贺子怡觉得,这个身材好、性格好、脾气好的女生有种深藏不露的阴险。
如果她能一眼看出黄青青的居心叵测,说不定她还不会暗地里防范起她来。这就好像,假若一个人太正常了,正常得没有一丝虚假、正常得没有一丁点儿破绽,就会不禁让人觉得,他很不正常。
黄青青这个女生,很不正常。
有几次,贺子怡试探过她的真实意图,她问:“青青,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黄青青回答说:“闺蜜嘛,没原因啊。”
贺子怡又问:“那你为什么会做我的好闺蜜呢?”
黄青青说:“因为你单纯啊,天真啊,如果我不保护你,怕你会被人骗。”
贺子怡心想,恐怕骗我的就是你自己吧。
她并没有对黄青青挑明心中的谜团,有些谜底,越是深奥就越是让人深陷其中、欲罢不能。
贺子怡把和黄青青的这种像麦芽糖似的又黏又甜腻的关系看成是一种博弈,她很期待结局谁输谁赢。
就这样,黄青青也被加入到了行程之列。
印刷厂很快就印出了100份宣传手册,她特意把溯溪村放在了最后一页,绞尽脑汁添上了那几段无比吸引人的描述性文字——
一个美丽又幽静的世外桃源:溯溪村。
未经战火的洗礼,没有外人的惊扰,这个村庄完美地保存了原始的自然风光和人文习俗,是休闲旅行的最佳选择、当之无愧的心灵驿站。
by编辑:小蜘蛛
她喜欢小蜘蛛这个名字,首先,“小”字很可爱,其次,“蜘蛛”又不失恐怖和骇人。
她觉得这个名字安在自己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她把其中的一本手册悄悄放进了学校对面的那家小书店,那里黄青青很常去,而且那家书店设施简陋,付款时钱要多要少从来全看老板心情,扫码枪这种东西从不在书店老板的认知范围之列。
她还故意把那本册子放在了书架的最底下,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
拍毕业照那天,她找来黄青青,说:“咱们去毕业旅行吧,就咱们几个人,抓住青春的小尾巴最后玩上他一次。”
黄青青说:“好啊,那去哪儿玩呢,你想好了?”
贺子怡说:“你来定吧。”
黄青青说:“这我哪儿定的了啊,我知道的地方就那么几个,黄山、泰山、嵩山、华山、武当山……”
贺子怡打断她的话:“你行了啊,还武当山,我又不出家,爬那些山累个半死图什么呀!不去!”
黄青青迟疑起来:“别的地方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又不经常旅游,不像有些人,那么大款。”
贺子怡说:“要不你去对面那家书店翻翻有没有旅行册子之类的,咱们也好参考一下啊。”
黄青青说:“那我上网查吧,还省钱。”
贺子怡说:“你傻呀,你查出来那些攻略不是照样得打印出来拿着,那不是钱啊,又得先下载下来吧?费不费事!还不如直接买本攻略随身带着,攻略才几个钱,我给报销!”
不出贺子怡所料,黄青青买回来的正是那本《那些最适合毕业旅行的小镇》。
经四个人一致决议,毕业旅行的地点就定为——溯溪村。
这个决定是那么的不约而同,又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当时,洛凡还盯着图册看了半天,说:“嘿,你们谁听说过这个地方?我就没听说过!所以啊,去这个地方的游客肯定少,我们就用不着到哪儿都排长队,而且像这种刚开发的小地方为了吸引游客,肯定不要门票,什么东西都还便宜,我定了,就去这了啊!”
袁浩问:“这么个小乡村,能有玩的东西吗?别是去了就光喂喂猪、养养牛啥的,那不得无聊死!”
洛凡自信满满地说:“你从字面上看,溯溪村,那肯定有溪啊,有溪有溪,呦西呦西!哎,我跟你说哎,这肯定是个好地方。”
这些都是四个人到溯溪村之前的事了。
第三十四章 逃离无门
今天是黄青青她们约定好离开溯溪村的日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黄青青在收拾衣物的时候,一直不住地偷瞄贺子怡,她也在忙忙活活地整理自己的背包。
“子怡,你最近几天没感觉有什么不舒服吗?”黄青青问。
“没有啊,你指哪方面?情绪还是身体?”贺子怡抬起了头。
“都包括,就是有没有感觉自己有哪里不对劲?”黄青青说。
“没觉得啊,一想到马上就能躺回我那个又软又舒服的大床了,我感觉今天真的是神清气爽、无比畅快呀。”她用鼻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从嘴里吐了出来,说:“简直开心得不得了!”
黄青青着实想不通了,蛊术分明已经施了,贺子怡怎么会完好无损地挺到今天呢?
她背对窗户倚靠桌子站着,脑子里好像塞了乱糟糟的一团麻,心情烦到了极点。
她在自己那片宛若沼泽一般纷乱泥泞的思绪里硬是刨出来了一万种假设,可没一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她的蛊术没有奏效。
阳光把她那黑黢黢的影子投射在了地板上,乍一看还以为她的头被贺子怡踩在了脚底下。
“子怡。”她轻唤了一声。
贺子怡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怎么啦?你收拾完了?这么快啊。”
黄青青说:“我有个事情想问你,你之前跟我说做过一个噩梦,特别吓人的,那最近几天呢,还会做那个噩梦吗?”
贺子怡愣了一下,回答说:“没有啊,就那一次,折腾的我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醒了比没睡还累得慌。”
黄青青问:“你确定吗?”
贺子怡站了起来,她的两只一点一点地挪向了黄青青,她踩到了黄青青的头,踩到了黄青青的脖子,踩到了黄青青的身子,踩到了黄青青的腿,最后,踩到了黄青青的脚。
黄青青胆怯地往后错了一步,她的腰“哐”地磕到了桌脚上,顿时一阵钻心的疼。
她颤巍巍地问:“子怡,你这是……怎么了啊?”
一阵笑声从贺子怡的嘴里爆发出来:“这话该我问你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起我的梦了?青青,难不成你要给我解梦啊?”
黄青青的心头一紧,她揉着腰,坐在了书桌旁的木椅上,佯装轻松地说:“我就是闲聊啊,难道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瞧你说的,咱们可是好姐妹啊,我还能有事情瞒着你?对了,我的提醒你一下,过两天我要过生日了,别忘了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啊!金额不得少于这个数。”说着,贺子怡就摊开了一个巴掌,在黄青青的面前晃了晃。
“五十?”
“五十够买什么的啊,五百!你忘了,你上次过生日我可送了你一瓶三千块的香水呢!”
“就那个花露水值三千块?”黄青青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什么花露水啊,那可是名牌,你不是用它来防蚊子了吧?”贺子怡刷的拉下脸来。
“没有啊,一直放着呢,我闻不惯那个味。”
“哎,青青,你还是不是女生啊,连香水都不用,快跟袁浩差不多了,有一次他还拿我的眼霜擦他后脚跟来着,说是干得起皮了,差点没把我气背过气去。”
贺子怡说“袁浩”这两个字的时候,似乎没带一丝感情,就好像是在谈一个离开很久的故友。
黄青青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问道:“子怡,你说你快要过生日了?”
“对啊。”
“几号?”
“一周之后。”
“你不是说你阳历生日是八月三十一号吗?”
“是啊,没错啊。”
“那你生日不是已经过了?”
“没有,还没到呢。”
黄青青糊涂了:“八月三十一号已经过了啊。”
贺子怡笑着说:“我过农历。”
“可我怎么记得你之前说你只过阳历生日的?”
“那是你记错了。”
“哦,那你的农历生日是……七月二十五对吧?”
“哪儿呀,你又记错了,我是七月十五的生日,中元节那天。”
“七月十五?”
“嗯”,贺子怡凑近了她,道:“青青,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啊?”
黄青青的右手中指不住“哒哒哒”地抖了起来:“你上次不是跟我说你是七月二十五的生日吗?”
“是么?”贺子怡望向天花板,努力回想了很久,才慢悠悠地回答说:“哎呀,那是我说错了,不过就说差了十天,不重要不重要,现在纠正过来就好了啊。”
黄青青感到头顶一个炸雷,把她的天灵盖都掀开了,露出了灰白色浑浊的脑脊液和豆腐脑似的滑溜溜的。
一股冷风在她的和血液里翻天覆地地搅来搅去,她感觉浑身凉飕飕得直发冷。
“青青,你怎么哆嗦上了?发烧了?”贺子怡问。
“贺子怡!你连你的生日都能说错!你是在故意耍我吗!”黄青青颤抖着声音向她吼道。
贺子怡一下子被这没来由的怒气给震慑到了,蓦地僵在了原地,像看鬼似的盯着黄青青的脸,问:“青青,我不就说错了自己的生日嘛,你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这不像你啊。”
是啊,一直以来的黄青青,不争不抢,不急不乱,不怨不怒,像个与世无争的世外高人,不管别人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她都不会轻易显示出哪怕那么一丁点的气愤和失礼。
她一直都把自己粉饰得很完美。
被贺子怡这么一问,黄青青彻底没话了。
她还能说什么呢?
说我用你的生日时辰给你下了咒,倘若生日时辰错了,那咒符自然就不会起作用了,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就功亏一篑了?
说我下蛊用的可是我们家祖传下来的引魂佩,没想到,却被你这么个低级的错误给破了功,你究竟居心何在?
说贺子怡,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套出了你的生辰八字,就差那么一点儿我就能给我mei mei报仇了,结果呢,你现在才说告诉我的是个错的生日,害我白白期待了那么多天,你的心机可比我还深得多啊。
这些话,黄青青都不能对她说。
她终于知道她那万无一失的家传蛊术为什么不奏效了,可她却只能对自己发火。
贺子怡似乎毫不知情,她用手探了探黄青青的脑门,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黄青青的额头就像冰块那么凉。
“不烧啊。”她说。
那张脸上写满了关切和焦急。
这个世上,有太多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又割不断。
黄青青觉得这一刻,真的有些搞不懂眼前这个天真得甚至有些犯傻的女孩了。
屋外,刘项云招呼着:“你们准备都准备好了吗?”
黄青青答应了一声,就拎起背包走出了房门。
洛凡已经等在院子里了。
过了一会儿,贺子怡也抱着袁浩的骨灰一蹦一跳地走了出来。
“抱歉了,刚才我没说清楚,之前去镇上联系车的那人还没回来,估计是走得比较慢,我想说的是,你们其实不用准备得那么急。”刘项云看到几个人都陆续从房间出来了,连忙不好意思道。
“所以又走不了了?”洛凡苦着脸问。
“暂时还走不了,这不,没信了啊。”刘项云说。
“那你倒是打个dian hua问问啊。”洛凡说。
“打了,怎么没打,dian hua关机了,可能是没电了吧。”刘项云说。
“那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洛凡问。
“也就这一天半天的吧,急什么呀,再等等,再等等。”
“那他会不会出什么事回不来了啊?”贺子怡在后面怯怯地嘟囔了一句。
洛凡拽了一下她的袖子,皱着眉头说:“你说什么呢,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呢!”
贺子怡慌忙捂上了嘴,涨红个脸又退回房间了。
“不用担心,我不是说了吗,二嫂家来客人了,有人开车送她来的,车还在呢,实在不行啊,就用那辆车送你们走。”刘项云说。
“能行吗?那她什么时候走?顺带着捎上我们呗。”洛凡看见了一道曙光。
“行啊,对了,我带你们去见见她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串串门,走动一下,顺便问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刘项云倒显得十分热情。
贺子怡放下背包,又翻出了那本《纳甲筮法》,心思沉重地小心翻看起了曾祖父留下的笔迹。
而黄青青则一脸烦闷地趁所有人不注意从背包里掏出引魂佩查看了一眼,没错,她刻的的的确确是七月二十五号。
错了,全错了。
初秋,阳光正好,天朗气清。
刘项云带着三个人又一次来到了二嫂家。
院子里一共坐着三个人,一个是二嫂,一个是娃,还有一个没见过的老婆婆。
二嫂家的男人不在。
见到刘项云来了,二嫂忙起身迎接,她一面把几个人迎进来,一面兴致极高地介绍起了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你们快进来,来,我介绍一下啊,这位是我的远方亲戚,你们叫他秦奶奶就行。”
三个人轮流给她问了声好,二嫂从屋子里搬出了几个塑料板凳,递给了他们。
“快坐吧,快坐别站着。”二嫂高兴得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了。
秦奶奶把脸正对向贺子怡,和蔼地解释道:“我名叫秦慕彩,我还有个二姐,叫秦慕离,我原来呀,也是这溯溪村人呢。”
贺子怡怔住了,她与秦奶奶四目相对,一瞬间,心领神会。
秦慕彩认识贺子怡,可是贺子怡却不认识秦慕彩。
虽说她们的血缘关系也没有跑出三代之外,可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奶奶,秦慕离和她又一直分居两地,导致贺子怡从来就没见过这个二姨姥。
她从祖母的口中听说过这个二姨奶,可对于她来到溯溪村的目的却一无所知。
第三十五章 谁又死了?
黄青青第一眼就觉出这个秦慕彩有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表面上看不过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奶奶,可越是这样的人就越是值得防范。
有些ren mian慈不一定心善,慈眉善目不一定菩萨心肠。
三年前,她就遇上过一个古怪的老人,他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似乎随便一阵微风都能将他掀倒在地。
黄青青当时正提着行李在火车站门口等人。
老爷子踉踉跄跄地就朝她走过来了。
黄青青礼貌的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老爷子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zhao pian,问:“小姑娘,你看见过我儿子了吗?”
zhao pian上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的脸颊深深地陷了下去,估计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他焦急万分地说:“我儿子他精神不好,走丢了,你见到他了吗?”
黄青青看了一眼zhao pian,说:“我没见过。”
“你能帮我四处问问吗?”
“真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儿忙,不能帮您。”
老爷子的脾气瞬间爆发了,他将zhao pian硬塞在了黄青青的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黄青青追过去,奇怪的是,转了个弯,那个老爷子连个影都没了。
低头看看手里,一个尖嘴猴腮、脸孔瘦长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老爷子像丢瘟神一样把zhao pian甩给了她。
黄青青脊背一阵发凉,随手就把zhao pian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她最后瞥了zhao pian一眼,这一看,黄青青的汗毛都根根立起来了,她看到,男人的脑袋在垃圾桶里瞪着个死鱼眼,正向她投来一个恶狠狠的目光。
连续一周,黄青青都没敢再靠近垃圾桶走路。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从那天开始,她就总是能看到那个找儿子的老头,他走在路边,走在树下,走在人群中,走在商场里,到处都能见到老头的影子。
黄青青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不露声色,不留痕迹。
他总是距离黄青青十米远左右,远远地躲在某一处,从不靠近。
有一次在商场的大厅里,黄青青又察觉到了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注视感,她猛地回过头去看,却只在那个方向上看到了一张明星海报,那是一张娇媚女人的脸,整张脸有60英寸彩电那么大,海报上还印着几个大字——某某产品,还你一双迷人双眸。
黄青青连报警的心都有了。
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跟踪的可怕,虽然她并不知道那种感觉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被那个恐怖的老头给逼疯。
她下定决心要主动出击,一招制敌。
这天晚上,天刚黑,月亮已经出来了,挂在左边宝石蓝天空的一角。
黄青青从宿舍出来,一个人走出了校舍,又来到了那个火车站门口,躲在了一个垃圾箱的后面。
来来往往的人群川流不息,即便到了夜里,也丝毫没有减退的架势。
一个女人拉着个抹着鼻涕的小孩从她面前快步走过,看都没看她一眼。
一个男人拖着个大皮xiang zi从她面前走过,地砖被xiang zi的重量压迫着发出了一连串沉重的,像是在向她求救。
一对老年夫妻互相搀扶着走来了,他们忽然站在垃圾箱前面原地不动了,老奶奶掏出了一块皱巴巴的手绢,擦掉老伴脸上的汗,又把它揣进了兜里,向前走去了。
一个捡破烂的来了,又走了。
一个清洁工来了,又走了。
一个流浪汉来了,又走了。
就是没看见那个诡异的老爷爷。
这几天,黄青青连做梦都能看见他,他举着一张zhao pian,四处拉着人问:“你看见我得精神病的儿子了吗?”
黄青青每次都会摇着头从梦里惊醒过来。
有一次她室友问:“你昨天说梦话了,你知道吗?”
“我说什么了?”
你像魔障了似的大喊:“你看见我儿子了吗?”
黄青青吓得第二天瞪着两只充盈着血丝的红眼睛一直撑到了天明,还燃了一晚上的安魂香。
早上起来,舍友又迷迷糊糊地跟她说:“青青,你昨晚又说梦话了。”
“可是我昨天晚上没睡觉啊!”
“不可能!你昨晚又熬得喊了一声——你看见我儿子了吗,冷不丁的没把我给吓死。”
黄青青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老头给附身了,从那天开始,他就缠上自己了,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打算让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消停。
她在宿舍门口撒了一把生石灰,还用朱砂点了三个红点,可是根本没起什么作用。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下课回来,她路过了一只脏兮兮的垃圾桶,她看到垃圾桶里有个什么东西在熠熠生光,像是个反射着教学大楼灯光的铁片,这天不知道怎么了,她居然鬼使神差地从垃圾桶里掏出了那个东西,定睛一看,差点没把她吓背过气去,那哪里是什么铁片啊,分明是一张表面光滑无比的zhao pian。
还是那个男人,他狡黠地挑起了嘴角,喃喃地说:“小姑娘,我爹有精神病,他离家出走了,我找了几个月了也没有他的下落,你看见他了吗?”
后来,室友给她分析说,那一段时间黄青青要考这考那,学习压力太大了,所以才出现了心因性幻觉,其实都是焦虑引起的,情绪调整好了自然也就好了。
从那之后,黄青青就再没见到过那个找儿子的老头了。
也是从那之后,她对所有上了年纪面容慈祥的人都有了戒备心。
在见到秦慕彩的时候,她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
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让她想起了那个四处找儿子的老头。
二嫂乐呵呵地端上了一盘水果,招呼大家说:“都快来吃吧,刚下来的苹果,特别甜。”
黄青青没动,贺子怡拿了一个,塞到了嘴里。
放下果盘,二嫂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卷边了的旧zhao pian,说:“看看我拿什么来了。”
几个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那张zhao pian上。
那正是之前黄青青从衣柜里翻出的zhao pian!
zhao pian上模模糊糊地映着一男二女,两个女人怀里各怀抱一个婴儿,男人的怀里也抱着一个婴儿。
还没等众人问,二嫂忙说:“这个是我,抱着我的就是秦姨,秦姨,你看,那时候你多年轻啊!”
秦慕彩接过zhao pian,打量了一番,说:“老喽,快入土喽。”
二嫂接着道:“这话怎么说的,您呐,能活得长久。”
黄青青问:“二嫂,那其他几个人都是谁啊?”
二嫂一挑眉毛,说:“你猜啊,这个婴儿会是谁。”
黄青青看了一圈在场的几个人,犹豫着说:“不会是刘阿姨吧?”
“猜对喽!”二嫂乐得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止不住地拍手称赞。
“是刘阿姨?”黄青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蒙对了。
“是啊,抱着她的这个人就是秦姨的二姐,对吧,叫什么来着?”
“秦慕离。”秦慕彩说。
“你们现在都过得挺好啊?”刘项云插话道。
“都挺好。”秦慕彩爽快地回答着。
“那这次来……”
还没等刘项云问完,秦慕彩就连忙说:“我呀,来把我爸的骨灰移走,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祭拜过,人老了就爱回忆往事,这一段时间,我老能想起来小时候的事儿,我妈没了,我来看看我爸,给他挪回家。”
贺子怡像受了惊似的,问道:“要把尸体起走吗?”
秦慕彩说:“对啊,最近买了块墓地,想把他葬进去,和老太太葬在一起。”过了会儿,她突然嘿嘿一笑:“还管我妈叫老太太呢,我现在也是老太太啦,也快到那一天啦。”
“可有没有尸体还不一定呢啊。”贺子怡脱口而出。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望向她。
“这孩子,你说什么呢?”刘项云疑惑地说。
贺子怡慌忙住了嘴,顺手拿起一个梨,嘎巴一口咬了下去:“我开玩笑,说着玩的。”
“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啊。”秦慕彩说。
贺子怡不懂了,明明自己是被派来查曾祖父下落的,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三姨奶,嚷嚷着要给曾祖父迁坟呢?
再说了,在那个引路灯闪烁的坟山上,有曾祖父的坟吗?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刘项云想到了个问题:“秦姨,您打算什么时候走啊?我们这来了几个孩子,没有车送,您看要是走了就顺路捎上呗,也不费事。”
秦慕彩扫了他们一眼,说:“成啊,不过我得办完我的事情才能走,能等几天吗?”
洛凡果断说:“那最快哪天能走啊?”
秦慕彩说:“大概……得个四五天吧。”
也就是说,还要继续留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至少四五天。
洛凡几个ren mian面相觑,都瞬间耷拉下了脑袋。
难道真的就走不了了吗?
袁浩的骨灰还在椅子上放着,再等下去,还不知道要出多少幺蛾子。
洛凡横下了一条心,对几个人说:“要不,咱们走去镇上吧,不是说到镇上步行也就两天的路吗,我们都还年轻,这点路应该不算什么。”
黄青青也动心了:“就是,我们走回镇上再坐车吧,这样等下去也没个头啊,去镇上帮我们叫车的那个人不也是走着去嘛,既然这样,还不如我们自己走算了。”
刘项云的笑一下子凝固了,她朝门口望了一眼,才缓缓地说:“你们问问秦姨吧,那个人……究竟为什么没回来。”
院子里的那棵树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好像是被什么力量推搡着,树叶开始沙沙作响,响声铺天盖地,犹如道士驱鬼的铜铃。
秦慕彩咳嗽了两声,叹了口气,望着洛凡说:“那个人啊,死在路上喽,我来的时候差点没轧上,唉,可怜喽。”
第三十六章 来的是福还是祸
去镇上叫车的那个人死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死在了半路,死相极其惨烈。
他整个人都被烧焦了,浑身散发着一股焦糊的恶臭,已经完全辨认不清他的容貌了,只能隐隐约约地从龇在外面的几颗黑乎乎的断齿推测这个人的身份。
有人说,他是被雷给劈死的。
这几天下过雨吗?洛凡的脑子生疼,想不起来。
反正,指着这个人叫来车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中午,说好了要在二嫂家吃饭。
秦慕彩把贺子怡叫到了一边。
她悠闲地靠在了躺椅上,问:“小姑娘,你们是哪天来的?”
贺子怡走过去说:“我们到这里第八天了。”
秦慕彩说:“这就着急回去了?事情不是还没办完么?”
贺子怡问:“什么事情?”
秦慕彩说:“老爷子的事情啊。”
正说着,贺子怡感觉手里被塞了个纸团,随后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给握住了,她好像瞬间被包裹在了一种无法挣脱的命运之中,甩都甩不掉。
“别给别人看。”秦慕彩低低地说。
午饭草草吃完,几个人都各自回到了房间里。
黄青青侧躺在床上,用一只手撑着头,玩手机。
贺子怡则找了个借口,走出了院子。
那张纸条还是被她紧紧握在手里。
她蹲在门前的一棵桦树下,心情复杂地打开了那张纸。
上面写着四个鲜红的大字——尸毒还在。
什么意思?尸毒?难道指的是五十多年前在溯溪村爆发的那场食尸事件?
贺子怡望了望头顶那如洗的碧空,随后果断地把纸条撕成了粗盐大小的碎屑,扔进了路边的杂草堆里。
草丛里有几只蟋蟀,在欢快地鸣叫着,好像在准备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又像是在合力演奏着一首撕心裂肺的哀乐。
那个死在路上的人被运回了溯溪村。
他的身上盖着一块白布,只露出了两只耷拉下来的焦黑的手。
在路过刘项云家屋前的时候,贺子怡朝尸体望了一眼,他的一根手指好像神经反射似的动了一下。
没有人看见这个轻微的动作。
只有贺子怡的心咯噔一下,默默望着几个抬尸的人渐行渐远。
秦慕彩特意告诉了她这个信息——尸毒还在。
那也就意味着僵尸还在。
对了,黄青青曾经推断说,这个村子里诡异的食尸疾病应该依然存在着,他们在袁浩死后擅自急急忙忙地烧了他,连个骨头渣都没剩,他们一到夜里就要燃起漫山遍野的引魂灯,连阴天下雨都不例外。谁知道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多少古怪离奇的行径没有袒露出来呢?
如果说黄青青的推断正确,那么这个人很有可能就不是单纯被雷电劈死了那么简单。
不行,她得一五一十查个清楚。
贺子怡回到房间时,黄青青已经睡着了。
她轻轻地叫了声:“青青。”
黄青青忽然坐直了身子,惊恐地望着她:“出事了?”
“没有啊,你这是被鬼迷了?”
黄青青晃了晃神,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拍了拍自己的脸说:“大白天的睡觉就是睡不踏实,做了一堆乱糟糟的梦。”
“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啊……被什么东西给咬了一口。”
“什么东西?猫,还是狗?”
“都不是”,她突然鬼鬼祟祟地猫着腰凑过来,用近乎嘶哑的低沉嗓音说:“是僵尸……”
“僵尸?”
黄青青的嘴里爆发出了一连串酣畅淋漓的笑声:“我逗你呢,怎么,你还当真了?”
“我可不是当真了嘛。”贺子怡擦着额头上的汗说。
“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有哪里不对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还真有,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觉得你可能说对了,这个村子里的人还在吃尸肉。”
“你见到了?”
“没有,不过我推测,他们为了彻底阻隔掉尸毒的蔓延,有可能会采取一个极端的手段,比如用在袁浩身上的那种。”
“烧尸?”
“不是,是烧人。”
“你再说得清楚点儿。”
“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个村子里经常会发现那么一两个还在欲罢不能吃尸肉的人,每次发现,他们就会统一用一种方法处理——把他活生生的给烧死。”
“就像我在手机里拍的那样,做法烧了?”
“没错。”
“可是子怡,你凭什么这么说啊?”
“咱们去看看尸体不就清楚了。”
“村民们会让吗?”
“咱们叫上洛凡,在夜里偷偷去,不要惊动村民。”
黄青青从没见到过贺子怡这副神情,她知道,这个人是真正下了决心,任凭她拦也拦不住。
一到夜里,村子里就寂静一片,连乌鸦都不叫了。
没有一户人家亮着灯。
三个人并排走着。
黄青青问:“子怡,你确定尸体被放在这边了吗?可别走丢了再回不来。”
贺子怡自信地说:“放心吧,我眼看着尸体往这个方向抬走的,如果我没猜错,应该会停在村子尽头靠近坟山的那个小黑棚子里。”
洛凡一边密切注视着周围,一边疑惑地说:“你们不觉得,咱们三个像做贼似的吗?大半夜的不睡觉,非要去看死尸,幸亏这里的人不养狗,要不然这一路非得吵死不可。”
说着,他就“汪汪汪”地学起了狗叫。
“你小点声。”贺子怡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等一下把人全都吵醒了,看你怎么办。”
“怎么办,实话实说呗,大半夜的去瞻仰遗体,膜拜一下。”洛凡嬉皮笑脸地说。
“我发现你今天心情不错啊,敢情不能走了你最开心是不是?”黄青青不满地抱怨道。
“那我和你们一起愁眉苦脸的你们就高兴啦?”
黄青青没再搭茬。
夜色朦朦胧胧的,月亮上好像罩了一层厚厚的纱,把光都挡住了。
前面出现了一个亮huang se的小点,忽悠忽悠地荡来荡去,宛如梦境一般虚幻。
贺子怡指着那个小点说:“那不就是停尸的棚子吗?”
剩下的两个人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果然是一盏昏黄的白炽灯。
快走几步,黄点就越来越大,最后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村子尽头搭着一个简陋的小棚子,棚顶的一根细绳上吊着一个白炽灯泡。
只要风一吹,它就一摆一摆地荡悠起来,离远看,就像是棚顶栓着一个吊死鬼的脑袋。
“咱们干嘛非得今天来啊?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了,还不如踏踏实实住下来,急什么。”洛凡走在最后面,无精打采地说。
“明天尸体肯定就烧了啊,你忘了,当时袁浩死了的时候尸体烧得多快。”贺子怡说。
“我看你这几天把袁浩都给忘了啊,怎么还记着他呢。”洛凡说。
“这说正事呢,你别说没用的行不行。”黄青青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压低声音说道。
尸体上还是盖着那块白布,贺子怡捂着鼻子缓缓地把它掀开了,露出了死尸的两只脚。
“哎,你干嘛?”洛凡慌张地左顾右盼起来。
“不是跟你都说了吗,还问。”贺子怡说。
白布已经完全被掀开了,一个面目狰狞的死人毫无遮拦地呈现在了众ren mian前。
他的头发已经一根不剩了,五官模糊,眼眶空洞,身体呈黑炭色,双手和双脚都直直地平伸着,丝毫看不出他死时痛苦挣扎的痕迹。
贺子怡一眼就发现了不寻常之处:“你们难道没有看出来,这个尸体有什么不对吗?”
黄青青一拍脑袋:“是不正常。”
洛凡问:“有什么不对啊?”
贺子怡说:“村民都说他是被雷劈死的对吧?”
洛凡说:“对啊。”
黄青青抢着说道:“你知道被雷劈是一种什么体验吗?换做是你,会这么摊开了双手火热地拥抱雷电吗?”
洛凡好像还是没懂。
黄青青接着说:“我是说他的姿势不正常,如果是被雷劈,那肯定要蜷缩成一团,要不然就是抱着头乱窜,但是你看他手脚平伸着,伸得像木棍那么直,怎么会是被雷劈死的呢?”
洛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贺子怡扶着下额补充说:“这个死状看起来更像是被绑在了个木架子上,给活活烧死的。”
洛凡往后退了一步:“什么情况?天灾变谋杀了?”
黄青青说:“你们说有没有可能这个人吃尸肉中了尸毒,村民发现以后就把他抓了起来绑在一个木架子上,给做法烧了?”
贺子怡一拍巴掌说:“肯定是这样,然后他们跟我们说,这个人是到镇上给我们叫车去,在半路被雷给劈死了,这样一方面这个焦糊的尸体有了个合理的说法,另一方面还能吓吓我们,意在告诉我们自己走着回去有多危险。”
洛凡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问:“你们确定是这么回事?”
两个女生都齐齐地回过头对他说:“你还有什么更合理的解释吗?”
看来溯溪村真的还有秘密,而且,还不是个小秘密。
黄青青把白布又给尸体盖上了,三个人趁着夜色回到了刘项云的家。
躺在床上,没有一个人能睡得着。
这些人,如果连活人都能烧死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的呢?
突然,在黑暗中贺子怡问了黄青青一句:“青青,你说,他们给我们吃的肉,会不会也是尸肉?我们会不会也被他们给烧死?”
第三十七章 鬼影入梦
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阻挠着黄青青一行人回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种力量看不见、摸不着,可却比洪水猛兽来的还要汹涌,比晴天响雷威慑力还要巨大。
黄青青始终摸不透这股力量的来源。
今天是来到溯溪村的第九天。
黄青青有种预感,今天要出大事。
她起了个大早,悄悄拿出zhao pian,跑到院子里一个人发起呆。
按照刘项云的说法,zhao pian上的两个女人分别是秦家的两姐妹,上面的那个男人是谁,刘项云却没有明说。
如果找到这个男人,一切真相会不会水落石出呢?
那个秦慕彩,虽然人长得和善,可怎么都像藏着一肚子心事,她是溯溪村人,理应对溯溪村的大事小情都了如指掌,这次回来,她真的只是为了给父亲迁坟那么简单吗?
其实比起这些,黄青青更担心的,是什么时候能回到那个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聒噪都市里,当一个人真正陷入到恐惧和迷茫之中时,除了自己的生命,他会变得对所有的事物都漠不关心。
至于贺子怡告诉给她错误的生辰八字一事,此时此刻,早已被她求生的**给湮没掉了。
她有一种极其可怖的预感,到最后,他们几个人谁都不会平安无恙地回到家。
突然,她的目光扫到了院角的一处,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瞬间涌上了心头,那个鬼影!
上次刘项云带他们去山脚下看灯的时候,她曾亲眼看见,这个鬼影飘飘悠悠地来到了刘项云的身边,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鬼怪之气。
随后,她就晕厥了过去,还看到了几个人抬着一鼎鬼轿,敲锣打鼓地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刘项云说,那是因为山上的阴气重,加上黄青青体虚气寒所致。
可黄青青却不信。
这一次,她看得极其真切,那个鬼影,那个有手有脚像是个假人的鬼影绝对不是她的幻觉!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一刹那几乎忘记了呼吸。
院子角落有一只大水缸,那个鬼影正绕着水缸边翩翩起舞,似乎实在庆贺什么喜事。
院子里只有黄青青一个人。
此时,鬼影正背对着黄青青,在手舞足蹈地跳来跳去。
黄青青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颤巍巍地轻声问:“你……你和刘项云难道有什么关系吗?你为什么只跟着她?”
鬼影忽然停下了动作,忽悠一下回过了头。
它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耳朵,也没有嘴。
它的胳膊和腿都很细,细得像长长的竹竿,它的身子也很细,看起来仿佛跟它的胳膊、腿一样丝毫没有支撑力。
它好像听懂了黄青青的话似的,愣在了原地思考着如何回答。
黄青青屏息凝神紧紧盯着它。
她问:“你到底是谁?”
鬼影完全转过了身子,正面朝向了她。
它没说话。
黄青青不知道,这个鬼影到底会不会说话。
它向黄青青走了一步。
黄青青从怀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一个三角形红布包,那里面包裹着一道驱邪黄符。
她颤抖着把符举到了额头,说道:“我问你话呢,你倒是说话啊,你是谁,你和刘项云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你干嘛三番五次的来缠着我?”
鬼影又向前走了一步。
黄青青回过头看了一眼房间,没人出来,也没有任何响动。
突然,一个念头划过了她的脑海,它会不会是哪个死在了刘项云手底下的冤魂?
黄青青试探着问:“你是鬼吗?”
鬼影的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了歪,没有作答。
它又走近了一步。
“那你是人?”
它已经近在咫尺了。
黄青青想撒腿就跑回屋子,可是身体却怎么都不听使唤,手脚好像被定住了,任凭她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
这回黄青青看清了,那只鬼影就像一层薄薄的纸,它既不像人,也不像鬼。
它呼拉地一下贴到了黄青青的脸上,糊住了黄青青的口鼻,黄青青一阵头昏脑胀,险些昏倒在地。
她听到鬼影身体里咕噜咕噜地冒出了一句话——小心这个村子,小心刘项云,她要杀了你们,快走!
黄青青在躺椅上醒了过来。
阳光一片大好,晴空万里,还挂着几丝浮云。
刘项云正笑吟吟地蹲在她跟前,注视着她熟睡的脸。
“刘阿姨!你干什么呢?”黄青青惊叫道。
“我看你睡得挺香,就没叫醒你,吃饭了,吃完饭咱们上坟山。”刘项云说。
“上坟山干嘛?”黄青青问。
“去找秦华老先生的坟啊,找到了秦姨就能把他给迁走了,正好她同路也能送你们回去。”
“今天上午就去吗?”
“可不,吃完饭就走。”
饭桌上,秦慕彩一直忙不迭地给几个孩子夹这夹那,忙得不亦乐乎。
她还督促着几个人尽量多吃,好像这是他们生平最后一顿饭了似的。
黄青青恍惚间想起之前在杂志上读过的一个调查。
如果现在就是你人生的最后一餐,你希望自己吃的是什么?
有人回答汉堡。
有人回答米饭。
有人回答海鲜。
有人回答牛排。
还有人回答青菜。
有没有人回答人肉呢?
黄青青觉得,倘若问溯溪村村民同样的问题,会有一半以上的人回答说——尸肉。
也许那个鬼影钻进了她的梦中,就是为了提醒她,这里的村民天性险恶,永远难改他们吃人的本性。
桌子上有一盘黑乎乎的肉,闪着油光,十分诱人。
洛凡连着吃了好几块。
黄青青推了推他,说:“你少吃点,也得给人家也留点啊,不能自己全都吃了。”
洛凡不满地抹着满是流着油的嘴,含糊着说:“我这才吃了几块啊,你倒是也吃啊,特别好吃。”
黄青青一阵反胃,胡乱扒了几口白米饭,就去洗碗了。
几个人又来到了坟山前。
贺子怡走在秦慕彩身边,两个人好像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到了山脚下,刘项云为难地说:“这么大的山,去哪儿找秦老先生的墓啊?”
秦慕彩说:“我也正为难呢,我这年纪大了,不好爬山,要说找还真不容易,估计也就只有我那死去的娘知道他在哪儿喽。”
“那怎么办?这么盲目地扫山,十天半拉月下来咱们可都得累趴下!”刘项云双手叉着腰说。
“要不我再想想办法,小云啊,您先回去忙吧,留下几个孩子陪着我就行。”秦慕彩说。
刘项云低下头想了好一阵子,终于不情不愿地说:“那也行,我还有一堆活没干呢,那我就先回去,你和几个孩子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说完,刘项云就转身走了。
直到她的背影彻底从视野里消失了,秦慕彩才扶着腰找到一块大石头慢慢坐了下来,说:“你们这个刘阿姨啊,已经变得不人不鬼喽。”
贺子怡的身体摇晃了一下,问:“您说什么呢?”
秦慕彩冷笑了一声,说:“我知道你们走不了了,这不,才来接你们的。”
黄青青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慕彩说:“我是溯溪村人,不假,可我并不是来给我父亲迁坟的,我是知道有几个孩子擅自到了这个**,遇了难,来帮你们的。”
黄青青问:“您是怎么知道的?”
秦慕彩望了一眼贺子怡,说:“这个你就别管了,我只告诉你,现在村子里所有的人都不正常,你们自己可走不出去这里。”
洛凡说:“您也是溯溪村人,我们凭什么就信你而不信刘阿姨?”
秦慕彩说:“就凭我能带你们回去。”
和秦慕彩单独在一起说的几句话让黄青青的脑子更乱了,突然蹦出来的这个秦奶奶,跟自己又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她凭什么要帮自己?她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村子不正常的?
回去以后,黄青青透过窗子朝院子里看,水缸反射着午后的阳光,射出了一道道探照灯似的刺眼的光柱。
那个鬼影当时就在那里诡异地跳来跳去。
他说,要自己小心刘项云,说她会杀了他们。
刘项云为什么会杀了自己一行人呢?
不对,她好像记得在那之前鬼影还说了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他说,今天天气可真好,一起出去走走啊!
不是,没有这么友好。
他说,你今天这身衣服真漂亮,男朋友给买的啊?
不是,没有这么殷勤。
他说,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帮你实现吧。
不是,它又不是阿拉丁灯神。
他说,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么?我是秦华啊,论起辈分来,我可是你的祖爷爷!
秦华!
这两个字好像钉子一样狠狠地嵌进了黄青青的心脏,她感受到了一阵锥心刺骨的痛。
秦慕彩口中所讲的这个秦华,这个人真的存在,居然还找shang men来了!
她该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给秦慕彩呢?
贺子怡正在院子里和秦慕彩说这话。
黄青青一个骨碌翻下了床,趴在墙角,埋下头听着。
她听见贺子怡问:“秦奶奶,您怎么会来的?”
秦慕彩说:“我从家里的木匣子里找到了一件我爹的旧物,那上面记载了溯溪村的很多事,这个村子里的人从来没有断过食尸的传统,我发现事情不对,这才连忙赶过来找你了。
我来的时候,不是看到了一个焦糊的死尸嘛,你跟我说,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吃尸肉被村民们发现所以才烧死了他,可是我怀疑,是村民们发现这个人非但不吃尸肉,还要出去举报他们,所以就烧死他灭了口!”
贺子怡问:“您的意思是?”
秦慕彩的声音异常得鬼祟:“现在全村的人都还在吃尸肉!”
第三十八章 夜半惊魂
一个人打dian hua报了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喂,激ng cha吗?有几个生人闯进我们家了,你们快点过来处理。”
连续几天,激ng cha都没出现。
那几个人非但没走,好像还在他家里彻底住了下来。
他的柜子成了他们的柜子,他的沙发成了他们的沙发,他的锅碗成了他们的锅碗,他的家成了他们的家。
这个人每天都在自己的卧室门口惊恐地望着那几个生人,却无能无力。
他一次次给激ng cha拨着dian hua,却一次次收不到回应。
他的恐惧无以复加,却没人能了解到他心底的那份煎熬。
那些人彻夜欢歌,听着他的电唱机,看着他的电视,吃着他冰箱里的食物。
他饿得眼冒金星,前腔贴后背,却不敢出去跟他们挑明,正大光明得打一架。
他们人多势众,出去只有一个结果,就是自己被活活打死。
终于有一天,他觉得自己时日不多了,他的眼前出现了几颗晃来晃去的小星星,他的手和脚都动弹不得了。
还是在那个房子里。
几天之后,客厅里有两个人聊起天来。
一个人说:“我今天早上扫地,在咱们家客厅的一角发现了一只死老鼠,你说丧气不丧气。”
另一个人说:“这么恐怖……它会不会是从下水道钻进来的啊……”
我们经常认不清别人,认不清这个世界,也认不清自己。
黄青青觉得贺子怡有事瞒着她。
她和秦慕彩绝对认识,而且,不是刚刚才认识。
她决定先不打草惊蛇。
这天晚上,等所有人都睡下以后,她佯装睡熟了,立着耳朵捕捉着睡在身边的贺子怡的动静。
贺子怡翻了个身,似乎还蹬了两下腿。
她的手指动了动。
黄青青睁开了一只眼,用余光紧紧盯着她。
她又翻了个身,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鼾声。
黄青青也从鼻孔挤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吸——呼——
吸——呼——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黄青青刚刚睡着,突然好像被子被谁掀开了,她猛地惊醒过来。
贺子怡正坐在床沿,回过头看着黄青青。
黄青青赶紧闭上了眼,哼哼唧唧地两手一摊,她的动作很慵懒、很连贯、很自然而然,旁人看来一定以为她在做梦。
贺子怡的目光停留了没多久,就移开了。
黄青青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
那个声音很轻,可见贺子怡很小心,生怕会吵醒自己。
吱呀——
门又轻轻地合上了。
黄青青立马翻身下床,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跑。
即便是夏天,一到晚上,还是有种说不出的阴冷。
黄青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把她自己给吓了一大跳。
还好,贺子怡应该没听见。
她弓着背蜷缩在黑暗的走廊里,仔细听着贺子怡的脚步声。
她的脚步声消失在了门外。
她要去干嘛?
去村头上厕所?
睡不着去外面散步?
还是单纯的梦游?
黄青青不知道她要去哪儿,她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
等到贺子怡的身影消失在院门的时候,黄青青才蹑手蹑脚地跟了出去。
她好像朝着坟山的方向走了。
夜色如墨,冷飕飕的阴风不停地往黄青青的脖领里灌,就像有人在一盆接一盆地泼她冰水。
贺子怡穿的也不多,可她好像感觉不到冷似的,直挺挺地朝前走,不急也不慢,步子不大也不小。
黄青青有种冲动,立刻掉头回去,别的什么都不顾了。
她的心里升起了阴森森的恐惧。
倒不是怕黑,而是害怕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这确实是通往坟山的路。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山上或蓝或绿闪闪烁烁的引路灯了。
贺子怡的步子更快了,似乎那边正有什么人在等她。
走到坟山脚下,她终于停下来了。
她仰起了头望着那些鬼眼似的灯,愣了愣,突然双手做成喇叭形冲着山上大声喊了起来。
“秦爷爷,你在山上吗?”
她喊了两声,然后就原地盘腿坐下了。
黄青青见到她双手合十,中间似乎夹着一张黄纸。
风一吹,那张黄纸就呼啦啦地飘荡起来,离远看,像极了一面小黄旗子。
她闭着眼睛应该是在念什么隐秘的咒语,离得太远,黄青青听不到。
突然,黄青青的身子一震,难道贺子怡也懂阴阳术数?
大概过了不消十分钟,她就看到山上有个人影被一阵风给吹了下来。
正是她之前见到的那个鬼影!
鬼影飘到了贺子怡的面前,嗖的一下就钻进了她的身体,不见了。
黄青青觉得这一幕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当时,鬼影也是通过附身这个方法来告诫她快跑。
它好像只有钻进人的身体里才能流畅地和人进行交流。
黄青青藏在了齐腰高的一方树丛里,静静等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没过多久,那个鬼影就又刷地一下从她身体里出来了,接着,它就又飘飘悠悠地消失在了山麓中间。
黄青青满腹疑惑地盯着贺子怡,她急于想冲上去问个明白,可是理智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贺子怡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好像要往回走了。
黄青青以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在后面尾随着她。
走了一段路,她猛然想到,照这样下去,贺子怡肯定是先于她回到房间,那个时候,她发现自己不在床上,她应该作何解释呢?
一种深深的焦虑混杂着惊慌瞬间袭遍了她的全身,黄青青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除非能赶在她前面先回去!
怎么做?
怎么做?
怎么做?
对了,抄近路!
虽说已经来了溯溪村整整九天了,可黄青青对于村子里的路并不十分熟悉,尤其现在还是黑天,她连自己的两只脚都看不清,又怎么分辨小路的方向呢?
可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
她记得刘项云曾经告诉过她,从坟山回来的路不止一条,倒是有一条捷径人们不常走。
原因是那里经常会布满不明源头的瘴气,笼罩着整条路,两旁灌木丛生,遇上天气不好的时候,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一不小心就会被划得遍体鳞伤。
黄青青决定走捷径试试。
她隐约看到了那条刘项云曾经指给她看过的路。
黄青青把心一横,就走上了那条路。
走了大约几十步,并没有刘项云所说的那股神秘的雾气。
夜色晴明,她能看出很远,也没有感到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两旁倒是真的生着很多的杂草。
黄青青的腿被狠狠地划了好几下,她低下头去查看,还好,没有流血。
唯一令她不安的是,她没走过这条路,也就无法从目前的位置推断出接下来还有多远。
或许现在贺子怡已经到家了也不一定啊。
如果被她看到自己不在房间,她会怎么想?
明天一旦她问起来,黄青青应该如何回答?
这么想着,黄青青加快了脚步。
奇怪的是,这条路好像无休无止,没有尽头。
她感觉自己好像离村子越来越远了。
会不会是走错了路呢?
黄青青停下了脚步。
如果现在折返,就注定会在贺子怡之后回到房间,如果赌一把继续往前走,说不定转个弯就看到刘项云家的大门了。
思来想去,黄青青决定,赌一把。
她几乎要跑起来了。
杂草在她的小腿上留下了很多或深或浅的痕迹,她连疼都顾不上了。
必须快点回去,一刻都不能耽搁。
终于,前面出现了一道亮光。
是人家!
眼看就要回到村子里了,她算了算时间,贺子怡应该还在半路上。
她的心稍稍缓和了一些。
亮光越来越近,人家越来越近。
忽然,她的脑子轰隆一声,一个惊雷直劈她的天灵盖,溯溪村的村民们在夜里明明都不会开灯的啊!
更何况现在还是深更半夜,就更不可能有哪户人家现在还亮着灯了!
那……那根本就不是溯溪村!
她清楚地记着,方圆几十里,也就只有溯溪村这么一个小村落,至少村民们是没有提到过附近还有什么住户。
黄青青的直觉告诉她,这户人家有古怪,不要犹豫,快跑!
一定要头也不回地跑回去!
她当机立断,比起跟贺子怡解释夜里出去的原委,自己的命要重要得多!
疾驰在路上,她最后瞟了一眼那户亮着灯的人家,她的头皮一炸,那哪里是什么住户啊,分明是一座孤坟!
只是坟山上的引路灯都是蓝色或者是绿色的,这坟上头的引路灯怎么会莫名变成了huang se的呢?
黄青青抱着一堆疑问,终于回到了刘项云的家。
很明显,贺子怡已经先她一步回来了。
她跑回去的时候气喘吁吁的,身上被划了无数的口子,一看就是走了很远的路。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贺子怡并没有坐在床头上等她回来,反而已经蒙头大睡了,还给她留出了半边床铺和一半的被子。
黄青青在门口喘了几口大气,才又不声不响地躺回了床上。
她的头刚挨上枕头,就听到耳旁传来了一个娃娃气的嗓音——
这大半夜的,你去哪儿了哇?我找了你半天。
黄青青刚刚闭上的眼睛蓦地睁开,她扭头看向了身边,贺子怡紧闭双眼,似乎并没有醒。
她轻唤了一声:“子怡。”
贺子怡的一只胳膊动了一下,就又不动了。
“子怡,你在睡着吗?”黄青青又压低了嗓音问。
回答她的,只有一阵高低起伏的鼾声。
刚才的那句,是她的梦话。
黄青青放下心,又准备睡了。
这时,她听到枕边传来一个无比清晰的声音——
我睡着呢呀。
黄青青把身体往床边挪了挪,一直挪到快要掉下去了,才不情不愿地转过头去看,她看到贺子怡,她仍旧紧闭双眼,没有一丝要醒的迹象。
这一声又是她的梦话?
第三十九章 逃离?
今天是来到溯溪村的第十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又是个阴雨连绵的早晨。
一早贺子怡就没了踪影。
洛凡正在院子里纳凉。
见到黄青青走出来,他招呼了一声。
“青青,早啊。”
黄青青的表情僵硬,带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无精打采地走了过去。
“刚才贺子怡出门的时候让我转告你,让你醒了以后去二嫂家找她。”洛凡说。
什么?贺子怡要单独找她?难道是贺子怡知道了自己的小心思,知道了昨晚自己跟踪她去了坟山?
黄青青忐忑不安地想着,两只脚磨磨蹭蹭地迈向了二嫂家那扇大敞着的院门。
秦慕彩正在院子里择菜。
黄青青还没到门前,她就听到了贺子怡的喊声:“青青,在这。”
她忙转过脸去看,贺子怡已经像幽灵似的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青青,我有话要跟你说。”贺子怡说。
黄青青看了一眼院子:“有什么话非要在外面讲呢?”
贺子怡说:“我知道袁浩是怎么死了的。”
黄青青连忙问:“怎么死的?”
贺子怡说:“被溯溪村村民给害死的。”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谁告诉你的?”
“这个……你应该知道啊,他也告诉你了,溯溪村的村民不正常,不是么?”
黄青青支支吾吾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贺子怡拉着她走到了院墙边,左顾右盼了一阵,确定没人了,才说:“你昨天晚上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黄青青想了半天,实在是编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脑子一热,说:“我……我去散步。”
“大半夜的去散步?”
“子怡,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贺子怡不说话了,她的视线飘向了远处的那簇齐腰高的杂草,似乎陷进了很久远的回忆里,良久,才说:“我跟你说实话,你也得跟我说实话。”
黄青青的心莫名颤了一下。
“好吧。”她说。
“你之前是不是要害我?”贺子怡问。
“我没有。”
“真的没有?”
黄青青踟蹰起来,如果现在逼她只能说真话,那她实在是没话说了。
“你上次问我生辰八字,我就知道准没好事,你要给我下咒。”贺子怡挑明了说。
黄青青抬起了头,理直气壮地盯着她的眼睛,两汪热泪翻涌而出:“你难道不知道你爸干的好事吗!”
她自己都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这样直接逼问贺子怡。
出乎她的意料,贺子怡非但没有辩解,反而淡淡地说:“不怪你,青青,对不起,都怪我平时太不谙世事。”
黄青青的心瞬间就软了,只顾着哭,好像在把积攒了几辈子的委屈都要一齐发泄出来,眼泪无休无止。
“不管他做了什么,我都替我爸给你道歉。”贺子怡平静地说,“但是现在,请你清醒一点,如果还在意气用事,最后我们谁都回不去。”
黄青青止住了眼泪,问:“你说吧,该怎么做。”
贺子怡说:“我怀疑,那天晚上袁浩出去发现了这个村子的什么秘密,被sha ren灭口了。”
“你的意思是说……袁浩被这些村民给杀了?”
“没错,而且我怀疑他看到的一幕就是……那些村民们围在一起吃尸肉的场景!”
“对了,秦奶奶说过溯溪村的村民还延续着吃尸肉的诡异传统!”
“那是秦奶奶跟我说的,你偷听我们说话?”贺子怡问。
黄青青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急忙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说:“我也是不经意间听到的。”
贺子怡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说:“青青,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
黄青青低下了头:“我真的是因为睡不着才出去散步的。”
“散步到那么晚?”
“其实……我是迷路了,我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回来的路。”
贺子怡似乎是信了她的话,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其实我是想找你来商量的,既然我和秦奶奶的话有一部分你都听到了,那我就直说了,秦奶奶并不是来溯溪村迁坟的,她是专程来帮我们的,帮我们逃出去。”
“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秦奶奶有一个计划,让我转达给你们。”
“什么计划?”
“你去告诉洛凡,今天午夜,趁他们不备,咱们几个人坐秦奶奶的车偷跑回去。”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谁来开车啊?”
“秦奶奶开。”
黄青青变得不确定了:“她那么大的年纪了,怎么开车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难道你没发现,秦奶奶是一个人开策划来的吗?既然如此,她也一定能开车带咱们出去。”
黄青青将信将疑,可除了勉强接受这个提议,她也别无选择。
一切真的会如此的顺利吗?
夜晚如期而至,不早亦不迟。
今晚的月亮出奇得大,出奇得圆。
黄青青想通了,只要能回去,什么仇什么怨就都不重要了。
现在,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该死的食尸村。
她去了洛凡的房间,把贺子怡的话都一字不落地讲给了他听。
洛凡没多说什么,只是不住地点头。
“只要能走,比什么都强!”最后他说了这么一句。
溯溪村的夜,没有虫鸣,没有鸟啼,没有任何生命活物的叫声。
只有树叶在沙沙作响。
还是黑魆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因为离出口近,洛凡也在黄青青的房间里等着贺子怡的下一步指示。
“这个秦奶奶,她靠谱吗?”洛凡问。
“我也不知道,可是贺子怡说,秦奶奶真的只是出于好心,她是为了救我们几个人特意来的溯溪村呢。”黄青青回答。
“可是她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
这一问把黄青青给彻底问住了,是啊,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一行几个人正在溯溪村处于危险之中的呢?
黄青青打算,等一会儿,找贺子怡问问清楚。
正说着,外面亮起了一个白晃晃的光点,这是贺子怡和她们约定的暗号,只要院外手电筒的光一亮,就意味着车已经准备就位,即将出逃了。
黄青青想起了dian ying里的一个场景,几个犯人偷偷摸摸地乘上了一辆破旧卡车,其中一个人一脚踩下了油门,车子疾驰而去,其余几个人都把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被沿路的人发现,正在他么们即将脱离险情之际,前方突然冲出了一波人,把他们拦路劫下,一场腥风血雨后,逃亡的几个人无一生还,残风中只有一辆被打得千疮百孔的车在瑟瑟发抖。
黄青青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尸体就横在其中。
她还在想着,洛凡就一把拉起了她,往外面跑。
“你发什么楞啊,快走吧,还依依不舍呢!”洛凡催促她说。
黄青青这才反应过来,随着他一起跑到了院门外。
一辆黑色的轿车正停在门口,等着他们。
“你这车就这么开出来了?没惊动他们?”洛凡有些奇怪。
“是啊,就这么开出来了,没人发现,放心吧。”秦慕彩把头渗出了车窗,低声说。
贺子怡在车里招着手:“你们快上来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黄青青似乎觉得,这个秦慕彩也有些心怀不轨。
怎么引擎发动那么大的声音,那些村民就是没听到呢?
虽然满腹狐疑,可她还是跟着洛凡上了车。
一到车上,她的心就沉了下来,好像这个时候双脚才真正着了地,之前都是在海上、在空中、在云层上飘着。
“秦奶奶,我有个事情想问您。”她还是问出了一直疑惑不解的那句话。
“你说吧。”秦慕彩回答。
“您是怎么知道我们在溯溪村回不去的呢?”黄青青问。
“这个啊……你问子怡她就知道。”秦慕彩说。
贺子怡坐在前排副驾驶的位置,黄青青在后排恰好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表情。
黄青青注意到,贺子怡拘谨地挪了一下身子。
“青青,我要是说了,你别生我的气啊。”她说。
“你说吧。”
“秦华是我的曾祖父,这个秦奶奶其实就是我的三姨奶,我来之前,她们都是知道的。”
黄青青的脸都绿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面前会演出这么一场大戏。
“你是说……你也是溯溪村人?”
“算是吧,但是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来溯溪村,我一个人觉得心里没底,所以才拉了你们一起来。”
“那这次旅行其实就是你策划的?我不明白。”
“以后再告诉你原委吧。”贺子怡说。
事情都好像已经摊开了,可是黄青青心里的结却似乎一点都没有要解开的痕迹。
她还是觉得自己深陷在一片漫无边际的汪洋大海之中,四周都是茫茫的海水,她一个人飘在中间,孤立无助。
她不知道这些人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车子一阵颠簸,车身一斜,就扎在了一个深坑里。
前座相继两声巨响,呼地喷出了两个热气球一样的安全气囊。
第一百一十九章 原型毕露
深坑的旁边,有一个大土包,估计那个坑里的土都已经成为土包的一部分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几个人相继爬出了车,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还好没有人受伤。
黄青青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土包。
前一天夜里,她为了跟踪贺子怡刚刚才见过它。
她起初还以为那是一户人家,离近了看才知道,那其实不过是一座孤零零的坟冢。
这座坟坐落在出村的岔道上,很不起眼。
黄青青记得,昨夜见到它的时候,整座坟都亮着荧黄色的光。
现在,在幽深寂静的夜里,坟头仍旧透着微弱的光亮,只是好像相比之前暗淡了许多。
黄青青看清了,那光是从土里丝丝渗出来的,厚厚的一层浮土似乎把下面发着光的什么东西盖得严严实实,那些光是在挣脱束缚努力喘息着。
贺子怡惊叫起来:“你们看,这个土包在发光!”
洛凡也注意到了,他呆呆地看着那个大土包,似乎还没缓过神来。
“奇怪了,土怎么会发光呢?”他呆愣着问。
“比起这个,咱们应该更关心车子吧,现在可怎么走啊,一旦被村民发现了,估计他们会一不做二不休,把我们抓回去也捆在木架子上烧了。”黄青青说。
大家这才注意到,秦慕彩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响起。
“哎,秦奶奶呢?”洛凡问。
“完了,她那么大年纪了,会不会出意外了啊?”贺子怡惊恐地说。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股可怕的预感像病毒一样瞬间在空气中飘散开来,黄青青立马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朝车前窗飞奔过去。
驾驶室空空如也,连只苍蝇都没有。
秦慕彩凭空不见了。
黄青青惊叫道:“秦奶奶……没了。”
话音刚落,贺子怡就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叫,扑到了车子的后备箱上,哇哇大哭起来:“姨奶啊……你要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死,我可怎么跟我奶奶说啊,我对不起你哇……姨奶啊!姨奶!”
黄青青连忙解释道:“不是没了,是没了!”
贺子怡把眼泪一收,满脸天真地望着她:“啥?”
黄青青说:“是人没了,不是没了!”
贺子怡一撇嘴,停在半空的眼泪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又倾泻而出,让人听得不禁一阵酸楚:“那不还是没了嘛,我的姨奶啊……”
黄青青急得直跺脚:“哎呀,是人不见了,没了,你懂的?”
贺子怡这才想起来绕道车头去看,这一看,她也愣住了,车里只有两个弹出来的安全气囊,根本就没有秦老太太的人影!
她擦了擦眼泪,疑惑不解地问:“青青,秦奶奶人呢?”
“这我还要问你啊,你刚才说秦奶奶是你的什么人?”黄青青似乎有点气愤。
“我说了你们可别怪我啊,其实秦奶奶是我的三姨奶,我早就想跟你们坦白了,可又不知道怎么说……”贺子怡喃喃地说。
洛凡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走到了两人身旁,顺势望了一眼车窗,把一只手搭在了贺子怡的右肩上,说:“这有什么的,谁还没几个远房亲戚,子怡,你可别在意,我们没理由怪你。”
黄青青白了她一眼,拉着贺子怡的手说:“对啊,子怡,你又没干什么坏事,我们干嘛要怪你啊,倒是我之前报仇心切要给你下咒,真对不起。”
洛凡连忙凑到了两人中间:“什么?什么?什么下咒?我怎么没听说过?你们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我,哈?”
贺子怡“噗”地破涕为笑,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挤出了最后几滴泪,说道:“这是我们女生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黄青青也不自觉地跟着她笑了起来。
一瞬间,黄青青仿佛觉得,这个女孩真的很可爱,她笑起来全世界的战争、硝烟、怒火、仇怨就都烟消云散了,所有的爱恨纠葛、一切的恩怨情仇就都不翼而飞了,她的心是那么的纯净无邪,就像……就像自己那已经离开人世的妹妹。
妹妹,你现在好么?
黄青青笑着笑着,就涌上了一缕烟雾般萦绕不散的愁绪。
就在大家都暂时将眼前的危险抛诸脑后之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几个人身后飘了过来。
她说:“你们想知道这座坟为什么发光吗?挖开看看吧,我也想知道。”
那个声音,就像幽灵的召唤,辨不清明确的方向,也无法知晓具体的来源。
洛凡离那个声音最近。
他感到脖领被一只枯槁冰冷的手抓了一下。
“谁?”他猛地一缩脖子。
“没人啊。”黄青青说。
“你们难道没听到那个声音?”洛凡说。
“我听到了,她说让我们扒坟挖开看看。”黄青青接道。
“挖吗?”洛凡问。
“挖你个大头鬼啊,又不是干盗墓的,挖哪门子的祖坟啊!”贺子怡蹭着嘴边的鼻涕,噘着嘴说。
“可我总觉得,如果不按照那个声音说的去做,就会有不好的事儿降临在咱们的头上。”黄青青说。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我是男的,我来挖,你们在旁边看着,如果有什么危险,你们先跑,不用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吧!”洛凡挺着胸脯佯装镇定说。
“好啊,青青,咱们理他远一点,等一下方便跑。”一边说,贺子怡一边把黄青青拽到了一边,拉开了和洛凡的距离。
洛凡无奈地耸了耸肩,说:“说到做到,你们看着吧,我要挖了。”
“你拿什么挖啊?”贺子怡问。
“对啊,我拿什么挖呀?”洛凡看着空空的双手,像个傻子似的怔住了。
“要不你看看车里都有什么工具。”黄青青说。
“有道理,我看看后备箱。”
洛凡走到了后备箱前,用尽全力往上一提,后备箱纹丝未动。
“锁着呢啊。”他朝两个女生喊道。
“前面插着钥匙呢,又没熄火,你去看看。”黄青青催促他说。
洛凡没办法,只好走到了车前,在驾驶室里钻研了半天,终于磨磨蹭蹭地按下了一个键,只听“嘭”的一声,后备箱自己弹开了。
黄青青凑上前去,一把掀起了盖子。
一股血腥气铺天盖地袭来,差点把她一个跟头给撅过去。
“血……好多血……”黄青青顷刻间瘫软下来,语无伦次地发着抖。
后备箱里除了像油漆般涂满的血迹,别无他物。
“你这个姨奶……到底是什么来头?”洛凡看到也是心狠狠地一揪。
“我也不知道啊……”贺子怡看上去更加的惶然无措。
“你们觉不觉得刚才那个声音特别的像……像秦奶奶?”黄青青依旧倒地不起。
“没错了,准是她!但是她干嘛要让我们挖那座坟啊?”洛凡又“嘭”地一声合上了后备箱的盖子。
“也许那里面有她向我们传达的信息。”黄青青惊魂未定地抬起头看着洛凡。
“那就挖……吧?”贺子怡望着两个人,语气中透露着十万分的不确定。
“挖!我就不信,咱们三个人还会斗不过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洛凡撸起袖子,一副要打架的架势。
黑乎乎的夜里,只有那座孤坟在闪着朦朦胧胧的昏黄的光。
那束光很柔和,就像马路边为下夜班的行人撑起的路灯。
夏天,当人们在空调房里享受无与伦比的惬意时,它在路边一丝不苟地站岗;冬天,当人们在暖气旁看书读报、享受夜晚的宁静与温馨时,它在路边一动不动地挺立着。即便寒风凛冽,即便暴雨侵袭,它都努力挺直腰板,守护着每一个穿梭在黑夜中的行者。
黄青青一直都很喜欢昏黄的光,她从没像现在这样惧怕过这种暖呼呼的色调。
冰凉的土壤嵌进了她的指甲里,她感到一阵十指连心的疼。
土包上覆盖着的土又一点一点地重新填回了那道沟里。
十分钟过去了,坟头变得平坦,渐渐失去了它本来的形状。
二十分钟过去了,坟四周的土都由紧实的圆形变得愈发松散。
三十分钟过去了,那条深沟被填满了一半。
四十分钟过去了……
突然,从土里掉出了一个发着黄色荧光的条状物。
几个人都大吃一惊,纷纷看过去。
那是一条荧光棒。
紧接着,又一个荧光棒掉了出来,又一个荧光棒掉了出来……
许许多多的荧光棒沿着坟的四周滚落,一个接一个,像是无数争先恐后呱呱坠地的婴儿。
它们都发出或明或暗的荧黄色的光。
三个人围着一堆荧光棒,都茫然地望着彼此,似乎在等着对方谁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荧光棒的下面,露出了一根森森白骨。
那好像是一个人的手,这只手上没有皮,也没有肉。
这只手有五根手指,一根没少。
这荧光棒底下,是个无皮无肉的人的骨架!
刹那间,贺子怡好像想到了什么,她大跳着逃离了那座坟。
“我知道了……”她说。
“我也知道了。”那个苍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了。
秦慕彩从一旁的树丛里静悄悄地现了身。
“秦奶奶!”洛凡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挡在贺子怡身前:“你到底是谁?要干什么?”
秦慕彩嘿嘿一笑,回应道:“你们不是诧异我一个老太太怎么能开这么远的车过来吗?这回你们看见了,眼前这个人就是我的司机啊!我说过了,我也是溯溪村人,溯溪村的人哪有没吃过尸肉的?”
说着,她直直地盯着贺子怡说:“你以为你奶奶真就没吃过尸肉吗?你以为他真的只是让你来找你祖爷爷?唉,你哪儿懂呦!”
洛凡说:“你既然说他是你的司机,为什么他会死在这里?”
秦慕彩说:“你不知道,尸肉就和大烟一样,吃上了就上了瘾,一旦瘾犯了什么都挡不住,我只好在这村口把他给解决了。多可怜的人呐,我连工钱都还没给他结呢,你说说,唉……”
“你吃了他?”黄青青问。
“我也是被逼无奈……”秦慕彩说。
洛凡往后退了一步,又问:“那你刚才说你也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我和你们一样,都好奇那土包里的荧光是怎么回事,现在终于知道了,原来是亮着光的电棒,可我埋他的时候根本就没埋进去这些啊……”秦慕彩幽幽地说。
“姨奶,那你说要带我们出村子都是假的?”贺子怡还是不愿意相信。
“实话和你们说吧,离这里不远有个木屋,我本来打算把你们锁在里面,等你们渴死饿死,我再慢慢吃,农村有句话叫……囤粮,你们听说过没?”秦慕彩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她走得一瘸一拐,黄青青忽地看到,她的手臂上,长满了绿色的长毛。
第一百二十章 往事
为了活下去,十几岁的秦慕彩草根、树皮什么能吃的不能吃的东西都吃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眼下能找到的食物里面,有的能吃不好吃,有的好吃不能吃。
那段日子,其实村子里吃尸肉的事情已经隐隐传开了,大家都心照不宣。
大早上或者半夜里如果遇见了邻居拎着镐头和铁锹上山,溯溪村的人们都会互相亲切地招呼一声——这是要挖野菜去啊?
野菜,生长在那片郁郁葱葱的坟山上,它们就像发了霉的苹果一样都靠自身的养分养育着厚厚一层草绿色的真菌,一颗颗肿的比棺材还大。
因为那东西上的毛是绿色的,而加之又长在山上无人照看,村民们都约定俗成地称之为——野菜。
唯独秦家母女从没想过要去坟山上“挖野菜”。
她们饿,可是她们还算理智。
原因是有个秦华在。
家中一贫如洗的时候,秦华就常说:挺过这阵子,日子就会好起来了。
秦母从来都对自己丈夫的这句话深信不疑。
挺过这阵子,好日子就会来了。
秦慕彩是家里最小的女儿。
她一直置喙父亲所谓的“这阵子”,从她出生开始,她就没吃过一顿饱饭,那所谓的“这阵子”究竟是几十年呢?
二十年?
三十年?
四十年?
也许“这阵子”无穷无尽。
后来,秦华也被丢弃到了那座山上,成了众多“野菜”中的一颗。
秦慕彩终于觉察出,父亲是在骗自己了。
这天早上,晨光熹微,草叶上落了一层晶亮晶亮的霜,白晃晃反射着太阳光,看起来极其耀眼。
秦慕彩只穿一件破洞的单衣,走出了家门。
她想上山跟父亲问问清楚,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大米,吃上白面,吃上肉。
她早就习惯这种针扎一般的严寒了。
她也早就穿惯了这身衣不裹体的行头了。
令她真正崩溃的是,接下来的日子对于她来讲没有盼头,没有期待,没有念想。
人如果没了念想,就什么都没了。
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稚嫩的秦慕彩,对于生活的定义,已经宛若成人般沧桑了。
为了避开母亲和姐姐们,她特意早早出门,疾步往坟山上走去。
她现在走的这条路就是黄青青她们每天走过的那段路。
衣服只有一层,只能达到勉强蔽体的程度。
秦慕彩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双肩,蜷缩着在霜花悬浮的空气中急急地前行。
走快点,还能暖和点。
她路过了一户户叔叔大爷的家,路过了一户户阿姨奶奶的房。
家家都房门紧闭。
离坟山越来越近了。
其实,她并不知道父亲被葬在这重峦叠嶂的高山之上上的哪一处。
母亲一个字都没提起过。
于是到了山麓,她就犹豫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喑哑的嗓音在她的身后响起了。
“你是……秦家的三小姐吧?”他说。
是隔壁家的男人。
秦慕彩眼泪汪汪得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每每想到那副情形,她总会自怜自艾,她觉得十几岁的自己真的很令人心疼。
那个男人正穿着一件烂棉袄,关切地看着她,棉袄上到处都嗞出了黄不拉叽的陈旧棉絮。
不知是出于害怕还是源于委屈,秦慕彩的泪瞬间就决堤了。
男人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说:“不怕,不怕,有叔叔在。”
秦慕彩总算停下了哭,可眼泪还是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男人说:“你这是饿了吧,走,叔叔带你挖野菜去。”
秦慕彩连想都没想,就跟着他走了。
也许是因为她听到了“野菜”两个字。
她已经多少天没正经吃过饭了啊!
男人走在前面,她紧跟男人走在后面。
山上很多干枯泛黄的杂草,把她的腿划了一道又一道。
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男人说,再走不消十几分钟,就能到挖野菜的地界了。
这是秦慕彩生平第一次体会到“祈盼”二字的涵义。
还有十几分钟,她就能吃到大家口耳相传的野菜了。
又走了十分钟左右,男人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回身抚摸着秦慕彩的小脑袋说:“咱们到了。”
“到了?在哪里?”秦慕彩焦急地四下张望起来。
“你看,那有一个土馒头。”男人的手指向了有她半身高的一座土堆。
土堆上面光秃秃的,连根草都没长。
秦慕彩愣了愣,没明白男人的意思。
男人说:“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叫你了咱们就开饭。”
秦慕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看见男人猛地埋下头挖了起来。
土似乎被冻得很硬实,他挖了半天,只剥开了表面一层薄薄的浮土。
秦慕彩就那么远远地看着,她被冻得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又过了一会儿,男人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扔下铁锹,就朝她这边快步走来了。
“冷吧?要不咱们先生火吧。”男人说。
秦慕彩的眼睛被冻得通红,她如遇救星似的一个劲点头。
火带给了她希冀,也带来了活下去的渴望。
没有人想要年纪轻轻的就中途夭折。
秦慕彩在火边烤着冻僵了的身体,她觉得此刻自己幸福至极。
男人挖了很久,一直挖到太阳挪了位置,林子里填充满了刺眼的光。
终于,他兴奋地大叫道:“成了成了,挖出来了,等一会儿叔叔处理好了以后咱们就直接烤着吃。”
秦慕彩在听到“吃”这个字的时候,幸福得两眼放光。
那种光甚至比太阳还要炽烈。
男人挥动起砍刀,一下一下地抡了下去,又一下一下地举了起来。
随后,他拎过来了一块硕大无比的肉,那上面还长着密匝匝的绿毛。
秦慕彩目瞪口呆,她颤颤地问:“叔叔,这个……能吃吗?”
男人说:“不仅能吃,还好吃着呢,你呀没吃过,等你吃上一口可就停不下来喽。”
可是秦慕彩的心里还是十分抵触。
男人从身边捡来了一根粗树枝,把肉豪爽地串在了上面,直接扎进了火堆边的土地里。
片刻的功夫,秦慕彩就闻到了阵阵飘香的肉味。
那种熏烤的香气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的,她的心狂跳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那块肉不放。
“香吧!我就说嘛,一旦烤好了,你准得馋够呛。”男人得意地说。
秦慕彩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梦想着一头扎进这香气里,永远都不出来。
等待肉烤熟的这段时间真的是无比漫长。
秦慕彩的两脚前已经冻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薄冰,那是她不停往下滴的满地口水结成的。
终于,男人说:“烤好了,吃吧。”
此时的秦慕彩,早已在漫天的香气中迷失了方向。
她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接过了男人递给她的一块刚刚撕下来的肉,眼含热泪地咬下去了第一口。
那个瞬间,她只觉得,老辈人口口声声说的神仙蟠桃宴,也不可能有这肉好吃。
男人一直笑眯眯地看她狼吞虎咽地吃,眼里尽是慈爱和心疼,他说:“以后每天这个时候你都来这里等叔叔吧,叔叔带你来吃肉,你就不会饿着了。”
秦慕彩一个劲地点头,几乎把头都要甩掉了。
两个人吃了很久,直到多一点儿胃都装不下了,男人才带着她依依不舍地回了村子。
路上,男人千叮咛万嘱咐,这件事她对谁都不能讲。
“我娘呢?”秦慕彩问。
“不行。”男人回答。
“那我姐呢?”秦慕彩问。
“也不行。”男人说。
“那我去找我爹的坟,跟他说行吗?”秦慕彩又问。
“那就更不行了。”男人的态度很坚决。
秦慕彩只好悻悻地低下了头,跟在男人身后默默走着。
她回去的时候,她那苍老的母亲正在门口焦急地等着她。
一见到小女儿回来了,她连忙责备道:“你这孩子,这是去哪儿了啊?也不跟娘说一声!”
“我……我去找吃的了。”秦慕彩嘀咕道。
“去哪儿找吃的了?”秦母问。
“去……”秦慕彩实在编不出什么天衣无缝的谎言。
“说啊,去哪儿找了?”秦母更加着急了。
“娘,我错了,我再也不一个人乱跑了。”秦慕彩哭了出来。
秦母一把把她揽在了怀里,没再问下去。
其实,对于一些事情,谁都心知肚明,只不过大家都藏着掖着不愿明说罢了。
这以后,秦慕彩整天天没亮就出门,秦母再也没多问过什么。
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秦慕彩确实是秦家女人中唯一一个吃过尸肉还吃上瘾了人。
贺子怡的奶奶——秦慕离,也确确实实没吃过尸肉。
*的时候,秦母带着三个女儿逃荒来到了东北,再然后,她便独自开垦出了几亩薄田带着女儿们艰难度日。
可秦慕彩并没有戒掉尸肉这种美食。
有一段时间,她还一度去火葬场偷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悄悄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养起来,等养出了尸斑,养成了熟化的尸肉后,她就大快朵颐地享用起来。
后来,火葬场管理得严了,她也就不好轻易偷尸体了。
被逼到一定份上,她还杀过两个人。
这件事,除了死去的秦母,她的两个姐姐都全然不知情。
她此番来到溯溪村,是背着秦慕离悄悄来的。
她的目的很纯粹,那就是在溯溪村这个三不管地界好好地吃上几餐尸肉。
毕竟已经到了行将就木的年纪,要杀人藏尸对于一个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奶奶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不可能做得到。
因此,她回到了溯溪村。
这是个警察都不常干预的小村庄。
这里经常有人横死,可最后等来的结局都是不了了之,也就是说,即便溯溪村死了人,也没有专人来过问,这一点很重要。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人都和她一样,有着相同的食尸癖。
这就好像,两个人脚都很臭,在和别人呆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两个都会被嫌弃,可当他们面对彼此的时候,就会会心一笑,毫不在意地愉快相处。
那个在村口无辜丧命的司机,也确实是被秦慕彩给杀了吃肉的。
至于凶器,不过是一支长得酷似耐克笔的防身笔。
那是邻居一个小男孩送给她的饯别礼物。
在这个秦奶奶把笔扎进司机动脉的时候,她着实把自己给活活吓了一大跳,她没想到,自己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有这样的力道。
她坚信,这是长期吃尸肉的好结果。
当时,那个人只是抽搐了几分钟,就不动了,连一丝挣扎都没有。
几天前,秦慕彩还特地对黄青青他们说,刘项云已经变得不人不鬼了,可实际上,她才真正是那个半人半尸的东西。
洛凡几人面对这个身长绿毛的半尸人,僵持了有十分钟之久,最后,他一咬牙一跺脚,拉起两个女生,扭头就跑。
第一百二十一章 秦华没死?
警察局接到了一个妙龄女子的报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女子说:“是警察吗?最近总有人在跟踪我,我走到哪里,那个人就跟到哪里,你们得帮帮我啊。”
警察在电话里问:“他长的什么样?”
女子说:“高高的个子,平头,方脸,脸上还有一条深深的刀疤。”
警察问:“刀疤的位置具体在哪里?”
女子说:“在左脸颊嘴角偏上的地方。”
警察问:“女士,他跟踪你多久了?”
女子说:“好几天了。”
警察说:“好的,我们马上就会出警了。”
撂下电话,女子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些,她把卧室的窗帘打开了一条缝,小心地关注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警察怎么还没来啊,她焦躁地想着。
现在过去多久了?
十分钟?
二十分钟?
还是半个小时?
忽然,她看到楼底下出现了一名身穿警服的男人。
他的帽檐压得低低的,正朝着自己所在的这栋楼走来。
他已经走进了楼道口。
女子欣喜若狂,她急匆匆跑到防盗门前,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门等候那名警察走上来。
又过了几分钟。
楼道里响起了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
咚……
咚……
咚……
得救了!得救了!女子想都没想就对着楼道下面喊:“警察同志,我在这里,你快过来啊!”
蓦地,她觉察到好像有什么事情很别扭。
是什么呢?
对了,在电话里,她根本没有向警察说明自己家住在哪里啊!
既然如此,那这个警察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
女子立即感觉到情况不妙,马上退回了屋里,握紧门把手,要把门再拉上。
突然,一只粗壮有力的手臂牢牢抓住了她。
那只手的主人是一个警察,他的帽檐依旧压得低低的,他的声音也和他的帽檐一样低。
他礼貌地说:“小姐,刚才是你报的警吗?”
女子已经抖成了一团,她惊讶地发现她怕得连自己的声音都变了,变得十分古怪:“是……是我,警察同志。”
那人说:“既然如此,你干嘛要关上门呢?我这不是到了嘛。”
女子说:“我不知道来的是您……”
那人缓缓抬起了头,缓缓地举起一只手指向了他自己,女子听见他闷声闷气地说:“你来看看,刚才你所说的那个跟踪你的人,是这个人吗?”
帽檐下,露出了这样的一张脸。
这个人平头,方脸,左脸颊的嘴角上方还有一条深深的刀疤。
危险总是潜伏在我们看得见的那一亩三分地里,只是我们注意不到罢了。
深更半夜,三个人又跑回了溯溪村,回到了刘项云家。
那个秦奶奶并没有追上来。
天边已经显现出了一抹火红的朝霞。
时值夏季,天亮得格外早。
黄青青疲惫地瘫在床上,倒头就睡。
洛凡也在她们的房间里,他对自己的责任十分明确,那就是保护两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
此刻,贺子怡正惊恐地盯着窗外,生怕突然闯进什么不速之客。
她给奶奶拨了几个电话,都没有接通。
哦,差点忘了,这个溯溪村的手机信号极其差,想要靠手机联系上外界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贺子怡的心沉到了谷底。
洛凡说:“子怡,别再幻想着有谁能来救我们了,我们现在呀只能靠自己,你放心,有我在,谁要是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就跟他拼命!”
贺子怡从没觉得这个男人这么可靠过。
是啊,现在除了靠一己之力,还能去指望谁呢?
不对,有个人确实能帮他们!
秦华!
她没有对任何人讲过,关于自己这个祖爷爷的传奇事迹。
她也没对任何人提起过,祖爷爷还没死!
其实,刚到溯溪村的第三天贺子怡就已经有了秦华的下落。
谁让她是一个道行高深的相师的后人呢?
和黄青青一样,她也背了一兜子法器过来。
那些大多都是秦华传下来的宝贝。
她一同带来的,还有一样祖爷爷不外传的道法,那便是传声诀,有的人喜欢称之为——千里传音。
和武侠小说里描述得截然不同,贺子怡所掌握的这项道法,并非像世人所描述的那么神秘,它不过是一种类似于口技的方法,只要具备一定的天分和恰当的名师点拨,任何人都能够掌握。
传声诀其实就是教你如何运用独特的声带振动方式发射出一种次声波,如果你对次声波稍有了解,就会恍然大悟,为什么依靠这种独特的发声方式可以使声音传达到千里之外。
说简单点,那是因为次声波的波长很长,不易衰减,也不易被水和空气吸收,可以在液体、固体和气体等所有的介质里肆意传播,不受阻挡。
这是秦华所钻研出来的一种道家秘法,极其隐秘,概不外传。
这种秘法是秦慕离在父亲离开家的前几个月从父亲那里传袭而来的。
后来,她又将传声诀教给了唯一的孙女——贺子怡。
在来到溯溪村之前,秦慕离对贺子怡说,他的曾祖父很有可能还藏在那片坟山上。
她当时说的那个字是“藏”,而不是“葬”。
贺子怡不明白,明明这个传说中的祖爷爷早就死了,为什么还要让她去那个**去寻他呢?
秦慕彩思索了好久,才对贺子怡说了实话。
她说,当年在离开溯溪村的前一夜,母亲特意把她叫到了一个角落里,偷偷地告诉她,父亲并没有死,他只是觉察到了村子里即将到来的灾祸,因此才下了决心要躲藏进坟山上,守护起溯溪村的男女老少,为了不引起骚动,母亲只好对外声称自己的丈夫不幸病逝了。
她不分昼夜的整天往坟山上跑,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也就是说,秦华那个时候并没有死。
但是,秦慕离却不能确定,道法高深的父亲现在是否还存活于世,毕竟连她自己都已经是个两鬓斑白的老人了。
她有种难以言明的预感,父亲可能还没死。
因此,贺子怡就被她派去了溯溪村找寻秦华的下落,保险起见,她还特意将传声诀这个秘法传授给了她。
贺子怡正是通过传声诀找到秦华的。
那天夜里,贺子怡一个人神神秘秘地来到了坟山脚下。
她先是大喊了几声秦华的名字,随后盘腿而坐,施展起传声诀。
之所以这样做,那是因为山上鬼神众多,她需要给那些鬼魂一个警示,表明自己是来这里找秦华这个人的,让那些不相干的游魂都尽量避让。
传声诀虽然传播范围极广,但仅凭借普通人的耳朵确难以捕捉到,除非你同样掌握着这项秘术。
没出半个小时,贺子怡就听到了远山深处有一个声音在问她——你是我秦家人吗?
贺子怡瞬间激动得喘不过气来,她连忙回应道:我的祖母是秦慕离!
那个声音说:那你就是我的曾孙女了。
贺子怡说:没错,这次祖母就是让我来找您的。
那个声音说:找我作甚?
贺子怡说:祖母不知道您现在是否还活着,让我来探探。
那个声音说:她不该让你来。
贺子怡问:为什么?
那个声音说:因为你来了就走不了了。
贺子怡惊诧道:怎么走不了?
那个声音说:以后你自会知晓,总之,一旦有危险,你就尽管来找我吧。
贺子怡问:还是用传声诀联系您吗?
那个声音说:你取一张黄纸,夹在双手之间,念动招灵咒,我就会来了。
贺子怡问:我明白了,所以您现在还活着呢是吧?
那个声音叹息道:唉,今年是第几个年头了啊,我居然还活着,我还活着……
贺子怡问:那如果我有事找您,您会亲自下山来见我吗?
那个声音说:我会用分身下来和你对话。
贺子怡问:分身?
那个声音说:我已练就了一种法术,可以分型定影,将压缩进我意识的影子从我的身体分离开来,用来和常人对话,不过,影子毕竟只是影子,它只能通过进入你的意识来和你对话,所以,在你看起来那应该只是一个黑色飘渺的人形,你大可不必害怕。
由此可见,黄青青之前看到过的那个黑影正是这个秦华的意念分身。
一次是在坟山脚下看灯,她注意到山上飘飘悠悠地下来了一个人影,它的移动速度极快,不消片刻工夫就已然来到了自己面前,呼地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不过那次,因为黄青青的戒备心极重,因此秦华并没有将存入意念中的信息准确传达给她,反而让她遭受了一次宛若噩梦般的经历。
还有一次,黄青青在院子里的水缸前面又见到了那个人影,这一次她有了心理准备,秦华便顺利地将想要告诉她的那句话清清楚楚地填埋进了她的脑袋里。
他说:小心这个村子,小心刘项云,她要杀了你们,快走!
还有,在离开溯溪村的前一夜,黄青青看到的贺子怡在坟山下盘腿而坐、口中念念有词的场景,正是贺子怡在用招灵咒和秦华对话。
本来,这些事情都该是她保守一辈子的秘密,可如今为了活命,她也不得不对剩下的两个人坦白了。
黄青青和洛凡都被这做梦都想不到的故事情节给震慑住了。
“子怡,这些都是你编出来的吗?”洛凡惊讶得连嘴都合不上了。
“怎么,到现在了你们还不信我吗?”贺子怡又急又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信,因为我是亲眼见过的,不会有假。”黄青青说。
“那我们现在就上坟山找秦华帮忙?”洛凡问。
“对于我们来讲,现在坟山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趁着溯溪村的村民还没行动,我们应该找机会赶紧逃命,不然等到真的走不了的那一天,就彻底完了。”黄青青说。
“青青说得对,你别忘了,不光是溯溪村的人,还有一个秦慕彩要杀我们呢……”贺子怡说。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洛凡说着,站起来抻了抻衣袖,准备出发。
第一百二十二章 树林遇险
传闻这个世界上的任何角落里都栖息着无数只食尸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它们身上生着密匝匝的黑毛,黑毛中插着两只乌黑油亮的眼睛,它们可自由穿行于失魂间及阴阳两路,周身还都散发着一股死人的腥气。
它们只吃人的尸体。
没有记载表明,食尸虫到底是怎样生、怎样长的。
也没有人可以说得清,这种虫是不是生来就为吃死人的。
在溯溪村的密林里,就出现过这样的一只食尸虫。
当时,黄青青与它只是有了一面之缘,她从没想过要和这只虫子一同度过一个惊悚而令人窒息的清晨。
洛凡拉着两个女生一口气跑到了那片林子的边缘。
稍稍令他们安心的是,似乎一路他们都没被溯溪村的人发现。
三个人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贺子怡一屁股就砸到了地上,不满地叫道:“洛凡你有病吧,说好的去坟山找我祖爷爷,你死拉硬拽着我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洛凡柔声对贺子怡说:“子怡,你看啊,现在天都亮了,咱们一伙人大白天的上坟山,太显眼了吧,要是被溯溪村村民发现了我们,你想过后果吗?”
贺子怡低下头,嘟着嘴挤出了一个字:“哦”。
洛凡扭过头去看黄青青,她正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什么。
“青青,你写什么呢?”洛凡问。
“地图。”黄青青答道。
“什么地图啊?”
“我们能逃的路线图。”
“你知道从哪条路逃?”
“我只是知道所有走不出去的路而已……”
“那有什么用啊。”
黄青青别过脸去,不再理他了。
贺子怡看了看天,扽了一下洛凡的裤腿,说:“那照你说的,咱们现在能去哪儿啊?”
“反正刘项云家里是回不去了,估计她从一开始就对咱们没安什么好心,他们人多势众,如果要真动起手来,咱们肯定没什么胜算。”洛凡说。
“净说没用的,我是问你现在咱们能去哪儿?咱们现在没水也没吃的,要是一直拖下去,到时候用不着刘项云来抓你,你自己就先归天了。”贺子怡埋怨道。
“要不这样,今天白天就先进林子里躲一躲,等到了晚上,咱们再偷偷出来,去坟山求秦华老前辈。”黄青青说。
“我看行,反正都走到这了。”洛凡接茬道。
贺子怡没办法,只好听从了他们的提议。
走进那片树林的时候,贺子怡感到浑身都难受得要命。
想想看,林子是由许许多多密匝匝的树构成的,就像虫子是由许许多多密匝匝的脚构成的一样。
贺子怡不喜欢一切树林,正如她憎恨一切虫子。
这两天,天渐渐有些凉了,即便在白天阳光都不是那么充足了。
树荫下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湿气。
洛凡一个人走在了前面探路,两个女生胆战心惊地跟在他的身后。
“我饿了。”贺子怡说。
洛凡头也没回:“你现在跟我说饿有什么用,我又没带什么吃的啊。”
贺子怡说:“我不管,我要吃东西,我不能不吃早餐,不吃早餐会长胖,还会得胆结石,我不要长胖,不要得胆结石!”
“那怎么办?吃的东西只有溯溪村里有,难道你还要回刘项云家去吗?”洛凡边走边问。
“反正我不要饿死。”贺子怡的嘴巴又撅起了老高。
黄青青神情呆滞地看着两个人,心乱如麻。
突然,她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一句:“洛凡,要不我们回去吧?”
洛凡如被电击般身子剧烈一颤,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说:“你疯了?”
黄青青好像对自己这没来由的话给吓得吃了一惊,她问洛凡:“我刚才说什么了?”
洛凡说:“你要回溯溪村,回到那个刘项云的家。”
黄青青问:“我为什么这么说?”
洛凡也愣了:“我哪知道你刚才究竟想的什么。”
黄青青说:“我大脑短路了。”
贺子怡在一旁静静听着,突然从她的嘴里也冒出了一句:“我们回去吧。”
洛凡哭笑不得地问她:“你又抽的什么风?”
贺子怡说:“我饿了,我要回去吃饭!”
洛凡的心抖了一下,怎么好像一进这片林子,他们就都变得奇奇怪怪了?
此时,他正面对着两个女生,目光却游离在了她们的身影之外。
就在离他们不远的一棵树后,露出了一簇密匝匝的黑色长毛。
“我的妈呀,那是个什么东西?”洛凡往后退了几步,右脚哐当磕在了一个大石头上,他当即就疼得咿咿呀呀乱叫了起来。
“哎呦喂,洛凡,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叫得跟个娘们似的,你见鬼了?”黄青青调侃道。
洛凡指着她们身后,惶恐地说:“你们看,那是什么……”
两个人回过头的时候,眼光刚好不偏不倚地和那个毛烘烘的黑色怪物对上了。
“食尸虫!”黄青青大惊失色。
“什么食尸虫?”贺子怡问。
“你没听说过吗?这种虫子被认为是地狱使者,它们……吃人肉!”黄青青说。
面对几个生面孔,那条虫子毫不畏惧,正一拱一拱地朝他们爬了过来。
“你别过来!”贺子怡用超出了钢琴键盘音域的高音给了它一记下马威。
虫子果然不动了。
贺子怡的嘴张了老大:“哎,你们看,它听我的!”
黄青青吓得的脸都绿了,浑身上下她只有两片嘴唇在微微翕动着:“你……你被吓傻了吧,它怎么可能会听你的?”
贺子怡挠了挠逃亡中纠缠成了一团的长发,忽地对着虫子大叫了一声:“嘿,小黑虫,你过来!”
那虫子似乎听懂了似的,竟又一拱一拱地继续向他们爬了过来。
“贺子怡!你虎啊!能不能别作死!”洛凡差点没被她这一惊人之举给吓摊了。
“attetion!你停下!”贺子怡完全无视了身边两个人,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虫子就像一条小黑狗似的对贺子怡的话言听计从。
洛凡终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贺子怡正玩得不亦乐乎。
“小黑,听着,跳!”贺子怡掰了根树枝当作了自己的指挥棒。
这回,虫子没动。
“小黑,看这里!预备……转圈圈!”贺子怡不甘心,又给它换了一题。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虫子果然笨拙地绕着一棵树懒洋洋地爬了起来,那样子极其滑稽。
“哦,我知道了,刚才是因为它太胖了,根本就跳不起来!”贺子怡就像发现了新大陆般欣喜若狂。
这一幕可把黄青青给震惊坏了,她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条虫,丝毫不敢懈怠,在注意到虫子果然听从贺子怡的指令时,她的眼珠子差点没惊得掉出来。
“好像是真的啊,它听你的话……”黄青青用胳膊肘杵了一下贺子怡的腰。
“那可不。”贺子怡俨然已经将自己的这项特殊技能列为了她炫耀的雄厚资本。
“看不出,你还通虫语呀……”黄青青小声说,她的眼睛还是没从那虫子身上移开。
可还没等贺子怡夸耀够,食尸虫全身的毛却全都刷的立了起来,架势像极了一条被惹急了的疯狗。
不待几个人反应过来,它已经晃动着肉乎乎的身子、敏捷地朝他们窜过来了。
贺子怡还在原地拿着木条不停地念叨:“小黑,你……你快停下来!别……别往前跑了!不乖姐姐可不给糖吃!”
黄青青一跺脚,拉上她头也不回地就往林子外面跑:“你傻呀,它不吃糖,吃人!”
好不容易跑到了林子外,几个人都累得瘫软倒地,大口大口喘息着,恨不得把一辈子的氧气都一股脑给吸完。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啊?”洛凡仍旧惊魂未定。
“傻孩子们,那是因为……它在迷惑你们啊。”一个女人回答道。
“这样啊,我明白了,谢谢您……”话刚说了一半,洛凡一下就懵了,这个声音……根本不是同行的两个女生啊!
他低着头使劲回想着,怎么这个声音这么熟悉?是谁?究竟是谁?
想到了!
想到了!
不!不会是她!千万不要是她!
洛凡抬起头看见的,正是刘项云那张笑吟吟的脸。
“一大早的,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啊?”刘项云问。
“我们来……散步!”洛凡不假思索道。
“散步?我看可不像,你们是来晨跑的吧?”刘项云问。
“对对!我们就是来晨跑的,这几天光吃了,也没运动,这不,我都胖了好几斤了。”洛凡说。
“这里又没有体重秤,你压根就没称过,你是怎么知道自己胖了多少的?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贺子怡说。
很显然,她全然没有领会到洛凡对她那挤眉弄眼的真实涵义,反之,她只是沉浸在了对自己明察秋毫的喜悦中难以自拔。
洛凡多想捶胸顿足地吼她一句:“你都这个节骨眼了能不能别再犯傻了!”
可是,此刻刘项云正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他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强装镇定,假装什么都么发生过。
虽然他明知自己的演技甚至压根都不能和那些二十块钱一天的群众演员相提并论。
人在危难之下,多多少少总能激发出来那么一丁点儿沉睡至深的潜能。
洛凡瞬间演技爆发,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我这一早起来啊,就觉得怎么身上这么沉呢,等我撩起背心一看,您猜怎么着?”洛凡故作轻松。
刘项云还是那样笑呵呵地看着他,没说什么。
见刘项云没搭理自己,洛凡便自己接过了话头:“我的人鱼线华丽地变成了一个游泳圈,这回好了,我掉到河里都不怕淹死了。”
刘项云的脸一沉,突然插话道:“那你跳到河里试了吗?”
洛凡没料到会被这么一问,两只正比比划划的手瞬间冻结在了半空,不知该回应她什么好。
但是,那种阴森冰冷的表情只在刘项云的脸上持续了几秒,一瞬间,笑容又重新回到了她那皱纹横布的脸上:“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好了,你们现在跑完了吧?咱们回去吃饭?”
吃饭?
哼,你是吃饱了,可我呢?我可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啊!
洛凡这样沮丧地想着,不过最后他还是乖乖地跟在刘项云身后回了村子。
他心里清楚得很,对于这个刘项云,对于这个溯溪村,他们几个手无寸铁的学生想要逃出生天,只可智取,不能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