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一日破胆
徼外蕞尔小国,夜郎自大。欺我中夏路远,鞭长莫及。杀我长吏,据我汉土。岂料蓟国大兴水军,横行四海。更有墨门一统将作寺,再兴机关之利。
潜轮巨舰,一日(夜)千里。纵有万里之遥,亦不过十日航程。何其迅捷。沿途遍布港津,还有海市往来。补给无虞。背后蓟国千里稻作,季季大熟。粮草堆积如山。
蓟王麒麟天降,乃为终结乱世。
宇内无人不知。占人亦不例外。本以为,不过是夸大其词,虚有其表。待亲眼所见,方知世间真有麒麟。
愚昧必然无知。凡有不惑,多归为神鬼。蓟国巨舰,蛰伏麒麟火兽,已疯传三南半岛。有人信,有人疑。有人将信将疑。
乃至束舟岸边,不敢轻易下海。
俗谓不与天地相争。神兽岂能与敌。此非人力可及也。
这几日,林邑王辗转反侧,日夜难安。城中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先燔尸火葬以示好。再放归俘虏,一脉相承。占人拳发色黑,异于汉人。只眼可辨,自不可仿冒。然却暗中将不劳山上,林邑旧将,放归城中,以为内应。
一明一暗,凤凰于飞。
徼外野人,如何能有此心机。
待林邑浦,初具规模。船上十万大军,次第登岸。
南夷犀甲勇士,东瀛封豨甲士,各五万,填充营地。
稍后,待蓟王三足踆乌,驶入横海水砦。王旗所至,气势如虹。
攻城舫车,最后落下。
外裹彩扎麒麟,暗藏提线。昂首、俯身、吐气、喷烟,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只待时机一到,便可兵临城下。
又三日。十万大军,倾巢而出。
所过寸草不生。
兵法云:“围三阙一”。又说“围师必阙”。乃防敌人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
然蓟王却反其道而行之。将典冲城,围成铁桶一般。
十万大军,伐木筑营。接火如龙,通宵达旦。
所谓投鞭断流,莫过如此。城头占人兵士,何曾见过此等阵仗。各个面色如土,两股战战。未战先怯。
此乃示威。
待立营毕。又过三日。忽听四面鼓声,振聋发聩。
天光微亮,四面营门大开。一只只烈焰火兽,吞云吐雾,倾巢而出。
“麒麟火兽!”城头便有林邑浦逃兵,惊叫奔逃。骚动骤起,断难平息。
林邑王得报,将信将疑。登高一探究竟。登时面无血色。
只见一只只麒麟巨兽,正迈步而来。
能行走,必是活物!
此乃蓟王受困龙台上,孝仁皇傀儡尸兵启发。十万大军,通宵达旦。掘地三尺,又岂只为扎稳营盘。借黑夜遮掩。铺设轨路,嵌于草甸之中。直通城下一箭地外。
攻城舫车,外罩彩扎麒麟。于轨路上行走。傀儡师于其内,操纵麒麟。看似麒麟迈步,实则全然不受力。乃舫车拖动也。
再加天光微亮,似明似暗。
此等玄妙,徼外野人,如何能知。
再闻号角雄浑,响彻天际。
但见麒麟火兽,张大血盆大口,仰天喷出!
声如雷吼,火雨袭城。
颗颗火球,迎头砸下。溅起漫天火雨。点燃兵卒无数。
城头鬼哭狼嚎,惨不忍睹。
直到天光大亮,号角再响。麒麟火兽,终不见踪迹。
典冲城内,哭声震天。便有残兵余勇,手脚发软,捉刀不住,如何迎战。
一日破胆。
中军兵车大营。
诸将赶来拜见。
黄盖问道:“明日战否?”
蓟王笑答:“偃旗息鼓,明日不战。”
甘宁抱拳请战:“何不乘胜攻城,一战而定。”
“典冲城,易守难攻。区氏已经营数代。强攻必有折损。”蓟王答曰:“奉孝凤凰于飞之计成。料想,不出数日,城内细作,必夜开城门。不战而胜。”
“原来如此。”诸将这才醒悟。
甘宁言道:“可是随俘虏混入城中。”
“然也。”蓟王笑答。
见众人来看,郭嘉起身言道:“今日一战破胆。细作本就是林邑旧将,广有旧部。料想不出数日,林邑王家小,必为其所俘。献于城下。”
甘宁疑道:“主公言,开城纳降。东掾却说,城下献俘。果如此乎?”
郭嘉笑道:“校尉何不拭目以待。”
见甘宁等人看来。戏志才亦笑:“东掾所言非虚。诸君何不静观其变。”
刘备言道:“谨守营盘,无令不得搦战。”
“诺!”
诸将拜退。
林邑王宫。
自目睹麒麟火兽,林邑王吐血昏迷,被一干人等,架入寝宫。此时,才悠悠转醒。
见榻旁妻妾,皆垂泪不止。林邑王悲从心起。
十万大军,十面埋伏。破城之日,必鸡犬不留。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
何不自缚城下,死我一人,却可保满门家小。
心念至此,林邑王正欲开口。
忽听宫外,杀声震天。
“报——”便有内官,奔逃入殿:“兵乱,兵乱!城内兵乱——”
“噗——”林邑王急火攻心,血喷数丈。
竟目眦尽裂,横尸榻上。
“大王,大王!”殿内哭声一片。
翌日清晨,典冲城门大开。
先前混入城中细作,将林邑王家小,举族捆绑,开城纳降。
甘宁拜服:“东掾神机妙算,我等不及也。”
戏志才亦道:“蓟国英才辈出,何愁天下不定。”
闻此言,左右皆心有戚戚。
蓟王又问:“该当如何?”
郭嘉早有定计:“敢问主公。不知帐内,可行鱼龙曼衍之术否?”
蓟王心领神会:“可也。”
俗谓戏做全套。先前皆是远观,未曾近看。若入营纳降一干人等,亲眼得见麒麟火兽。过目难忘,可想而知。此生当再无反意。
须知,献城有功,蓟王必然重用。徼外蛮夷,不服王化。一时血勇,铤而走险。野性难驯,却笃信神鬼。
战胜易,驯服难。
先假神鬼,令其畏服。待深入向化,自当心悦诚服。
郭嘉所虑,甚是周全。众人叹服。
话说,道人史子眇,曾以此术,造“天降流火,麒麟送子”。蓟王麾下,能人辈出。尤其云台观邸,养四方游士。
且还有陇右四海馆,并天光女仙。
巧施此术,何其易耳。
1.63 熔金入库
林邑王惊怖而亡,举族被擒。占人兵士,望风而降。城门洞开,百姓战战兢兢,焚香道旁,恭迎王师入内。
蓟王严明军纪,张榜安民。仁义之师,秋毫无犯。何必抄掠百姓。单王宫、国库,金银珠玉,堆积如山。
“(林邑)其国有金山,石皆赤色,其中生金”。“又出玳瑁、贝齿、吉贝、沉木香”。
自顺帝永和二年,区连自立为王自今。整整五十载。五十年来,历代林邑王,横征暴敛,攫取如山钱财,悉数为蓟国所得。
折成蓟钞,恐不下百亿。
尤其王宫,金碧辉煌,极尽奢华之能事。岂止是区区僭越二字,能蔽之。悉数拆毁。熔铸成马蹄金饼。
像我大汉化繁为简。往后不过日南象林县治。何须镶金嵌玉。
战争红利,着实动人心魄。
话说。蓟王少年时,尽灭胡杂马贼。首尝战争红利。今日远征日南,终得享暴利。百亿资财入库。此战花费,不值一提。
再想孙坚,历经百战,扫平扬州贼寇,不过积攒三十亿钱,换回飞云舰队。曹孟德尽拔兖州好强坞堡,亦不过堪堪凑足三十亿,如愿买来盖海舰队。
蓟王十万大军,远征林邑。摧枯拉朽,百亿到手。
依惯例,所获三成,犒赏三军。可想而知,军心振奋,士气爆棚。
俗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蓟国早已绝引生水,绝吃生食。军粮皆随船贩来,足可保兵卒康健。
尤其岭南多瘴,遍地虫蛇。营房马车,离地高卧。营地内外,夯实地面,遍撒白消毒。再加全身披甲,无处下口。便有些许毒虫闯入,亦被营中捕手所获。
捕手,乃出捕鼠人。少时,楼桑寝垫大卖,急需鼠胶。便有人专门捕鼠,以此发家。后又分捕蛇、捕蝎、捕虫,诸如此类。统称“捕者”,俗称捕手。编入大营,自有妙用。
人尽其责,物尽其用。蓟国行事,向来如此。
林邑扼守海上丝路。舶来品众多。其王后宫规模,竟不下疏勒篡位王和得。多是往来海客,过路番商所献。
否则往来货物,“十去二三”。足见关税之重。难怪林邑无良田,亦不见人饿死道旁。
后续事宜,自无需蓟王操心。自有军师祭酒戏志才,并门下东掾郭奉孝,门下主簿孙公祐,携营中一众属吏,鼎力承担。分门别类,录入封库。断不会有丝毫差池。
至于海内珍宝,皆输往少府库。为王家私藏。
至于后宫三千佳丽。悉数放归。海外贩来,举目无亲者,则暂入乐府。酌情安排。蓟王素来清白,未曾私纳一人。
美色不过肤浅之皮囊。若只为秀色可餐,后宫妃嫔足矣。于国于家,若与无大利。蓟王何必多此一举。能得蓟王一举,何其幸也。再者说来。林邑新降,民心未定。所有心怀叵测,近身行刺。伤及性命,悔之晚矣。故,在此一举,智者不为。
终归要,一举两利。
十万大军,不费吹灰之力,攻灭林邑。消息遍传大河上下,关中内外。
蓟王六百里上表,请重开象林县。
洛阳朝堂震动,可想而知。
少帝欣然允之。
择适宜之选,远赴日南。不劳山上,林邑罪臣,全家赦免。献城有功诸人,封爵拜官,皆得封赏。蓟王已传命,择日入城外大营受封。
知林邑不服王化久矣。苦无汉人衣冠,蓟王酌情授衣。入营后,沐浴更衣,束发着履来见。方不失体面。
得主簿孙乾叮嘱,一干人等,感激不尽。
还是蓟王想得周到。
饱食酣睡,入营觐见。
典冲城外大营,虽是草创,却规整如棋盘。楯墙坚木包铁,门阙、望楼,箭塔、烽堠,一应俱全。如此规模,怎能一夜建成!
再联想麒麟火兽,蓟王麒麟天降,必有神助。
一干人等,各怀心事,战战兢兢,入大营相见。
未及进门,便听异兽咆哮,慑人心魄。
必是麒麟火兽。
万幸,只闻其声,不见其面。问过方知,皆用昆仑精铁,锁于柙中。断不会脱逃伤人,这才稍得心安。
入中军大帐前,先入汤池。沐浴更衣,闻锦衣异香扑鼻,精神为之一振。乃薰香所致。精神无比亢奋,步步生风,入中军大帐。
迈入中庭,忽觉火药耀眼。
定睛一看,一头庞大火兽,正蛰伏帐下。便有营士,从木桶中取一水怪,送至当面。
细看水怪面貌,便有人脱口而出:“南海鲛人。”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又传:“海人鱼,东海有之,大者长五六尺,状如人,眉目、口鼻、手爪、头皆为美丽女子,无不具足。皮肉白如玉,无鳞,有细毛,五色轻软,长一二寸。发如马尾,长五六尺。阴形与丈夫女子无异,临海鳏寡多取得,养之于池沼。交合之际,与人无异,亦不伤人。”
只见那柔媚鲛女,厉声尖叫,宛如锦鲤甩钩,被营士远远抛出。
水珠不及溅落,便蒸为云气。火兽张开血盆大口,将鲛女吞入。咔嚓!咔嚓!咀嚼数次,咽入腹中。
唇齿之间,血流如瀑。
一干人等,亲眼目睹。不由得肝胆俱裂。几欲便溺。
林邑本名象林县。自不缺象群。然眼前麒麟巨兽,身形巨如山丘。竟远超巨象。
如此巨大,一个鲛女,如何果腹。
果不其然。营士又开一桶盖。将鲛女捞起,远远抛出。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每闻一声,心惊一悸。
待入中军大帐,众人已面无人色。
若非主簿及时示意,险君前失仪。
“卑下等,拜见王上。”
“免礼,赐座。”蓟王如沐春风:“诸君初见火麟,乃人之常情。此兽喜食鲛人,亦无需心惊。”
“卑下,汗颜。”强压心头惊惧,降将口出半生不熟汉话。
“无妨。”刘备举杯示意:“满饮此杯,权且压惊。”
“敬王上。”众人急忙端杯。
一口翠玉琼浆入腹,浑身血气翻涌。须臾,竟不觉心慌。
屏后麻姑仙,掩口偷笑。
今日帐内之人,当毕生难忘。
1.64 闻蓟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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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衍鱼龙,乃时下大型幻术。
幻术除去彩扎傀儡,惟妙惟肖,混淆视听。幻药必不可少。
幻药分嗅药、饮药、浸药,诸如此类。终归要入脑。影响中枢神经。
先是衣上残留薰香,再到杯中酒水暗藏。占人心怀敬畏,自入大营,畏手畏脚。一来二去,自当防不胜防。
诸夏仙门,自有其高妙。且凡事皆有两面。好坏善恶,集于一身。只需施用妥当,必见奇效。
送走林邑降将一行。主臣相视而笑,莫逆于心。蓟王将讨逆之战,升级为神战。占人目睹麒麟火兽,火雨天降。焉能不五体投地。充斥闻蓟色变,可止小儿夜啼。
自一缕残魂,孤身至此。刘备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许多书上所载,皆有迹可循。正如那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珊瑚妇人。待蓟王亲眼目睹,不禁莞尔。
又如南海鲛人。刘备泛舟南下,亦曾亲眼所见。不过是东鳀人,着避水革衣,穿脚蹼入水捕捞之男女。俗称“水人”。女水人,后世称“海女”。
“今倭水人,好沈(沉)没捕鱼蛤。”
出水入水时,被海客所窥。不知究竟,故以讹传讹,误作鲛人。
似想,见一人形水怪,身裹鲛皮(魟鱼皮),无腿有尾(蹼),自海中浮出水面,伴游舟船。焉能不惊愕莫名。
还有光武战南阳,陨石天降。后人未曾亲见,故难以想象。史家惜字如金,言之凿凿。焉能有假。
一言蔽之。非史料存疑,只因书上所言,后人无从想象,自也无从理解。
试问天下又有几人。能如蓟王这般,活在当下。大汉风貌,历历在目。
人去杯空。蓟王欣然入后账。赶去与美人相会。
闻林邑后宫佳丽三千,蓟王未曾取一瓢饮。美人感动之余,亦心生敬意。夫君素来清白。从不为美色所惑。
若非于国有利。断不会轻易再开方便之门。
唯一例外,便是三百大秦宫姬。
俗谓英雄相契。亚马逊能征善战,万里东迁。视死如归,十不存一。物竞天择。如何能不被夫君所喜。
三百子嗣,皆为大航海所备。如此代代相传,前人豪言壮语,终将成真。“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归汉土无疑。
焚尽蛮荒,薪尽火传。开辟帝国时代。
今日三殿女仙,居功至伟。蓟王自当体恤。唯田圣将将侍寝,力有未逮。
一夜无话。
曼衍鱼龙,乃时下大型幻术。
幻术除去彩扎傀儡,惟妙惟肖,混淆视听。幻药必不可少。
幻药分嗅药、饮药、浸药,诸如此类。终归要入脑。影响中枢神经。
先是衣上残留薰香,再到杯中酒水暗藏。占人心怀敬畏,自入大营,畏手畏脚。一来二去,自当防不胜防。
诸夏仙门,自有其高妙。且凡事皆有两面。好坏善恶,集于一身。只需施用妥当,必见奇效。
送走林邑降将一行。主臣相视而笑,莫逆于心。蓟王将讨逆之战,升级为神战。占人目睹麒麟火兽,火雨天降。焉能不五体投地。充斥闻蓟色变,可止小儿夜啼。
自一缕残魂,孤身至此。刘备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许多书上所载,皆有迹可循。正如那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珊瑚妇人。待蓟王亲眼目睹,不禁莞尔。
又如南海鲛人。刘备泛舟南下,亦曾亲眼所见。不过是东鳀人,着避水革衣,穿脚蹼入水捕捞之男女。俗称“水人”。女水人,后世称“海女”。
“今倭水人,好沈(沉)没捕鱼蛤。”
出水入水时,被海客所窥。不知究竟,故以讹传讹,误作鲛人。
似想,见一人形水怪,身裹鲛皮(魟鱼皮),无腿有尾(蹼),自海中浮出水面,伴游舟船。焉能不惊愕莫名。
还有光武战南阳,陨石天降。后人未曾亲见,故难以想象。史家惜字如金,言之凿凿。焉能有假。
一言蔽之。非史料存疑,只因书上所言,后人无从想象,自也无从理解。
试问天下又有几人。能如蓟王这般,活在当下。大汉风貌,历历在目。
人去杯空。蓟王欣然入后账。赶去与美人相会。
闻林邑后宫佳丽三千,蓟王未曾取一瓢饮。美人感动之余,亦心生敬意。夫君素来清白。从不为美色所惑。
若非于国有利。断不会轻易再开方便之门。
唯一例外,便是三百大秦宫姬。
俗谓英雄相契。亚马逊能征善战,万里东迁。视死如归,十不存一。物竞天择。如何能不被夫君所喜。
三百子嗣,皆为大航海所备。如此代代相传,前人豪言壮语,终将成真。“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归汉土无疑。
焚尽蛮荒,薪尽火传。开辟帝国时代。
今日三殿女仙,居功至伟。蓟王自当体恤。唯田圣将将侍寝,力有未逮。
一夜无话。曼衍鱼龙,乃时下大型幻术。
幻术除去彩扎傀儡,惟妙惟肖,混淆视听。幻药必不可少。
幻药分嗅药、饮药、浸药,诸如此类。终归要入脑。影响中枢神经。
先是衣上残留薰香,再到杯中酒水暗藏。占人心怀敬畏,自入大营,畏手畏脚。一来二去,自当防不胜防。
诸夏仙门,自有其高妙。且凡事皆有两面。好坏善恶,集于一身。只需施用妥当,必见奇效。
送走林邑降将一行。主臣相视而笑,莫逆于心。蓟王将讨逆之战,升级为神战。占人目睹麒麟火兽,火雨天降。焉能不五体投地。充斥闻蓟色变,可止小儿夜啼。
自一缕残魂,孤身至此。刘备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许多书上所载,皆有迹可循。正如那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珊瑚妇人。待蓟王亲眼目睹,不禁莞尔。
又如南海鲛人。刘备泛舟南下,亦曾亲眼所见。不过是东鳀人,着避水革衣,穿脚蹼入水捕捞之男女。俗称“水人”。女水人,后世称“海女”。
“今倭水人,好沈(沉)没捕鱼蛤。”
出水入水时,被海客所窥。不知究竟,故以讹传讹,误作鲛人。
似想,见一人形水怪,身裹鲛皮(魟鱼皮),无腿有尾(蹼),自海中浮出水面,伴游舟船。焉能不惊愕莫名。
还有光武战南阳,陨石天降。后人未曾亲见,故难以想象。史家惜字如金,言之凿凿。焉能有假。
一言蔽之。非史料存疑,只因书上所言,后人无从想象,自也无从理解。
试问天下又有几人。能如蓟王这般,活在当下。大汉风貌,历历在目。
人去杯空。蓟王欣然入后账。赶去与美人相会。
闻林邑后宫佳丽三千,蓟王未曾取一瓢饮。美人感动之余,亦心生敬意。夫君素来清白。从不为美色所惑。
若非于国有利。断不会轻易再开方便之门。
唯一例外,便是三百大秦宫姬。
俗谓英雄相契。亚马逊能征善战,万里东迁。视死如归,十不存一。物竞天择。如何能不被夫君所喜。
三百子嗣,皆为大航海所备。如此代代相传,前人豪言壮语,终将成真。“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归汉土无疑。
焚尽蛮荒,薪尽火传。开辟帝国时代。
今日三殿女仙,居功至伟。蓟王自当体恤。唯田圣将将侍寝,力有未逮。
一夜无话。
1.65 象耕鸟耘
吕布斟酌言道:“若果如何车骑所言,末将自当上表劾奏。”
“这……”何车骑不禁语塞。先前之言,大义凛然,不过是表面文章。董卓究竟有无纵兵犯法,何车骑亦是道听途说。此皆不是关键之所在。笼络吕布,制衡董卓等一众西凉将领。助太后垂帘,才是此行唯一目的。
然吕布公事公办。令何车骑心生气馁。却又心有不甘。于是目视李肃。
李肃会其意,这便言道:“奉先此举,非但无功,且会召来杀身之祸。”
“兄长何出此言。”吕布遂问。
李肃言道:“先前,陛下假扮史道人,暗中联络群雄,趁巫山神女降为试儿之礼,一举夺权,全揽朝政。后将军居功甚伟,乃陛下之肱股重臣也。今若上表劾奏,陛下焉能信之?若被后将军得闻,必与奉先交恶。朝中西凉武夫,与董卓狼狈成奸,亦欲除之而后快。”
李肃所言非虚。吕布轻轻颔首:“兄长言之有理。只是,二宫太皇送嫁北巡。今又随蓟王南下林邑。三宫鼎立,太皇监国,乃蓟王所立。今何车骑,欲使太后取而代之,却不知蓟王如何作想。”
何车骑这便醒悟。吕布所患,非董卓,而是蓟王。
“左中郎将安心。”何车骑言道:“所谓母凭子贵。太后麟子,种出何人……”
自觉失言,何苗这便闭口不言。
李肃焉能不知,遂笑道:“洛阳传闻,乃‘麒麟送子’。”言下之意,必种出蓟王无疑。
吕布心中一动,莫非太后行事,乃蓟王暗中授意。
心念至此,忽觉时局越发扑朔迷离。再深想。二宫太皇远赴江海,莫非乃行退位让贤?亦或是以退为进。令太后并少帝,母子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种种思绪,纷至沓来。一时竟全无头绪。
观吕布皱眉沉思,李肃便知已动摇心志,于是再接再厉:“时大将军攻打二宫。便让董卓、丁原等人,假灭黄门,于洛阳四郭,杀人放火。阻函园雄兵入城驰援。冰炭不可同器。董卓与蓟王,必不能(相)容也。”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了。以董卓之所作所为。必为蓟王所轻。且其人素有野心,蓟王焉能放任自流。再出权臣。
念及此处,吕布终下定决心:“当如何行事,还望何车骑,不吝赐教。”
“得左中郎将相助,何愁大事不成!”何苗大喜,这便耳语告知:“只需如此如此……”
典冲城外,蓟军大营。
五百战象,收拾齐整。由占人象兵驱策,往来奔逐,颇有章法。
不置象舆,净高丈三。安置象舆,通高二丈。舆中三人,驭者居中,二卒分列左右,一人持矛,一人挽弓。亦可互换身位,左右交击。
话说二千年前,鼍龙皆泛滥。何况象群乎。
驯象人,刘备亦要一并带回。
驯兽,古而有之。张衡《·西京赋》:“总会仙倡,戏豹舞羆。”便是描绘驯兽表演。因驯马首当其冲,故后世称“马戏”。
《淮南子》言:“马先驯而后求良。”《汉书·武帝纪》亦有:“南越献驯象。”
战马既是驯马中良者。战象自是驯象中优良者。换言之,除去五百余头战象,占人亦驯养大象,充作驮兽。道路不良,乃是主因。许多邑落,被山川丛林所隔。跋山涉水,唯大象通行无碍。骡马皆不可胜任。尤其涉水,大象身高优势明显。
如此说来,大象之于占人,正如牛马之于胡人。乃生活所必须。亦是最重要的财富象征。
论占人富有,历代林邑王,家底深厚,首屈一指。豢养象群大小百余。计三千余头。民间私养,怕不下数万头之巨。不比林邑王财大气粗。民间私养,户户一头足矣。大象体积巨大,食量惊人。一般人家,根本无力多养。
换言之,只需统计出驯象数量,便可大致得出占人户数。
类比蓟国西林邑。蓟王欲择址,圈建“象苑”。招募占人编户,驯养大象。
境内金山。蓟王亦效仿东凌、西沃二邑,兴建矿邑。
水衡都尉府麾下,上林、均输、御羞、禁圃、辑濯、钟官、技巧、六厩、辩铜,“九官令丞”;衡官、水司空、都水、农仓等,“七官长丞”。正当大用。
如此想来,上表重开水衡都尉,又纳入辅汉幕府,真乃神来之笔。
事不宜迟。蓟王遂六百里传书,命水衡都尉汇同海市,南下象林。处理诸多事宜。
林邑浦、典冲城,皆为象林县所有。蓟王不可私占。修造毕,宜当交还。累日来,匠人巡弋林邑沿海,终觅得良港。
此湾,位于象林县南部海岸。四周群山环绕,港湾深入内陆四十里,宽十五里。由二半岛上下合抱成葫芦形内外二湾。
外湾水深十丈,内湾水深七丈。此湾,占人语意为“淡水泊”。蓟王福灵心至,遂音译为“金兰湾”。
如何建造,因地制宜。蓟国营城术,冠盖宇内。将作寺已着手设计。待林邑浦重修毕,便全力督造此港。乃为江表第九港。
取名:象林港。
占人又称“林邑蛮”。“象林海中有小洲,生‘柔金’。自此南行三十里,有西属(屠)国,人自称汉子孙”。其人又称“西屠夷”。“盖(马)援返,留不去者才十户。隋末滋衍至三百(户),皆姓马,俗以其寓,故号马流。”马流人,相传为马援南征所率将士之后代。
知蓟王光复旧土。马流人,率先遣使来贺。
不料竟有汉裔。
刘备以礼相待,又广赐钱物。族中长者通晓风俗民情,见蓟王甚爱象兵,这便进言道:“徼外叶调国(爪哇岛),产‘矮象’。虽不比林邑象高壮,亦足高一丈。单人骑乘,往来奔突,可比战马。”
“哦?”蓟王顿时意动。
叶调国,乃大汉附庸。永建六年十二月,“日南徼外叶调国、掸国遣使贡献”。叶调国人,来汉定居者,亦皆以“叶”为姓,传名竹帛。
若知蓟王求矮象。必欣然允之。
事不宜迟,这便遣使叶调国,求购矮象。
1.66 象军初立
矮象,亦唤作“侏儒象”。虽是象中矮小者。却也足高一丈。可一人骑乘。驯养,先训而后养。只需编制成军,战力必不可小觑。尤其骑兵对冲,战马必然完败。然速度不及马快。且奔跑难以久持,亦无法与战马相比。换言之,当可冲锋踏营。不可游斗追击。
甲骑具装,将作寺已着手设计。
更何况,象牙可包铁乎?
岭南酷热。北地战马,多生疫病。故此行,蓟王只携少量骑兵。余下十万大军,皆是步战。十万大军,人吃马嚼,消耗无度。
门下主簿孙乾,入帐相问:既无战事,可否分批遣归。
蓟王言道:既为孤所用,焉能无故遣返。
军师祭酒戏志才,闻弦歌而知雅意:主公欲效西域,筹建联军。
蓟王轻轻颔首:然也。犀甲夷兵,封豨倭兵,各取其半,组建岭南并东瀛,幕府联军。驰援海外荒洲,守备江表十港。
尤其象林港,扼守咽喉水道。只需建成,可通夷洲、珠崖洲、澶洲及日南徼外各国。并将蓟国港口,再推进三千里。亦此为基,通商徼外诸国。诸多南海珍货,经此港,上溯南醴、南廉二港,再经大回环水路,源源不断贩入大汉。获利何止百倍。
才还只是通商之便。其军事效应,尤其明显。
略作思量,郭嘉笑问:主公欲绕行扶南乎?
蓟王亦不隐瞒:正有此意。
“扶南西去林邑三千余里,在海大湾中,其境广袤三千里,有城邑宫室。人皆丑黑拳发,倮身跣行。性质直,不为寇盗,以耕种为务,一岁种,三岁获。又好雕文刻镂,食器多以银为之,贡赋以金银珠香。亦有书记府库,文字有类于胡。丧葬婚姻略同林邑。”
“其王本是女子,字叶柳。时有外国人混溃者,先事神,梦神赐之弓,又教载舶入海。混溃旦诣神祠,得弓,遂随贾人泛海至扶南外邑。叶柳率众御之,混溃举弓,叶柳惧,遂降之。于是混溃纳以为妻,而据其国。后胤衰微,子孙不绍,其将范寻复世王扶南矣。”
今汉时,扶南亦曾入朝奉献。与大汉关系甚佳。
若知蓟王泛舟远来。扶南王范蔓,必亲出相迎,以礼相待。
十万大军,一战而胜。战胜易,守备难。吞并难上艰难。蓟王亦无需心急。时下,正值隆冬。大河上下,千里冰封。国中一季稻作毕。国人趁此难得空闲,寻亲访友,宴饮不断。并无大事,亦无大患。再加国中英杰汇聚,又有太妃、王妃垂帘监国。蓟王足可安心。蓟国吏治,足可称道。
冬季兴兵,正当时宜。
得蓟王敕令。驻守南醴港之水衡都尉周晖,立刻扬帆启程。并海市南下象林。
顺风顺水,不出五日,抵达林邑浦。
水衡都尉麾下,九官令丞、七官长丞,各司其职。将先前略显凌乱的诸多事宜,打理有序。林邑金沙流淌,裂石生金。更有诸多深藏丛林之珍木矿产,亟待辨认开采。此亦不急。先立海港,再造川津。言纵横水路,深入丛林深处。向化占人,编户为民。待外迁之民,亦成邑落,象林可安。
且有水衡都尉驻守。料想朝廷委任官吏,亦不敢贪残放滥。
水衡都尉舰队抵达,蓟王日渐无事。坐镇大营,着力打造象兵。
稍后,赴叶调国使,平安反回。叶调国使,亦同船抵达。上呈国书,觐见蓟王。
言,国中矮象,不如林邑象远矣。何须蓟王渡海来求。愿奉矮象一千头,谨以为贺。
蓟王大喜。
重赏叶调国使不提。
叶调国使言,奈何国中无大船,千头矮象,还需劳烦蓟王,泛舟来取。
此有何难。
横海舰队,遂与叶调国使同返。将千头矮象贩回。
岭南酷热。北地战马,多生疫病。故此行,蓟王只携少量骑兵。余下十万大军,皆是步战。十万大军,人吃马嚼,消耗无度。
门下主簿孙乾,入帐相问:既无战事,可否分批遣归。
蓟王言道:既为孤所用,焉能无故遣返。
军师祭酒戏志才,闻弦歌而知雅意:主公欲效西域,筹建联军。
蓟王轻轻颔首:然也。犀甲夷兵,封豨倭兵,各取其半,组建岭南并东瀛,幕府联军。驰援海外荒洲,守备江表十港。
尤其象林港,扼守咽喉水道。只需建成,可通夷洲、珠崖洲、澶洲及日南徼外各国。并将蓟国港口,再推进三千里。亦此为基,通商徼外诸国。诸多南海珍货,经此港,上溯南醴、南廉二港,再经大回环水路,源源不断贩入大汉。获利何止百倍。
才还只是通商之便。其军事效应,尤其明显。
略作思量,郭嘉笑问:主公欲绕行扶南乎?
蓟王亦不隐瞒:正有此意。
“扶南西去林邑三千余里,在海大湾中,其境广袤三千里,有城邑宫室。人皆丑黑拳发,倮身跣行。性质直,不为寇盗,以耕种为务,一岁种,三岁获。又好雕文刻镂,食器多以银为之,贡赋以金银珠香。亦有书记府库,文字有类于胡。丧葬婚姻略同林邑。”
“其王本是女子,字叶柳。时有外国人混溃者,先事神,梦神赐之弓,又教载舶入海。混溃旦诣神祠,得弓,遂随贾人泛海至扶南外邑。叶柳率众御之,混溃举弓,叶柳惧,遂降之。于是混溃纳以为妻,而据其国。后胤衰微,子孙不绍,其将范寻复世王扶南矣。”
今汉时,扶南亦曾入朝奉献。与大汉关系甚佳。
若知蓟王泛舟远来。扶南王范蔓,必亲出相迎,以礼相待。
十万大军,一战而胜。战胜易,守备难。吞并难上艰难。蓟王亦无需心急。时下,正值隆冬。大河上下,千里冰封。国中一季稻作毕。国人趁此难得空闲,寻亲访友,宴饮不断。并无大事,亦无大患。再加国中英杰汇聚,又有太妃、王妃垂帘监国。蓟王足可安心。蓟国吏治,足可称道。
冬季兴兵,正当时宜。
得蓟王敕令。驻守南醴港之水衡都尉周晖,立刻扬帆启程。并海市南下象林。
顺风顺水,不出五日,抵达林邑浦。
水衡都尉麾下,九官令丞、七官长丞,各司其职。将先前略显凌乱的诸多事宜,打理有序。林邑金沙流淌,裂石生金。更有诸多深藏丛林之珍木矿产,亟待辨认开采。此亦不急。先立海港,再造川津。言纵横水路,深入丛林深处。向化占人,编户为民。待外迁之民,亦成邑落,象林可安。
且有水衡都尉驻守。料想朝廷委任官吏,亦不敢贪残放滥。
水衡都尉舰队抵达,蓟王日渐无事。坐镇大营,着力打造象兵。
稍后,赴叶调国使,平安反回。叶调国使,亦同船抵达。上呈国书,觐见蓟王。
言,国中矮象,不如林邑象远矣。何须蓟王渡海来求。愿奉矮象一千头,谨以为贺。
蓟王大喜。
重赏叶调国使不提。
叶调国使言,奈何国中无大船,千头矮象,还需劳烦蓟王,泛舟来取。
此有何难。
横海舰队,遂与叶调国使同返。将千头矮象贩回。
1.67 窥其门径
高等女祭司安娜塔西娅,言道:“许是罗马皇后鲁琪拉。”此番南下,罗马皇后亦随同在列。居三足踆乌,偏殿华室。并不常与伴驾蓟王身侧的亚马逊见面。左右偏殿,罗马皇后居左,二宫太皇并舞阳君等人,居右。
“偏殿与正殿,可经十字飞阁相通。鲁琪拉如有心传话,何必多此一举。”希雷娅摇头:“‘故人’,应不会是她。”
“莫非是圣火祭司阿奇丽娅。”自圣火女祭司抵达绿洲,石锚·阿希瓦娅便开始备战,准备随时替女王履行生死角斗的约定。
“鲁琪拉身旁那位夜女王英妮娜,浑身上下透着古怪。”攀雀·妮蒂娅补充道:“传闻是最后的苏美尔人。”
女王·希雷娅,轻轻颔首:“所以,夜女王与鲁琪拉一样,也身负着复国的重任。”
“正是如此。”安娜塔西娅言道:“甚至,对夫君的期待,远超鲁琪拉。”
“是吗?”女王不置可否。须臾,便又言道:“人在何处。”
“人在营外。”
“请来一见。”女王又补充道:“领去军市。我稍后便到。”
“诺。”女王等亚马逊宫姬,伴驾夫君左右,守护中军大帐。一干人等,尤其来历不明,不便擅入。
军市人来人往,混迹人群之中,亦不醒目。
少顷。女王一行,抵达军市。
说不醒目,怎么可能。函园贵人金章紫绶,美人银印青绶,宫姬铜印黑绶。狩猎女神铠,溢彩流光。一众兵卒,抱拳行礼,两侧避让。
军市亦是市。军市令等同市令。亦有市楼,暮鼓晨钟,开市闭市。
步入市楼,军市令急来恭迎:“拜见贵人。”
“免礼。”女王微笑:“营外有故人信使,中军大帐多有不便。故借此地,与之相见。劳烦之处,多多包涵。”
“贵人言重。”军市令躬身答曰:“楼上官舍,多有空置。贵人请随我来。”
“有劳。”
入二楼官舍。女王又命军市令随同在列,无需避嫌。
不等官婢奉上茶饮小食,妮蒂娅已将信使带到。此女肤白,不似南夷。
“你是何人?”女王口出精纯幽州汉话。
“禀贵人。奴婢生而卑贱,无名无姓。受主人所托,献上此物。”说完,便从袖中取出一串骨链,双手奉上。
“这是……”众亚马逊皆惊。
女王急问:“此物从何而来。”
“乃主人随身之物。”女信使答曰。
“人在何处。”女王又问。
“人在……”瞥眼一旁军市令,信使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女王命军市令留下,便为以示磊落。
“今在顿逊国中。”信使答曰。
见女王看来,军市令躬身答道:“顿逊,亦称‘典孙’或‘典逊’。海客传闻,扶南南界三千余里,有此国。国在海崎(狭长半岛)上,地方千里,城去海十里。有五王,并羁属(羁縻从属)扶南。又闻,顿逊之东界通交州,其西界接身毒、安息徼外诸国,往还交市。其市,东西交会,日有万余人。珍物宝货,无所不有。又有酒树,似‘安石榴(张骞使西域,自安石国带回石榴种,故石榴又名安石榴)’,采其花汁停瓮中,数日成酒。”不愧是军市令,句句不离本行。
“三千余里,数日可至。”女王这便意动。去去便还,当不误事。
“贵人不可。”军市令急忙劝谏:“顿逊回入海中千余里,涨海无崖岸,舟船未曾得径(安全航道)过也。”
“果真如此乎?”女王转问信使。
“果真如此。”信使谦卑对答。
“你又如何至此?”女王追问。
“乃泛舟而来。”信使如实相告。
“舟在何处。”女王再问。
“舟泊林邑浦。”信使再答。
“换言之,你可得其径。”女王心领神会。
“正如贵人所言。”女信使俯首答曰。顿逊国在海崎上,涨海无崖岸。旁人若不得其径,自无法靠岸。信使此来,有恃无恐,亦不怕泄密。女王欲见故人,须得信使领航。如何能轻易杀之。
“见是不见?”见女王一时无言,安娜塔西娅轻声问道。
“无论如何,当去一见。”女王决心已定。
安娜塔西娅,谏言道:“夫君麾下,奇人异士,多如牛毛。何不如实以告,且看夫君如何定夺。”
“也好。”女王欣然应允。命军市令好生安置信使,这便返回中军大帐不提。
大帐中,扶南女王已人去座空。
军师祭酒戏志才,将累日见闻,娓娓道来:“扶南国俗本**,纹身被发,不制衣裳。以女人为王,号曰‘柳叶’。年少壮健,有似男子(请注意)。混溃(混填)乃教柳叶穿布贯头,形不复露,遂治其国,纳柳叶为妻,生子分王七邑。其后王混盘况以诈力(离)间诸邑,令相疑阻,因举兵攻并之,乃遣子孙中分治诸邑,号曰小王。”
“盘况年九十余乃死,立中子混盘盘,以国事委其大将范蔓。盘盘立三年死,国人共举蔓为王。蔓勇健有权略,复以兵威攻伐旁国,咸服属之,自号‘扶南大王’。乃治作大船,穷涨海,攻屈都昆、九稚、典孙(顿逊)等十余国,开地五六千里。”
“扶南人黠惠知巧,攻略傍邑不宾之民为奴婢,货易金银彩帛。大家男子截锦为横幅,女为贯头,贫者以布自蔽,锻金环鏆(手镯)银食器。伐木起屋,国王居重阁,以木栅为城。海边生大箬叶(芭蕉叶),长**尺,编其叶以覆屋。人民亦为阁居。为船**丈,广裁六七尺,头尾似鱼。国王行乘象,妇人亦能乘象。斗鸡及(斗)狶为乐。”
“能造船渡海。”蓟王轻轻颔首。
“女王自称乃混盘盘之女。盘盘立三年即死,国人遂共举范蔓为王。”郭嘉言道:“其中或有隐情。”
“盘况年九十余乃死,时长子已亡,故立中子盘盘为王。”戏志才言道:“时混盘盘,亦年过半百。虽在位三年而亡,然国人当不见疑。”言下之意,内中有无隐情,扶南国人必不知晓。
“此乃天赐良机也。”郭嘉一语中的。
蓟王笑道:“莫非诸君已窥得扶南门径。”
众人皆笑。
1.68 女王之牙
蓟王远征林邑。一战灭其国。得利百亿。
其中三成,当分润有功之臣。便是三十亿。十万大军,人均得钱三千。将校属吏,尤其多。试想,林邑一日攻灭,扶南自不例外。
且扶南据“西蛮湾(暹罗湾)”,扼东西水路。顿逊、句稚等港,海客往来,富可敌国。若一战灭之,所得,当不下林邑。
此便是战争红利。
种田十倍利,经商利百倍。对外战争一本万利。尤其对蓟国而言。三南半岛,沿岸富庶港口,铁壁铧嘴,坚船利炮之下,几不设防。
然需师出有名。“攻无道而伐不义,则福莫大焉,黔首(百姓)利莫厚焉”。
若果如柳氏所言,今扶南王,弑君篡位。蓟王仁义之师,焉能坐视不理。
此事存疑。宜当善待女王柳氏。待问清缘由,再徐徐途之。
希雷娅率众归营,正遇众臣出帐。戏志才等人,肃容行礼,恭送入帐不提。
“夫君。”希雷娅展颜一笑。
“何时外出。”刘备笑问。蓟王早有言在先。无外人在场,夫妇之间,不必拘礼。
“乃因故人传讯。”希雷娅遂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并将那串骨链,呈递给夫君过目。
骨链朴素无华,古意盎然。串上獠牙,刘备从未得见。这便问道:“何兽之牙。”
“雄狮尖牙。”希雷娅答曰:“乃狮王利齿,打磨穿孔制成。东迁路上,历代亚马逊女王,终其一生,皆要取一枚雄狮尖牙,穿于链上。”
说完,希雷娅又翻转尖牙,露出背后鲜血刻印。
“每颗尖牙,皆有历代女王贞血刻印。女王决定诞下子嗣前,皆会用雄狮尖牙刺破贞壁。贞血流入刻印,锯断齿根,只留尖牙。再熔化松脂封存。”
“原来如此。”希雷娅侍寝时,完璧归蓟。换言之,此物早已遗失。刘备斟酌言道:“既是历代女王之物,传信之人,必于亚马逊一族,莫大干系。”
“夫君所言极是。上代女王,乃达莉娅长姐,力战而死。我等拼死抢回尸身火葬。‘女王之牙’却无故遗失。”
“此物名唤‘王之牙’。”刘备又问:“可别有深意。”
“夫君明见。”希雷娅自当无所隐瞒:“牙上贞血符文,便是历代女王的誓言。”
“寻找唯一的雄狮。”刘备脱口而出。难怪用狮牙。作为进化最成功的猫科动物。狮群中唯一的雄狮,便是狮王。守护一群雌狮及幼崽。若狮王被新的雄狮打败。新狮王首当其冲,便会将狮群中老王的幼崽,全部咬死。期间,有些雌狮会拼死相争,守护幼子。而另外一些,甚至会伙同新王,杀死自己的幼子。
此物的凭空出现。让亚马逊们坚信甚至笃定。刘备是这串王之牙的最终主人。
换言之,历代女王签订的血契,必须完满达成。
“当如何行事。”刘备笑问。
闻此言,亚马逊的表情已说明一切。
“其实是我违背了血誓。”女王言道:“我必须与骨链的守护者见面。聆听她的守护誓言。”
明白了。其实是希雷娅背弃了亚马逊女王誓约。因为历代女王的贞血,必须制成血牙,串在骨链上。而希雷娅给了刘备。
如欲解除背约的诅咒。女王必须面见骨链的守护者(持有人),达成她的条件。
其中。极有可能,涉及到代替了狮牙的麟角。
刘备责无旁贷。
“人在何处。”刘备问道。
“人在顿逊国中。”女王答曰。
“取海图来。”刘备似有印象。
比对海图,很容易便寻到此地(马来半岛)。经由林邑浦出发,泛舟渡海,十余日可达。
唯一顾忌,当以何名义前往。若领大军,千帆竞渡。如此张扬,所行之事,必无法隐瞒。此乃蓟王家事。不宜外泄,更不宜劳师远征。
蓟王远征林邑。一战灭其国。得利百亿。
其中三成,当分润有功之臣。便是三十亿。十万大军,人均得钱三千。将校属吏,尤其多。试想,林邑一日攻灭,扶南自不例外。
且扶南据“西蛮湾(暹罗湾)”,扼东西水路。顿逊、句稚等港,海客往来,富可敌国。若一战灭之,所得,当不下林邑。
此便是战争红利。
种田十倍利,经商利百倍。对外战争一本万利。尤其对蓟国而言。三南半岛,沿岸富庶港口,铁壁铧嘴,坚船利炮之下,几不设防。
然需师出有名。“攻无道而伐不义,则福莫大焉,黔首(百姓)利莫厚焉”。
若果如柳氏所言,今扶南王,弑君篡位。蓟王仁义之师,焉能坐视不理。
此事存疑。宜当善待女王柳氏。待问清缘由,再徐徐途之。
希雷娅率众归营,正遇众臣出帐。戏志才等人,肃容行礼,恭送入帐不提。
“夫君。”希雷娅展颜一笑。
“何时外出。”刘备笑问。蓟王早有言在先。无外人在场,夫妇之间,不必拘礼。
“乃因故人传讯。”希雷娅遂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并将那串骨链,呈递给夫君过目。
骨链朴素无华,古意盎然。串上獠牙,刘备从未得见。这便问道:“何兽之牙。”
“雄狮尖牙。”希雷娅答曰:“乃狮王利齿,打磨穿孔制成。东迁路上,历代亚马逊女王,终其一生,皆要取一枚雄狮尖牙,穿于链上。”
说完,希雷娅又翻转尖牙,露出背后鲜血刻印。
“每颗尖牙,皆有历代女王贞血刻印。女王决定诞下子嗣前,皆会用雄狮尖牙刺破贞壁。贞血流入刻印,锯断齿根,只留尖牙。再熔化松脂封存。”
“原来如此。”希雷娅侍寝时,完璧归蓟。换言之,此物早已遗失。刘备斟酌言道:“既是历代女王之物,传信之人,必于亚马逊一族,莫大干系。”
“夫君所言极是。上代女王,乃达莉娅长姐,力战而死。我等拼死抢回尸身火葬。‘女王之牙’却无故遗失。”
“此物名唤‘王之牙’。”刘备又问:“可别有深意。”
“夫君明见。”希雷娅自当无所隐瞒:“牙上贞血符文,便是历代女王的誓言。”
1.69 东西交会
顿逊国所在狭长海崎,南北长达二千五百里,东西最窄处不过百里之余。
正因狭长。故往来商船,若要前往大汉,需绕行半岛,多走三千里水路。于是,便有东西商人,在顿逊国东西沿岸,对面设港。如此一来,货物只需经百里陆路转运,便从互输东西。再装船出海,节省数日航程。
沿途象辇(象拉的车),拉满货物,列队穿越峡谷,往来东西二处海港。路旁货物堆积如山,绵延不绝。故海客才说:顿逊其市,东西交会,日有万余人。珍物宝货,无所不有。
这条被顿逊国所占据的狭长“东西货运走廊”,后世称“克拉地峡”。
时称“顿逊走廊”。“贾人多至其国市焉”。
正如大汉对直通罗马商路的渴望。顿逊走廊亦成为东西船商,无法逾越的天堑。换言之,大汉船商,往往只抵此处,交割货物,便原路返航,不再西行。罗马商人亦如此。久而久之,顿逊遂成东西海上贸易中转站。
若有一比,当如先前卡住大循环水路咽喉的桂门关。蓟王开凿容渠船闸,这才彻底沟通内外水路。
言归正传。
三足踆乌,震慑占人,不宜擅动。刘备趁夜放出机关斗舰,并海市船队南下顿逊。
分市,又称“角市”。与“角门”同义。规模不一而足,亦无定数。此来,约有大小船只百艘。规模颇为可观。
三足踆乌内藏机关潜轮斗舰,名曰:“雏鸦”。乃集蓟国造船术之大成。国中能工巧匠,不惜工本,倾力打造。亦长十八丈,广四丈,高五丈一尺。却置楼三重,排设十二潜轮,三桅鸾翼帆,以畜力驱动,无钩拒,设弩炮,可容兵士五百人,辎重五千石。若只携辎重,可改万石商船。蓟王手绘图板,船壳造船法,彻底解决了时下“船大载少”之难题。
雏鸦号船员,与三足踆乌共用。无需另设。甲板之下,由史涣领绣衣吏护佑。甲板之上,由亚马逊宫姬守护。安全自然无虞。
蓟王趁夜出航。船宫一干人等,皆不知晓。尤其罗马皇后并二宫太皇,累日来游山玩水,心情大好。蓟王亦命人好生招待,未曾怠慢分毫。至于国事,充耳不闻,闭口不问。待南征毕,再议不迟。
尤其得知洛阳少帝,兵发数路,讨伐南阳。胜负未分前,宜当作壁上观。万勿心急。正因皆深谙政治生态,精于分寸拿捏。故罗马皇后并二宫太皇,相处融洽,关系甚佳。
至于蓟王。王者,当以天下为己任。偷得半日闲,已称奢侈。如何能整日寄情于山水。
管他作甚?
由女信使领航。再加初冬海面,波澜不惊。海市船队,乘风破浪,无惊无险。数日后,抵达顿逊国外海。
爵室内,蓟王举千里镜远眺。
楼宇蔓延,海船辐辏。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尤其驯象穿行,甚是瞩目。背上乘舆,镶满黄金珠玉。四射金光。舆内乘客,罗裙绸衣,叠布贯首。神态举止,肤色各异。
顿逊国俗,类扶南。亦同林邑。以色黑为美。
然往来客商,却各有所好。其中不乏西陆豪商,连象过街,列队出行。舆内娇妻美妾,肤白如玉,眺望街上琳良满目,百媚横生。此乃繁华商港之共有,并非特例。
海风拂面,香气扑鼻。
各式香料,乃顿逊仅次于丝绸的大宗商品。
女信使言,蓟国名产,亦风行市中。尤其蓟国红茶,深受青睐。还有各种腌制名产。凡便于运输保存,皆大兴其市。
毕竟海运,亦颇为耗时。且船舱湿气重,鲜货亦霉变。
入港前,便有数艘顿逊水军船只,近前询问。“为船**丈,广裁六七尺,头尾似鱼”,称“扶南大舶”,又称“扶南大舡”。
所谓“扶南大舶”者,不过**丈。便是比起长十八丈的雏鸦号,亦远远不如。更何况蓟国长三十六丈的楼船大舰。其上还有长五十丈的游麟、飞云、盖海,以及最为巨大的三足踆乌船宫。
便有九译令与之对答。海市下设九译令。犹后世通译官。“九”,非指通晓九种番邦语言。而是言其多。
闻是蓟国海市抵达。一干人人,不敢怠慢,急忙回港禀报。
少顷。但见官兵奔走,港口一片忙乱。呼喝声中,本就拥挤不堪的商船,纷纷拔锚避退,让出居中水道。
水军开道,引海市大船,列队入港。
蓟国巨舰,帆樯如林。宛如黑天鹅穿行于乌鸦之群。尤其铁壁铧嘴,火焰金徽。船上各色人等,心生敬畏,啧啧称奇。
依次停靠,交割公文。确认无误,顿逊官吏自去不提。
各家商号,旌旗招展,舷梯下落,笑脸迎人。
旗船擂响市鼓。
海市令轻咳一声,高声唱报:“四海承风,九州升平。海市开——”
蓟国海市,名声在外。
上邦风物,天朝气象。宇内番邦,焉能不知。
待开市鼓罢。这便蜂拥而上。登船游览选购不提。
藏身于船肆阵列之中。矮小雏鸦,毫不显眼。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比起只设单桅、单层的制式斗舰。雏鸦号却有三桅,三重。潜轮亦多四轮。处处匠心独运,可见一斑。
三楼爵室。
蓟王命人将信使带入:“故人何在?”
女信使乖巧作答:“奴婢使命已毕。余下一概不知。”
此不出蓟王所料:“如此,你且自去。”
闻只此一句,并无下文。女信使眸中惊讶,一闪而逝:“多谢王上。”
“何不扣为人质。”安德莉娅问道。
“即来则安。”刘备笑道:“既是故人委派,又岂会走漏风声。不如放其归去,以示磊落。”
“原来如此。”安德莉娅心领神会。
“如夫君所言,即来则安。何不趁机游览一番。待故人登门。”女王提议。
“甚好。”贵人所求,刘备岂能扫兴。
外披罩袍,内衬软甲。安娜塔西娅、奥丽薇娅、妮蒂娅、迪丽娅、阿希瓦娅、达莉娅,六位函园美人,扮乔装打。随刘备下船游览。
安德莉娅等人,留下守备雏鸦号。
“(顿逊国)又有酒树,似安石榴,采其花汁停瓮中,数日成酒”。所谓“酒树”,蓟王下船后,便亲眼得见。
“椰子有浆,截花以竹筒承其汁,作酒饮之,亦醉也”。乃椰花酒也。
“树色多于北,潮声少向西。椰花好为酒,谁伴醉如泥”。亦是说此酒。
游商小贩,沿街叫卖。
甘甜可口,别有风味。
1.70 孤芳自赏
顿逊语类扶南语。拳发色黑,多出同种。时下三南半岛,与中夏迥异。便是与西南夷,乃至百越,皆非同种。反类身毒。
所幸。顿逊港中,顿逊国民,多为佣工小贩。反倒是各国豪商云集,穿金戴银,吆五喝六。城内亦多佣兵。除去港市,城中还有奴市、女市、马市、金市、粟市、香市,不一而足。日有万人,此言非虚。
一言蔽之,人声鼎沸,鱼龙混杂。
窃贼、女妓尤其多。
成规模的红灯区,称女市。先前蓟王远征西域,途中便已得见。然便是龟兹国都女市,亦无法与顿逊女市,相提并论。
此乃天时地利,应运而生。船夫舟子,番商佣兵,渡海而来,并无家眷。远水不解近渴。入女市,水到渠成,迎刃而解。
且城中奴隶需求巨大。且交汇东西,投其所好。各色美人,琳琅满目。无论来自何处,皆能觅得心仪之选。再加女市亦取市租,以上种种,推波助澜。故令顿逊女市,名扬海外。
战争,乃女妓最大来源。听闻,域外最好的女奴,皆高价输往遥远绿洲。余下为各国贵族所用。再下卖与国民,最下输往女市。
俗谓“寒不择衣,饥不择食”。生意兴隆,宾客盈门,便是了。
女市,乏善可陈,不去也罢。
隶市,却不可不去。如前所说,蓟王怀疑,有东迁亚马逊,被贩卖至此。刘备问过,东迁之初,亚马逊部族,不下数万之众。百年后,只剩三百。再加生死交替,繁衍新生,折损可想而知。百年来,亚马逊秘密建造的定居点,多次被攻破。族人不断凋亡,且战且走。最终为安息、贵霜,二大帝国所败。举族覆灭。
若非机缘巧合,得蓟王出手相助。东迁亚马逊,融入沿线各国,再不见历史。
亚马逊信奉的三柱之神,今已成为绿洲自由民的最大信仰。各城三柱神殿,吸纳信众,收养幼童。由数位白发亚马逊,训练新一代的亚马逊战士。
奴隶市场,位于一处临海高崖。正如其名,绰号“鹰巢”。
鹰巢隶市,男单女双。今日恰逢双日,售卖皆是女奴。
奴隶市场,大同小异,参差不齐。如何分辨,全凭一双火眼。能不能捡漏,且看道行深浅。终归熟能生巧。交足学费,功夫自成。
见刘备罩袍之下,一身华服。必司来自大汉的豪商。管事不敢怠慢,急忙请入二楼贵客包房。又召来通晓汉语的女奴,从旁服侍,殷勤备至。
初来番邦。所受待遇,往往与己无关,与国相关。煌煌天汉,上邦国民。焉能不受礼遇。更加海市初来。今日抵达,必是市中豪商,富可敌国之辈。商人趋利避害,贱买贵卖。焉能无此眼力。
时人将奴隶市场,唤作“人肉市场”。只因市中女奴,衣不蔽体。放眼望去,皆是鲜活的**。
出笼前,被一盆海水,从头浇下。冲去污秽。女奴,肤色各异,目光呆滞。面对台下买家,品头论足,神情麻木。卖家滔滔不绝,不时摆弄女奴身躯,查看各处关窍。引来齐声吞咽。
围满台下的普通买家,多是港口游商。远行在外,与其日入女市,耗费无度。不如一次买回,孤芳自赏。待归乡。女奴还可转手卖出,收回成本。何乐而不为。
刘备旁敲侧击。终于问出所需。
女奴言,城中豪商,确有人购买强壮奴隶,角斗取乐。亦用角斗,解决纷争。
女奴还说,翻过鹰巢山脊,另有血巢。便是城中角斗场。
刘备又问,角斗士可有女子。
女奴掩口娇笑,反问道:城中四处张贴,客人因何不见。
说完,取手中蒲葵扇(芭蕉扇)视之。扇面之上所绘,便是骑乘战象,手持长矛的女斗士。
“此是何人?”希雷娅忽觉一丝似曾相识。
“血巢之母。”女奴眼中皆是钦佩。
“来自何处。”希雷娅女王追问。
“渡海而来。”女奴答曰。
“可知姓名。”女王再问。
“无人知晓。”女奴摇头作答。
“莫非也是奴隶。”刘备言道。
“正是。却不知被何人购得。后入血巢,连战连胜。毙敌无数。”女奴答曰。
交换眼色,彼此心照不宣。如此强悍,必出亚马逊部族。
女王急切之心,刘备感同身受。这便重赏女奴,悄然自去。女奴不敢私吞,一五一十,告知主人不提。
岭南多干栏建筑。“伐木起屋,国王居重阁,以木栅为城。海边生大箬叶,长**尺,编其叶以覆屋。人民亦为阁居。”顿逊亦不例外。
正因重楼高架滨海山丘之上,状似巢居。故皆已巢为名。
血巢之名,不言自喻。
纵横交错的桩木支架,滴满残血。远远望去,宛如血染。也不知有多少勇士,葬身于此。
“莫非,当真是前女王。”满脸不可思议。
1.71 顿逊海渠
“故人”便是先前离去的女信使。
如此说来,血巢之母,必是亚马逊无疑。
“拜见……大人。”女奴来自域外,粗知汉仪。急切间,口出“大人”,亦情有可原。
“无需多礼。”刘备不以为意:“且告知巢母便是。”
“遵命。”女信使俯身行礼,自去不提。外人当面,不便行大礼。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既已寻到正主,便无需闲逛。刘备遂领众人返回雏鸦号。
又传语海市令,命船肆商家,暗中搜集城内消息。尤其与血巢之母相关。事无巨细,悉数呈报。
船肆商家,迎来送往。皆是八面玲珑之辈。刺探消息,得心应手。和和气气,如沐春风,一问一答,闲话家常,便已探知所需。且所问又非机密,不过是城内奇闻异趣。自当津津乐道,手到擒来。
不等日落,关于血巢之母的消息,便源源不断,汇总到蓟王当面。
各种传说,神乎其神。然蓟王最关心的来历出身,却讳莫如深,竟无人知晓。只知被城内女市商,多次转卖。每次价格,皆比先前折去一半。最后被人,一钱买走。
“一钱?”阿希瓦娅目瞪口呆。活人怎能如此便宜。
女王已猜出大概:“锁体技下,无人能强迫亚马逊。之所以被一众女市商,接连打折售出,必是无法如愿。”言下之意,关门闭户,进出无路。一味用强,恐有折戟之危。不得已,唯有将负资产,亏本售出,以求止损。
“一钱买走她的,又是何人。”高等女祭司安娜塔西娅遂问道。
“听说是个乞人(乞丐)。”刘备翻看书报,找到出处。
“一钱卖给乞丐。”女王言道:“最后这名女市商,应该十分恼火吧。”一钱卖出,除去怒气难消,亦有折辱之意。
略作思量,刘备已想出大概:“入血巢角斗,多是为生存,不得已而为之。而那名乞人,亦经由质押巢母,赚取不菲博(赌)金。生活境遇,大为好转。于是乎,女乞人又开始谋划更大的目标。”
“复国。”女王幡然醒悟。如此,扶南女王与血巢之母两条线,终于合并一处。
“为报女乞人出手相救之恩。于是巢母将女王之牙,送至大营。引我等来此地。”刘备一语中的。
“若巢母言:唯助扶南女王复国,方能解除诅咒。女王会答应吗?”妮蒂娅悄声问道。
女王微笑摇头:“不会。”
不出所料。
见女王心意已决。众人遂求看蓟王。
“夫君?”安娜塔西娅柔声轻唤。女王若不答应,唯有以死谢罪。
“为夫倒觉得,此乃二事,不可混为一谈。”刘备不愧高居王爵。多年执政,眼界非凡。
“夫君何出此言。”安娜塔西娅忙问。
“扶南女王,与血巢之母,泾渭分明,所求非同。扶南女王若要复国,需借为夫之力。血巢之母,亦出亚马逊。焉能不知亚马逊之爽烈族风。明知希雷娅必不会屈服,不惜以死谢罪。若一意孤行,乃至与为夫交恶。扶南女王非但复国无望,且自寻死路。”刘备傲然一笑。此时今日,还有何人敢要挟蓟王。
利害关系,一目了然。
众亚马逊,皆长出一口气。
安娜塔西娅,这便醒悟:“巢母之所以避而不见,乃是等扶南女王返回。”
“就是这样。”女王轻轻颔首。
“即来则安。”刘备笑道:“难得隐姓埋名,泛舟海外。权当私游便是。”
“谨遵夫命。”一众美人,齐声附和。
三日后。扶南女王,不请自来。
雏鸦号爵室。
宾主落座,刘备笑道:“一别数日,女王可好?”
“回禀王上,一切皆好。”扶南女王,俯身答曰。
“不知女王,所为何来。”刘备明知故问。
“王上曾言,抛砖引玉。妾,之所以将王上引来此地。乃因有一要事,欲请王上相助。”扶南女王终于道明心意。
刘备不出意外:“女王何不直言。”
“王上请看。”扶南女王取一图卷,徐徐展看。
刘备看得真切。正是扶南山川地形图。
本以为必为复国而来。不料扶南女王却手指顿逊国所在狭长海崎:“王上当知,顿逊国境狭长,分属五王。本非扶南附庸,却被篡位王范蔓所败。今羁庸其下,饱受欺掠。五王敢怒不敢言……”
稍作停顿,扶南女王手指顿逊走廊,轻轻一划:“若王上效仿岭南,开建漕渠船闸,沟通东西水路。西陆商船便可直通大汉,无需半途折返。大汉商船,亦可远行身毒,乃至大秦。”
电光石火,刘备涣然冰释。不料后世屡屡胎死腹中,永远在规划之中的“克拉地峡运河(注1)”。二千年前,便有人试图挖掘。
“一石三鸟。”蓟王心生慨叹:“女王智略过人,扶南当可大兴。”
“王上明见。”扶南女王离席下拜。
扶南女王献此策,便是所谓“做大共同利益的蛋糕”。
漕渠开挖,涉及大汉、扶南、顿逊三方。
且漕渠受海崎“中央高,两侧低”的地势所限,非建船闸不可通行。普天之下,唯蓟国有此神技。此其一也。
一旦漕渠掘通,可想而知,海船往来辐辏,水道流金。于顿逊国而言,单收关税(过路费),便可日进斗金。此其二也。
最重要,通过开挖“顿逊海渠”,引蓟王入局。鲸鱼入池,还有何物,敢称大鱼。此其三也。
如何才能引蓟王入局?
扶南女王顿首进言:“顿逊五王,已有言在先:海渠当为蓟国所辖。王上可择一地,兴江表十港。由水衡都尉府统领。”
此利之大,何必多言。
“顿逊五王,何所求。”蓟国因水而兴,船户百万之众。如此大利,刘备焉能不动心。
“求王上,护其周全。”恐被扶南鲸吞,五王“割渠自保”也。
“女王何所求。”刘备再问。
“海渠建成之日,乞王上助妾,助妾夺回故国!”女王以头触地。
“如你所愿。”刘备风轻云淡。
闻此言,扶南女王如雾似幻。个中滋味涌上心头。
一时竟,泪流满面。
1.72 涉海凿河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自家国覆灭,逃难至此。扶南女王自幼乞讨为生,遍尝世间人情冷暖。且并无倾国之色,能长袖善舞,施以美人计。唯有寻求“志同道合”。国国之间,利益至上。
顿逊富庶,惹人垂涎。顿逊五王,知扶南篡位王,素有吞并之心。故如芒在背,寝食难安。便在此时,扶南女王献凿渠之计。引蓟王南顾。涉海凿河,长据要冲。引为助力。
海渠之利大。蓟王必心随意动。只需有蓟国水军,驻守顿逊海渠。扶南必投鼠忌器。不敢轻易渡海来攻。
《凿渠之计》,非扶南女王首创。
战国时,水工郑国入秦,献“疲秦之计”。以助秦国兴修水利为由,达到消耗国力之目的。然阴谋很快败露。秦王大怒,欲杀郑国泄愤。临危之际,郑国谏道:“始臣为间(谍),然渠成亦秦之利也。臣为韩延数岁之命,而为秦建万世之功。”
秦王亦觉有理,遂命郑国继续修渠。
十年后渠成。长三百余里,灌溉四万顷余。使原本贫瘠的关中平原,变成沃野千里。秦人为纪其功绩,将此渠命名为“郑国渠”。
今时不同往日。先秦时,三百余里郑国渠,开凿十载。以蓟国技艺,百里顿逊海渠,何须三年。万事俱备,一年足矣。许,半年可成。
顿逊海渠,一旦凿通。顿逊五王,固然坐享其成,日进斗金,又得蓟王庇护。二全齐美,从此高枕无忧。
蓟王得五王许诺,择址辟江表第十港。驻扎横海舰队,由水衡都尉往来照应。通往西陆罗马,又进一步。
扶南女王,必受郑国渠启发。暗中说服五王,订此盟约。再渡海去见蓟王。
“盟约何在。”蓟王又问。
“盟约在此。”扶南女王,双手奉上。
对比入港公文。见顿逊国玺,并非伪造,蓟王终是安心:“劳烦女王传语,孤欲与五王面见。”
“敢不从命。”慎重起见,自当面授机宜。蓟王所求,正当合理。扶南女王遂领命去。
“此女不凡。”希雷娅,自出屏后。爵室三面舷窗,为王座背后可藏。
“范蔓弑君篡位,此女身负国仇家恨,渡海逃难。混迹于市井,乞讨为生。竟能有此见识,足见用心。亦知报仇心切。”刘备言道:“即便得偿所愿,杀范蔓,重登大位。若无大汉鼎力相助,亦非长久。如何行事,此女当心知肚明。”
“夫君所言极是。”希雷娅欣然一笑,惊鸿绝艳。
遥想当年,日日侍寝,蓟王浅尝辄止,未曾失礼。稍后日理万机,后宫佳丽需次第轮替。难得这几日朝夕相处,耳病厮磨。情意绵绵,无有绝期。
锁体乃亚马逊先天继承,后天苦练。深入髓里,受激而发,不受自控。凡遭侵袭,必然应激。然蓟王一角戴肉,麒麟圣体。只当是“约药助兴”而已。
“夫房中术者,其道甚近,而人莫能行其法:一夜御十女,闭固而已,此房中之术毕矣。”
蓟王距“术毕大成”,不远矣。
扶南女王去后不久。
巢母婢女,乘夜传语:巢母欲行角斗,战胜可解咒。
稍后不久,扶南女王再来:言,巢母欲行角斗,顿逊五王当与王上血巢相见。如此,既能掩人耳目,又可护王上周全。
见刘备无语。扶南女王又道:城中细作甚多。若知五王与王上会面,篡位王必生事端。
言下之意,五王心有忌惮,不敢公开。
话说,此时顿逊羁附于扶南。五王只称“小王”。范蔓自号“扶南大王”。就从属而言,避开宗主国,擅自交通外国,乃为僭越。僭越之罪,可想而知。
故才假观赏角斗,暗中与蓟王相见。即便事发。五王亦可推说:蓟王隐姓埋名,乔装改扮,我等实不知也。
蕞尔小国,身怀金珠美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欲加之罪”,尚且“何患无辞”。更何况,擅自僭越之不敬大罪。于是乎。瞻前顾后,谨小慎微。左右逢源,极尽谦卑之能事,亦是生存所必须。
刘备问:如何决胜。
婢女答:认输即可。
刘备再问:有何规则。
婢女再答:百无禁忌。
角斗时间,定于三日后。先有斗兽暖场,巢母压轴出场。兵甲坐骑,需自备。临走时,婢女又不忘叮嘱道:巢母所乘,乃“帕提亚披甲战象”。普通骑兽,断难与敌。
然从始至终,不肯透露巢母身份。单凭粗陋之极的画像,亦难辨出真身。无妨,巢母究竟是何人,三日后自当分晓。
战象之威,刘备自然知晓。
至于如何破解。蓟王已有应对之法。
古人早已发现,较之雄象,雌象更凶猛,更具攻击性。于是公象常用于农作,雌象反用于战争。便是所谓“战象”。
换言之,几乎所有战象,皆是雌象。想必巢母所乘,亦不例外。
单人战象,多跨坐于脖颈处。除非另配象鞍,否则宽阔的象脊,普通人之双腿,根本无法包夹。高桥象鞍加配双镫,可助战士稳坐。奈何象镫此时尚未出现,战象最少需二人配合。
御者端坐象背,战士跨坐颈间,二人一前一后,相辅相成。交战时,御者驱策战象,冲击敌阵。战士乘势挥刀,劈砍周遭残敌。
若遭遇对方象兵,行短兵相接。此时,双方战象,互相角抵,争相低首,去顶对方战象下颏,使其头部高扬。此时,跨坐颈间的对方战士,便会因失去平衡,被我方砍杀。
诸如此类。
事实上,就蓟王而言。单人匹象,才是制胜之道。故择矮象,驯养成军。只需匹配高桥象鞍,并双镫。一人骑乘足矣。节省何止一半体力。
“如何与敌?”见蓟王磨砻浸灌,通宵达旦。三日之期,转瞬即至,亚马逊女王于百忙之中,出口相问。
“射人射马,擒贼擒王。”蓟王早有定计。
闻此言,奥丽薇娅吐舌仰问:“莫非夫君欲先杀战象。”
战象皮糙肉厚,身形巨大。除非致命一击,否则断难杀死。浑身披创,反倒越战越勇。后世火器盛行,甚至乱枪扫射,亦难速杀。何况眼下。
刘备笑答:“射马,乃使敌落马也。”
“哦……”奥丽薇娅似懂非懂。轻吞慢吐,再无言语。
1.73 血巢角斗
角斗之期,转瞬即至。
角斗之风,来自西陆。顿逊国海商汇聚,遂传此俗。先前不过斗鸡、斗猪、斗犬,诸如此类。待角斗兴起,遂受追捧。
“(扶南)国法无牢狱。有罪者,先斋戒三日,乃烧斧极赤,令讼者捧行七步。又以金镮、鸡卵投沸汤中,令探取之,若无实者,手即焦烂,有理者则不。又于城沟中养鳄鱼,门外圈猛兽,有罪者,辄(zhé皆)以喂猛兽及鳄鱼,鱼兽不食为无罪,三日乃放之。”
类似状况,皆可称“神罚”。有无罪过,且看神罚与不罚。其公正性,可想而知。
换言之。海商之间,若起争端,与其仰问上苍,不如自行解决。角斗,遂成最受欢迎的方式之一。
巢母百战百胜。为顿逊国人敬慕。亦是顿逊勇武之标志。顿逊虽为扶南篡位王所败,俯首称臣。然仍有未尝一败之巢母,聊以慰藉。
顿逊不善战。扶南亦如此。“人性善,不便战,常为林邑所侵击,不得与交州通,故其使罕至。”
区区林邑,一战破胆。蓟王若渡海来攻,不啻探囊取物。顿逊不过蕞尔小国。扶南才是正主。扼东西水路,据西蛮大湾。且篡位王范蔓,勇健有权略,复以兵威攻伐旁国,咸服属之,自号“扶南大王”。
一山不容二虎。一地不容二王。“三南天王”当面,还有何人敢称“大王”。
孤必灭之。
闻巢母出战,满城轰动。血巢角斗场,一票难求,人满为患。刘备携希雷娅等人,乔装入内。由扶南女王,引入顶楼大平座。
干栏建筑,蓟王并不陌生。只不过比起蓟国原汁原味的岭南风貌。顿逊国却杂糅西陆样式,满满异域风情。尤其“巢居”建筑。多为椭圆乃至近圆形。伐木起屋,木栅为城。编大箬叶覆屋,民皆阁居(巢居)。
蓟王与受邀出席的海市令,连席而坐。海市令虽事先知晓,然与王并坐,仍受宠若惊。
见他坐立不安。蓟王遂低语宽慰。大事为重,切莫露出马脚。
海市令这才收拢心神,恢复举止如常。话说,众人目光皆汇聚场中,山呼海啸,血脉喷张,自也无暇他顾。
斗兽属于开场表演。
而后再兴角斗暖场。
血巢之母压轴出场。
安排合理,无可挑剔。必出罗马商人。刘备忽相,若罗马皇后鲁琪拉随船抵达,是否亦会轰动。或可一试。
斗士、斗兽,多来自异域。装备乏善可陈。打斗夸张,极尽表演之能事。如何能入刘备法眼。自“明隐归一,一统真我”。蓟王双手剑击大成。普天之下,难觅敌手。便是王妃公孙氏,亦无法战胜。当入大剑宗之列。
直到角斗士出场,气氛才首冲高峰。
博戏随之悄然兴起。高举钱袋,金鏆,乃至蓟钞者,大有人在。质押之物百无禁忌。质钱得钱,质物得物,质人(奴隶)得人。作为东西交汇之地,顿逊人的富庶,无怪令扶南垂涎。
终归来钱易。
城内有名斗士,多为豪商豢养。待遇极好,可比中小贵族。除去角斗取乐,为主人看家护院,赢得纷争,亦是重要任务。
海市令身旁九译令,将所见所闻,不时耳语告知。海市令又转述刘备不提。
有人质押百名女奴,有人质押一座豪宅,还有人质押整船香料。如此豪赌,顿逊人早习以为常。更有甚者,有人质押名声。
名声如何质押。蓟王倒是初闻。
海市令答曰:于海商而言,名声等同于信誉。名声越好,信誉越佳。无论买卖价格、交易规模、支付担保,诸如此类,皆得利好。
质押名声,便意味着,用自己的好名声,为他人担保。此举,可让一籍籍无名之“新手”,迅速打开知名度,广为所知。
名声果然可以兑现。
随着城内名斗士,接连出场。大平座内的气氛,亦渐凝固。
问过方知。港口积累的贸易纠纷,早已掺杂其中。大平座内,座上之宾,皆富可敌国。与一众中小海商不同。彼此间的利益纠葛,千丝万缕,甚至可称世仇。新仇旧恨,便在一场场的杀戮中,尘埃落定。
换言之。角斗制胜,亦是代理人战争。
存在即是真理。种种原因,助推血巢角斗,风靡顿逊。
伴随一场角斗落幕,便有一场纷争消除。争执双方,四目相对。含蓄而又不失礼。
商人和气生财,利益至上。名斗士难寻。故少有致命。纷争双方四目相对时,只需输家认输,赢家便会竖起拇指,留其性命。自也无常胜之士。休养生息,下次赢回便是。
一言蔽之。激烈有余,血腥不足。
无怪巢母名声远扬,正因其痛下杀手。胜负便是生死。
刘备亦才知晓。扶南女王,亦名声在外。顿逊称其为“裁人”。乃裁决之意。借巢母之力,扶南女王,亦替人主持公道。
凭借一钱买来的亚马逊女战士,扶南女王风生水起,为顿逊五王座上宾。终按耐不住,国仇家恨,渡海拜见蓟王当面。献凿渠之计。
这才引出亚马逊女王诅咒。
命运果然玄奇。
名斗士,角斗落幕。
血巢女王,压轴登场。
再看角斗场中。四周闸门大开,斗兽蜂拥入场。舔舐残血碎肉,互相争斗撕咬,狂吠不休。须臾,在满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
居中闸门,徐徐升起。
一头帕提亚披甲战象,自下而上,霸气现身。
全身披甲,腿粗如柱。象牙寒光包铁,锋利可斩马。尤其长长的象鼻,遍布鼻钉,仿佛一根软硬皆宜,可长可短的狼牙巨棒。
待背上骑士露出真容。人声沸鼎。
身后女王希雷娅,脱口惊呼:“星辰·阿斯翠娅!”
阿斯翠亚(希腊语:Ασtpa?a),希腊神话中的“星辰少女”。掌管白昼和黑夜大门的钥匙,监视人间的生活,在灵魂循环时主持正义。她经常手持利剑追逐罪犯,刺杀渎神者。
比起蓟王身边,金发蓝眸,肤白如玉的三百亚马逊。眼前这位血巢之母,体色古铜,发如素雪。肌肤细腻,如绸似缎。体态欣长,凹凸劲爆。衣不蔽体,充满野性之美。
1.74 星辰少女
正如神话中的星辰少女,掌管白昼和黑夜的大门之钥,灵魂循环时审判正义与罪恶。
星辰·阿斯翠娅的肤色,亦是介于黑白之间的古铜色。银灰色波浪长发,亦有别于黑白二色。
女王希雷娅发自内心的惊喜,喷薄而出:“前女王最信任的猎手。掌管部落之钥,处理部族争斗。本是下任女王,无可争议的首选。突围时,自愿为姐妹断后,战后不知所踪。族人皆以为必死无疑……”
聆听着希雷娅的述说。再看场中,正纵象屠杀斗兽的血巢之母。
刘备蛰伏于和光同尘,内圣外王之下的征服欲,油然而生。
唯有最凶猛的雌狮,才能为狮王,诞下最强壮的子嗣。
被逼自死角,躲无可躲。一头猎豹濒死反扑。
嵌满铜钉的象鼻,迎头击下。
电光一闪。
啪!
猎豹脑浆迸裂,不等横尸在地。象牙利刃轻轻一挑,分尸三段。
一时血喷如雨。
甚至象背上的星辰少女,从始至终,未出一招。单单驱象,便完成调动气氛的杀戮。
有限的空间,放大了象践的威力。在庞大的战象面前,虎豹豺狼,皆不值一提。这头帕提亚披甲战象,训练有素。正值当打之年。似与背上骑士,心意相通,配合无间。
刘备欣然一笑:“重甲象兵得其主矣。”
见刘备生爱才之心。希雷娅战意激增:“妾,自当令夫君如愿。”
正欲起身迎战。不料巢母,已勒住战象,用纯熟汉话,朗声言道:“雌狮的庇护者,狮群的主人。接受我的挑战,终结血之诅咒。”
“什,什么!”身旁亚马逊,众皆大惊。
刘备傲然一笑:“妙极。”
“噤声。”高等女祭司,沉着应对:“这是解除血咒的唯一之法。夫君若不应战,历代女王的血牙诅咒,便无可消除。延祸后世。”
所谓血咒,蓟王一笑了之。然正如时人深信天人感应。若不得消解,必成亚马逊心结。日积月累,久成大患,乃至人心惶惶,三百宫姬皆不得善终。那时,蓟王当真欲哭无泪。为“家和万事兴”计,蓟王避无可避。
心念至此,刘备轻轻颔首:“既为群狮之王。为护妻、子,绝无退让。”
环视左右,刘备徐徐起身:“应战。”
声音不大,贯满全场。
背上巢母,闻声昂头。四目相对,似有电光。
一双美眸,缀满星辰:“我听过你许多传说。还有那些随海风而来的,冗长名号。大汉的诸王,雌狮的主人。终结血牙的宿命之战,便在你我之间。”
话音未落,满场惊呼。
“大汉诸王”,“雌狮主人”,“宿命之战”,“你我之间”。在诸多精明的商人脑际,迅速构建出一个类似的画面。
刘备乘悬梯,降下大平座。再经斗士通道,独自入场。
八尺诸王,巨剑无锋。
罩袍之下,麒麟吞光。
“蓟王!”便有人惊呼出声。
“喔——”引得满场惊呼。
大汉一藩,四海名扬。一日灭林邑,已遍传南洋。海市抵达,顿逊已先闻其名。今再见本尊,果然天朝上邦,人物无双。
饶是星辰少女,亦不禁赞叹:“无怪姐妹争相为你诞下子嗣。”
刘备眼中炙芒,宛如赤****王血咒,战胜可解。”
“没错。”不加掩饰的炙热,竟让血巢之母,心生异样。没有**,没有杀气,没有怒火,没有贪婪,只有最纯粹的炙热。
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积聚着最激烈的热量。
已悄然移位至五王身后。正亲眼目睹二人交锋的扶南女王,用扶南语低声发问:“如何?”
“人中麒麟。”居中老王一语中的。
“此战若胜,三家结盟。”左侧小王,兴奋异常。若能战胜血巢之母,与之结盟,顺理成章。
闻此语,扶南女王,终得安心。换言之,所谓凿渠献计,不过纸上谈兵。并未落实。然只需蓟王一战而胜,则水到渠成,迎刃而解。
再看场中,又生惴惴。
阿斯翠娅守护着族人最后的血咒。必不会手下留情。若蓟王落败,该当如何。
“不会。”二字脱口而出。扶南女王坚信,蓟王必不会落败。
(海)螺号吹响。一干人等,各怀心事,又各自收拢心神。
星辰·阿斯翠娅轻轻纵缰。帕提亚披甲战象,隆隆而来。钉鼻呼啸,牙刀破风。
更有骑枪蓄势大发,锁定刘备身形。
长短交错,上下夹击。
危急关头,却看蓟王,凌空撩臂。剑鞘奔雷而出。直取面门。
鞍上巢母,猛然侧身。
堪堪躲过剑鞘,却也扯动缰绳,将战象带偏。象鼻甩回,住稳身形。牙刀斜刺,含恨擦身。
嘭!
剑鞘斜插入土。双股剑,龙吟虎啸,四射寒光。
螳臂当车,尾后毒针。
果然是蓟王。
战象庞大,极具惯性。一旦失控,轻易间,断难转圜。趁此良机,蓟王箭步冲上。双剑合并,伸手扯住象尾,飞身而起。
情急中,巢母回枪横扫。
寒光乍起,火树银花。
刃刃相击,阔剑与骑枪,胜负不分。
一矛退蓟王逼身。阿斯翠娅反手搠出,矛尖斜插入地。以矛为轴,强行转弯。碾碎栅栏无数,终于稳住战象。
再看刘备。闲庭信步,啪嗒一声,将剑鞘收回。
“此招何名?”阿斯翠娅暗自调整呼吸。
“出手法。”刘备答曰:“乃大婚时,护氐校尉马腾所献。”刘备只说了个大概。此招,实为刘备糅合出手法并甯姐姐飞虹剑式而创。取曰“贯日”。
诚然,反复出招,亦类出手法。后世称拔刀术。只不过刘备变拔刀为掷鞘。
待稳住身下战象,阿斯翠娅再行先攻。
奔驰之中,骑矛蓄势。时刻提防刘备贯日一击。
战象故技重施。钉鼻迎头轰下,牙刀直取胸前。
长而上翘,锋利无比的牙刀,一般人望而生畏,不敢与敌。然蓟王却全然无惧。退步旋身,剑鞘顺势击出。
阿斯翠娅早有准备。挥矛击飞。
巨力破体,骑矛弹跳不止,短暂失控。
机不可失。阔剑如风,击退钉鼻。刺剑宛如灵蛇,缠上牙刀。跟着猛然振腕。剑身拍打刀身,刘备借力横移,将将落在战象身侧。
骑矛已后发先至。
刃刃交错,火星飞射。
阔剑抵死骑矛。
刺剑一抖,映目点点寒光。
1.75 后会有期
象腹炸出朵朵火花。
万幸披甲坚硬,挡下连环刺击。阿斯翠娅足踩缰绳,战象随即转身。牙刀追身,不给刘备脱逃之机。刘备顺势绕行。紧贴象腹,每每抢在刀锋之前。
战象追着刘备,原地绕圈。背上阿斯翠娅,算准时机,一矛刺下。
蓟王挥剑相击。
火星迸溅,金戈大作。
阿斯翠娅半身微晃,急忙夹紧象背。稳住身形。
抬头再看。刺剑又中腹甲,溅起连片火花。
“剑刺象甲,不啻以卵击石。何其不智也。”大平座内,忽听小王慨叹。
老王却神情肃穆:“蓟王此举,必有深意。”
再看场中。二人又力拼一记。
骑矛嗡嗡抖颤,宛如金蛇狂舞。蓟王左右开弓,再刺象腹。
火花乍现。
连刺三次,亦令阿斯翠娅起疑。足尖缠缰,轻轻一勾。战象奋力一跃。牙刀凌空劈下,直取刘备。
大象还能跳起?
危急关头,阔剑怒击牙刀。借力飞扑,惊险避过。
不等刘备落地。阿斯翠娅已纵象追来。速度渐起,象践发威。人象合一,骑矛挟象力。若此时力拼,当真死无葬身之地。
形势急转。蓟王却面色不改,稳稳站定。阔剑横前,刺剑藏后。
迎着当胸刺来的牙刀,使出(螳臂)当车一击。
阔剑崩回,刘备顺势旋身,刺剑如灵蛇吐信,波浪推进。贴上牙刀的刹那,刘备猛地震腕。剑身弯曲如弓,又瞬间弹回。借反弹回力,刘备再移至象腹。
骑矛已先行锁定身位。人借象力,破风刺下。
忽见刘备微微翘起嘴角。阔剑横身,抵死矛尖。
刃刃交错,巨力黏身。战斗忽成人象角力。
莫非刘备当真以卵击石。
“可恶的男人!”阿斯翠娅怒从心起。双腿夹紧象背,续满全身之力,与之角抵。
骑矛随之变形弯曲。一息之后,忽听身下炸响不断。
惊呼声中。阿斯翠娅竟连人带鞍,跌落象背。
刘备舞动刺剑,挡下碎片迸射。
大平座内,老王已窥破端倪:“蓟王连刺扣环,又与巢母角抵。乃至铜环迸裂,象鞍骤失所依,于是坠地。”
一众小王亦纷纷醒悟:“蓟王剑刺束带扣环,便欲使巢母跌落象背。”
“然也。”老王叹道。
战象骤失驱策,章法渐乱。被刘备且战且走,轻易躲避。
一声长哨,战象徐徐退回。
场中只剩阿斯翠娅并刘备二人。
“此剑何名。”阿斯翠娅问道。
“流星击。”刘备答曰:“贯日,流星;当车,中砥。”阔剑、刺剑,各有章法。
忆先前对战,阿斯翠娅轻轻颔首:“再来。”
“失战象,你撑不满三合。”音犹在耳,刺剑直吻咽喉。
阿斯翠娅挥矛相击。骑矛太长,下地反成劣势。格挡不及。喉咙一痛。如遭雷击。
出手太快,仿佛闪击。场中看客尚不及张口,胜负已分。待二人站定,这才长“哦——”出声。
“破空。”寒芒追声闪回,雌雄双剑合一。收于身后。
阿斯翠娅下意识吞咽,方知咽喉并无异样。然再发声,已略显嘶哑:“男人,你赢了。”
“血咒如何消除。”刘备和煦一笑。然眼中炙热更盛。
不敢四目相对。
阿斯翠娅单膝跪地,取一物双手奉上:“用此牙取(贞)血涂唇,再大声说出我族咒语,女王血咒可解。”过程和歃血类似。只不过,歃血多取牺牲之血。而女王血咒,唯女王之血可解咒。
故历代女王,皆有一枚雕刻符文的雄狮獠牙。作为曾经的女王继承人,阿斯翠娅亦有专属狮牙。此生若不能破除血咒,便要继续加持,传于下代。未能遇到唯一的雄狮前,阿斯翠娅需为部落诞下注定无父的子嗣。并将自己的贞落,封印成一枚新的血牙,传给下代女王。
如此说来。血牙骨链,既是诅咒,亦是希望。只需寻到“群(雌)狮之王”,亚马逊一族,便可破而后立,重获新生。
换言之。自东迁起,亚马逊一族,便试图为生存而改变古老的族规。却又眼高于顶,不愿轻易苟同。于是将血誓代代传承,直至遗失。
“血咒必须血来除。”高等女祭司喃喃低语。过程其实很简单。
刘备取狮牙在手。稍作打量,便又递回。
阿斯翠娅,遂会错意。这便双膝跪地,反握狮牙,准备取血。
却被刘备伸手勾起下颏。目光交错,刘备居高临下,逐字逐句:“完璧归蓟,从不假手于人。”
声音不大,满场可闻。
“不用狮牙,如何取血,涂唇……”阿斯翠娅浑身颤栗,心中似有野火延烧。
比起正挠头抓耳,苦思不解的一众看客。蓟王身边人,已先行醒悟。
女王羞涩难当,低声开口:“速回。”
然一众亚马逊女战士,却充耳不闻。
少顷。忽听高等女祭司,颤声言道:“恐已,来不及……”
血巢之战,注定广为流传。
三日后,扶南女王登船求见。
由女王希雷娅,出面接待。
“王上何在。”宾主落座,扶南女王,轻声发问。
“累日操劳,夫君酣睡未醒。”希雷娅答曰:“女王所为何来?”
不敢深想。扶南女王急忙取劵书呈上:“此劵乃,乃是……”
“一钱之劵。”希雷娅心领神会:“女市商,将阿斯翠娅一钱卖出。”
“正是。”扶南女王收拾心情,将前后诸情,娓娓道来。和城中传闻,大同小异:“既已完璧归蓟。妾不敢藏私。”
“多谢。”希雷娅离席拜谢。
“不敢。”扶南女王亦回礼。
“顿逊五王,欲请蓟王赴宴。”起身落座,扶南女王道明来意。
“夫君私服出游,不便宣扬。若五王有意,可登船相见。”希雷娅代夫答曰。
“如此,也好。”只需能与蓟王面谈,三家联盟,板上钉钉。
见扶南女王眼中有一丝不舍。希雷娅宽慰道:“阿斯翠娅累日伴驾,亦迟睡未醒。何不待他日,必有相见之期。”
“也好。”作为相互扶持,互相拯救的同伴,扶南女王,确实难舍。然在家仇国恨面前,一切都不重要。
收拾心情,闲聊数句。扶南女王这便告辞离去。
终归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1.76 举世无双
目送扶南女王下船。希雷娅自回爵室。
刘备忙于最后的献祭,故未下楼接见。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血巢角斗后,便再未露面的阿斯翠娅,光彩照人,娇艳欲滴。身披王宫素纱襌衣,正聚精会神,刮去血牙封脂。
逐次将封印在中空牙孔内的血痂,小心倒出。
汇聚一处。
莫非要……吞入腹中?
万幸,并非蓟王所想。
须臾,外出采买归来的高等女祭司安娜塔西娅,将调制好的药液,捧至当面。确认无误。阿斯翠娅遂将百年积下的历代女王贞落,小心放入药液。
伴着密集的细小气泡,丝丝血迹浮升。须臾,竟散成一捧绯红。
莫非要……饮入腹中?
万幸,亦非蓟王所想。
嘱咐同伴服侍刘备更衣。阿斯翠娅取白纱浸入药中。
药浴而已。刘备终于松了口气。
“嘶……”还是局部药浴。
就刘备所知。此举,并无药效可言。岂料,精神加持,非同凡响。如前所说,房事不济,多是心理作祟。得历代女王祝福,可想而知,当举世无双,无往不利。
果然是亚马逊。亦知家和万事兴。
完成最后的仪式。血咒终于消除。桎梏亚马逊一族的百年枷锁,彻底消失。雌狮找到了最后的归宿。
阿斯翠娅之所以被贩卖至此,乃因肤色。罗马、安息、贵霜,皆肤白为美。唯南陆,色黑为美。商人逐利。自当投其所好,将深肤色亚马逊,贩来顿逊。高价卖出。
换言之,亚马逊肤色各异。因审美不同,一分为二:经陆路抵达西域,或经海路抵达南陆诸国。尤以顿逊扼守东西咽喉,故阿斯翠娅被贩卖至此。
诚然。以西陆审美而言,古铜肤色,光滑如绸缎,浑然天成,美玉无瑕的阿斯翠娅,确实卖不上高价。被归为下等女奴之列。
然蓟王从不以(肤)色取人。并敏锐觉察,阿斯翠娅浑身上下所蕴藏的强大生机,正由内而外,喷薄迸发。累日临幸,只需珠胎暗结,必是麟儿。
换言之。海上丝路沿线,或散落有深肤色亚马逊。
又过一日。
五王联袂觐见。顿逊五王,羁附扶南。号“小王”。刘备乃大汉诸王,可比“扶南大王”。五小王觐见,合乎礼法。
一重大殿。
宾主落座。
五王呈礼单,宫婢奉香茗果品。蓟国之船,便是蓟国之土;蓟国之土,必为蓟王所辖。刘备以茶代酒,尽地主之谊。至于礼单,一眼扫过。乏善可陈,别无新意。无非就是金银珠玉,奇珍异宝,诸如此类。蓟王抄掠林邑王宫国库,得利百亿。顿逊国礼,实不值一提。且回礼自不可少。占不得便宜。国国相交,大国自有大国气度。
见蓟王面上无喜无悲,五王愈发谨慎。饮尽香茗,便由老王言道:“前扶南王女(请注意),献凿渠之计。欲结三家之盟。本以为不过戏言耳。岂料王上竟渡海亲来。徼外小国,亦知王上大名。那日得见,方知英雄了得。今我等心悦诚服,乞王上庇护。”
“扶南女王(请注意)身逢大难,孤甚悯之。但有所求,自当无不应允。”蓟王金口玉言:“海渠凿穿之日,便是扶南复国之时。”
“哦!”五王大喜过望。蓟王言下之意,只需凿穿海渠,裁弯取直,贯通东西捷径。蓟王便会如约出兵,助其夺回王位。
如此,顿逊之危可解。
五王涣然冰释。老王拜谢:“海渠当为王上所有。”
“关税一分为二。”蓟王心领神会:“大汉船只,由鄙国收取。番邦异国,仍由顿逊自取。”
“谢王上。”五王大喜。
“为便于水衡都尉府往来,还需开港之权。”刘备目视诸王,另有条件。
“此是自然。”老王欣然点头:“鄙国国境狭长,南北三千里。却只有五城港。王上但有所需,我等无不应允。”世人皆知,蓟港便是蓟城。城中一切,皆归蓟国所有。旁人无权过问。
“如此,甚好。”蓟王欣然点头:“择吉日,三家会盟。”
“敢不从命。”五王自去准备不提。
“传命水衡都尉,即刻渡海来见。横海舰队,先锋同往。”
“诺。”
“传海市令。”海市旗船,人手齐备。刘备遣船上良匠,巡游顿逊沿海,择址督造港城乃其一。勘探渠道出口,乃其二。现有顿逊港,五王断难割舍。海渠两端出口,蓟国最少占其一。否则如何收取关税。
南征林邑,一日灭国。百亿所得,源源不断贩回国库。舶来异域风物,风靡千里国土,充斥大街小巷。其中三十亿,赏赐南征有功之臣。更有无数散落民间,润泽千万国民。
岭南联军、东瀛联军,随之提上议程。
比起徼外诸国,千余万岭南夷众,才是重中之重。岭南都护,立府南醴港。经由纵横水路,岭南复地,朝发夕至。五王联军,分驻各处港津,足可震慑宵小。
东瀛都护,立府博多港。向化岛夷,征服列岛。五万联军,必不可少。
解除亚马逊女王血咒。蓟王名正言顺,成为群狮之王。昼伏夜出,标注领地。孕大含深,贯微洞密。绝不容他人染指。
顿逊海崎,阴晴不定,气候宜人。尤其滨海船居,风过浪起,摇摆板荡,心旷神怡。远离故土,百无禁忌。
若非自行避孕,唯阿斯翠娅特立独行。百姬恐皆已暗结珠胎。
信奉狩猎女神的亚马逊一族,从狮群收获灵感。终于得偿夙愿。比起各自成家立业,乃至部落土崩瓦解。群狮聚落,更符亚马逊风俗。
作为部落中唯一的雄狮,驱逐强敌,标注领地,抚慰伴侣,繁衍子嗣,责无旁贷。
又过数日。数百艘蓟国大舰,掠海而来。
其中水衡都尉座舰游麟号,尤其醒目。
虽早有准备。然眺望蓟国大舰,帆樯林立,蔽日遮天。顿逊城中,无不肃然。正如对大象的敬畏,亦如对蓟王的敬畏。
回想血巢角斗,彼情彼景,无不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