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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熏香如风     刘备的日常txt下载     刘备的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58 激励三军

    临乡门下署,鸾栖馆。

    庞硕、庞德,兄弟二人,携帖入馆。馆中官婢,迎入精舍。推门视之,演武场群英皆在。

    “哈!”居中一人,正是蓟王义弟,辅北将军张飞,张翼德。另一人,亦是蓟王义弟,辅南将军关羽,关云长。

    “见过张将军。”庞硕、庞德,双双行礼。

    “何以晚来。”张飞笑道:“速入席一叙。”

    “喏。”庞硕、庞德,遂入舍与众人相见。

    幕府五将:关羽、张飞、徐晃、周泰、典韦,并麾下偏将军:蒋钦、成律归、韩猛、崔霸、素利,俱在。演武决胜十人:赵云、陈到,许定、许褚,庞硕、庞德,张辽、华雄,张郃、马超,亦无缺席。

    尤其关羽、张飞,乃蓟王义弟。位高权重,天下知名。领幕府五将,齐来与会。足见持重。门下署虽尽心操持此宴,不敢丝毫怠慢。然论此宴,群英汇聚,将星云集。普天之下,唯我蓟王,能够体会。

    单看与会名单,蓟王便会笑醒。

    试问天下豪杰,还剩几人?

    群雄落座,空置主位。钟鸣鼎食,翩翩舞姬。众人举杯对饮,英雄相契。便以茶代酒,亦无妨。

    落杯后,张飞言道:“奉大哥之命,为诸位庆功。且私语告知,决赛之日。当有演武新器入场。”

    许定抱拳问道:“敢问张将军,决赛何日开战。”

    “三日之后。”张飞答曰:“再迟,恐误正月旦会。”

    “我等,何时习练。”庞硕又问。

    “明日,当有演武新器,送入诸位行营。”张飞素来消息灵通。且隔三差五,便入宫与大哥刘备相见。诸多内幕消息,皆从他处,“走漏风声”。话说。本就是既定之策。不日亦会于朝会时,经由中书令公之于众。故张飞先知,亦无伤大雅。

    且张飞常择午后入宫,日暮出宫。正是蓟王,多有闲暇之时。进出宫闱,先去拜见三王天后,亦不失礼数。

    “三日习练,当可一战。”张郃言道。

    “牙门将,当与四绥将军,同秩。领真二千石俸。”张飞笑道:“俺大哥言:诸位且放手一搏。”

    “敢不从命。”众人异口同声。

    “满饮此杯。”关羽举杯相邀。

    “《六韬·王翼》:‘主扬威武,激励三军。’”落杯后,张飞嘿声一笑:“左右牙门,共计八将。必有二人不得其位。此乃‘二桃三士’,以为激励之计也。”

    “闻王上,欲伐身毒。不知,可有其事。”赵云问道。

    “待河海解冻,雪花路开。大哥当领军出征。”张飞挠头道:“幕府五军尽出,亦或是独领中军,尚未可知也。”

    “云,窃以为。既设牙门八将。主公当领中垒亲征。幕府大军,当驻国中。以为震慑。”赵云远见卓识,上将之姿。

    《礼记·月令》:“(孟春之月)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上冰,獭祭鱼,鸿雁来。”疏曰:“鱼当盛寒之时,伏於水下,逐其温暖,至正月阳气既上,鱼游於水上,近於冰,故云鱼上冰也。”

    最迟孟春之末,仲春之初。蓟王当率军出征。正因时间紧迫,故才于年末,大雪纷飞时,演武决胜。

    “某,亦如此想。”关羽轻轻颔首。

    张飞叹道:“大哥因何,弃我等不用。”

    “主公自兼督五州,如河西四郡,屡见骚动。河北初定,人心未附。”辅西将军徐晃,斟酌答曰:“陈兵不动,除震慑河北,亦当为关东、巴蜀、江左,‘三侯之争’。”天下三分,叔侄纷争。各自称帝,互不认同。故天下,皆不尊三人为帝。只称“侯”。合肥侯、史侯、董侯。

    辅东将军周泰亦道:“闻身毒列国,彼此征伐,互不一统,多为世仇。又有贵霜联军,从旁相助。主公此去,当可速胜。”

    “毕竟路远。”张飞言道:“短则一年半载,多则三五载。恐难班师。”

    与会众人,皆是国之上将。故心中皆知,张飞所言非虚。

    “天下三分,山河割裂。我主谨守臣节,不与相争。”中垒将军典韦,瓮声言道:“此番南下,攻略身毒。亦是权宜之计。”

    “士佩所言极是。”周泰笑道:“主公留我等,必有用武之处。”

    “幼平所言,与我相同。”关羽言道:“身毒,不过远服徼外之地。关东、实乃大汉心腹。不可有失。闻曹太保,裹挟董骠骑,欲夺王太师兵权。更有吕布屯兵小沛,袁术窃据淮南。关东之乱,不可避也。”

    “若大哥远征徼外,不得回军。”张飞目视众人:“我等,何为?”

    与会众人,皆目视关羽。

    盖世英雄(注1)关云长,卧蚕眉轻轻一挑:“大哥出征在外,且听长嫂何言。”

    “嗯!”张飞心领神会。

    赵云举杯言道:“牙门八将,(赵)云,必得其一。不为高俸,只为护主公周全。”赵云与蓟王,自幼相识。一诺千金,百死不悔。长坂坡一战成名,忠义双全。恨不曾结拜。

    “且满饮此杯。”张飞举杯。

    众人一饮而尽。

    一墙之隔,另有精舍。

    蓟国六谋主,并南閤祭酒许子远,赫然在列。

    闻隔壁欢声笑语,丝竹之声。

    “如何?”贾诩笑问。

    许子远言道:“‘猛将如云,谋臣如雨’,皆在一墙之间也。”

    众人抚掌而笑。

    “此番南下,何人为我主(出)谋。”李儒目视许攸:“子远,知否?”

    “料想,必不在你我之中。”许攸答曰。

    “莫非,另有其人。”田丰问道。

    “正是。”许攸答曰:“必是东孝西直。”

    “你我诸事缠身,此去徼外,非一日之功。主公当有所虑。”贾诩亦如此想。

    “东孝西直,二择其一。”许攸又道:“沮军正、田司空、戏祭酒,当有一人随行。”

    贾诩言道:“子远,深知我主也。”

    许攸答曰:“主公天生,行事磊落。故我能知。”言下之意,蓟王行事,光明正大。从不取阴谋诡计。心有所想,身有所动。言必行,行必果。无有不可示人。

    “乱世之中,得侍明主,亦是我辈之幸也。”李儒有感而发。

    许攸感同身受。

    能人尽其才,物极其用。普天之下,莫我蓟王。

1.259 七海在望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自河海冰封,断绝交通。蓟人经千里蓟国渠,往来国中四百城港。然官道之上,信使、斥候,不绝于道。便是江表十港,亦有船舶往来金州港。而后换成机关橇车,顺下碣石道。绕行辽东走廊,经临渝入关。一路畅通无阻。只不过比起四海船商齐聚,舳舻相接,帆樯如林。隆冬时节,要稀疏太多。多是公务往来,亦或是十万火急。这才顶风冒雪,日夜兼程。

    破晓前,蓟王自出观天阁。经十字飞阁,只身重返合欢殿。由殿外戍守御姬,开启殿门。

    无需登二重寝宫,直入一重浴室。浴室内,玉砌雕阑,琉璃画壁。暖意升腾,雾气氤氲。函园贵妃希雷娅,领函园美人,已恭候多时。暖泉游泳不计。蓟王就寝前后,一日二浴。暮浴,多在晚膳前,晨浴多在早膳前。凡蓟王就藩,便不常闻函园姬侍寝。然与王共晨浴,却日日不缀。楼上寝宫,昨夜侍寝诸妃,仍在七重华盖,鸳鸯榻上酣睡。一夜承欢,河涸海干,声嘶力竭。日中前后,方能悠悠转醒。沐浴亦含洗漱更衣。函园姬侍奉蓟王多年,早已熟络。除去守备宫闱,伴浴侍寝。

    闲暇时,函园姬亦经南宫少府,习得诸多蓟国先进技艺。冶炼、锻造、机织、烧造、土木机关术,不一而足。三百函园姬,本就出身亚马逊部落。除去代代相传,战斗属性。诸如狩猎、编织、烧造、制器等,诸多生活技能,亦皆有沿袭。经南宫少府,分门别类,悉数强化。

    为此,南宫披香殿,专为三百函园姬,量身打造了一整套,与之相关的机关诸器。并分门别类,载入机关马车,组成“御卫营”。乃是一座功能齐备,五脏俱全的兵车营地。

    蓟王见之甚喜。遂命三百云霞卫,亦循此例。由南宫少府,亦为其量身打造兵车营地。取名“云霞营”。与之相匹配。函园姬所属兵车营地,遂改名“瑶光营”。二营同属“御卫营”。另有“灵辉营”,乃为观天阁女仙,量身打造。合称“天光三御营”。兵车营地,需与各项技艺,相匹配。除函园姬率先成营,余下二营,尚需时日。此时,言之尚早。

    沐浴洗漱更衣。刘备自去无极殿用膳。紧邻浴室,盥洗室中,温香软玉,伴浴诸姬。自有侍医,妥善料理。

    早睡早起,蓟王十年如一。更加灵和真我,容成术大成。神光内敛,气和神莹。灵台通明,神清气爽。

    北宫瑞麟阁。

    待蓟王抵达。诸贵妃已恭候多时。

    “贵霜使节何在?”

    “已入楼桑蕃邸。”士贵妃答曰。

    “命门下署礼遇,不得怠慢。”蓟王言道。

    “夫君何时召见。”士贵妃又问。

    “不急。”蓟王答曰:“待演武决赛之日,请其入场一观。战罢,于殿中相见。”天朝上邦,不疾不徐。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便是灭国大事,待观演武决胜,再说不迟。

    “喏。”士贵妃心领神会。

    “机关兵车,制备如何?”蓟王又问。

    “皆已改毕。”马贵妃答曰。幕府兵车大营,四海知名。自蓟王远征西域,历经数代。为南征身毒,又另行修改。参考蓟王南征林邑时,虫蛇毒瘴,酷热多雨。因地制宜,专攻湿热气候。试想,营房马车四壁坚木包铁,密不透风。扎根北疆,自当防寒保暖。然于身毒列国,与蒸笼无异。另有人马具装,皆需相应修改。更有南越之地,善治毒虫蛇咬,解毒瘴气之巫医,入选大营。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总之,为远征身毒,蓟王不惜工本。无所不用其极。

    正应那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北匈奴使者何在?”蓟王三问。

    “三日前,已入长安五十五国邸。”宋贵妃答曰。

    “演武决胜,亦请入场中。”蓟王这便定计。

    “喏。”

    北匈奴,于此次南征,干系重大。需举族之力,牢牢牵制住安息。如此,贵霜大军,方能倾巢而出。攻略身毒。

    “横海先艂舰队,何在。”蓟王追问。

    “驻军象林港。”安贵妃答曰。

    “待河海解冻,命楼船校尉先行,运送犀甲勇士,并倭岛蛇兵,前往象林港。”

    “夫君水陆并进,三面合围。身毒列国,断难与敌。”士贵妃言道。

    “先艂舰队,需震慑扶南等,南域大国。不可轻动。”蓟王言道:”此次南征,当由楼船校尉部,转运兵卒。殑伽、稽罗、西顿、东逊,四港皆已筑毕,可泊楼船。今季,象林苑三登谷大熟,尤其兰沧苑,十万新野迁户,颇有积粮。经兰沧苑,输送粮草辎重。省万里水路。此,皆是利好。”

    “无怪夫君立江表十港。”安贵妃,这便醒悟。港口如珠链串联。凭借蓟国铁壁铧嘴,坚船利炮。横行七海,所向披靡。可保港津,万无一失。孤军深入,最怕被断粮道。港口悬于国外,孤立无援。尤其野外荒洲,不毛之地。路上通连,几无可能。然万里水路,却畅通无阻。蓟国造船术,冠绝宇内,无可匹敌。运送辎重粮草,兵卒客商,千帆竞渡,无人能挡。海运大动脉,与四渎八流,紧密相连。内外大循环水路,将蓟国一切之便利,放之四海而皆准。

    正如蓟王所言。若将渤海视作内湖。蓟国东境,又岂会孤悬。

    “攻灭身毒,七海可望。”蓟王一语中的。

    “夫君而立之年,日之方中,春秋鼎盛。实无需急。”马贵妃柔声言道。

    “贵妃所言极是。”蓟王笑答:“然距嫡子及冠,只剩十载之期。王子公主,并土封国。亦需家资足备。”言下之意,先囤足四方沃土,再分封子嗣时,必然游刃有余,不必捉襟见肘。

    蓟王行事,未雨绸缪,以备不虞。

    断不可学先祖。为人乐酒好内,有子百二十余人。然封国却有限。封第五子时,已不足分。百二十余子,只得一城之地。无从自养。更无余力奉献宗室。乃至因故夺爵。累及子孙后代。

1.260 晨参暮省

    “演武新器,可曾分与诸营。”蓟王又问演武诸事。

    “皆已入营。”士贵妃答曰。

    “演武决胜,国人瞩目。决赛断不可有失。”蓟王言道:“演武新器,定要习练精孰。”

    “决赛十人,皆国之良将。料想,必不会有失。”士贵妃柔声道。

    “命将作寺悉心安置。”蓟王仍不放心。只因新式演武器,与先前大有不同。

    “喏。”士贵妃亦知兹事体大。

    “禀夫君,世子求见。”安长御入阁通禀。安长御,计四人:若素、若水、若梦、若尘。四姐妹皆为王妃,又同为长御。一里之回,七重错落蓟王宫。西宫长御为长姐安若素,北宫长御为二姐安若水,东宫长御为三姐安若梦,南宫长御为小妹安若尘。统称安长御。

    中宫灵辉殿,由瀛妃那美并观天阁女仙,协同掌管。

    引八王子,入内阁拜见。自是东宫长御安若梦。王世子尚未元服。故多随嫡母公孙王后左右。演武观赛,上阁就坐。不与朝臣相见,亦是避嫌。

    “可。”蓟王这便搁置政事。

    少顷。王世子刘封,领八王子入阁。

    “拜见阿父。拜见诸母。”

    “我儿免礼。速坐。”蓟王三十而立。虽远未称老,却惜子如金。父慈子孝,羡煞旁人。蓟王明以照奸,不怒自威。却从不问课业,只言日常。尤其交友何人,蓟王必问。

    “谢阿父。”刘封等八王子,依次落座。刘封剑击乃家传。七王子,亦是七妃言传身教。少时,长姐治家。传授七色婢剑击之术。七妃尤善合击术。七王子皆得母妃亲传。常为刘封陪练。越女剑,遂成蓟王家门绝学。

    父子相见,实属家常。并非“无事不登三宝殿”。八王子得名师言传身教,一日千里。蓟王毋需多问。大汉家国天下。家事、国事、天下事,缺一不可。且诸子年岁尚小,不必急于一时。终归家和万事兴。话说,蓟王不欲分割国境,只因心中总有隐忧。唯恐“八王之乱”。

    故才忍痛,将诸子分封海外。更加“五帝之子”说,甚嚣尘上。刘封、刘禅,一举一动,万众瞩目。易县为京,更是海内风传。是扶立新主,还是取而代之,皆在蓟王一念之间。

    蓟王虽尚无决断。然不可否否。嫡长子刘封,二十及冠,继位蓟王。刘备何去何从?国人皆以为,王上唯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方能皆大欢喜。如此一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蓟王南征北战,开疆辟土,三兴祖业,方能传于后辈。

    见父子谈笑风生。八王子凡有所问,蓟王必有所答。诸贵妃,亦感同身受。夫君春秋鼎盛,若能长命百岁。七海之内,皆为汉土也。

    知父亲国事繁忙。待自鸣钟响,八王子这便起身告退。晨参暮省,早晚问安,亦是礼数周全。

    待安长御引八王子拜退。宋贵妃柔声言道:“封世子,诚爱结于心,仁厚之主也。”

    蓟王亦道:“贵妃所言,与为夫同。”

    “既如此,夫君何以遣贾文和,入馆授之?”宋贵妃话锋一转。

    “正奇相佐,刚柔相济。”蓟王实言以告。

    “原来如此。”宋贵妃笑道:“世人皆言夫君,公私分明。用人取士,皆论公道,从不行私术。然却寡知,夫君亦深谙私术之法也。”

    “学而无用。”马贵妃幡然醒悟。无怪蓟王曾语诸王子,学而无用,仍需勤学。正因“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亦或“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为人君者,利弊得失,皆需顾忌。人性之私,世之暗面,皆需心知肚明。

    “夫君所传,乃明王(主)之道也。”宋贵妃眸生异彩。

    蓟王答曰:“且观后效。”

    俗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蓟王苦心,贾文和焉能不知。悉心教诲,忠言奇谋。八王子,知行倍增。尤其诈术阴谋,亦广有涉猎。正如蓟王谆谆教诲:学而无用。

    此时再看北地流传甚广,蓟王少年时,一金知人心。恰如古埃及神话中,死神阿努比斯,会将亡者的心脏,在天秤上与真理羽毛相称(称量)。罪者人心,比羽毛重;善者之心,比羽毛轻。恶者将受神罚,善者得以永生。

    蓟王若不知天下有善恶,世间有黑白。又何必用一金去称。

    此,便是学而无用之真谛。既看得见世间所有的美好,亦能容纳天下所有的罪恶。而后宽法严律,以身作则,引人向善。“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

    先贤之道。时下,世人还是信的。

    “夫君南下身毒,何人主谋,可有定计?”安贵妃忽问。

    蓟王答曰:“东孝西直取其一,沮授、田丰、戏贤,取其一。”果不出许子远所料。就蓟王而言,东孝西直,首选郭嘉,奈何恐郭奉孝,水土不服。南下身毒,恐身染重病。戏志才亦有此忧。且奇正相佐。若选徐庶,当择田丰佐之。

    换言之,蓟王心中,早有人选。

    时下言及谋略兵法,华夏

    话说。因和亲被拒,贵霜王恼羞成怒,率七万大军,进攻班超。班超坚壁清野,据城固守。贵霜围攻不下,粮草告急。于是遣人向龟兹国求援。却不料,使者被班超截杀于半道。“月氏由是大震,岁奉贡献”。

    贵霜因何“大震”?

    非因使者被杀。只因,西域诸国甚多,班超竟提前预料,贵霜会向龟兹求援。并伏兵于半道而杀之。当自己所有的战略意图,皆备对手窥破。贵霜王心中惊怖,可想而知。于是不敢相争,岁奉贡献。以示臣服。此战罢。终汉一朝,贵霜再无东顾之念。

    论谋略。古往今来,华夏无出其右。后世总有人言,汉朝与罗马军队武装,如何如何。若知“上兵伐谋”,岂有可比之性?

    也就我蓟王,以备不虞。攻略身毒列国,竟出徐庶、田丰。牛刀割鸡。

    演武决赛,已定下三日之期。五组十将,捉对厮杀。车轮决胜。对阵双方,亦随之公布于众。首轮,赵云、陈到,对阵许定、许褚。庞硕、庞德,对阵张辽、华雄。张郃、马超,首轮轮空。

    又有传闻,决赛当有演武新器入场。千万国民,皆翘首以盼。

1.261 物有所值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决赛首轮。赵云、陈到,对阵许定、许褚。

    赵云、陈到,名满天下。许定、许褚,一战成名。凡能杀到决赛场,实力毋庸置疑。双方各有拥趸,呐喊助威。可谓势均力敌。

    不出所料。无需另行贩卖。演武十器,双方入场既满编。换言之,只需入决赛,十器俱全。

    正当看台观众摩拳擦掌,各个跃跃欲试之时。

    忽听一声响锣。便有演武器十一至十五旗,环绕演武场,次第升起。

    不料,中书仆射荀采,又高声唱报:“演武器旗,亿钱得一。又得其二,增之十倍。再得其三,亦增十倍……”

    一器亿钱!

    满场哗然。

    “是何兵器,竟如此之贵。”

    “未可知也。然既作价亿钱。料想,必有所值。”

    “五器俱得,足需万亿!纵国中豪商巨贾,不足支也。”

    “王上早有先言,决赛乃行车轮战。各方人马,捉对厮杀。需战四场,方能决胜。加之胜战夺旗,实无需万亿资财。”看台议论纷纷。

    五重上阁。

    二宫太皇,亦不禁咋舌。

    “论生财有道,蓟王无人能及。”董太皇慨叹。

    窦太皇柔然一笑:“料想,乃为南下身毒,募军资也。”

    “先前演武十器,便足募军资十余亿。今又置新器。料想,必有人一掷万金。”董太皇以己度人:“朕,远不及也。”

    言下之意,为自纳金钱,盈满堂室,董太皇不惜唆使先帝,卖官求货。后又暗中收买金市子钱家,贳贷封君列候。以钱生钱。然到头来。终归“竹篮打水一场空”。为救董侯,而悉数交由董骠骑所用。如今,董骠骑与曹太保,沆瀣一气。为夺主政甄都之权,为其出钱出力,无所不用其极。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甄都权贵,唯利是图。董骠骑花钱如流水,自能笼络权贵,收买人心,为其所用。

    正如窦太皇所言,此乃取祸之道也。董卓之事,历历在目。尸骨未寒,血尤未干。与王太师朝堂相争,何其不智也。许,便是此因,董太皇每每夜深人静,郁郁寡欢。

    姊妹心思,窦太皇焉能不知。然“解铃还须系铃人”。董骠骑若能幡然悔悟,未必不能,明哲保身,回头是岸。奈何,往往天不遂人愿。

    窦太皇转而言道:“天下终为蓟王所得。‘五帝之子,共出东(王)父’,自谶广为流传。你我姊妹,宜早做计较。”

    此亦是董太皇心中关切:“依妹妹所言,叔侄之争,当作何解?”

    “料想,皆可得善终。”窦太皇模棱两可,并未明言。三人结局,究竟如何。皆在蓟王一念之间。三人共分今汉气数。执政安民,颇有功勋。两汉四百年,苟延残喘。诸多顽疾,不治之症,正随天下三分,一同被削弱三分。权贵、世家、豪强、宗贼,声势皆不复先前。且各自为战,剿灭山贼流寇,群雄割据。亦为蓟王一统天下,披荆斩棘。扫清诸多障碍。猛虎驱群狼之计也。待天时地利人和。天下传檄可定也。

    神器易主,鼎定江山。今汉之废墟,重建新汉之社稷。待尘埃落定:“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个飘零在外头?”

    一语道破二宫太皇之心思也。

    “愿为赵子龙、陈叔至,得演武器十一!”

    “愿为许孟安,许仲康,得演武器十二!”

    四楼包间,不分先后,慷慨发声。

    四重包厢,亦是四重殿外大平座。楯墙间隔左右,面前清钢琉璃壁,密封成暖阁。包间内,雕楹漆铜,金碧辉煌。四季鲜果,糕饼小食,酒水香茗,一应俱全。并有官婢侍奉左右。亲朋好友,阖家老小,欢聚一间,其乐融融。包间虽贵,仍需提前预定。足见蓟人殷富。

    “何人掷金?”蓟王亦有此问。

    “正是贵霜国使,并北匈奴使。”安长御答曰。

    蓟王言道:“二使此来,足见心意。”天下皆知,大汉一藩,富可敌国。一亿蓟钱,若为国礼上呈,着实单薄。然二使先投王之所好,再觐见蓟王当面。足称小钱大用。贵霜毕竟域外大国,豪掷亿钱,九牛一毛。然北匈奴,丧家之犬,居无定所。能凑足一亿蓟钞,必然艰难。

    蓟王稍作询问,果不其然。

    自率使团,顶风冒雪,沿居延外道,不远万里,抵达蓟国。北匈奴王使,将所携宝马珠玉,悉数变卖。其中有三匹,天下第一大宛神驹。便作价亿钱,悉被家马令苏双购入。充作种马,繁育神驹。另有丝路珍宝,散落国中,为豪商巨贾所得。另有石心铁骨,陨铁数枚。被将将作寺,高价贩入。专为国之上将,锻造兵甲。

    待将所携珍货,贩卖一空。北匈奴使,竟得钱十亿。话说,自仓皇远遁,江河日下。远离大汉疆土。何曾见过如此巨财。手捧钱匣,不由涕泗横流。市中豪商,竟感同身受。纷纷以袖拭泪。

    谓冥顽不灵。不能果腹,不能蔽体,不能营城,不能造屋,不能锻造兵器。顽石众美,于我又有何用?话说,钟存女豪,陪嫁百车昆冈美玉。为国人津津乐道。正因美玉珍贵。

    此时再思。蓟王人尽其才,物极其用。众人方知,其中深意。

    唯有更高等的文明,方能容纳更高级的才能。

    北匈奴使,痛哭流涕。只因先前,明珠暗投,美玉蒙尘。今一朝得解,涣然冰释。焉能不喜极而泣。

    鸾栖馆中。

    李文优有感而发:乱世之中,得遇明主,我辈之幸也。

    想着蓟王,亦心生感慨:能立此国,与无双国士、不世名臣,相匹配。亦是刘备,平生之幸也。

    双壁四神,五凤四凶;贾李和优、八分田沮,四才通达、东孝西直。

    试问,若不投蓟王。普天之下,还有何人,还有何地,还有何国,能配得上。

    三通鼓中。

    演武器十一,演武器十二,粉墨登场。

    “这是……”别说看台观众,便是百官系列,亦起骚动。

1.262 飞天遁地

    千呼万唤始出来。

    演武器十一,造型酷似耸立蓟国四百城港,转运辎重,上下船舶之机关塔吊。四足高支,倾斜吊臂。足装车轮,可自由行走于田字轨路。若以动物相比拟,神似铁木长颈鹿。

    与长颈、长腿,演武器十一相比。演武器十二,造型颇为平凡。貌似普通战车楼。坚木包铁,门窗紧闭。内中有何神机,外人皆不得窥。

    赵云、陈到,得演武器十一。许定、许褚,得演武器十二。

    三日前,双方便已各自操练。并非初见。

    三通鼓罢,鸣镝射空。

    先前机关十器,齐头并进。斗舰顺下边渠,舫车过河搭梯。列车楼,或盘踞本阵,或横栏中渠,更有战车楼游弋田字轨路。攻防兼备,各循章法。

    然场内场外,焦点皆在演武新器。

    演武器十一,果是霹雳发车。与普通投石机,结构类似。亦是由基座、机架、机枢、机臂、重锤、绞车等,若干机构组成。因四足高支,空间宽裕,故“机臂”加长达十丈。重锤配重,随之大大增加,号“千钧之力”。机臂末端所坠弹囊,亦被取消。反在机臂末端,加装一斗。十丈机臂,如同长柄桮杓(杯勺)。

    却不知桮杓中,所装何物。

    台上看客,纷纷猜测,一时,众说纷纭。无有定论。

    便在此时。绞车已将重锤高高升起,长柄桮杓,随之徐徐落地。

    万众瞩目中,便有一宫装丽人,款款而来。似要步入桮杓之中。

    琉璃上阁,王太后看得真切。正是后宫,程美人。

    二程美人,乃程璜养女。九月大婚时,为甯贵妃媵从。因被人暗中制命,故先行驱魔。痊愈侍寝,与娶甘后、甯贵妃、华贵妃,并郑美人,皆已孕身。

    “莫非……”忆楼桑老宅顶阁所设机关器,王太后急忙言道:“断不可弄险。勿动胎气。”

    “太后安心。非是程美人入杓,乃观天女仙。”安长御答曰。

    果不其然。另有宫装丽人,自入杓中。正是素纱遮面,观天女仙中一人。

    桮杓,称“飞斗”,又称“翻斗”。取“上下翻飞”之意。斗中女仙,可由“霹雳飞斗车”,抛投半空。御风翱翔。

    “观天女仙,已演练多时,断不会有失。”安长御,宽慰道。

    “如此,也罢。”明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王太后仍难免担心。稍有不慎,粉身碎骨。

    不及后怕。场中程美人,已踩下踏板。重锤轰然下落,机臂呼啸逆升。飞斗冲天,竟将女仙远远抛出演武场天际!

    惊呼声中。只见女仙宛如飞鸾,又翩然折返,绕行演武场上空。

    正是鸾铩翼装。

    女仙飞掠之处,便有草球不断落下。须臾,浓烟四起,呛入口鼻。

    “速落鬼面。”许定一声令下。鬼面内藏呼吸面具,可避毒烟侵袭。

    鸾铩翼,借风力滑翔。绕场三匝,已是极限。待草球悉数抛落,女仙于场外,安然落地。王太后得报,这才安心。

    再看场中。许定、许褚本阵,浓烟滚滚,人物莫辨。女仙所投,不过发烟之物。试想。若战时,投掷硫磺毒烟,瓮城遂成死地。亦或是趁月黑风高,送死士入城。斩关断锁,夜开城门。放大军入城,一战可定也。

    有此兵器。纵“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天堑雄关,亦如履平地。

    眼看败相渐露。

    忽见许氏兄弟本阵。烟雾如环扩,吞吐退散。露出本阵,演武器十二。

    此时,车顶已翻开。但见内中一皮帐,吹气般胀大。须臾,竟自楼内,冉冉升起。待飞出车楼,众人这才得见全貌。竟是一硕大皮囊。下悬吊篮,篮中还有熊熊火喷。

    “此何物?”董太皇遂问。

    “将作寺称之为‘浑天灯’。”安长御答曰。浑天灯的雏形,便是孔明灯。亦是后世热气球原理。

    见一浑天球,扶摇直升,飞越中渠,直奔赵云、陈到本阵。

    琉璃下阁,百官争论不休。

    国老席列,便听蔡少师慨叹:“《汉书·王莽传》曰:‘或言能飞,一日千里,可窥匈奴。莽辄试之,取大鸟翮为两翼,头与身皆著毛,通引环纽,飞数百步堕。’恨未能亲见,不知何为。今日见鸾翼飞天,方有所悟。”

    “‘通引环纽’,便如此般。”慈明无双,手指场中。

    国老顺目看去。只见,浑天灯下缀细丝绳,与车楼内机关器相连。兵卒可操控机关器,遥控缀绳,驱使浑天灯,相向而行。待飞临战车楼上空,操绳兵卒,拉动其中一枚环纽。吊篮随之开启。斑斓粉末,一路倾洒。所过,兵器尽染。

    “战车楼,为浑天灯焚毁。速退。”

    见浑天灯飞向本阵,赵云张弓搭箭:“射!”

    机关楯墙,乱箭齐发。不料浑天灯,革罩韧性十足。虽屡被射穿,却未至撕裂。只是徐徐迫降。中途亦有多座演武器,被浑天灯焚毁。一路劣迹斑斑,触目惊心。

    你来我往,厮杀正酣。

    飞天遁地,旗鼓相当。

    十器俱全,互补短板,各凭所长。斗舰迎头相抵,或被舫车包夹。或为刺网所缠。急切间,动弹不得。便有舫车搭桥过河,亦为列车楼困死对岸。更有战车楼,往来绕行,箭喷如雨。双方兵卒,不断落水、落车、落马。浑身斑斓,各自离场。

    万余看客,直呼过瘾。

    演武器十二,威力巨大。演武器十一,狼烟未散。

    便在此时。赵云打马而出,直取敌阵。

    “赵云出阵。”群情激奋,百官骚动。

    白龙马,风驰电掣。奔冲过河,遁入雾岚。只听蹄声如雷,弓如霹雳。流星飞电,火光乍起。人借马势,力贯金石。

    见己方兵卒,中箭判负。许定一声大喝:“速避!”

    兵卒悉数避入车楼。唯剩许定,突立机关楯墙之后。听声辨位,张弓对射。

    辗转腾挪,箭如飞蝗。矢帽呼啸,洞云穿雾。电光石火间,赵云人马,依稀可辨。又稍纵即逝。

    白龙马绕行楯墙,带动云气盘旋。恰似风暴之眼。

    双箭囊,早已射空。只剩最后一支,箭在弦上。

    许定居于正中,岿然不动。

    云雾缭绕中,白驹过隙。

    便在此,刹那之间。许定弓开满月,一箭射出。

    龙马腾空,好似驾雾腾云。赵云凌空一箭,恰如飞电流星。后发先至,正中许定肩窝。

    又电光石火,避过劲矢。

    许定滚落楯墙,随即判负。然许氏双雄,二剩其一,大旗不倒。

    旗下所立,正是伏虣。

1.263 偶有失蹄

    许褚,身披吞光穷奇铠,胯下千里骙啸马。兵器一长一短,伏虣、斩龙,皆为上品花纹钢,日夜不息,锻打而成。

    人马具装,气势凶猛。

    机关楯墙,徐徐开启。许褚驱马出阵。

    “赵子龙何在!”

    “赵云在此。”

    音犹在耳,龙马透雾而出。背上端坐,正是常山赵子龙。

    见鏖战双方,各自罢兵,让出居中战场。蔡少师,脱口而出:

    “二将致师!”

    《周礼·夏官·环人》:“环人,掌致师。”郑玄注曰:“致师者,致其必战之志。古者将战,先使勇力之士犯敌焉。”

    所谓“致师”,乃上古先秦,列国征战中,不可或缺的战争礼仪。

    即在战前。敌我双方,各出一辆战车,进行一对一的公平决斗。此乃华夏上古时,独有的一项军礼。阵前致师,荣耀之至。凡热血男人,皆为之狂。时令贵族武士、卿大夫乃至国君,皆不惜以身犯险。

    此礼,盛行于春秋之前。秦汉之后,所行“挑战”、“搦战”,便出脱于致师古礼。只不过,由骑将替代战车,变单车对战,为单骑挑战。罢了。

    因多是先锋骑将之战,故北地俗称“斗将”。

    豪勇之辈,必为先锋。

    先前,许定,许褚,宴请赵云,与之结交。便为今日之战。谓“先礼后兵”,正如此番。

    “擂鼓。”蓟王一声令下。

    “喏!”中书令这便领命。

    战鼓擂响,血脉喷张。

    三通鼓罢,二将同驱马。

    赵云轻夹马腹,龙马电射而出。许褚千里骙啸马,亦不落下风。

    人马交错,槊刀相击。

    火星迸溅,碎布纷飞。

    不及掩耳,拨马冲回。往来三合,胜负不分。

    “许褚果是万人敌。”百官信服。能与赵云交手,三合不败。许褚亦是豪勇之辈。

    对撞三合,势均力敌。四合交击,蓄力相抵。人马角力,许褚力大,倒拽牛尾。不料赵云稳如磐石,岿然不动。互拼一记,各自后退。胯下千里马,“唏律律”嘶鸣不已。

    发力撑住四蹄,将劲力卸去。又一跃而起,迎头互奔。

    刀光槊影,怒马扬鬃。十合、二十合、三十合,战至百合,难解难分。

    千里骙啸马,口鼻生烟,汗如雨滴。反观白龙马,不过薄汗而已。

    “许褚虎躯颇重,骑术逊于赵云。恐马力不济。”蓟王看得真切。

    双方兵卒,声嘶力竭,摇旗呐喊。观战人等,无不目眩神迷。人马合一,如影随形。绕逐场中,金戈大作,飞窜火星。所过之处,残云风卷,过境疾风。

    “二百合至。”张飞目光如电。不知不觉,双方已战至中渠河岸。

    赵云在前,许褚拖后。勒马不及,眼看便要双双落水。赵云顺势拨马。龙马横身,露出马腹。千钧一发,许褚纵马挥刀,杀奔肋下。赵云若挡,必受重击。无从卸力,人马横移,失足落水。

    千钧一发,龙马扬蹄直立。

    赵云居高下击。直截面门。

    “升龙击。”关云长,丹凤眼中,精光一闪。

    许褚挥刀上撩,硬拼一记。

    咣——

    声如洪钟大吕。

    赵云横飞马背。卷云战靴,勾紧双镫,止住去势。

    再看许褚。千里骙啸,马失前蹄,送伏虣下渠。避开骙啸马首,龙马铁蹄,崩火落地。将赵云稳稳拽落马鞍。

    电光石火,胜负已分。

    “落马既负。赵云、陈到,胜。”

    待余音落地。落针可闻。数息之后,方起雷鸣欢声。

    赵云翻身下马。将骙啸马轻轻拉起,好生安抚不提。许褚自有陈到,斗舰救起。

    “偶有失蹄,并无大碍。”赵云笑道。

    许褚这才安心:“多谢。”

    “不必。”赵云抱拳回礼。

    四目相对,二人皆笑。

    “骙啸马,差之毫厘。”蓟王言道:“白龙神驹,万中无一。当可与二弟赤菟,三弟乌骓,并驾齐驱。”

    “许褚求胜,赵云不败。性情使然。”公孙王后,号称剑绝。自有道理。

    “此战如何?”国老席列,慈明无双笑问。

    “犹有余威。”蔡少师以武入文,当真酣畅淋漓。

    “赵子龙,武技、骑术俱精,人马合一,万夫不挡。”水镜先生慨叹:“虽憾未亲见。今日当可遥思,长坂之威。”

    “许褚,马失前蹄。当与赵云,伯仲之间。”庞德公亦有明见。

    “然也。”国老纷纷附和。

    一场大战,势均力敌。一传十,十传百。再经说书人,言语润色。于是风靡。此皆是后话不提。

    蓟王携百官,入五重殿。

    君臣落座,贵霜国使,北匈奴使,双双入殿觐见。

    “拜见王上。”二使于四楼包间,亲眼目睹,神将对决。亦不免荡气回肠,心情难以平复。

    “贵使免礼,赐座。”蓟王如沐春风。

    “谢王上。”二人急忙收拾心情,各自落座。

    “联军之事,不知贵国主,何意?”蓟王先问。

    贵霜王使,恭敬答曰:“鄙国求之不得。奈何背伏安息猛虎,不敢全力东顾。”

    蓟王轻轻颔首,又冲北匈奴使言道:“西进之事,北匈奴各部,又当如何?”

    “我等愿为王上所驱。”北匈奴使,手握十亿券钞,心满意足。

    蓟王又冲贵霜王使言道:“若北匈奴举族西迁,误入安息国境。引安息大军先征。而后不敌东遁,安息当何为?”

    “必行追击。”贵霜王使,脱口而出。

    “若安息大军,追入康居国境,引康居举国相抗,再引大小乌孙,出兵相助。又当如何?”

    “若各方对峙,少则三五月,多过一年半载,安息无力东顾。”贵霜王使,如何还能不醒悟。

    “如贵使所言,若康居、乌孙联军,寸土不让,安息亦不敢轻言退兵。半载足矣。”蓟王言道。

    “王上所言极是。若北匈奴西迁,引去安息大军。鄙国当全力东顾,助王上灭身毒佛国。”贵霜王使,慷慨发声。

    “贵国主,何所求?”蓟王又问。

    “愿歃血为盟,永结……兄弟之邦。”言罢,贵霜王使,以头触地。

    蓟王环视左右,金口玉言:“可也。”

1.264 万民之乐

    “谢王上!”贵霜王使,终得安心。先前,西域长史已明言,蓟王不欲和亲。唯有退而求其次。歃血为盟,结为兄弟之邦。

    如前所言,婚姻互为最高等级的人质。且凡缔结血脉结晶,盟约遂成血盟。胡人尤重血统,结为血亲,彼此利益捆绑,根深蒂固。亦不妨曲线救国。先歃血为盟,再行和亲不迟。

    正如西域长史所言。大汉农耕立国。尤其蓟王种田,天下无出其右。千里封国,皆于一片白泽中,平地起高楼。月造十万楼台,遂成今日繁华盛景。后南下荒洲,立江表十港。筑路通渠,营城圩田。向化岛夷,传授耕种技艺。如今南下身毒,所求亦是三熟美田。

    贵霜虽渐改游牧行国风俗,其国构成,亦如西域诸国,城邦混合部落。扼守丝路商道,日赚斗金。放牧、种田,皆收效甚微。土地水草肥美,虽称沃野,论地利,不过与中夏相当。远不比身毒一季三登。蓟王自不会惦记。且孤悬葱岭之外,又无海港停泊大船,水陆皆无从通达,蓟王有心无力,鞭长莫及。

    更有甚者,攻略身毒之利大,断难轻弃。尤其自胡毗色伽二世,继位后,国中内斗不休。对周遭羁縻属国,控制力大不如前。康居、大宛,先后摆脱羁縻,投靠西域都护府,呼罗珊、花剌子模,亦貌合神离,渐不遵号令。内忧外患,贵霜衰败迹象,亦渐显露。

    此时,忽闻蓟王有意联军南下,攻略身毒。贵霜王喜从天降。再没有一场对外战争,更能有效转嫁国内矛盾。只需从身毒攫取巨额利益,胡毗色伽二世,足可以此,收买人心,平息国内反对势力,整合贵霜五部。再一致对外,降服“河中(注1)”。

    歃血为盟,必为二国主。先草签盟约,待二军身毒会师,再择吉日,共祭天神不迟。

    “上兵伐谋”。身毒列国,如何能挡贵霜倾力一击。更加蓟王水陆并进,三面合围,此战身毒凶多吉少,断难保全。此便是屡试不爽,合纵连横·远交近攻之计也。

    诸事毕,蓟王心情大好。

    移驾回宫,灵辉殿中大宴群臣。并诸国使节。三王太后亦设宴南宫披香殿,宴请二宫太皇并百官家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主尽欢,蓟王起身罢筵。

    百官恭送王驾,而后鱼贯出殿,车驾绕行南宫披香殿,接回家眷。列队出宫,返回王都府邸。隆冬时节,冰冻三尺,滴水成冰。然蓟人屋舍,温润如春。进出皆由琉璃暖阁,即便上下马车,亦不会偶感风寒。蓟人长寿,便因养生有道。不饮生水,不食生鲜。杜绝病从口入。寻医问药,四时进补。习练导引术、五禽戏,强身健体。益寿年年。俗语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尤其教化百姓,向化蛮夷,国老功不可没。

    待王都扩建毕。横竖九十街衢。蓟王宫,仍是七重错落,一里之回。然若将七重错落,悉铺成一里之回。横竖足有七里。王宫上下,不过千人。足够所居。即便再加二崤城瑶光殿中,五千西园妃,范阳长安宫中一千西域姬,蓟王宫亦多空闲。更何况,蓟王又筑甘泉、碣石二宫。并蓟北城中,二代蓟王宫。各处宫妃,尚不足分润。

    大通守顾雍上疏,欲还蓟北旧称。蓟王已暂且搁置。待嫡长子继位,再改回旧称不迟。那时,蓟王若不迁都洛阳,亦或长安。仍居临乡旧宫。亦无不可。即便迁都,宅兹中国。临乡旧宫,亦可为行宫。譬如楼桑老宅,充作省亲之用。

    蓟王身牵各方利益,羁绊日深。寻常百姓之家,儿女情长,两情相悦,几无可能。古往今来,亦少有君王,与人谈情说爱,你侬我侬。旷世奇珍,绝世美人,恨不能双手奉上,自荐枕席。何必蓟王亲开尊口。正如先前,梅雨时节,赴巫山神女,云梦之会。稍后顺下内外循环水路,南巡海外荒洲。沿途番邦属国,奉献奇珍异宝无数。美人如玉,更多至万人。蓟王皆好言婉拒。试想,若是寻常人等,为讨美人欢心,恨不能刀山火海,虎穴龙潭。为搏美人一笑,而无所不用其极。此不过,一美而已。

    万美何为?

    故身为王者,孤家寡人。常人之乐,已了无生趣。

    话说,虽尚不知蓟王欲共组联军,南下身毒。然闻贵霜王有和亲之意。八字尚未有一撇。贵霜国内,早已闻风而动。五部翕侯,各家公主,梳妆打扮,勤学汉文汉话,苦练汉宫仪。日日不缀。只盼能为王遴选,得偿所愿。何必蓟王去追。

    “初,月氏为匈奴所灭,遂迁于大夏,分其国为休密、双靡、贵霜、肹顿、都密,凡五部翕侯。后百余岁,贵霜翕侯丘就却攻灭四翕侯,自立为王,国号贵霜。”

    话说,贵霜王虽一统五部,然四翕侯,部族犹在。不过降服贵霜王而已。贵霜王,类比部落联盟首领。统治相对松散,自上而下的吏治体系,极不健全。并不能像大汉帝国一样,传承有序。

    正因如此,前任贵霜王亡故,王国亦难由嫡系子孙继承。为夺大位,内斗不休。累及家国动荡,国力大减。

    便是今日,贵霜时局。

    悉知国情。故蓟王窃以为,贵霜正处于游牧部落向城邦蜕变之中。论国家结构,尚不如罗马,更难与大汉匹及。没错,便是自上而下,行之有效,吏治体系。单从上计制度,便可窥一斑而知全豹。

    自琉璃画壁,十字飞阁,乘兴而归。蓟王洗漱更衣,入合欢殿,登七重华盖鸳鸯榻,幸七妃二女仙。

    一夜无话。

    次战,庞硕、庞德,对阵张辽、华雄。

    演武器十一、十二,今已揭晓。却不知,次战演武器十三,十四,能否出场。

    话说。此事,非一人所思所想。

    料想,待双方入场。必有人豪掷万金,只求一窥玄机。此亦是,万民之乐。

    蓟王亦乐见其成。

1.265 分曹治事

    一夜大雪,彤云密布。

    天光微亮,王傅便命演武场上下,清扫各处积雪。破除沟渠结冰。又为遍置看台各处的新式暖炉,加满石炭和清水。此处便看出,篷顶的妙用。即可将烟气直排,又能遮风避雨。自搭建起绵延起伏的“鸾毳裘”篷顶。赛马、演武,皆可终年无休。

    正如蓟国技艺,日新月异,总能推陈出新。鸾毳裘篷,亦历经换代。蓟国工匠,将“合甲术”,并“夹胶术”,不断发扬光大。最新鸾毳裘篷,由内中外三层织物,拼合而成。居中鸾毳裘,衬里绵羊革,外罩钢丝幕网。

    立柱如伞骨支撑。盛夏时节,可驱动机关,收篷如落帆。亦或是升起篷壁透风,保留顶篷遮阴。诸如此类。机关术大行其道,蓟人深得其利。墨门大兴,几无可逆。

    随石炭普及,节省大量薪炭。不必砍伐西林。樵夫纷纷改行矿工。亦是生计使然。正如寝垫盛行,鼠胶供不应求,乃至国无硕鼠。关于胶黏。蓟王首选便是天然橡胶。

    奈何橡胶树,可望而不可即。唯有大航海持续兴盛,触发远洋贸易,及环球航海。方有望实现。蓟王有生之年,恐无从获取。

    终归物极必反。还需循序渐进。

    待天光大亮。诸事皆备。楼桑八景,西林烽鼓,名不虚传。王驾入场,乘直达天梯,升上五重殿。领百官入暖阁坐定。四楼包间,三楼观礼台,二楼看台,陆续检票入场。

    话说。演武场亦屡经修缮。各层功能,亦做增改。毕竟,除观演武决胜,还是蓟国兵曹,并军校所在。

    兵曹,前汉时,乃丞相府诸曹之一,主兵事。今汉三公府亦置,兵曹掾秩比三百石;郡县所置,掾秩百石。另置兵曹从事(史),亦称兵曹参军。掾为长,史次之(副贰)。

    蓟国兵曹,为王傅所辖。掾秩二千石,史秩比二千石。郡置,掾秩千石,史秩比千石。县置,掾秩六百石,史秩比六百石。

    掌主国中兵事。辅汉幕府大营除外。

    换言之,王傅公府,亦设在演武场中。

    先前,扬武校尉高览,入演武场,编组兵马。一路所见,长史、参军、兵曹、军监、禀假、军市,官舍林立,不一而足,功用一目了然。皆是王傅公府所辖。

    所谓“公府”,《后汉书·灵帝纪》注云:“公府,三公府也。”太尉府、司徒府、司空府,合称“三府”。另有“四府”、“五府”之称。《后汉书·赵典传》注曰:“四府,太尉、司徒、司空、大将军府也。”《后汉书·樊准传》又注:“五府,谓太傅、太尉、司徒、司空、大将军府也。”由此可知,广义“公府”,当是三公府,外加太傅府及大将军府之统称。

    公府,当高于幕府。如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虽位在三公下,然亦可开府。唯有三公之上,可称公府。

    今汉,尚书台分曹治事。有:三公曹、吏部曹、民曹、南北两主客曹、二千石曹、中都官曹。计六曹。蓟王将六曹分拆,(左右)国相治政,王傅治军,少府治宫,门下治吏,国老治学。分掌六曹之事。各司其职,各行其是。又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凡言吏治,亦或言国家治理,大汉自当独步天下。

    正如儒家兼容并蓄,中正平和。真儒者,绝无非黑即白,零和思维。正如察举制,科举制并存。蓟王窃以为,吏治与法治,亦当并立。

    毕竟,事在人为。再完美的律法,亦需人去执行。

    言归正传。

    亦如先前。蓟王驾临,百官列席,看客坐定。金锣鸣响。

    十一至十五,演武器旗,次第升起。

    中书仆射荀采,高声唱报,亿钱得一,十倍递增。

    琉璃上阁,二宫太皇,三王太后,并蓟王宫妃,百官眷属,皆翘首以盼。

    果不其然。

    “愿为庞硕、庞德,得演武器十三!”

    “愿为张辽、华雄,得演武器十四!”

    先声来自上阁。正是钟存慧贵妃。庞硕、庞德出身西凉,若能入选牙门将,当可领湟中义从、八种西羌。慧贵妃出手相助,情理之中。

    后声出自包间。正是甘泉卫尉何苗。与甘泉太仆赵忠,俱为甘后三卿之一。此,必是甘后授意。时怀抱阿斗,单车南下。华雄率五百王骑星夜驰援。甘后感念其恩,故出手相助。

    不等蓟王出声。甘后表情已道明缘由。

    知恩图报,理所应当。蓟王又岂能怪罪。

    话说,何苗日渐阴柔,整日涂脂抹粉,画眉描红。举手投足多女流。让甘后忧心不已。万幸,大将军何进,并何苗,皆有子嗣。后继有人。今领食蓟国真二千石俸。何苗此生无忧。更加麟子阿斗,认祖归宗。何氏亦不至家道中落。便,随他去吧。

    心念至此,甘后涣然冰释。毕竟身逢大难,生死两难。死里逃生,已是侥幸。何必苛求,再为完人。

    三通鼓起,演武器,次第入场。

    如决赛首场,一般无二。双方演武十器,悉数补全。

    斗舰下渠,车楼入轨。楯墙、弩车、舫车、车楼、列车楼、一字排开。

    稍后,两座演武新器,万众期待,压轴入场。

    循例,一、三,二、四,相对。演武器十三,外形与演武器十一,大同小异。亦是“霹雳翻斗车”。区别在于,机臂末端,非装一斗,而是一球囊。球囊乃皮革缝制,内中何物,不为所知。

    “此何物?”

    “未可知也。”

    “革囊颇大,莫非与发石同?”

    “若与发石车同,何必另造?”

    看台一时众说纷纭,无有定论。

    于是,众人又将目光投向,演武器十四。

    演武器十四,造型与演武器十二,同样平淡无奇。貌似普通战车楼。坚木包铁,门窗紧闭。内中神机,亦不得窥。

    “莫非,亦是浑天灯楼。”

    “若是一物,何取二名。”

    “窃以为,浑天灯楼,乃为望楼也。高升百尺,以窥敌城。非为乘风纵火。”

    “足下,言之有理。”

    “若如此,此楼当为纵火乎?”

    “且一观便知。”

1.266 群鸦火雨

    “囊中何物?”公孙王后亦好奇。

    “不过草丸而已。”蓟王笑答。

    “莫非,囊中皆是草丸?”公孙王后似有所悟。

    “正是。”蓟王答曰:“只可惜伏火丸,尚未造出。”

    “所以,霹雳翻斗车,并非只为掷人。”公孙王后言道。

    “然也。”蓟王轻轻颔首。机关兵器。一器多用,乃是常态。正如弩车,只需更换机构,便可发射弩箭、油囊、石丸、刺网。

    说话间,三通鼓罢,鸣镝射空。

    双方人马,操纵各式兵器,相向而动。演武十器,已习练纯熟。

    庞硕、庞德,新得演武器十三,张辽、华雄新得演武器十四。

    此二器,自当万众瞩目。

    不由分说。绞车已将重锤高高升起,机臂随之徐徐落地。便有眼尖之人发现,革囊似有缝隙,并非完整球体。

    “莫非,此囊可开合?”

    “囊中必有机关。”

    “翻斗车掷出,如何开启?”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百思不得其解。便有兵卒,举火上前。须臾。球囊内,冒出股滚浓烟。而球囊却完好无损。

    “银鳞火浣布!”便有人脱口而出。

    取自西域的石绵,结合楼桑金丝毛毯编织技艺,用石绵线与细钢丝,混合编织而成“银鳞火浣布”。因是“鸾翼”、“翀嚣”二帆,专属材料。故又称“鸾毳裘”。刀剑难伤,防火绝佳。

    故囊中草球虽被点燃,而球囊本身却完好无损。

    待浓烟喷涌,如云瀑逆升。兵卒用力踩下踏板。

    千钧重锤,轰然下落。十丈机臂,呼啸而起。

    球囊如陨石逆袭,奔雷而出。

    “这是……”众人仰望,便又惊见,球囊下坠麻绳,与机臂相连。若将机臂比鱼竿,球囊便是鱼饵。被抛入敌阵。

    惊呼刚起,麻绳陡然绷直。

    球囊如花瓣,凌空绽放。内中草球,蜂拥而出。好似莲蓬子落,又似火雨流星。无数拳头大小的草丸,拖行道道烟气,如冰雹雨落。砸向敌阵。

    “小弟,欲用伏火丸。”长姐看得真切。若将草丸,皆换成伏火丸,只需一轮齐射,敌阵皆成焦土。死无全尸。

    蓟王冲身侧中书令赵娥,耳语数句。稍后,便有将作寺《兵器集簿》,双手奉上。

    左伯纸大行其道。竹简木牍,多已不用。皆用“卷”或“帖”。统称“册”。尤其图卷,便于携带。身受吏民所喜。

    蓟王翻出图册,明示长姐:“此物名曰‘伏火弹’。乃将伏火丸药,充填陶壶,内藏铁蒺藜,打火点燃,投掷敌阵,声如霹雳,人马俱碎。装入火浣革囊,合称‘子母雷’。”

    “此物,威力之巨,有伤天和。”王后言道。

    “长姐所言极是。”蓟王轻轻颔首:“然,两军交战,当扬长避短。速战速决,胜战之道。”

    “也是。”长姐亦知,言之有理。

    蓟王手指张辽、华雄,阵地言道:“若是子母雷,兵卒皆亡,唯兵器幸免。”

    王后言道:“兵器大兴,亦是小弟所谋。”

    “正是。”蓟王答曰:“凡我机关兵车,皆可抵御子母雷。”

    “场中胜负如何?”王后笑问。

    “烟熏而已,张辽、华雄,必有万全之策。”蓟王答曰。言下之意,场中霹雳翻斗车,所投并非“子母雷”。只因时至今日,将作寺尚未能造出此物。

    正如蓟王所料。张辽、华雄,一声令下,兵卒皆拉下面甲。内藏呼吸面罩,可御烟气。亦不甘示弱,驱动演武器十四。

    隐约可见,浓烟之中,车盖开启。蜂巢状的折叠机构,徐徐展开。须臾,斗大浑天灯,宛如群鸦飞天,一窝蜂向敌阵飘去。煞是壮观。

    看台惊呼一片。

    “咦?”便有人发觉:“风向似有不妥。”

    众人这便醒悟。隆冬时节,北风呼号。演武场,决胜双方,东西对垒。许氏兄弟居东,张辽、华雄居西。北风横扫演武场,大群浑天灯,扶摇直上,自当被吹偏才对。为何仍飘向对岸。

    反常则妖。

    “莫非亦有羁绊?”一众看客,运足目力,上下求索。果见千丝万缕,联线车楼。然,细思仍绝不对。即便后缀牵线,不过提拉而已,又如何能与北风相抗,不至飞偏。

    莫非,真有神助不成。

    不等长姐来问,蓟王已取图在手,道出玄机:“吊篮内藏飞车桨,由转轮所驱。只需下方车内兵卒,转动舵机。便可不失方向。”对照图示,一目了然。

    “飞车桨,何所驱?”长姐必有此问。

    “乃维绳(牵线)所驱。”刘备又答。

    “如何驱策?”长姐追问。

    “可比辘轳打水。”刘备试言道:“长姐且想。斗桶入井,辘轳转否?”

    “自然。”长姐若有所思。水桶自高处落下,牵动井绳。辘轳无需人力,自会随之旋转。

    “浑天火鸦灯上浮,如斗桶下井。旋动转轮,带桨如飞。”刘备答曰。

    “维绳如井绳。”长姐如何能不醒悟。

    群鸦火灯,无需再另设机关,线控开关吊篮。车楼内兵士,已将舵机所缠,千丝万缕,先行点燃。

    原来,牵线已提前浸油。

    但见道道火线逆升,直扑浑天灯。噗的一声,天灯爆燃。熊熊烈火,凌空怒放。转瞬之间,灯罩已成飞灰。骤失浮力,烧成一团火球的吊篮,拖长火尾,陡然下坠。

    宛如群鸦火雨。

    “乃左伯皮纸,上涂桐油而成。”蓟王又道破灯罩玄机。火鸦灯罩,皆是油纸制成。类比后世油纸伞,防潮防水韧性十足,唯一缺陷,极不耐火。遇火既焚。

    “篮中何物?”见吊篮坠落,斑斓四溅。长姐又问。

    “正是‘鱼油’。”刘备答曰。乃以染料,代替鱼油。鱼油唾手可得,取之不尽。不比子母雷,尚未造出。

    场内场外,惊声四起。场面太过绚丽,不忍直视。毕竟自家演武。若是两军对阵,一轮群鸦火雨,敌阵皆烧成灰烬。

    万幸,万幸!

    待火球落尽。许定、许褚阵地,劣迹斑斑。诸多兵器,皆未能幸免。

    “诸器尽毁,兵卒速退。”边裁高声唱报。

1.267 白马骁将

    话说,演武十器,终归一对一兵器。杀伤力,毕竟有限。然自十一器始,皆是以点概面,大杀器。

    正如长姐所言。滥用必伤天和。

    战争是为攫取利益。杀人从不是最终目的。蓟国盛行和合之风,正如韩信将兵,多多益善。蓟王惯于加法,从不用减法。毕竟,人口等同于生产力。更何况“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结血海深仇,断难纾解。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果不其然,一语成谶。

    具体施为。只诛首恶,尽释从众。恩威并济,政均法平。兼容并蓄,内圣外王。蓟国四百城港,千六百万民。足证蓟王之明。

    再看场中。

    庞硕、庞德,兵器尽毁。张辽、华雄,折损过半。

    霹雳翻斗车,投掷草丸,看似轻描淡写。然随时间流逝,浓烟积少成多。呼吸面具,虽能过滤烟气,却无从自生空气。待己方战阵,悉被浓烟笼罩,乃至弥漫。如战车楼、列车楼等,逼仄空间,呼吸不畅,已无从藏身。唯有登楼顶暂避。无人操纵机关,演武器遂成死物。蛰伏轨路,动弹不得。

    庞硕、庞德,后发制人。令张辽、华雄,始料不及。眼看各自兵马,悉判负立场。

    双方默契共生。机关斗舰转入中渠,翻转船翼,连通双方阵地。正是致师古礼。

    但见二将,驱马桥头。阵前搦战。

    “雁门张辽。”

    “关西华雄。”

    张辽久居边郡,扼守肩水金关,一身楼桑兵甲,披挂多年。归国后,方才量身定制,新式武装。专属兵器,并千里马,皆未能获得。

    反观华雄。二崤城下,与蓟王三弟张飞,一战成名。统兵函园,声名鹊起。身披吞光黑龙鳞,胯下千里斑豹驹。手捉千牛寒光映雪刀。杀气腾腾,威风凛凛。

    骑将相争,人马合一,缺一不可。张辽胯下西极良马,差斑豹驹远矣。距黄駥、赤菟、乌骓、白龙等神驹,更望尘莫及。

    “西州庞硕。”

    “陇右庞德。”

    舟桥对面,庞硕、庞德,与张辽武备相同。

    兵器战罢,斗将决胜。

    舟桥为界,四将对峙。

    张辽战庞硕,华雄斗庞德。

    “孰胜孰负?”长姐笑问。

    “庞硕略逊张辽,华雄兵马占优。”蓟王一语中的。庞氏兄弟,恐难取胜。

    “擂鼓助威。”然亦无绝对。毕竟高手过招,胜负不过转瞬之间。

    “喏。”中书令赵娥领命。

    战鼓擂响,烽鼓西林。场上场下,血脉喷张。

    华雄胯下斑豹驹,叩蹄扬鬃,蓄势待发。

    雄浑鼓声,渐起激昂。鼓点急促,催心动魄。

    四人身随意动。轻夹马腹,奔冲而出。

    甲板相汇,刃刃交击。人马交错,不见高低。看台呼声一片。

    势均力敌,最为看客所喜。一合分胜负,便如同翠玉琼浆,一杯下肚,人事不省。杯中滋味,在于细品。好酒之徒,更喜千杯不醉松泉甘霖。

    说话间,三合已过。无人落马,引满场欢声。

    五重暖阁。

    百官席列,交头接耳,各抒己见。时下文臣武将,多允文允武,各有建树。毕竟文士亦佩剑。剑击馆、射箭馆、赛马馆,蓟国四百城港,无有缺席。大汉尚武之风,可见一斑。

    三十合后,渐分高低。

    庞硕人马,汗如雨滴,身形迟缓,疲态显露。又战一合,庞硕上身微晃,急忙降速坐稳。张辽拨马紧逼,一刀追身。

    “小心!”看台连连惊呼。

    眼看落败在即。便听一声怒喝:“休伤我兄!”

    不及错身。庞硕猛匍匐马背。长刀过顶,横扫张辽。

    咣!金戈大作,迸射火星。

    庞硕隔空一刀,救下兄长。骏马奔冲,二将角力。长刀交错,豁口如锯。原来,见兄长不支,与华雄互拼一合,庞德并未拨马回冲,反绕行隔壁舟桥,助庞硕脱困。

    华雄已紧追而来。

    庞硕奋起余勇,挥刀对冲。

    如此又战三十合。华雄越战越勇,人马奔腾。庞硕左支右绌,败相已生。眼看华雄追身,庞德又弃张辽,打马来援:“休伤我兄!”

    双刀互斩,助庞硕再逃一难。

    见庞德以一敌二。屡救兄长于危难。观者无不动容,百官不胜唏嘘。果然“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二桥四将,往来奔冲。又战三十合。胯下西极良马,唏律律嘶鸣,浑身犹如水捞。见庞硕脱力,无从举刀。庞德纵马上前,以一敌二。

    张辽,华雄,双刀如练。左右夹攻,气势如虹。庞德,左遮右挡,势如疯虎,悍勇无匹。

    又战三十合。胯下西极马,不堪驱策,一声悲鸣,四蹄跪地。

    庞德落地,再接十合。

    方听边裁高声判负。

    “主将落马,张辽、华雄胜。”

    “承让。”张辽、华雄,下马先礼。

    庞德抱拳回礼:“不必。”

    这便牵马起身,赶去与兄长汇合。

    “如何?”国老席列,慈明无双笑问。

    蔡少师言道:“庞德,越战越勇,后生可畏。假以时日,必成国之上将。”言下之意,厚积薄发,可造之材。

    儒宗亦赞许道:“难得兄弟同心,必扬忠义之名。”

    “若得千里驹,此战如何?”崔少师又问。

    “以一敌二,早晚而已。”水镜先生答曰:“张辽,华雄,亦是上将之才。”

    众国老轻轻颔首。

    见蓟王移驾,百官这便起身跟随。

    共入内殿。君臣落座。

    少顷,庞硕、庞德二人,入殿觐见。

    “拜见主公。”

    “免礼,赐座。”蓟王含笑示意。

    “谢主公。”庞氏兄弟,再拜就坐。

    “一别多年,再见已是英雄少年。”蓟王笑赞:“孤心甚慰。”

    “臣等,不敢。”遥想当年,蓟王车前赐玉。庞硕历历在目,铭刻肺腑。

    “家马令。”蓟王居高言道。

    “臣在。”苏双肃容出列。

    “千里马何在。”二人虽败犹荣,蓟王欲赐千里马嘉之。

    “已送至演武场。”苏双答曰。

    “牵来一观。”蓟王颇有兴致。

    “喏。”

    少顷,便有一黄一白,二匹家马,乘天梯入殿。

    騧马,嘴黑体黄,形陋既丑。不知其名。

    白马,额生白点,飘逸雄骏。正是“马作的卢飞快”。

1.268 榆雁惊帆

    恰逢蓟王南下,赴巫山神女,云梦之会。治粟左司马张虎,并治粟右司马陈生,献良马一匹。观此白马,“极其雄骏”,蓟王赞许有加。言,白马者,唯赵云白龙,可与之并驾齐驱。见蓟王甚是珍爱,张虎、陈生,喜不自禁。不料时荆州使者伊籍,却言此马眼下有泪槽,额边生白点,名为“的卢”,骑则妨主。蓟王闻之,一笑了之:人各有命,马岂能妨。

    蓟王从容应对,天生雄主。伊籍,心生折服。此马随蓟王归国,豢养于楼桑老宅后院,家马寺槽头。

    然此二马,优劣实过于明显。

    百官面面相觑。便有薮东守乐隐,起身询问:“兄弟二人,家马令何以不均?”

    言下之意,厚此薄彼。庞硕,身短头大,其貌不扬。庞德骁勇雄壮,相貌堂堂。正如此二马。高下立判。

    苏双笑道:“乐公当知,二马皆是千里驹,逸足电发,追不可及也。”

    “哦?”乐隐将信将疑:“騧马亦日行千里乎?”

    “然也。”苏双答曰。

    “谢家马令告知。”乐隐这便称谢落座。

    “騧马形陋,白马槽泪,形貌参差,然皆千里驹。正如你兄弟二人。”蓟王居高言道:“或言,的卢妨主,敢骑否?”

    “有何不敢。”庞德再拜:“谢主公馈赐。”

    《相马经》曰:“的卢,马白额入口至齿者,名曰榆雁,一名的卢。奴乘客死,主乘弃市,凶马也。”《马政论》曰:“颡上有白毛谓之的卢。”又曰:“上有旋毛及白毛者,谓之的吻,凶。”

    庞德本欲择騧马,闻白马妨主,遂择的卢。兄长庞硕得騧马。如此,皆大欢喜。家马令私谓庞硕,騧马形陋,乃因争槽所致。只需好生饲养,雄骏不下的卢。

    庞硕深谢。

    《世说新语·容止》:“魏武将见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远国,使崔季珪代,帝自捉刀立床头。既毕,令间谍问曰:“魏王何如?”匈奴使答曰:“魏王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魏武闻之,追杀此使。”

    谓“人不可貌相也”。

    稍后,张辽入殿觐见。

    “拜见主公。”

    “文远免礼。”蓟王如沐春风:“赐座。”

    “谢主公。”张辽称谢落座。

    “家马令,文远当乘何马?”蓟王笑问。

    “禀主公,当是惊帆。”槽头奇骏,苏双如数家珍。

    “且牵来一观。”蓟王笑道。世人皆知,家马令苏双,与刘备自幼相识。共号“四友”。执掌家马寺,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繁衍千里神驹。功不可没。今借演武决胜,将槽头千里奇骏,赏赐国之上将。亦为彰家马寺之功也。

    少顷,便又有一匹白马,被牵入殿中。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追风绝地,飞翻奔霄。必是龙马之属。

    “谓惊帆者,言其驰骤如烈风之举帆疾也。”苏双言道。乃出河套马种。通体雪白,蹄生骢斑。耐力惊人,速度飞快。奔腾如行云流水,譬如白帆顺流,一日千里。天下名马者也。

    张辽大喜下拜:“谢主公赐马。”

    蓟国坐拥水陆之便,内外丝路,四海豪商齐聚。楼桑老宅立家马寺,专为蓟王养马。天下皆知。正如北匈奴,三匹大宛天马,家马寺亿钱购入。谓价高者得。名马齐聚北国,亦是物极其用也。

    同为决赛诸将,蓟王又岂厚此薄彼。知许定亦无駃(快)马,遂命家马令代为择选,送入营中。

    家马令苏双,自当奉命行事。

    此马,名唤灰影。乃是一匹浅灰色千里西极马。风驰电掣,譬如朝雾飞掠。故名之。

    送马入营。补足马力之短。许定焉能不大喜。

    蓟王此举,自有深意。

    如此一来,决赛十将,皆乘千里马。势均力敌,当可放手一搏。

    所赐千里马,皆经家马寺,驯养纯熟。配鞍可乘,无需另行驯服。诚然,若要人马合一,需假以时日。

    三战,张郃、马超,对许定,许褚。四战,庞硕、庞德,对张辽、华雄。赵云、陈到轮空。

    演武器十五,究竟何物。众皆拭目。

    待张辽牵马回营。华雄亦喜。毕竟同为一组。补足马力短板,可立不败之地也。明日毋需出战,应蓟王三弟之邀,二人洗漱更衣,赴天街之约。

    推门视之,赵云、陈到亦在。

    张飞所乘乌骓,与黄駥、赤菟、白龙,共号神驹。胜过千里马。先前,国人多有不知。千里奇骏之上,竟还有神马龙驹。毕竟耳听为虚。待赵云与许褚一战。众人这才眼见为实。

    眼看千里骙啸马,直撞肋下。白龙马,扬蹄躲避。赵云居高临下,升龙一击。人马合一,心有灵犀。高手对决,毫厘之间。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受赵云居高下击,许褚马失前蹄,亦在情理之中。

    先前,白龙罹患眼疾。朦胧透光,不能辨物。风驰电掣,皆受赵云所驱。时南阳为群盗所据,遍地盗坑,崎岖难行。赵云往来驰骋,如履平地。马亦通人性。若无绝对信赖,岂能如此传神。

    今赵云腿伤,白龙眼疾,皆痊愈。试想。长坂坡时,人马皆未尽全力,却能克尽全功。今非昔比,自当如有神助。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蓟王南下身毒,除率中垒白毦,又带足牙门八将。不知身毒可有豪杰,能当之。何况还有二谋主,“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一回生,二回熟。

    与会众人,皆是国之上将。意气相投,相交莫逆。

    “虽胜一场,牙门将得。足可庆贺。”张飞举杯言道:“且满饮此杯。”

    “请。”众皆举杯,一饮而尽。

    杯中松泉酿,正是蓟王宫中窖藏。

    甘冽醇美,精神一振。

    张飞落杯言道:“大哥已见过贵霜国使。两国相约,结兄弟之盟。又令北匈奴,举族西迁,乱入安息。行合纵连横,远交近攻。不出三月,当兵发陇右。”

    “开疆辟土,我辈之幸也。”张辽喜道。遥想当年,为郡中小吏。奉命入辅汉将军大营,不由分说,被张飞灌醉。醒来已入大营,伴驾西征,身当要职。

    人生境遇,云泥之别。

1.269 和光同尘

    “身毒坐拥三登之利,却不能益其民。国主视民人若畜,任意宰割。大哥欲将列国王侯将相,悉数外贩。奴众尽皆开释,编户为民。设都尉领之。”张飞言道。

    “闻身毒列国,广袤万里,可比关东。不知,然否。”张辽问道。无需《朝闻日报》,旁敲侧击。军中邸报,早已旁征博引。邸报属于内部期刊。亦由门下署报馆负责编撰、刊印。只分发于官吏幕僚,且比六百石及以上高官,方能阅览。

    ‘然也。’张飞笑道:“身毒列国,便在‘五服(注1)’之外。三面环海,一面临大雪山。当与关东相若。大哥唤作‘身毒半岛’。”

    “半身入海,正是半岛。”华雄言道:“主公取名,自有深意。”

    “然也。”张飞又道:“待将赐支都护府,改立梁州,为大汉十五州。扶南等国,立为宁州,为大汉十六州。身毒半岛立为丰州,为大汉十七州也。”

    “闻顿逊海渠凿穿,主公当遣大军为扶南女王复国。”陈到遂问:“莫非,主公有和亲扶南女王之意。”

    “未可知也。”张飞答曰:“或比贵霜,结为兄弟之邦。”

    “若结兄弟之邦,如何并为汉土。”陈到反问。

    张飞嘿声一笑:“大哥恐,亦未决断。待攻灭身毒,再观后效不迟。”

    “翼德,言之有理。”赵云言道:“先取身毒,待凿穿顿逊海渠,再羁縻扶南,与日南郡接壤。如此,三南尽为汉土。”

    “子龙所言,与大哥同。”张飞举杯言道:“当浮一大白。”

    “请。”

    落杯后,张辽慨叹:“闻,先前有百官虑,东境孤悬。欲求兼并辽西数县。主公却言,若将渤海比陂泽,东境自相连。今日方知,其中深意。”

    “南人行舟,北人骑马。然我蓟人,舟马俱善。先前。言国境,多指接壤。如今,言国界,亦虑连海。正如大哥立江表十港。顺下四海,续接荒洲。今,四海皆为陂泽,大汉亦与荒洲,水脉相连也。”

    “翼德,深知我主也。”赵云笑赞。

    一言蔽之,蓟国行事,水陆并进,舟马俱全。若将大汉沿海,视作内海。广袤水路与荒洲相连。千帆竞渡,日夜三千里。朝发夕至,又何尝不是大道通途。更加中继港,多如珠串。遇风暴可就近避险。经金州港,四季通航。大舡满载万石,乃是十万石。远比陆运便利。

    蓟王海纳百川,光融天下。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便在于,面面俱全。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见仁见智,说到底,皆是以偏概全。不能学贯古今,兼顾百家。如何能和光同尘。兼济天下。

    《老子·四章》:“和其光,同其尘。”兼容光耀,混同尘垢。言指,好坏皆能相合,不自立异。

    能如此行事,可为明主。

    少年时,母亲谆谆教诲,自家、众家,皆要顾及。于是刘备大兴土木,将整个楼桑建为城邑。入学后,恩师谆谆善诱,豪门、寒门,皆是百姓。于是蓟王兼容并蓄,包罗万种。和合之风,遍吹巨马两岸。

    言传身教。家门、师门,于蓟王,皆大有裨益。

    成长历程,为人处世,前后呼应。谓一脉相承也。不知所云,毫无征兆,忽然性情大变,行事作风前后矛盾。便是所谓“人设崩塌”。

    万幸,时至今日。蓟王仍是先前那个,十里少年。初心不改。

    然心中亦有诸事,尚未曾想好。毕竟,三十而立。

    天街华灯高悬,堆光如昼。暖风洋溢,游人如织。张飞与一众好友,开怀畅饮。松泉酿,纵千杯不醉。然正如少时蓟王醉酒所书,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

    蓟王宫,合欢殿。

    殿前守卫,搬动机关。半扇宫门,无声自启。身披(狩猎女神)辛西娅战装,众御姬烟视媚行,笑靥如花。今夜戍守,明晨伴浴。侍奉夫君,不过早晚而已。

    步入宫殿,绕行琉璃画壁。前厅枝灯高悬,辉煌金碧。侍寝七妃正围坐高台,观场中二女仙,玉质凝肤,体轻气馥,翩翩起舞。

    正是上古仙门,玄天二女,旋波,提谟。其舞,一名萦尘,次曰集羽,末曰旋怀。容冶妖丽,靡于翔鸾,歌声轻飏。

    虽未使出浑身解数,更未悄施仙术。却足令人目眩神迷,惊为天人。

    时辰尚早,睡意全无。蓟王归来,七妃起身迎入主位。见夫君驾临,旋波,提谟,一展所长。

    一舞作罢,笑语欢声。“雪花频落粉,香汗尽流珠。”携美共浴,氤氲旖旎,云娇雨怯。“一径秾芳万蕊攒,风吹雨打未摧残。”

    长夜无话。

    翌日,蓟王抽身下榻。洗漱更衣。神清气爽,通体舒泰。顺下无极殿,用餐毕。携三后出宫,赴楼桑演武场。

    谓积郁伤身。故“气机顺畅,则百病不生”。

    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道家阴阳之术,诚不欺孤。

    三战,张郃、马超,对许定,许褚。

    张郃、马超,乃决赛首战。许定,许褚已憾负于赵云、陈到。此战必卯足劲力。誓要扳回一局。战况激烈,可想而知。

    四将,皆有千里驹。武备可谓势均力敌。许氏兄弟,麾下白毦精卒。对阵张郃、马超所携,西林少年,亦称势均力敌。胜负如何,未可知也。

    且许氏兄弟,先前所得演武器十二,已为赵云、陈到所获。今日一战,与张郃、马超,一般无二。皆首发演武十器。是否还有人豪掷万金,为其贩购新器,亦不得而知。

    岁末年初,指日可待。

    数九寒冬,风雪交加。

    饶是如此,官道亦不缺车马。只因蓟国冬季保暖,日臻大成。行军、旅行,人马无伤。更加蓟王圩田二十载。国人家中,多有子女长成,分户四百城港。辞旧迎新,走亲访友。亦令国中官道,络绎不绝。车驾胜在便利。毕竟舫舟需泊于港。若非滨水船居,至家门,还需下船。且无论朝发夕至,客船皆有定时。不如自家车马,随叫随到。直入家门,亦免辗转之苦。

    王驾出城。金车大辂,行天子驰道。

    前后三帝,分赐九锡。蓟王诸多仪轨,渐与天子比同。

    蓟王车驾,不与民争道。车辆无需避让,待王驾抵近,只需勒缰缓行。路上行人,亦无需跪地,驻足行礼即可。

1.270 王仪卤簿

    作为压轴出场的最终兵器。演武十五器,必是大杀器无疑。

    加之,张郃,马超,与许定,许褚之战,亦博人眼球。此战自是一票难求。

    王驾所至。演武场大门,徐徐开启。

    都尉史涣,领绣衣吏百人。鲜衣怒马,甲骑具装,奔冲入场。门下贼曹、督盗贼、功曹,三车为先导,皆带剑;主簿、主记两车后从。并一众属车,浩浩荡荡,护佑蓟王车驾入场。

    如前所言。天子卤簿,分大驾、法驾、小驾三种。其仪卫之繁简,各有不同。蔡邕《独断》:“天子出,车驾次第,谓之卤簿。”简而言之,卤簿便是车驾出行时,扈从仪仗。

    其中“法驾(圣)上所乘,曰‘金根车’,驾六马,有五时副车,皆驾四马,侍中参乘,属车三十六乘。”

    金根车,便是金车大辂。

    换言之,蓟王出行,当类比天子法驾。

    九锡之一,赐金车大辂、兵车戎辂,二车。又赐“玄牡二驷”,共计黑(公)马八匹。仪轨所定,蓟王所乘金车大辂,不可驾六马,仍驾驷马。

    又“有五色安车、五色立车各一,皆驾四马,是谓‘五时副车’”。《晋书·舆服志》:“坐乘者谓之安车,倚乘者谓之立车”,“有青立车、青安车、赤立车、赤安车、黄立车、黄安车、白立车、白安车、黑立车、黑安车,合十乘(辆),名为‘五时车’,俗谓之‘五帝车’。”十辆五时车,亦驾四马。马色同车。略有间色亦可,时无需通体如一,或曰马尾需一色。诚然。蓟王号称万马之邦。凑齐青、赤、黄、白、黑,各八匹马,易如反掌。

    遵乘车古礼。尊者位左,御者居中,一人在右陪坐,称“参乘”或“车右”。蓟国无侍中,五时车参乘,乃由南宫少府各署,长吏充任。

    另有属车三十六乘,分左中右三列行进。金车(陈列錞(áo)的乐车)、鼓车(上竖建鼓的乐车)、指南车、记里车、粮车、草车、衣车、鼓吹幢麾(女官宫婢)等,皆在此列。属车分前后,居前称先导,拖后称后从。如金车、鼓车(合称‘偶乐车’),便是先导车。粮车、草车、衣车,皆为后从。鼓吹幢麾,前后皆有,不一而足。

    蓟王出行,共计五十二车。又因蓟国机关马车,坚木包铁,清钢琉璃,堪称万无一失。故武臣不必持戈,文臣不必举楯。人皆车乘,无有步行。

    史涣所携绣衣吏,称“旄头先敺(驱)”。注曰:“凡此旄头先驱,皆天子之制。”亦是九锡所赐。

    一车四马,马各二辔(缰绳),其两边骖马之内辔,系于轼前,谓之軜(nà),御者只执六辔。称“四马六辔”。可想而知。同时操控六条缰绳,御者驱车技艺需极为高超。方能驾驭。故天子设太仆,专掌宫中车马。大驾卤簿时,须由太仆亲自驾车。蓟国亦无太仆,皆由少府车船署,女御者驾驭。

    正因如此。故曰:少府治宫。

    遵汉仪,行蓟礼。亦是家国天下,大道无为。稍作修改亦无不可。然唯一所虑,仪轨不可僭越。尤其数目,断不可轻易增减。

    或有人言,天子既赐蓟王法驾,属车三十六乘。为何还保留门下五吏车驾。宜当算在三十六乘之中,不可另行计算。

    正如“(东)周末,诸侯有贰车九乘,贰车即属车也,亦周制所有。秦灭九国,兼其车服,故(大驾卤簿)(属车)八十一乘。”

    九锡所赐,亦是“兼”也。亦如加官,乃另行加之。

    言归正传。

    车驾列队停稳。鼓吹幢麾,先行下车,列队齐整。少府女官、门下属吏,次第顺下。恭迎蓟王并三后,乘天梯移驾五重殿。二宫太皇,三王太后,另有车队,不与蓟王同车。

    蓟王携三后,汇同百官,步入琉璃暖阁。

    待君臣上下暖阁就位。天梯升起,森严守备。演武场这才对百姓开放。

    趁观众入场。一层演武堂,决胜双方,已提前预备。只能号角吹响。

    青龙东堂。

    直通演武场的大门,尚未开启。然喧嚣之声,自门缝传入,不绝于耳。张郃牵马立于队前,神情严肃。身侧马超,正与西林群少,低声耳语。面色如常,并无半分紧张。

    话说。马超常年赛马,皆年终夺魁。万人场面,早习以为常。况且演武场,虽屡经改扩。然论大场面,仍不可与赛马场,相提并论。马超见惯不怪,全无怯场。西林群少,亦混迹赛马场,颇有建树。况有张郃、马超为首。有何惧哉。

    张郃虽未入列万人敌。于国中,当屈指可数,为一流骁将。马超年少有为。已锁定万人敌席位。王傅言后生翘楚,实至名归。

    至于,许定,许褚兄弟。众皆以为,许褚当可与马超一较高下,许定能否当张郃,唯战可知。话说,昨日演武,见兄长庞硕不支,庞德以一敌二,最终惜败。或可比今日之战。

    蓟王义弟,猛张飞不愧万人敌。自有一双火眼。那日鸾栖馆,宴请决赛十强时,便断言,牙门将末席,当在许氏兄弟,并庞氏兄弟之间。

    正因许定、庞硕,比八将,稍逊一筹。

    又说,万事无绝对。若能活用演武器之利,当可补自身勇力之差。

    且看演武器十五,究竟何为。

    白虎西堂。

    许定,许褚兄弟,并麾下白毦精卒。各个神情肃穆,战意横生。先前已败下一阵。今日当扳回一局。断不可连战连败,挫动锐气。

    先前,对阵赵云、陈到,之所以战败。只因赵云,豪勇无双,单骑突阵。箭射许定,槊击许褚。骑射俱精。国人亦皆以为。许褚并典韦,步战无双。然骑术,尚需苦练。

    为补骑术之短。此战,许氏兄弟,悉命护军六司马,金奇、毛甘,陈仆、祖山、费栈、潘临,一同出战。

    山越六司马对西林群少。精兵强将,亦看点十足。

    万众期待,金锣鸣响。

    十一至十五,演武器旗,次第升起。

    中书仆射荀采,高声唱报,亿钱得一,十倍递增,云云。皆如先前那般。演武场上下,皆能倒背如流。

    话音降落,双方拥趸,异口同声。

    “愿为张郃、马超,得演武器十五!”

    “愿为许定,许褚,得演武器十五!”

1.271 形具神生

    果不其然,皆是终极兵器。

    为张郃、马超,贩购之人,依然是乌莲、白卓,二贵妃。为许定,许褚,贩购之人,仍旧是门下三吏。功曹许靖,贼曹刘翊,记室张节。

    虑及贵妃食俸,远超门下三吏。蓟王遂言道:“十器之上,作价亿钱。门下纵二千石,亦不足支。传命。凡次战,首器全免。次器始支。”

    蓟王言下之意。凡杀入决赛,二次出场,首座演武新器,皆免费。自第二座演武新器始,方才支付亿钱。以此类推。

    “喏。”中书令赵娥,这便领命。贩卖演武器的初衷,乃是为南下身毒,筹措军资。二十亿钱,足够支应。且门下多豪杰。仗义疏财,亦需适可而止。岂能如门下督郑泰先前那般,家中有田四百顷,仍常不足食。

    故才金口玉言,定下新规。

    如此,门下三吏,为许氏兄弟,贩购首器,得以免费。皆大欢喜。

    三通鼓响。演武十器,次第入场。双方人马,轻车熟路,摆开阵势。

    又待片刻。演武场上下,翘首以盼中。演武器十五,徐徐入场。

    “此是……何物?”

    无怪看客见疑。只因此兵器,与演武器十一,霹雳翻斗车,颇多相似。更与机关塔吊,更多类同。然细观,又大有不同。尤其吊臂粗壮,上下皆有数条钢索加固。更有甚者,与南港常见塔吊,下悬钩索迥异。此器下悬之物,乃是一,通体乌黑,铸铁球。

    “此丸,重八百斤。”蓟王又取图册,与王后解惑:“可由钢索拽高,下坠如陨落,击破楯壁城墙,如摧枯折腐。故称‘雷霆破壁车’。”

    “如此重器,用于演武决胜,岂非伤及人命。”王后言道。

    “演武器所用,不过形具耳。人马皆无伤。”蓟王笑道:“场中亦是草丸而已。”

    “原来如此。”王后欣然言道:“荀子曰:‘形具而神生’。小弟,欲使之乱真乎?”

    “然也。”蓟王笑道:“若非以假乱真,如何能令场中内外,一干人等,皆身临其境。”

    公孙王后,轻轻颔首。

    荀子所言,形具而神生。其本意,乃是指人,唯形体具备,精神方应运而生。故又说“精神居形体,犹火之然(燃)烛矣”。长姐用在此处,乃是指外物具形,令观者更易代入,并与之共情。正如少时,刘备苦心孤诣,命将作寺良匠,打造楼桑微缩模型。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观者无不怦然心动。正因具形。

    同理。馆中说书人,之所以受人追捧。亦是此因。唯有尽其所能,最大程度还原时代风貌。才能形具而神生。令观者共鸣,乃至共情。

    演武器与兵器,云泥之别。然观其形,足可以假乱真。决胜双方,身临其境。如何能不弄假成真。假戏真做,贴近实战。此亦是蓟王所欲。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蓟王威天下,从不以兵革之利。然蓟国兵锋所指,所向披靡。如此,方能威天下。此与学而无用,异曲同工之妙也。

    闲话休提。

    三通鼓罢,鸣镝射空。

    演武双方,闻风而动。斗舰顺下边渠,车楼轨路迂回。舫车或直冲下水,或过河搭梯。楯墙防守本阵,弩车蛰伏伺机。更有列车楼,一字长蛇,封堵水岸。谨防敌方强渡中渠。

    双方人马,斗舰相抵。山越六司马并西林群少,刀楯并举,厮杀正酣。

    “小心!”惊呼声中,一道黑幕兜头砸下。

    砰!

    斑斓四溅,兵卒纷纷落水。

    正是雷霆一击。

    虽是草球,然饱蘸染料水,其份量可想而知。“铸铁破壁球”,先被钢索提拉最高,再呼啸下落。犹如钟摆,如雷如霆。

    不分敌我,将斗舰上兵卒,悉数砸落水中。

    用后世话说,一击之威,恐怖如斯。

    不等水花落定。另侧边渠,惊声又起。对面来球,亦将甲板兵卒,不分敌我,悉数砸落。落水既负。转瞬之间,双方人马,折损过半。

    “比冲车何如?”百官席列,便有人问道。

    “胜之远矣。”便有同僚答曰。

    “若以此车,轰击城门。破城何其易耳。”令有人慨叹。

    “然观此车,似有万钧之重。若无轨路,恐难自行。”又有人言道。言下之意,攻城之时,需先铺轨路,直通城下。方能令雷霆破壁车,发挥奇效。

    百官皆以为然。

    一击破壁,二击破城。

    绞车转动,又将破壁球高高拽起。吊臂徐徐转动腰身,遥指对岸弩车。

    大难临头。弩车绕行田字轨路,欲摆脱攻击。奈何破壁球,过于巨大。摆球呼啸,正中车身。

    砰!

    斑斓如血染。

    若是实战,人车俱毁。血肉模糊,支离破碎。甚至有水珠,崩上看台。击中脸面,竟起一丝生疼。劲道之足,可想而知。

    不愧是最后的大杀器。

    时下城墙,多版筑夯土。如蓟国这般,内外包砖,世间少有。雷霆一击,分崩离析。攻城拔寨,譬如吹灰。

    “当如何破解?”报馆丞陈琳,传书求问。

    少顷,便有比千石列,泉州港令崔元平,耳语传话:“水龙弩足矣。”

    陈琳细观雷霆破壁车,坚木包铁,悬索提拉。尤其四足高支,毫无破绽。便又传书问道:“坚木铁壁,火不能及。如之奈何。”

    东孝西直,观后一笑。又传语道:“非袭车,乃击人也。”

    陈琳这才,幡然醒悟。雷霆破壁车,主体结构,类似机关塔吊,有工师高居吊臂悬楼,居高操控。水龙弩一发命中,燃起大火。悬楼不保,楼内工师无从安身,唯有弃车自保。无人操纵,遂成死物。

    “然若悬楼,如‘赤金清钢琉璃罩’。水火不侵,又当如何?”陈琳又问。

    “飞斗车,送人上天也。”

    略作思量,陈琳便又醒悟。以霹雳翻斗车,将刺客抛向半空,而后御风滑翔,降落吊臂,入悬楼刺杀工师。如此,雷霆破壁之危,可解也。

    陈琳深受启发。再观雷霆破壁车,已不似先前那般,畏如洪水猛兽。

    蓟国之矛,必有蓟国之盾。

1.272 杀得性起

    更有甚者。“大铁丸”不仅能如钟摆荡。还能行抛物攻击。当破壁球摆至高点时,吊臂悬楼内工师,搬动手柄,悬索松脱。譬如鱼线放长。大铁丸,如野马脱缰,去势未尽,呼啸砸落。凡又命中,粉身碎骨,皆成肉泥。

    再反推手柄,过桥齿轮,翻转绞盘,将悬索,连同铸铁丸,一同收回。此时。铸铁丸,可绕轴滚动,碾压敌阵。沿途骨断筋折,惨不忍睹。

    正如场中这般。

    “小心!”破壁球从天而降。正中战车楼。

    一时“血崩如雨”,斑斓尽染。不等周围兵卒来救,悬索迅速绷紧,拖拽破壁球,隆隆滚下车楼。一伍兵卒,将将奔至楼下。不急躲闪,被迎头碾下。

    满场观众,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各自浮想。若是战场,这伍兵卒,已成肉泥。

    “八百斤铁丸,何以如此之巨?”王后又问。长姐亦知冶炼。铸铁重量几何,大略可知。

    “此丸中空。”蓟王取图卷示之:“可内藏鱼油。砸落敌阵,随之泄出。破楯、纵火,皆宜。”先砸破坚壳,再内部纵火。威力倍增。兵器之威,令人胆寒。

    “原来如此。”长姐已能想象。

    话说。丸中又岂只藏鱼油。如硫磺毒砂,亦可灌入。

    且钢索本身,亦是索道。

    破壁球远远抛出,轰然砸落。机关楯墙,劣迹斑斑。钢索绷直,不等将破壁球拽起,已先行撤去绞力。如此一来。一条由己方吊臂,斜拉敌方本阵的索道,随之形成。

    许褚领白毦精卒,鱼贯攀上吊臂。便在满场惊呼声中,吊挂钢索,呼啸顺下。直冲敌营!

    眼看撞上楯壁,许褚猛然摆腿,如猿猴挂枝,越楯而过。再往腰间一拍。锁扣弹开,吊钩松解。稳落墙头。手捉一长一短,伏虣、斩龙二刀。杀气腾腾。

    “杀敌!”西林群少,领楯墙守军,攻势如潮。许褚却稳如礁石,任凭惊涛骇浪,岿然不动。手起刀落,将西林少年,剁翻墙下。双刀过处百草折。西林群少,竟无一合之敌。

    待白毦精卒,顺下索道,结成战阵驰援。许褚已立不败之地。

    “果然步战无双。”俯瞰许褚一力降十会。百官席列,便有人吐气开声。

    眼看败局已定。便有一骑自阵心,直扑楯墙。

    “轻云马!”惊呼将起,骐骥一跃。

    疾风扑面,许褚挥刀斩杀。

    咣!火星迸射。

    许褚踉跄后退,将结阵白毦,撞落墙下。

    “霸王刀!”惊呼再起,马孟起,滚刀落地。

    见斩龙刀刃,豁口寸深。许褚心疼不已。

    “世人皆知马儿骑术无双。却不知刀锋深藏。”中雍令刘宠,素与蔡伯喈交厚。

    蔡少师笑道:“孟起,素怀‘出手法’。不日前,天街馈得项羽之刀。便是众人口中‘霸王刀’是也。”

    “原来如此。”国老抚掌而笑。

    楯墙只剩马超战许褚。

    另一侧,如法炮制。张郃领西林少壮,经索道飞降敌方楯墙。许定已率白毦,奔冲登墙,与张郃捉对厮杀。

    “许褚若不能速胜,许定危矣。”忽闻真二千石列,许子远摇头慨叹。

    败将夺旗,演武得胜。此乃规则所定。

    许褚弃用斩龙。手持伏虣,大步流星,迎头怒劈。

    马超挥刀相击。错身时,沉肩角力,二人各退数步。

    伏虣乃百炼雁翎刀。为与许褚臂力相配,刀身、刀背,增长加厚。尤其锋利。然却不比马超手中霸王刃,天外雨金。

    捉刀互冲,再力拼一记。

    麻布震碎,火星迸射。足下发力,止住去势。微斜半身,如弓崩回。

    火并三合,不分胜负。

    刃刃交击,钢刃粉碎。宛如猛虎互撕,犬牙交错,豁口如锯。刀刀不离要害,一时险象环生。场中内外,无不屏气。

    许褚出刀,大开大合,有去无回。马超出手,电光石火,刚猛无匹。

    双刃交错,顶肩互抵。闷声如雷,各自后退。

    许褚、马超,目中喷火,在无旁人。

    “不好!”不等蓟王,出声呵阻。二人发足狂奔,双手横刀,斩颈互击!

    眼看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一声巨响。楯墙不堪重负,轰然坍塌。累及二人,身陷废墟。

    便在此时,张郃败许定夺旗。

    胜负已分,无需再战。

    判负离场兵卒,奔冲返回。于断壁残垣下,将二人救出。

    四目相对,皆散去战意。

    看台观众,纷纷只手抚胸,长出一口寒气。热血冲冠,便是所谓“杀至性起”。此时已全然不顾。恨不能将敌将,一刀两断。

    先前,黄金台上。周泰与颜良,亦杀得性起。若非王傅黄忠,开三石硬弓,为二人解式。恐亦两败俱伤。故有典出“难分良泰”。

    “命将作寺以北匈奴陨铁,为许褚重锻兵刃。”蓟王居高言道。

    “喏。”中书令赵娥领命。

    “许定难当张郃,亦在情理之中。”百官席列,有人感怀。

    “然也。马超与许褚,难分良泰。奈何许定却败于张郃。”同僚亦暗自叹息。武无第二。两军对垒,生死立判。

    “许定与庞硕,孰高孰低?”忽有人问道。此问,自有深意。牙门四将八员。如今看来,六强席位,已**不离十。唯剩最后二席,当在许氏兄弟,并庞氏兄弟间。

    许褚战庞德,百合之内,恐难分胜负。许定与庞硕,若能趁机分出高下。陷阵夺旗,此战可胜也。

    “恐亦在伯仲之间。”便有同僚答曰。

    “当是如此。”百官慨叹。随蓟王离席,伴驾回都城。

    战罢,各自退场。许褚赶去与长兄相见。

    “连战连败,兄之过也。”许定自觉无颜。

    “兄长何出此言。力战不敌,虽死无憾。”许褚笑道。果然心宽。

    许定亦是豪杰:“也罢,来日再战。”

    “唉!”许褚瓮声点头。正如众人所想,若能战胜庞硕、庞德。牙门四将,当可得其一。兄弟二人,这便振作士气,收兵回营,好生休养不提。

    四战,赵云、陈到,对张辽、华雄。

    蓟王已下敕令。次战出场,首座演武新器免费。

    不出意外,赵云、陈到,当得演武新器十一、十二、并十五。张辽、华雄,当得演武新器十三、十四、并十五。

    若四将再分胜负。必有一队,十五器俱全。

    可想而知。明日之战,势必万人空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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瓒:嘿!刘备。绍:哈!刘备。术:哼!刘备。操:呸!刘备。众美:啊!刘备。-------------------------------------哔!阅读前提示:①:这是一簿大汉继承者们的青春修炼手册。②:这是一本用减字白话文书写的成长日志。③:这大体上是个古装励志言情传记故事会。PS:你就当是真的吧。刘备的日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刘备的日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刘备的日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