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八章 汉魂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驻扎金河沿岸的军营响起号角声,一条宽两丈深一丈五的壕沟沿栏栅外围形成方方正正的形状,黑色中起伏的帐篷内,一道道身影远远近近的钻出,朝鹰旗下集合过去,中央最大的一顶帐篷,
魁梧宽壮的身形披上了白袍,他睁了许久的眼睛,一直望着青冥的天色,有卫兵过来通报了全军集合的消息,才将他神思拉回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指挥官,全军一万七千六百三十二人集合完毕了。”卫兵声音响亮,周围数道脚步声走过来,小下声音提醒,“将官们都过来了。”
弗瑞腾西斯收回视线扫向从火把光中过来的几道身影,英俊的脸上露出笑容:“.……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结束了远征,带着荣誉回到了罗马,白色的街道、干净的房舍,还有漂亮的贵妇向我们抛洒鲜艳的花瓣,在梦里我都能闻到那股香味……而我将皇帝面前被授予贵族的荣誉。”
“指挥官的梦见证了我们的胜利,很快就能回到故土!”五名将官举起手中的兵器,大笑起来。
“但愿如此……”弗瑞腾西斯朝他们点点头,然而他保持着微笑平举了手臂,掌心朝下:“.……我也从不怀疑矫健凶悍的罗马士兵们。”
“那么……先将那支塞留斯的骑兵解决,没有后顾之忧,将那处顽强的东方人俘虏吧,夺取他们的食物,继续东进找到那个上谷郡的地方,带上斯蒂芬妮和她哥哥一起回去接受神圣的裁决。”
五名将官齐齐伸出手臂,“罗马万岁”
方形的军营杀气冲天,随后,鹰旗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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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发亮。
有沙沙的脚步声在周围,牵招从浅睡中醒来,林外的天色依旧很暗,冰凉的寒意正从身上退去,浑身上下,十多道伤口传来火辣的刺痛,伤口上就像有蝼蚁在啃食血肉般难受。闭上眼睛,黑暗回来,一幕幕画面在眼底闪过去。
一千多名骑兵随他一起冲向如潮水般的敌人,箭矢、标枪飞过头顶,扎进举盾的身体里,有人自觉冲上来填补了空缺,大叫:“冲啊”
“.……凿穿他们!”
嘶吼、呐喊,一道道奔驰的身影夹稳铁枪长矛,这些人从牵招的视线里、身边飞奔过去,这些人平素都是粗野豪放,说着浑话,然而此刻咬牙瞪目,坚定的往前冲锋。
一直冲……淹没在了如水的敌人当中。
昏暗中,牵招陡然睁开眼睛,细密的汗珠密布脸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恍惚之间,有人过来旁边带起血腥味,人与火把在那里动,拿过水袋和一点干粮残渣递过去,牵招看了一眼,是都伯苏仁,伸手将取过水袋仰头灌了一口,低声询问:“将士都怎么样了,咱们还有多少人……”
“还有一千弟兄,基本各个都带伤,不过还好,大家心里还憋着一口气。”
“那就好,救援信应该已经发出去了,最近的华雄和高升应该会很快赶过来,没有猛将破阵,很难撕开一道口子,大秦这帮狗杂碎就一只王八,缩在盾牌后面,冷不丁还会咬人。”
“将军,我们只是吃了没与大秦人打过仗的亏,不了解他们。”苏仁全身血渍都已结垢,手臂、腰上都包扎了起来。
牵招点了点头,伸手将干粮推回去,又喝了一口清水,周围黑山骑陆陆续续的起身牵过了战马,他转过视线,拍了拍苏仁的肩膀:“.……走吧,休整的差不多,咱们再去找大秦狗的麻烦。”
“不与张将军那边汇合吗?”
身影起身,牵招握过缰绳,翻身上马:“就让张杨继续守着,这次,我们从侧面迂回去偷袭大秦人的营地,烧光他们所有东西……方才解恨。”
“将军不可啊,张将军那里已守了近一月大抵已是极限,若是不去汇合,撑不了多久!”
名叫苏仁的都伯连忙上前去拉住对方战马,被一鞭子抽开,牵招抬起鞭子指着他,暴喝:“糊涂,我这是围魏救赵之计,攻必救,大秦人的脑袋除非和李恪那厮一般,只有一根筋,不然必会回援。”
“牵将军……”
苏仁还想再劝。战马已动起来,牵招在马背上招来麾下,“还能战的,随我来,不能战的,就地休息,等候胜利,再回军中。”
有七百多骑过来,他扬鞭一抽,“我们走!”
“功利心切……”苏仁狠狠一跺脚,快步跑去背起了宽大的八面汉剑,也跟着上了马背。鞭子响起天色昏暗的那一刻,骑兵再次踏上了原野绕过了下方立有汉旗的营寨,远远的,青冥色的视野之中,是垒砌来的一堵尸墙,血腥的臭味,在飞驰的风里也能闻到。
月色如水,照过旷野,静谧的青冥里有排开的一道道人和马的轮廓,皎月快要落下,照出金属重甲的寒意。
牵招尚未离开远处那片战场的视野范围,他们的前方,独骑飞奔,一名受伤的斥候不仅带来了消息,还有敌人的骑兵,马蹄如雷陡然在黎明前掀了起来。
“.……埋伏……不好……快告诉营地那边的张杨不要出来”他勒马大叫。
铁制的铭牌已经哗哗的在昏暗里抖动发出杀意的响声。
散发清辉的月亮落了下去,东方蒙蒙发亮,营地中明显感觉地上传来震感,张杨抬了抬头,第一缕阳光照进了他的眼睛,素帛上已写满了字迹,叠好收起来时,值夜的士卒慌张的跑来,他问道:“怎么回事?”
“外面有一拨兵马在交战,人少的一方被围住了。”
厮杀呐喊的声音从远方的侧面传过来,此时营地里,因为战事的原因,打到现在众士卒的神经已绷到了极致,第一时间听到声响时,提刀握矛的冲了出来结阵,见到前方没有敌人兵马时愣了一下,随后有人说在北侧那边。
张杨提着佩剑领着数十名亲兵过去,栏栅后面已围满了无数道身影,曹陀也在,见张杨过来,提着斧头指去那方。
“好像是牵将军骑兵……他们好像中伏了……将军,咱们怎么办?救不救……”
……
铁蹄践踏起泥土,兵器的击打在空中。
“告诉张杨那边的守军不要出来,小心中计”
牵招大喊着挥舞铁枪砸开一支掷来的标枪,对面投完标枪的罗马链甲骑兵拔剑嘶吼一声纵马冲上来,被铁枪擦着短剑刺进面目,血肉飞溅。
“我去!”
有声音在厮杀的战场上响起来,飞出的盾牌与掷来的标枪撞的碎裂四溅,苏仁跳马从背后拔出八面剑,斩在逼近过来的马头上,战马凄厉悲鸣坠地,将上面的罗马士兵摔了下来的同时,拖着宽剑的身影左劈右砍与斜刺挥砸而来的长兵交击,身子穿过间隙,头皮陡然拉紧,侧面一匹战马横冲拦截,一柄重矛挥砸,奔跑的身影挥剑挡了一下,被打飞滚了出去。
“苏仁”
汹涌的厮杀声中,七百多名骑兵不断有人坠马,牵招游目四顾,看到跑出数丈的身影倒下,大喊了一声,策马想要救援,然而更多的罗马骑兵涌过来,他和亲兵挤在人堆里,双眼血红,咬紧了牙齿,心中懊悔,该听劝住的。
也明白了对方也是久经战场的老将,自己被反过来利用了。
“啊啊”
铁枪凶狠的砸翻一名罗马骑兵,撕心裂肺的叫起来:“今日唯死,方才恕我之罪,来啊”
“后退一步,我就不是汉种!”
暴烈的战场上,牵招奋力的厮杀向前穿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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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出来……小心中计!”
“后退一步,我就不是汉种!杀啊”
晨光升起来,厮杀的叫喊声从那边传过来,张杨一拳砸在栏栅上,震的木栏横木‘吱嘎’响了下,拳头死死的捏紧,咬牙望着那边,营寨里的守军也俱都停下了一切声响,沉默的望着。
“.……救不救啊!那是牵将军…….还有黑山骑的众多弟兄也在里面!”曹陀转过来,双眼通红的盯着沉默的将领,片刻后,大吼:“你不去!我去,大不了死了就是”
他将腰上都伯的腰牌扔过去。
“好不叫将军难做,我这不算违军令了。”
张杨抿着嘴盯着脚前的,掉在暗红土壤上的令牌,一声未吭,高大扛斧的身影从他身旁越过去。
远方那头,凄厉的厮杀和痛苦的喊叫刺激着听觉,他看不见的地方,苏仁咬着牙关艰难的爬起来,嘴角挂着鲜血正在滴落,双手抓过地上的兵器,打颤的拾起来。
牵招挥舞的铁枪慢了下来,身边的亲兵越来越少,他浑身浴血,胸口被划破了甲胄,鲜血在流淌,带着金色鹰旗的骑兵还在涌上来,鲜血溅起,战马身受数创也倒了下来,身体翻滚到地上,弃枪,冲去马侧,将盾牌拿过手中,拔刀。
晨光映上了血的颜色。
“.……杀!”他依旧大喊。
时间就像缓慢了下来,从天地间流淌而过,张杨俯身将泥土里的那块牌子捡起来,叫住大步离开的身影,抛过去,对方接住时,他指着营中那面残破的汉旗,声音很轻的开口。
“你力气大,把旗帜抗好,别弄丢了。”
话语的声音不大,轻飘飘的在人们的耳中过去,一张张面孔肃然起来,曹陀咧嘴笑着点头,揣过令牌,丢了斧头转身去将那杆旗帜举在了手中,来到营寨边缘。
四千多人俱都过来。
声音随着张杨过来,响起:“明知是计,但有些事情,必须要做,因为那是我们的同胞,而我们能做的……”
无数只手压在了栏栅上,目光如铁石的望向了前方,传令兵举着令旗在阵型后面飞奔,有人听到了声音,头低下去,用牙齿将手中的布条和刀柄牢牢系死,有人紧抿着唇,满脸污血的脸上将牙咬的咯咯作响。
“怕不怕?”有士兵问旁边的同伴。“怕!我怕死后被人戳脊梁骨。”旁边的黝黑质朴的的脸上露出笑容,随后,视野中,汉旗在动了。
旗帜的下方,声音持续的响在这片金色的晨光里。
“.……而我们能做的,就是救下他们,或者一起战死。诸位弟兄,此战我们的忠骨可能埋葬在这片边境上了.......但生为汉人,死也是汉魂,就让我们继续守护大汉的土地吧!”
张杨闭上眼睛,脑海闪过妻儿的身影、士卒的一张张淳朴的样子、家乡父老……以及远在中原不知什么地方的挚友。
下一秒,睁开双眼,拔出剑。
“举汉旗!我们杀”
“杀”
轰轰轰……横跨的一道道栏栅被无数的手推倒,呐喊的兵锋蔓延过外面堆积的尸体,也有从寨门汹涌的出去,四千多人的怒吼犹如巨大海啸在咆哮,震响了这片大地,无数双脚步踩着疯狂的脚步以雷霆之势朝那边厮杀的战场扑了过去。
残破的汉旗在金色的晨辉里招展。
第两百三十九章 身死无悔
存了死志的人潮嘶吼着涌去交战的战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无数的脚步轰轰踏上原野的时候,天光照不到的林野间,从林隙投下来的斑驳,映着弗瑞腾西斯胜利的微笑,“.……英勇的塞留斯人啊……竟是这样的简单。”话语落下,他抬起了手,号手吹响了牛角。
战场就是在博弈,近月余的时间,他在熟悉东方帝国的军队,不想重蹈曾经那支远征东方的克拉苏那样死在了中亚草原,同样的,对方人数虽然不及自己这边,但终归没有往昔强大的补给,和兵源补充,太过剧烈的战事只会让这支唯一踏上东方帝国土壤的军团死在困境里。
在最初报复性的杀了一座村庄后,弗瑞腾西斯一开始是有些懊悔的,直到了解到东方这个汉国的士兵并非那般厉害后,除了无法补充兵源的后顾之忧外,一切都在骄傲的雄鹰下变得简单起来。
“不放弃一支死去棋子,塞留斯人到底是愚蠢,还是太过看中同胞?”弗瑞腾西斯缓缓促着战马走出了埋伏的林野,麾下的罗马士兵正在聚集、移动,视野之间都是他们的身影,朝对面开始了推进。
风徐徐吹来时,他侧过脸对旁边传令兵,轻声吩咐:“杀光他们,这是对于这支坚毅的塞留斯军队该有的尊敬。”
呜!
呜!
呜呜!!!
一声声传令的号角,伴随着号手的脚步吹响,轰轰轰的脚步迈着整齐的方阵绵延在原野长达两里,脚步声震动了土地,左右两翼的方阵在百夫长和旗手的指引下速度在加快,隐隐形成半圆围攻的姿态。
原野上,狂奔的队伍上方,残破的汉旗猎猎招展,张杨提着长剑皱眉望着在左侧快要形成巨大半圆的罗马军队,咬紧了牙关,离开掩体和栏栅,凭眼下的人数根本无法与对方抵抗,让曹陀举过汉旗出来时,他就有想过将要会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局面……
“不要理会大秦人的步卒,直取对方骑兵,将牵将军救出来”
他看了一眼那边遍野合围的身影,不再犹豫的转回身子,拔腿朝前狂奔,口中嘶吼:“快点!再快点!不用去理会他们!”
“杀!”
杀声震天蔓延,脚下的速度再次加快,拉开与那边罗马步兵方阵的距离同时,朝混乱的骑兵那边迅速拉近,随后,轰的冲撞,有人扑了过去身体被刺穿,挂了起来,而手中的刀尖也猛的扎进马躯里,狂奔的人潮还在蔓延……
“啊啊啊”
汉旗扎在人堆,张杨领着数十名亲兵从中间杀如前列,裂嘴呐喊,剑锋照着战马刺了过去。身侧无数的刀光、枪影的交击,火花都溅在晨光里,马匹倒下去,那名罗马骑兵持盾迅速起身,比之张杨还要高出一个头,凶戾的叫嚷,挥舞短剑磕碰一下手中盾牌,嘶吼一声扑上来。
斩下!
的一声,长剑硬接,张杨虎口都有些发麻,那罗马士兵顶盾陡然向前一撞,将他顶的往后退了两步时,鲜血溅在脸上,旁边亲兵从侧面探刀朝着举盾的手臂落下去,手连着盾牌一起坠地。
张杨“啊!”的吼叫,朝前跨出两步,猛的一剑,在痛呼嘶叫的外族兵脖子上砍下去,脑袋带着痛苦的表情飞旋起来,血浆疯狂的喷涌,尸体倒下。
呼呼……他喘过粗气,目光游顾,有骑兵撞过来时,由亲兵上前拦下,他大吼:“牵将军!牵子经”
汹涌厮杀的混乱中,三千步卒冲进两千罗马骑兵当中想要撕开一条缺口,让中间被围困的已剩不多的黑山骑能逃离出来,然而人挤人、马挤人,杀成一团,视野遮掩,到处都是人、马的身体。有人听到了援兵的声音,奋力朝边缘靠拢过去,混乱的人海当中,也有一道声音在喊:“.……回去!张杨!带人回去,不要过来,此罪在我,不死难以恕罪!”
浑身浴血,牵招带着仅有的五名亲兵,他嘶吼着,眼泪掉了下来。
天光之外,弗瑞腾西斯眯起眼睛,望了一眼天上的白云,打出了手势,以形成半圆的阵型,撤去了沉稳的步伐,随后,鹰旗展开了翅膀,一万多罗马步卒迈开了脚步,朝猎物狂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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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如絮,晨光穿过云间,下方金河水波粼粼缓缓由西向东而去,远方马蹄声自西南过来。
踏踏踏踏踏……
马蹄踏过大地,跃入水面溅起一道道水花。
一骑、两骑、十骑、百骑……为数两千的西凉轻骑跟着前方数十骑兵拱卫的一道身影涉水过河,为首那骑白袍银铠,手提一柄虎头吞口重枪,策马转过脸来,朝对岸尚有数十丈才到岸边的长龙似得步卒,声音洪亮:“令明,速速过河!”
三千步卒,前方马背上,庞德手提一柄截头大刀,其刀头比普通大刀短一段,但刀背却要厚不少,招呼士卒将早已捆绑好的木筏在浅水上拼接起来,随后指挥步卒过河,他岸边摇头:“主公临行前叮嘱末将,切记心浮气躁,此役让白狼的人打头阵即刻。”
“出来就要听我的,让你快点就快点”
虎头铁盔下,英俊的相貌微微皱眉,马超又不耐烦的催促几句,方才转身策马往前走,纵然心急,他大抵还不会犯前队和后队脱节这种错误,只是轻声的嘀咕:“.……什么都听我父亲的,干脆别跟我出来就好。”
他又看一眼身后,转过目光望向北地云中方向,叹口气:“真慢。”
东北面,数千马步混合的队伍自半月的跋涉,终于看到了云中的城廓,手握虎口长刀的骑士快马奔到城门下,此时的城关已经戒严,已剩不多的守兵举着弓往下来时,他提刀兜转着战马朝上方大喊:“公孙刺史麾下大将华雄,城上守将出来答话。”
上方身影走动,随后一名着甲的城中将领探出头:“此时云中戒严,张稚叔张将军有言,战事不息,城门不开,末将也不知华将军真伪,恕我不能开门,若是援兵,可径直西去二十里,张将军与牵将军正与贼子交战。”
“有劳了!”
不开城门也是情理之中,华雄拱了拱手,拨马回转,队伍里高升摸着光头迎上来:“怎样?他们没据城而守?”
“在城西二十里交战。”
高升使劲一拍头顶,斜鼻歪嘴的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他娘的,我老高就够笨的,还有人比我还榆木脑袋,打不过,就学潘无双那厮,拼什么个蛋啊,首领的兵也不是这般糟蹋的,待退了敌,非把牵招和张杨抽一顿。”
“老高,你带步卒在后,我先带一千骑去看看情况,若是救得下,就救,救不下,等你来,咱们一起冲一次。”
这番话说完,华雄也不等高升回答,打了手势,提刀拍马就冲了出去,队伍中唯一的千骑也跟着奔驰起来,卷起尘烟。
“老牵……你可千万别出事啊。”嘴硬心软的光头大汉呢喃着,随即大声招呼身后的步卒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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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面战场,张杨的四千步卒到底还是进入了崩溃地步。
投枪和箭矢飞舞,高大的盾牌抵过来时,短兵相接,轻巧的短剑不断落下在人的身体上,在单兵技巧上,这些来自西方的士卒更具有杀伤力,张杨麾下的士卒奋力的抵抗,然而脚下的范围依旧不断的缩小,罗马的士兵小队在百夫长领头下,踩过了一具具尸体进行合围。
外侧人们呐喊抵抗,另一面则不断冲杀挥刀,撕开搅合混乱的罗马骑兵,张杨满脸都是血迹,拖着一道坐在地上的身影疯狂的朝后面边撤边挥舞长剑,混乱中他砍翻一个人,回头大吼:“你当什么英雄,回去!跟我回去!”
“我腿伤了,走不了,你走!你走啊,不要管我”
牵招坐在地上被对方拖着,他哭喊着与刺来的一柄短矛硬拼了一下,有人冲过来,将那名外族兵撞开,宽剑劈下去,斩在对方链甲上,力道把那士卒推的后退,过来的是都伯苏仁,他半身染血,脸上一道伤痕从额头划过半张脸,一只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冲上去一把将地上的牵招拉起来背在背上,狰狞的大吼:“张将军开路”
“好!”张杨领着数人冲到了前方,奋力朝东面穿插,声音已经嘶哑:“杀出去,通知周围的同袍往回杀。”
天光下的大地,已经缀满了混乱的身影了,他的声音在沸腾的战场上能听到的并不会有太多,汇合这边的只有数百人和两百多黑山骑,但也俱都带伤了。他们一边奋力厮杀突围,一边大声呐喊吸引同伴过来集合组成阵势,一起朝外冲击,纵然中途有归拢的士卒,也是不多,而外面负责抵挡的同伴已经逐步从视野中消失、倒下,血红的颜色铺满了视野,更多的罗马辅兵和重步逼近过来。
厮杀中,有人沉默了一下轻声道:“子经……帮我一个忙。”
牵招抬起头。
有东西递过来,是一张叠好的布绢,张杨轻笑了一下:“.……托人帮我转交给奉先。”然后,抬起了手。
“这书信?”牵招犹豫了一下,还是揣进了甲胄里,转过头时,对面,手臂打下来,剑柄嘭的磕在他头上,视线陡然一黑,昏迷趴在苏仁后背。
张杨让人迁来一匹马让苏仁上去:“带牵将军离开。”
“张将军……你呢?”
“我?”张杨用手拍了拍腹部,甲胄已裂开,他捂着肚子,摇头:“我走不了……走不了,何况我也非公孙止的臣子,而是大汉的将军、守卫一方的太守,即便身死,也是无悔!”声音停顿了一下,推搡犹豫的身影,大喝:“去啊!上马”
张杨举起剑,走向前方,千余人围拢过来将两百余骑保护在中间,然后……朝尚未合拢的正西方向,发起了冲锋,嘶喊的人浪汹涌澎湃的撞击在大盾上,标枪刺过来时,他们同样以命换伤,将手中兵器刺去对方手臂、肩膀,有声音呐喊:“一起”
“推!”
千余道声音跟着齐齐呐喊,脚跟陷入泥泞,有人身体里还留有枪尖,脸上痛苦扭曲,燃尽最后的力气嘶吼,一起朝一个方向挤压过去,一瞬间,犹如怒潮踏动地面,层层叠叠相互挤压推进的身体与盾牌、与兵器发出摩擦。
所有人朝一个方向用力的瞬间。
一名罗马百夫长试图阻拦,伸手将一名受伤倒下的士兵拖开,自己持盾顶上,下一秒,盾牌带着巨大的力大压下来,身体压在盾牌下面,转眼间,上百的脚步带着人身体的重量从上面踩踏过去,口鼻踩压的流血,周围两侧,罗马士兵杀过来,又被发疯般的身影推开,拖出十多丈的血路。
张杨与身边的将士抡起刀剑,大声嘶吼,杀入这方较为薄弱的阵列,“走啊!我们只能送到这里了”
中间,两百多人的马队嘶鸣,苏仁咬牙望了望那边蹒跚捂着肚子,还在厮杀的身影,一抖缰绳,猛夹马腹,口中:“驾!”一声,带着仅存的黑山骑冲向罗马士兵被撕开的一道缺口,冲出包围朝西面狂奔。
罗马的链甲骑兵从后面冲上来,张杨手持长剑对着还在举汉旗的曹陀说出最后的话:“我们继续!”
随后,被骑兵杀破。
苏仁回头望了一眼,残破的汉旗在人海中倒下,大秦人的骑兵挤开阵型朝他们追了上来,他叫道:“不要回头,继续走!”
有标枪飞过来,嗖的钉在侧旁一名黑山骑后背,尸体掉下来,一名百夫长解下了背上的重投枪,举在手里又瞄准了一人时,空气里,嗖的一声,一道黑影从斜侧过来,正中他肩膀,标枪落地,目光惊讶的看过去。
一卷烟尘,踏着轰鸣而来。
“贼子……”
雄浑咆哮的声音席卷上天空,马蹄翻起草屑的一瞬,轰隆隆的骑兵斜斜的撞过来。
天光之下,当先一人一马,犹如梦幻般举起了虎口长刀。
“塞留斯的援兵……”
那名百夫长大叫一声,一手将嵌在肩膀上的箭矢拔下,拔剑朝对方迎上去,下一秒,刀锋带着冷芒斩下来,的巨响,巨大的力道压着短剑,贴到了罗马百夫长胸甲上。
沉重的刀锋再次猛的下拉,半个身子斜斜的斩断,倒飞出去,血浆带着脏器从空中洒落了一地,华雄横刀发出咆哮。
周围,罗马骑兵惊惧的倒退,吓破了胆。
第两百四十零章 和谈?
血腥的气息在原野上肆虐,肃杀弥漫着,混杂其间的,还有原野上罗马人的脚步声、叫嚷声,他们走在尸体间,排查可能装死的,或未死的,然后将呻.吟的伤者杀死,有人拾起那面侵染血迹的残破旗帜,送到了指挥官手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就是塞留斯人的文字,真是奇怪的字体……”
周围各小军团的将官怎么聚集过来,战场已经落下帷幕,只留了部分辅兵归拢战利品,他们过来时,马背上,弗瑞腾西斯正看着那面展开的旗帜,半眯的眼帘透着不屑的笑意,“你们说,逃出去的那支塞留斯的骑兵抓到没有,我们来猜一猜?”
“逃出的塞留斯人不多,提比利乌塔的骑兵很强大,我猜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给指挥官带来胜利的消息。”说话的将官叫奥卢斯,身上血污未褪,以勇猛著称这支军团,他擦拭过滴血的剑锋,眼神凶戾望了一眼原野上的具具尸体,说完话,将佩剑插回鞘里。
弗瑞腾西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下了命令,“快速清理战场,归拢士卒,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塞留斯人的援兵可能会从其他方向过来,我们必须离开,先去北面草原避开追兵,再东进找到那叫上谷……”
话语陡然停下来,目光朝前方,东面的方向,众人见他停下话语,也都顺着视线望过去,马蹄声疾驰由远而近过来,一支数百人的罗马投矛骑兵仓惶朝这边狂奔,慌张的带来了讯息。
敌人的增援来了,提比利乌塔被一个高大魁梧的塞留斯人劈成了两半。逃回来的骑兵百夫长目睹了这一切,己方的数量本就不多,而对方骑兵足有千人,便是果断的选择了撤退,但仍旧被那人提着一口很长的刀追杀了两里。
“这样说来,东方的塞留斯人已经知晓了我们,对方人数并不多,骄傲的罗马雄鹰从不畏惧挑衅,再打一场吧,让塞留斯铭记罗马这个名字。”
听到提比利乌塔战死的讯息后,周围众将都陷入了沉默,弗瑞腾西斯微笑着朝他们挥手:“让掌旗官传令,结阵,迎接塞留斯人。”
然而更多的消息从其余方向出现……令他话语哽塞下咽,传讯的骑兵不断的奔来,河流西南面,有数千塞留斯人的军队正朝这边行进。东南面一支五千人的骑兵正快速逼近。北面同样一支大约五千数量的骑兵朝这边奔驰,加上东面,基本算是三面合围了。
弗瑞腾西斯麾下的将官们顿时炸开锅,一道道讯息听的让人心惊肉跳。
初来汉地,他身边有两万人,初次与眼下这支消灭的塞留斯交战后,仍由一万六千多人,与对方想比,也丝毫不差,但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军团长、指挥官,自然也明白自身的短处。
“东方塞留斯人真的很注重骑兵啊……斥候的消息为什么现在才到。”弗瑞腾西斯的话语隐隐蕴有怒气,语气中,众人都已经低下了头,令他们不敢接话。片刻后,弗瑞腾西斯紧抿着嘴,酝酿了一下语气:“既然向塞留斯人展示过了帝国强壮的肌肉,接下来,该显示我们的文明和礼貌。”
“把那名英勇的塞留斯将领尸首收敛起来,给对方送过去,派遣使者表达帝国的问候,两国之间,不该存有私人的情绪恩怨,这是一场误会。”
“对方不信呢?”
“塞留斯人不会想再死更多的人。”弗瑞腾西斯声音很轻,望着原野上整齐的军阵正在收拢,话语里充满了自信。
随后,他看向西南,那里有兵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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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西凉马家的军队横扫而来。
“快点!速度再快点”
马蹄翻腾,脚步轰轰踏上了云中郡西南面的地界,长矛林立,这些来自关西的精锐士卒扛着比他们身高还要长的铁矛、大橹(盾牌)蜿蜒而行,两面写有‘汉’‘马’字的大纛在一阵夏日凉风中招展。
大旗下,身着银铠狮盔兽带的年轻将领催促着队伍前进,不久之后,远远的,他见到视野尽头燃起的烽烟里,满地都是刺目的颜色和尸首。
来晚了……
他心中闪过这一丝念头,随即咬牙瞪大了眼眶,望着那支在粘稠的红色中重新集结的军队,纵马上前竭尽野蛮的发出吼声:“列阵!”
号角声吹响。
蜿蜒长龙的队伍打着旗号开始在脚步声中挪动、排列起来,一杆杆奇长的铁矛压下,一面面大盾轰的一声立在地上,有人用兵器拍响了大盾,发出厮杀前的大吼,骑兵轰鸣分成两股护住方阵两翼。
阵型却是与对面的罗马士卒的方阵有惊人的相似度。
“准备……”咬牙欲碎的身影,抬起虎头吞口重枪,‘推进’二字尚未出口,后方庞德提刀冲到这边,大叫:“少主公,切莫动手。”
来到近前,马超看过来时,他将长刀扎进马下的土里,拱手:“大秦人数太多,我们只有五千,贸然开战,会死伤太多,此方主力该是公孙止的人,我们只是客军不该主动。”
“外族入汉境,在我马家眼里就该打!哪有什么主客之分。”马超抬起枪,枪尖指着对方:“他们长途跋涉而来,又打过许久,正是出击的最好时候,你若怕就退到一旁。”
庞德不顾指来的枪尖,策马上前一步,指着那边汇集、撤退的军阵,大声嚷道:“主公派我随少主公而来,就是要规劝,您看对方,哪有颓势的模样,西凉本就贫瘠,死伤多少人都是心疼的啊。”
阳光从天的缝隙照下来,白云的阴影在地上走着,视野所及,那支罗马军队有序的交叉徐徐而退,大量的重步警戒的防御这边。
马超捏紧了枪杆,猛的砸在地上,咬牙低吼:“既然不战,那就跟着他们动,保持距离扎寨,派人找到白狼的军队,一起过来合围。”
骑兵飞奔而出。
天光西斜时,鲜卑锁奴的弓骑从北面压过来,南面匈奴去卑的骑兵也俱到了指定的地点,东面,远方距离马超所在的地方,不到二十多里的地方,同样拥有五千多骑兵方阵黑压压的过来,写着“汉”以及绘有巨大白狼的大旗迎着风招展,猎猎呼啸。
公孙止终于在这天旁晚到了。
夜幕落下时,来自罗马的外交使者带着一具遗体和马超传递消息的快马几乎同时入营。
第两百四十一章 东方的战术
夜色深下来,张杨躺在辕车的木板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人已经死了。
甲胄被拔了去,裸着上身,脸上、胸口带有殴打的淤青,脖子到胸口一段伤口深可见骨,漫出来的鲜血染满了半个身子,在夜晚的风里凝结一层血垢。
赵云、华雄、典韦等十多员将领立在周围,中间,公孙止沉默的看着木板上的尸体,紧抿双唇。营地间燃着篝火,映着每一张赶来增援的士卒的脸,那名作为使者的罗马人局促不安的站在那里,四周都是不善的眼神,摇摇晃晃的刀尖似有似无的瞄着他,就算镇定自若心里也有些惶恐。
偶尔一道缠着绷带的身影从附近的帐篷里连滚带爬的跑出来,奔向辕车的木板前,瘸着一条腿,跌跌撞撞的过来,跪了下去,咬牙顿挫的压抑着声音,无声的张开嘴,额头咚的一下磕在地上。
“稚叔,是招害了你”
终究压抑不住,发出低声的哭声,眼泪流了出来,额头撞在地上,一拳挥砸着泥土:“……是招害了你……我不该急功近利……不该的啊。”
又是一拳砸在地面,额头的磕着,鲜血淋漓,华雄盯着老兄弟,有些不忍,想要上去被旁边的赵云拉住,他眼里冷漠,看了地上磕头的身影,声音冰冷:“贪功冒进,害死的不止是张杨,还有近万的弟兄,死都是轻的。”
华雄叹口气,退回去。牵招从冀州过来这边,什么样的性格他也是清楚,年纪轻轻做了一支骑兵统领,自然会有得意忘形、或太过骄傲,若按张杨之前指挥兵马且战且走,利用防御拖到他们过来,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取一套甲胄,一面汉旗过来。”
沉默许久的背影,此时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背影动了动,转过来,公孙止盯了一眼脚边痛哭的牵招,向众将开口:“张稚叔非我公孙止之部下,乃是铮铮汉臣,以身殉国,我当上表朝廷,封侯!其家小,由我上谷郡赡养。”
他深吸了一口气时,有士卒捧着盔甲和汉旗过来,挥了挥手,“给张将军穿上,盖上汉旗入殓,我大汉的将军,就该体面的离开,明日将他运去云中安葬,算是落叶归根了吧。”
“还有一件事。”
片刻后,公孙止从怀里掏出一张素帛,站了一阵,扔到哭泣的牵招面前,“张杨拿命救了你,你自己想办法交到吕布手里,算是还这个永远还不起的人情。”
那是染着斑斑驳驳血迹的血书。
牵招擦过泪水,伸手抓过那张用笔墨、鲜血写完的书信,一直望着盖上汉旗的尸体……旁边,公孙止背着手离开,走进大帐,典韦一把抓过那名罗马使者拖了进去,也不顾对方挣扎叫嚷,进了帐帘,轻描淡写的扔到地上,提着双戟首位侧面坐下来。
“把这人带进来做什么?”公孙止看向旁边的巨汉,“这里的大帐,岂是他能进的?”
旋即,盯了爬起来的身影一眼,挥手:“拖出去杀了。”
斯蒂芬妮和杰拉德愣了愣,女子连忙起身学着汉人礼节拱手时,那边,典韦刚被骂,黑着一张脸,把气撒在那罗马使者身上,拖着对方径直出了大帐,外面便是传来一声惨叫,片刻,他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大步进来。
“主公,人杀了。”
“把尸体和脑袋绑在他骑来的马背上,让马驮着回去,算是我给那支大秦军队的将领一个问候。”
“是!”典韦提着人头再次转身离开。
斯蒂芬妮看着离开的背影,咬唇看着对面霸道的身影,用着汉话道:“公孙,可以利用那个使者做些假消息……没有必要杀他。”
夜风在帐外嘶吼而过,公孙止半靠着大椅,目光严厉:“杀了我汉人,还把尸体送过来,是羞辱我们……所以没什么好谈的。”
“他以为打败了我麾下几千士卒就以为大汉没人了?不好好西方待着,跑到这里来撒野,该是让他明白东方人是怎样打仗的了。”
公孙止起身,披着狐裘,内置铠甲,将他衬托的威武,招手让西凉马家的骑兵进来大帐,“你家马儿现在何处?”
“回禀公孙刺史!”那名骑兵半跪拱手:“我家少主公在离此西南二十多里处扎营,监视大秦兵马的营寨,我手中有绘制的敌人营地形状和布置。”
说着,李恪过去从他手中取过一张布绢,递上去,公孙止接过在长案上展开,翻看了几眼,又传给下面的众将看,面无表情扫过众人:“大秦的营寨如何?”
“回禀主公,辕门只有两处,四面又挖了壕沟和竖立尖刺栏栅,四四方方,在防御上没有问题,完全可以避免骑兵夜袭。”李儒在左侧首位将布绢传下去,抬起目光,拱手笑起来:“一旦用火攻,想逃都没法逃。”
“火攻?”公孙止说着,拳头敲在长案上,“还可加上疲扰之计,打了一场仗,难免疲惫想要休息,哪能让他们如愿,这群大秦人碰上的张杨这个正人君子是他们运气,现在该轮到我们了。”
这群来自罗马的军团,他已经从斯蒂芬妮口中知道了大概的情况,论个人体质那讲,这些人确实有可取之处,大盾、标枪也很好克制骑兵,但他们并不知道东方的战争可从不是堂堂正正的对决这一途,更讲究的是战术夹杂谋略的运用。
一万多罗马士卒想要堂堂正正的正面全部干掉,显然也会付出太大的代价,损失只会让人心痛,公孙止敲着扶手,片刻后,让那名西凉骑兵带着约定的讯息回去,便是将决定做了下来……
军营开始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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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面临河的营地,中央最大的营帐有火光燃烧,弗瑞腾西斯吃过从塞留斯人营里抢来的晚饭后,头有些胀痛,无法安然睡下,外面不时传来脚步声,和人们高兴的嘈杂的声,更远的外面,还有不知名的夜鸟啼鸣。
白天的时候,终于消灭了那支坚韧顽抗的塞留斯人的军队,但随后各个方向都出现的援兵让他感到一丝焦虑,作为一支军队的最高者,这样的不安无法在部下的面前用任何方式表达出来。
辗转难眠,他揭开毛毯走出营帐,号手吹响息营的号声,烤着篝火的一道道身影开始返回各自的帐篷内,弗瑞腾西斯揉着额头,招来营帅:“加强夜间防卫,塞留斯的军队已经开拔过来,当心他们袭营。”
说话间,营门那边有士卒的声音混乱的响起,弗瑞腾西斯皱起眉,带着卫士和营帅一队士卒过去,走近才发现关闭的营门外,马蹄声缓慢的在黑暗中响起,上面还坐着一个人,晃晃悠悠的朝这边走来。
待近了,哨塔上有人丢去火把,昏黄的光线里,隐约看到是一具无头的尸体坐在马背上,一颗棕黄色头发的脑袋挂在马脖子上,将守门的几名罗马士兵吓了一跳,弗瑞腾西斯连忙让人过去将尸体和马匹带进来,正是他之前派去的使者。
“指挥官,塞留斯人不会善了?”那名营帅说了一句。
夜晚的远方,有狼嗥的声音在传开。
“让值夜的士兵打起精神,警惕外面的任何动静。”弗瑞腾西斯没有正面回答,让人将尸体和马匹带下去,转身往回走:“.……士兵们需要休息,无论如何,一切都要等到天亮才能知道答案。”
又一声狼嗥传来,他皱眉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外面的夜色:“驻扎这里时,好像并未有狼群出没。”
然而不久,轰鸣的马蹄声响起在夜色里,从远处轰隆隆的压过来,弗瑞腾西斯脸色一沉,连忙让号手吹响迎敌的牛角声,整个营地炸开锅,无数道身影迅速的钻出帐篷,干净利落的穿戴好甲胄,拿好了兵器,巨大的马蹄轰鸣声从周围蔓延过去,越来越远……
提着兵器,甚至都举好盾牌的罗马士兵脸上泛起了茫然的神色,哨塔上,警戒的弓手挥舞火把打出信号没有敌人。
弗瑞腾西斯眉头紧锁,陷入沉默的思索,又过了一段时间,夜晚静谧的只有风声和万人的呼吸声,连细碎的脚步声也没有,静的让人害怕。
“分一半人睡觉,一半人着甲躲在帐篷内。”他眼下头胀痛不止,想不透塞留斯人到底存了什么样的想法,只得先暂时这样安排下去,随后,找来剩下的四名军团长,到他营里商议。
“东方人难道是不想让我们睡觉?”
“可以再等等看。”
“不管如何,士兵们都必须要休息好。”
“派遣骑兵出去搜索……”
弗瑞腾西斯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塞留斯人的骑兵就外面,我们的骑兵出去只会被杀死。”
正商讨对策中,大地再次震动起来,外面马蹄声急骤而来,他们五人急忙出帐,周围大量的士兵俱都钻出,骑兵的震响只持续片刻,又渐渐远去,高大勇猛的奥卢斯将一柄斧头砸在地上:“指挥官让我出去埋伏。”
“.……不用,他们只是一群不敢正面作战而已,所以吓唬我们。”弗瑞腾西斯仿佛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弧度,笑起来:“营地有宽深的壕沟和尖锐的栏栅,骑兵根本冲不进来,所以只能骚扰,真是狡诈的塞留斯人。”
“传令,之前命令不变,一半人休息,另一半警戒,听到动静也不必惊慌,后半夜再轮换。有马蹄声也不要管让哨兵注意就行,等真的近了才可出来。”
命令传递下去,不少罗马士兵心里松了一口气,被分配先行睡觉的人,高兴的钻回自己的帐篷,不久,打起了鼾声。弗瑞腾西斯也遣散了众将,回到营帐内,盖上毛毯坐了一会儿,没过多久,马蹄声又来,又匆匆的远去。
脸上露出果然的神色,随即合甲躺下,营地静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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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下去,变得深邃。
远去的马蹄声再次回来,典韦、华雄、高升等将望着悄然无息的大秦人营地,抬起了手臂,身后狼骑缓缓朝那边移动,长弓翻出挽起来,有火焰点燃了箭头包裹的油布,整片黑色里,汇集成火光的海洋。
哨塔上的罗马士兵看到这一幕,头皮一阵发麻,连忙吹响了哨子。营寨外面,典韦拉起长弓仰向天空,“大秦狗,别睡了,起来撒尿”
手指松开,空气里,一片片的都是弓弦的颤音。
哨子声在营地上空盘旋,弗瑞腾西斯猛的起身,掀飞毛毯冲出营帐的瞬间,他感觉世界都不一样了,仰头,眸子里铺天盖地的熊熊火焰连成一片火海,从天空落下来
嗡嗡嗡嗡嗡……他的脑袋在这一刻混乱了。
第两百四十二章 火烧敌营(上)
“赛留斯人”
哨塔上,罗马士兵歇斯底里的大喊,然而天空中,带有火焰的箭矢密密麻麻覆盖而下,原本寂静的营地陡然喧闹,有人刚刚冲出帐篷,就被钉死在地上,周围全是噼噼啪啪......箭矢密集落在帐篷区域的声音,火焰舔舐着易燃的毛毡,夏日干热的气候,风带起了巨大的火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中央帐篷前,弗瑞腾西斯睁大了眼睛看着火雨落下来,通红的光芒照出他慌乱的剪影在奔跑,呐喊:“集合士兵,吹响集合号声,全部集合宽敞地带,不要慌乱”
呐喊、跑动之中,半个方形营寨陷入大火,支起帐篷的木棍在燃烧中倒塌,他视野之中,一名罗马百夫长浑身冒着火焰冲了出来,撞在混乱的人堆中,引起更大的混乱,还有尚未来得及跑出来的士卒被烧塌的帐篷埋了下去,火焰延烧,还在迅速的蔓延。
“让军团长带着已经集合的老兵冲出营门!”弗瑞腾西斯难以保持往昔优雅的形象,浓烟在他脸上留下乌黑的痕迹,“慌乱不听指挥的辅兵和蛮骑不用理会,先去外面重组队形!”
身边的副将快速奔跑离开,他提着鹰翼佩剑不断的给传令兵、掌旗官下达命令,遇到从他面前跑过的慌乱身影,一剑将人劈翻在地,火光映着他狰狞的面孔,嘶吼的瞪着周围的人:“罗马的勇士们,跟随队形冲出火势,都去外面重组阵型!不许慌乱拥挤”
“奥卢斯、卡西尤佩斯的人呢?!”弗瑞腾西斯被浓烟呛的咳嗽,转过身对身后的营帅,税务官大吼:“立即去通知他们,我立刻就要见到队伍冲出营地,不然罗马之剑将会落到他们脖子上!”
一道道的命令发下去,身边的传令兵、掌旗兵、营帅越来越少,他捂着鼻子带着军团卫士朝东面营门过去,那面是停放战马的马棚,火势不会那般密集,顺便也能骑上战马利于突围。
罗马军事宿营上大多趋于方形,四周用尖锐倾斜的木桩和挖出的宽深壕沟作为防御屏障,整个营地显得方正有序,然而夏季干燥多风的季节里,火势难以得到控制,一些尚在睡梦中的罗马士兵被烧醒、或呛醒过来,带着身上的火焰四处乱跑,巨大的火焰笼罩身体,发出可怕的、撕心裂肺的惨叫,或被自己人杀死,或被大火吞噬,身子逐渐被烧的卷缩起来,抖动抽搐,油脂在火焰下‘滋滋’作响,直到焦黑一片。
风卷过火势,照亮了天空,浓密的黑烟下一道道身影在宽敞的校场集结,咳嗽声一片片的响起,这些都是久经战阵的罗马老兵,东方人的火攻开始的那一刻,他们就下意识的冲出帐篷朝号声的方向集合,此时,他们大多都将兵器拿捏在手中整齐的排列,只有少不部分还光着屁股,只拿着短剑或盾牌。
整个营地,恐怖的混乱还在持续,惊惧的情绪朝四面八方传播。
火光中,校场上,奥卢斯举着一柄战斧指向了营门的方向,尚有战意的罗马老兵们疯狂的朝着那边冲过去,挤开堵在前方的辅兵,弗瑞腾西斯见到军队开始移动,带着卫士在前方开道,让人打开了营门,砍断吊桥,挥剑指着外面:“英雄罗马士兵们,猖獗的火焰吞噬不了我们,所有人都冲出去,结阵排列阵型”随后,提剑与周围赶来的混乱辅兵、蛮骑一起踏出营门。
南门方向,名叫卡西尤佩斯的军团长带着另一拨三千多人的罗马重步正在冲出吊桥,这里原本开辟出来,是为方便辅兵就近去不远的河流取水用的,此刻起到了逃生的作用。这名军团长骑马在后面,前段的士卒已踏上外面的土壤,随后,脚步声中,火光照不到的昏暗中,一柄长矛投掷而来,轰的一下贯穿前方一名重步的胸口,余力不息,又叮的一下撞在后面一人的盾牌上。
袭击来的突然。
陡然投掷而来的长矛停下的瞬间,冲出来的数十名罗马重步叫嚷出声,已开始结阵,他们视线前方,一支排列整齐的方阵踏着步伐,缓缓从黑暗里走出,奇长的铁矛林立,碰撞的哗哗直响,一员青年将领,狮盔兽带,白袍银铠骑马渡步而出,微微抬起了枪头。
身旁,长有络腮胡的将领竖起截头大刀,嘶喊:“西凉雄风”
“风!”
墙橹轰的砸地,长矛由后方西凉步卒哗的一下压低冰冷的直指对面,昏暗中,无数的脚掌踏着步伐朝前方逼近,周围是轰轰轰的大地躁动,卡西尤佩斯擦了擦眼睛,对面的塞留斯人的阵型和配制与他们太过眼熟,然而眼下,他也没有选择,举起佩剑呐喊:“勇士们,冲出去,让他们看看,骄傲的罗马雄鹰是如何打败他的敌人”
“吼!”
身边成百上千的老兵身体绷紧,配合军团长的话,大吼的呼应,用兵器拍响盾牌,然后,前方先出来的数十名重步发起了冲锋,将空间留给后面的同伴从吊桥上过来。一名百夫长带着他的掌旗使,领着数十名士卒呐喊、举盾、发力,脚步踩出泥土,瞬间怒如潮水朝前方林立的枪阵撞上去。
投枪相互投掷飞舞,都被大盾挡下的同时,庞德大喊:“稳住!”前排结阵的西凉士卒停下脚步,将铁矛后端插进了脚下的土里,下一秒,持盾冲锋的披甲身形狠狠的撞了上来。
轰轰轰
盾牌与盾牌、盾牌与长矛的对撞的巨大声响,在接触的一瞬间延绵的炸开,有人还未靠近就被长矛穿刺死去,有人撞上,巨大的冲击力撞的双方都在摇晃。“啊啊啊啊啊”西凉士卒咬牙嘶吼,脚掌陷入泥土,盾牌与盾牌的摩擦在耳中能听见的,身后的同伴拔出腰间的缳首刀,从间隙中刺出去,滚热的鲜血扑在了咬牙狰狞的脸上。
左侧的骑阵,马超提枪缓缓骑马迈开了步伐,目光盯上了涌出的罗马士兵中间,那名骑马的军团长,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就是你了.......”他轻声呢喃一句后,马蹄轰然奔弛起来。
汹涌而出的罗马重步还在冲锋,卡西尤佩斯还在指挥下令,余光中感觉被一道目光盯上,转头,红色的鬃饰摆动间,一道骑马的身影抬枪冲入视野,狮盔白缨,白袍白甲刺激了他的眼球,重枪挥舞,的一下,拍飞一名罗马重步的铁盔,那士兵口鼻喷血的侧飞开,战马瞬间杀入人堆。
的金鸣交击,一转,血肉溅起来,虎头枪砸开一柄短剑,插入一名鬃饰横跨的百夫长面门当中,在人潮中凶狠的推着尸体前进,沾着斑斑点点血迹的脸上,双臂猛的一甩,将尸体挑起砸进冲来的数名罗马士兵身上,缰绳一勒,战马嘶鸣间,人立而起,锦缎白色披风哗的展开,声音暴吼:“吾乃西凉马超”
重枪轰的砸下,盾牌破碎四溅,连带盾后的身影轰然击的倒地,抱着歪斜断裂的手臂凄厉惨叫,断骨刺出皮肤一截,随后,马蹄狠狠踏下来,踩陷了人的胸腔,继续跑动,朝着前方的挥舞重枪硬生生扫出一条路出来。
卡西尤佩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名塞留斯将领骤然杀过来,剑尖指着对方朝周围罗马士兵暴喝:“杀了那个塞留斯人,杀了他,不要让他靠近过来”随后,他想要拉开距离,然而处于吊桥上,前后都是士兵,根本无法离开。
下一刻,那人杀过来,闯入火光的范围,那是一张年轻、俊朗的脸,卡西尤佩斯反应极快的抬起手臂,横剑一挡,沉重的枪身轰的打下来,仅仅的一声,佩剑飞了出去,马超左手伸向腰间,披风抖开,一道冷从剑鞘里拔出,挥斩
噗!
颈脖间的血肉在剑锋划过下寸寸分开,卡西尤佩斯瞪大眼眶,昏暗的视线逐渐偏斜,然后翻滚,视野拔上了天空,摇晃的俯瞰燃起大火的整个营地,天空中不时还有带着火焰的箭矢划过,混乱的身影还在奔走或翻过木栏跳出去,被徘徊的在外的敌人骑兵用弓箭射杀,尸体延绵的铺开。
视线飞旋的回落,他看到另一边的营门,赛留斯人的骑兵犹如大海的浪潮呼啸杀过来,冲散了匆忙结阵的英勇的士兵们......
然后,什么也看不到了。
咚,头颅掉在了吊桥上,被无数的脚步踢动,不知飞去了哪儿。
第两百四十三章 火烧敌营(下)
火光将天空映红,无数的身影在升腾的黑烟下奔跑,金河对岸的营地火势正燃烧的剧烈,将这片天地拉入了火焰与杀戮的地狱当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大量的辅兵慌乱的攀爬上栏栅,想要跃下时,箭矢嗖的一下穿透胸膛,惨叫着坠落到壕沟,或挂在了栏栅上。
有的身影躲过一劫,跳入壕沟里,顺着坑道奔跑,然后爬上来,惊恐的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响,朝黑暗的原野亡命的狂奔,不久被小队的狼骑追上,射翻在地。
“骄傲善战的罗马人,竟会被打成这样……”斯蒂芬妮咬着嘴唇喃喃的说,目光望着火光燃烧下的大营,骄傲的雄鹰旗帜被火焰吞噬,掉落下来,眼角的余光不时看向大旗下名为绝影的战马背上,披着大氅的身影。
不远的山坡上,白狼旗立在那边,狼骑护卫营头领李恪提着狼牙棒骑马警戒四周,夜风抚动领甲上的毛绒,公孙止不断给麾下的传令兵发出各种命令,目光偶尔会冷漠的看去原野上追杀的一幕,最终目光都注视着罗马人的营寨东面。
“大秦人的军阵确实有可取之处,但也只能在西方打打。”传出一道命令后,空暇下来,他对身旁的赵云、典韦等将说起罗马,咧嘴笑道:“罗马重视步兵,骑兵大多靠蛮族骑兵拱卫两翼,有时也会作为奇兵切后敌人后阵,达到战术目的,若是他们对面的敌人,同样是西方的家伙,倒也厉害,可到了东方,纵横天山那边的北匈奴也能打的他们找不着北。”
赵云眯起眼睛看了一阵,点头:“方阵、大盾、投枪用来推进确实不错,可惜投枪距离太短,而顶着大盾的步卒行动太过僵硬缓慢,匈奴、鲜卑善骑射,灵活多变,真要打起来,只需要将大秦人的两支骑兵缠住,再派轻骑袭扰对方阵型,将阵线拉长、拖散,步卒只能疲于奔命,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出现溃势。”
众将目光望去营寨东面方向,游猎的合围已成。
拥挤、互相推搡的一道道身形涌出吊桥,有的被挤下壕沟,又爬上来,脑袋中箭仰倒回去。鲜卑、匈奴的轻骑层层叠叠来回奔驰交织,形成一堵移动的半圆将出口封锁,轰踏地面的步伐跨出,有人冲上前的一瞬,脖子、胸口甚至铁盔都钉入了箭矢,尸体扑倒下来,周围人声还在嘶喊,“不要停下,列龟甲阵,扎下队形掩护后面的同伴。”
弗瑞腾西斯嘶喊的声音中,数名百夫长带着上百人举着大盾,踩踏过身边不少中箭死去的同伴,来到原野上,一面面盾牌在他们手中翻起重重叠叠的将身体遮掩在里面,密不透风般的徐徐前进,偶尔有裂开一道缝隙,投枪从罗马士兵手中掷出,将一名奔跑的敌人扎下马来,随后,对方又是一拨箭雨还击,噼噼啪啪钉在一面面盾牌上,弹开,或扎在盾牌上,极少倒霉的罗马士兵被无意插进缝隙的箭矢钉死,从盾牌下扑出来。
更多的罗马士兵,数以千计的冲过吊桥跟在数列龟甲阵后面狂奔而出,呼喊、怒吼着冲上原野,扩散逐步稳下了阵势。
锁奴在远处皱着眉头看着左右前后,甚至上方都遮挡起了盾牌的怪阵,箭矢少有能穿透进去,他看了看山坡那边的狼旗,咬牙竖起手:“撞散那个怪阵。”
号角声吹响。
交织穿行的鲜卑骑兵,分出百骑,他们仰头喝过烈酒,发出‘呼嗬’吼叫声,拍打坐骑,挺起长矛朝罗马的龟甲阵冲过去,另一边,南匈奴的同样也派出骑兵做出撞击的试探。
奥卢斯在盾牌裂缝后面看了一眼,发出吼叫:“塞留斯人的骑兵来了,架枪”声音落下传开,各个阵列里,盾牌与盾牌裂开缝隙,一柄柄短柄重矛伸出,原本光洁的长型阵列陡然就像刺猬一般,长满了矛尖。
原本准备冲锋的鲜卑、匈奴骑兵吓得赶紧拉扯缰绳偏转了方向左右跑出弧度,饶了回去。
“去通报公孙大首领,我们无法咬下这块骨头。”同样遇到这个问题的去卑也是派出了快骑朝山坡那边过去。
罗马人做出变化的那一刻,山坡上的公孙止早已看在眼里,鲜卑、匈奴传令骑兵还未过来时,他在马背上偏了偏头:“锁奴、去卑看来还是存了私心呐,回去后,必然要让管宁和邴原去这两个地方多开汉化讲义才行。”
“.……做猎犬都做不好。”旋即,他抬起手:“该你们上了,让大秦的人和去卑他们见见我汉人骑兵是怎样打仗的。”
“是!”
赵云、华雄、典韦等人拱手,旋即各自回到麾下的骑兵阵列前,李恪单骑冲上前两步,挽弓朝天空射出一支响箭,整个山坡上躁动起来,铺开的骑兵方阵在一片肃杀中掀起喧嚣,马蹄轰轰轰踏出雷鸣般震动,朝那边厮杀的战场,直冲而下。
响箭射上天空。
去卑、锁奴在不同的方向抬头看了一眼,下达命令:“收缩阵型,向后靠拢。”
黑暗中大地仿佛在剧烈的摇动,盾牌后面,奥卢斯透过缝隙看了一眼,吊桥后方,弗瑞腾西斯停下了正要发下去的命令,转过头,望向黑暗,有东西蔓延的起伏奔腾,犹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塞留斯人还有什么……放马过来!”他想着,随后,视线紧缩,头皮发麻的兜转马头,挥剑撕心裂肺的大叫:“转向,挡住他们”
火光照耀的范围,一匹奔行的马头露了出来,随后……一匹……十匹……百匹……数千骑兵推进了昏黄火光的视野内,从天空看下去,密密麻麻,前端奔驰的白狼义从是新兵,并不是作为冲锋用的,奔行了一段,陡然左右分开绕行前突,露出当中黑压压的两百来骑。
铁链哗啦啦响起,抛飞在空中,左右的骑兵接住,扣在特制的马鞍上,形成两骑一链,精选出来的战马剧烈的翻腾马蹄,抖动着覆盖在上面的甲叶哗哗作响,马背上的铁甲骑士架起了铁枪,如同巨浪有碾碎一切的威势。
华雄独骑在前,按下了遮面的铁盔露出凶戾的双眼,从马侧取过虎口刀一横:“山”
“破!”百骑俱吼。
龟甲盾牌阵下面,奥卢斯瞪大眼睛看清,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重骑。罗马并不是没有这样的骑兵,但从未有像这般武装到了牙齿的军队,骑兵与骑兵的铁链和大型刀刃,难以想象如果凿进人堆里,是怎样的后果……这一刻,他有点想念母亲了。
“稳住”
他咬牙捏紧了手中的盾牌,就连手斧也丢在了脚下,双腿绷紧奋力的踩进泥里,身后的士兵紧紧的推挤着他,最前列的龟甲阵缩小了一圈,紧密的贴紧,短矛刺出。
原野上分裂出来的重骑兵冲势已成,铁蹄翻滚蔓延开来,弗瑞腾西斯咬紧牙关,死死盯着交战的锋线,几乎张大嘴低吼出声,吊桥上无数的目光望着这一幕。
“啊啊啊啊啊”
大盾后面,奥卢斯已经清晰的看见了敌人的战马,歇斯底里的呐喊,挣红了脸。
下一秒,铁骑如潮水冲来,形成撞击
火光之中,怒涛触礁的巨响轰然在天地间炸开,短矛抵在铁甲上擦出火花,然后的折断,高速冲刺的巨大重量撞击在一面面盾牌上,然后碎裂崩飞,像是山岳崩塌,战马绊倒连带骑士飞跃空中,朝下方惊恐的身影砸下去,有人的身体直接在铁甲下化作肉糜,血水从缝隙中缓缓淌出。
前排十来匹重骑硬生生的撞进龟甲阵列,人的身影、盾牌的碎片崩飞在天空,战马倒下翻腾着蹄子在垮塌的阵列中挣扎,更多罗马士兵在撞击的瞬间,被排山倒海般的巨力直接从盾牌后面拍飞出去,与后方的同伴挤压翻滚在一起。
重骑带来的巨大压迫感,让人颤栗,整个战场的天枰已经倾斜下来,纵然还有三个龟甲阵在后方,然而面对这样摧毁一切的力量,所有躲在盾牌后的罗马士兵,已经感觉不到希望了。
狼嗥吹响在夜里。
白狼义从绕行冲上来,开始追着零散的罗马步兵开始了屠杀,赵云直接挑飞了几名士兵,一名身形摇晃的百夫长举着兵器冲过来,他目光只是盯着吊桥后方的那道身影,抬手将冲来的身形一枪戳死。
双脚一夹马腹,动了起来,如同狩猎的狼锁定了猎物,提枪发起了冲势,有涌过来的两名罗马士兵,想要阻拦,抬手就是唰唰两枪过去,将举着短剑的罗马士兵额头瞬间戳的爆开,仰躺倒地。
拔枪的一瞬,看见华雄,冷声开口:“他是我的!”不等对方答话,马蹄疾驰,轰然杀入人堆,冲上吊桥,拥挤的人潮推搡的挥舞兵器、盾牌过来,俱都被挥舞的枪头像破布人偶般打飞出去,纷纷向左右的壕沟坠落掉下,未死的还在挣扎爬起。
“啊!”
弗瑞腾西斯作为军团的指挥官,不仅是作战经验丰富,个人勇武也是有的,此时也无路可退,他举起佩剑朝那名塞留斯将领冲了上去,发起了咆哮,挥斩。
金铁相交,剑锋可在枪柄上,赵云面无表情的冷哼,手中微抖,二次发力,将剑锋震的退开的一瞬。
枪身在空气发出凤鸣。
结结实实拦腰打在弗瑞腾西斯腰身上,他又是“啊!”的一声,整个人从马背上被打的横飞,撞在营门上,震的木柱簌簌的掉下灰尘,身形坠落时,冷芒轰的一下刺进他肩膀,双脚离地悬着,被钉在了上面,痛苦的惨叫。
“结束了……大秦人。”赵云偏头,眼底寒冰般的冷漠。
从天空俯瞰而下,人的尸体在地面上的骑兵追杀下几乎堆积起来,残缺的盾牌、散落的兵器铺满了视野,粘稠的血液四溢,有人还想爬起来反抗劈砍,随后被路过的几名新兵义从合力用长枪戳死,奥卢斯从一匹战马下挣扎的爬出,他右手断了,无力悬垂,脸上全是血,模糊了视线,摇摇晃晃的走着,看着许许多多原本该一起回去故乡的身影在东方这片土地上倒下了。
“我们输了……”
他陡然跪下来,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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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盛夏。
长安的夜晚阴云堆积,像是有雨要下来了,电光在漆黑的天空偶尔闪烁,隐隐有雷声从远方传来。
任红昌披着薄薄的纱衣,裸着脚站在楼宇上,望着苍穹片刻,对手身后的女侍卫吩咐:“卫觊不是说要有动静吗?这么长时间,为何没有消息过来。”
“他刚来,就门外。”
“为何不通知我?”任红昌那张极美的脸上,细眉微皱,吓得身后的女侍卫往后缩了一下。
女子随即又浮起笑容,将薄纱褪去,转入屏风:“去叫他在侧室等我。”
“是!”
侍卫低头退下去。儒雅的青年听到那名女侍卫的话,皱了皱眉,拂袖离开:“我来是与她商议携陛下东迁的事,岂能如此无礼。”
愤慨的身影走出两步,又停下来。
卫觊一拳砸在护栏上,陡然折转还是走进了旁边的侧间。
第两百四十四章 我心眼小
“尚书郎此时来见妾身,难道不知道天色已晚了吗?”
雷声在天际滚动,窗外青白的电光闪烁照亮黑色的天空,阴云压抑翻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女子靡靡的声音自屏风后传出,随后,摇曳着腰肢转出来,薄纱褪去,换了一身黑色的衣裙,裙间微皱间刺绣的红花艳丽,玉润殷红的双唇轻启说着话,迈着双腿走到几案后,拂了拂宽袖,大方坐下来,“还是说,到奴家这里来,垂涎美色......嗯?!”
‘嗯’字自鼻腔娇嗔的似有似无的哼出,眸子带着娇媚滑过眼角斜斜看了对方一眼,眨了眨,嘴角含笑,手中点燃香炉的熏香,放到一旁:“尚书郎大胆的说出来,万一妾身突然从了呢?”
突出的喉结下咽。卫觊偏转头,移开视线,拱起手:“御长,切莫乱说笑,我过来乃是为陛下东迁之事,你为内宫御长女官,关系密切,宫中大小人物、物品、玺印都需你来看顾,由不得马虎大意。”
“妾身份内之事,这点就用不着尚书郎操心。”
卷曲久了,任红昌伸了伸长腿,脚裸露出长裙的范围,玉指微翘,暴露在空气里,窈窕的身段斜靠,有侍女过来倒上茶水,她轻轻吹去热气:“妾身忽然发现,茶叶不放其他东西,只需在锅里炒炒,拿出晒一晒,晾干后,泡出的味道,虽然有些苦涩,却也甘甜解渴。”
“请明言。”卫觊看了看瓷碗中昏黄泛起清香的茶水,并未动。
女子直起身,将茶水放下,媚眸幽幽的望着对面,朱唇微微张合:“红昌只是女子,陛下动迁这样的天下大事,对妾身而言,没有多大关系,我只在乎一件事.......除去这件事,就算换皇帝,都无所谓。”
“满口胡言乱语”
嘭!手掌拍在几案上,震的茶水溅出来,卫觊嚯的起身,捏紧拳头,瞪着慵懒的身影:“我等岂能学那董......”
手掌抓握了一下,放下来,他看了一眼女人,语气缓了缓:“你说的是公孙止?”
“......不然还能有谁?”任红昌收拢脚,起身摇曳纤细的腰身,走近对方,指尖轻抚在自己胸膛交领滑下去,语气拖的很长,“他啊......用刀深深的刻在妾身心坎上了,忘也忘不了......”
玉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拖动长裙绕着不自然的卫觊走出两步,手指陡然一下捏住对方臂膀,贴近过去,轻柔道:“......难道你已经忘记了?”
“仲道的仇,我正在做。”卫觊闻着女子身上的香气,吞咽口水,扯过手臂上的布帛挣脱对方,拉开一段距离,他出生、长大在世家,定力自然是够的,“给公孙止幽州刺史之位,我也是与朝中几位重臣商议过的,虽然我没明说其中缘由,不过还是册封下去了,不用我们动手,袁绍也会杀了他。”
任红昌斜眼过去,慢条斯理的走回席位,蹲下取出香炉里的熏香,吹了吹,看着火星:“还不够的,如今公孙止占据北方,兵强马壮,已经不是当初的马贼首领了,而袁绍这几年怕也是不会动刀兵的,你想借刀杀人的心思还是歇了吧。”
“那你想怎么做?”
“我?”她望着火星轻笑,“我等不及了......凭什么,那个恶人安然无恙,过的那般好,娶妻生子,还有那么多的人给他卖命.....呜啊......”
烧的通亮的熏香触了下去,按在手腕上,女子弯弯柳眉紧皱,咬着红唇呻.吟出声,那边卫觊看的心惊肉跳,皱起眉时,任红昌舔着双唇牵出水丝,双眸微阖,露出的却是冷色“......啊....袁绍不愿迎陛下,不如去曹操那边.....我要找机会,招公孙止入宫......我要让他像条狗一样匍匐在脚边......我要他......要折磨到他死......”
“曹操.....”卫觊沉吟思考,对于女子摆出的姿态神色,他大多不在意的,这样一个疯女人,送到床上说不定哪天就发疯把他给杀了。想了一阵,点头:“车骑将军皇甫嵩、太尉朱等朝中密议,买通张济让他说服郭、李二人放陛下东归,为了以防这二贼中途反悔,先招一路勤王兵马,最近的杨奉、李乐、韩暹,第二路正好就是你说的曹孟德,途中还有河内郡的王匡、张杨,这样方才可保万一。”
烛火摇曳,女子安静的听着。
“至于那个公孙止.....到时陛下东归回京,你我二人合力招他入宫,若不遵旨,就是有谋反之嫌。”卫觊吐了一口气,看着对方,拳头敲在几案上,语气颇为得意:“如此,就算让他给你**趾都行!”
雷声在窗外炸开,雨声哗哗从天空落下来,任红昌走到窗前伸手接过冰凉的水滴落在掌心,笑着望向漆黑下的雨帘。似乎想到了对方所说的那一幕,眨了眨眼睛,两颊爬上病态的红晕,手指发白的捏紧窗框。
“我等着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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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广漠悠远,火势逐渐小了下去,肉烤熟的香味和血腥气在弥漫。
一阵夜的厮杀声,已经消弭,偶尔深邃的夜色远方,会传来几声凄惨的叫声,不久又沉寂下去,斑斑点点的火把光中,骑马的身影在光里行走,用长矛戳地上的尸首,尚未死去的身体被戳痛,大声的叫出来时,被冲来的身影一刀削了脑袋,身体被拖走丢进壕沟,脑袋带走插在一根根尖锐的木桩上。
视野在昏暗的光线下延伸,插有脑袋的木桩已围绕焦黑的营地两圈了。
原野上响起了狼嗥。
血腥气四散在空气里,黑暗中落单被杀死的尸体被拖走,啃食骨头、血肉的声响不时能听到,还有更多双贪婪的眼睛在边缘地带注视着那一具具大餐。典韦看了一眼黑暗中的眼睛,骂了一句,浑身还滴着血,提双戟走过战场。
密密麻麻的尸体正从他身边拖走扔下壕沟,层叠的堆积在里面,壕沟上方,剥下的大量罗马盔甲、兵器叮叮叮的摞成小山。锁奴伸手抚过带有血迹的纹路,深吸了一口气:“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
去卑在旁沉默了一下,开口:“没我们的份,之前该真出点力。”
“......是有点可惜,不知道大首领看出来没有。”
篝火在附近燃烧,俩人看顾着各自的部下清理尸体和甲胄,你一言我一语的细细碎碎交谈着。满身是血的巨汉越过了遍地是尸体的战场,走向山坡那边,一串串投降的俘虏蹲在下方他走来的方向,典韦看着一个人不顺眼,抬手就是一戟劈死。
“娘的,唯一有用的脑袋还被子龙给抢了。”
他嘟囔的说着,山坡那头,披着大氅的身影望着被吊在一棵树上的罗马人,被吊着的身影在说些什么,斯蒂芬妮在旁边翻译成了汉话。
“塞留斯人,罗马的勇士已经投降,请不要再杀了,他们都是优秀的士兵,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将来你或许用的上他们。”
“......而我,已成为你的俘虏,也可以为你打仗,替你约束他们。这是对我生命的一种交换。”
阎柔、赵云等人听到翻译出的话语,嘴角泛起冷笑。哔哔啵啵的火把燃烧中,身材高大的公孙止偏头沉默了一阵,转身大步离开:“告诉这个人,我心眼很小,容不下他。”
第两百四十五章 人心思远
斯蒂芬妮将话语说给对方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弗瑞腾西斯挣扎的大叫:“我是罗马帝国的军团指挥官,你不能擅自杀我”
翻译声中,公孙止停下脚步,侧过脸来,“那又如何?就算是罗马皇帝在我手上,也照杀不误。把他杀了,脑袋割下来,送回上谷郡,放到我那收藏室里。”
李恪掏出匕首,一改往昔憨厚的模样,走上前一把将对方脖子捏住,匕首一点点的在嘶哑叫喊的身影的颈脖贴紧,锋利的口子摩擦着皮肉切入,血水顺着刀锋缝隙涌出来,弗瑞腾西斯大声喊痛,脸上肌肉扭曲成一团,疯狂的踢腾双腿,此刻他还并未立即死去,睁大着眼睛听着颈脖间传来咔擦咔擦,匕首来回切割骨头的声响,浑身都在抽搐。
“大秦人的骨头还真有点硬啊......”赵云裂开嘴露出牙齿笑起来,伸手握住白驹的剑柄。
李恪双手全是血,使劲的扳着有紫变惨白的人头,叫道:“断了.....断了,别催我。”
“啊”
弗瑞腾西斯陡然发出一声大叫,血水带着气泡从断掉的喉咙中喷涌,人头噗的一下提在了李恪手中。
鲜血不断滴落地面。
公孙止回头看了一眼,挥手拿下去腌制。附近的斯蒂芬妮和杰拉德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们不是没有砍下过敌人的头颅,但像这般残忍的切割,有些感到不适,她望着走去前方的背影,有种不好的预感。
东方渐渐有些发亮了,黑暗渐渐变成了铅青色,火把延绵照着公孙止走到一名断了手臂的罗马军团长面前,招手,有人牵过一匹马,以及一些干粮。
“你若是侥幸回到故乡罗马,请告诉你们的皇帝,将来有一天,我会在他的皇宫里与他探讨今天的事。”
天空有雷声过来,哗哗的大雨伴随着天上的光一起落下来,他伸出双臂,朝着下方密密麻麻铺开的骑兵,“诸位弟兄,你们看,老天在帮我们打扫战场了......”话语一顿,陡然拔高,声如雷霆滚过这片天地。
“将来有一天,你们想不想随我一起去看看,西面那个叫大秦的地方,然后......我们也大开杀戒”
大雨如注,在广袤的天空中铺展开来,一列列的骑兵仰起头颅肃穆而兴奋,对于异域扬威、厮杀有着难以想象的渴望,就连清理尸体的匈奴、鲜卑骑兵仿佛也受到那话语的感染,站定下来,望着白色狼旗那边的高大身影。
高阔的原野上陡然间发出一阵吼声,天上,雷霆轰的打下来,与吼声交织成一股,搅动了天云。
.......
七月中旬,兖州许县。
郊外军营,曹操自艰难赶走吕布后,不断的加强对虎豹骑和青州兵的训练,前段时间听到北方公孙止与一支来自极西的大秦军队打起来,正打算让曹纯带一支骑兵过去帮忙。
“公孙止在打仗上是有天赋....但他麾下兵马派系太多,也不知能否与大秦人打,往日他也欺负欺负匈奴、鲜卑这样的敌人,和袁本初对垒几次,都是凭些伎俩小胜,大便宜也未占过,他若失败,对士气有很大打击,指不定会分崩离析。”
巨大的校场上,成千上万的士卒赤膊训练,齐齐呼喊出声,不远的边缘,曹操看着素帛上的内容,边走边与周围将领、谋士谈着这事,他点着信上内容:“他若失去北方根基,与我联合夹击袁本初的计划便是不攻自破了,此子与公孙伯圭十足十的相似,血勇倒是血勇,有些不计后果。”
身后,众人颇为赞同主公的话,此时,前方走动的曹操仍旧有着沉稳和清醒的头脑,说归说,对于自己往后的计划,仍然是要保持速度前进的,沉默的走着,大抵是在思考何时出兵去北方。
只不过还有一个事情也在计划之内。
走了片刻,曹操忽然招来身后随行的曹纯:“上月公孙止来信说了子在辽东血战的事,我心中担忧他,夫人也多次在耳边叨扰,干脆接回来吧。”
皮肤黝黑,身形壮硕的曹纯微微蹙眉,拱手:“大兄,子在那边虽然危险,但倒也没有性命之忧,何况公孙首领还是颇为看重他,此时召回,会不会有些不好。”
“我也知,可毕竟骨肉相连,听他辽东血战的事.....”曹操先是瞪他一眼,叹口气:“.....心中怎能不担忧,子简直是不要命了。”
后方,夏侯推搡着曹纯往前走几步,大大咧咧的挥手:“大兄叫你去就去,磨磨蹭蹭的做甚,子难道就只能在公孙狼子那里锻炼拼命?家里也不一样,真有事,我们这些叔叔伯伯的还能顾他周全。”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还是说说出兵救援的事吧。”
曹操笑着摆了摆手,随后众人绕着校场商议事,说到一半时,有传令的快骑带来新的消息公孙止大胜。
消息传入众人之间,除了夏侯发出不屑的一声冷哼,其余人大抵陷入诡异的沉默,曹操哈哈大笑起来,舞着那张情报,笑道:“这下我放心了,咱们干脆说下迎陛下东归的事......”
天光转去千里,西面长安东归的事情艰难的达成一致,缓缓出城往东而行的庞大仪仗队伍里,北地而来的消息传入,女子骑在马背上低头看着手中的素帛,咬着双唇。
各地诸侯在内战,她也在算计着那人,然而对方杀败了一支境外的军队。
“哈哈哈......公孙止......公孙止......”她笑的有些癫狂,忽然觉得自己的算计,在别人面前显得多么幼稚。
不自觉有泪流下来。
七月下旬,消息开始铺开扩散,虽然大秦人的军队不多,但那支向来被人看不起的马贼劈出了那一刀,狠狠的涨了汉人威风的同时,也羞红了不少人的脸。幽州东北方向,一名县令弃了官职,扬长而去,后面官吏追逐在后:“田县令......田县令,你去何处?!”
“上谷郡!”那人朝待过一阵的城池拱手拜了拜,朝向往的地方过去。
邺城城墙上,袁绍负着手望着西北的方向,对于那个与他有杀父之仇的人,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复杂的情绪。
只有徐州,有人听到消息,无力的坐在屋檐下,望着雨帘的天空,念叨一个人:“稚叔......”
盛夏,迎来暴雨的季节。
第两百四十六章 收尾
回到战事的时间段
暴雨滂沱,哗哗的落着,积水搅合了稀泥在填上的壕沟渗透进去,人的脚印在上面走过将土壤踩的更加紧实,属于罗马营地的栏栅也被拆除后,立起了一道道插满头颅的标识,延绵出数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那夜关门放火,堵着营门厮杀的策略奏效后,打到尾声,总体有大约三千多人的罗马辅兵和蛮骑投降,这也是面临一个杀还是留下来用的问题。
密集的雨点落在纸伞上,噼噼啪啪急骤的乱响,公孙止走在湿滑的地上,靴子沾满了泥泞,随行的李恪撑着伞跟在后面,周围身着甲胄的近卫狼骑持弯刀负弓跟在左右,头发湿漉的贴着同样满是水渍的脸,不过此刻,他们的目光大多都集中在被绳索捆绑的一堆俘虏上。
公孙止走过跪在雨水中一排排的身影,开口:“听说大秦人的辅兵挺好用的。”
“他们当中大多出生平民,或奴隶,行军时运送辎重、修路搭桥、安营扎寨,战争当中也能协从精锐作战。”金发的女子目光不时扫过这群俘虏,嘴唇微抖,语速极快的在说,严肃的脸上多少有些担忧,看向公孙止,犹豫了一下,酝酿的话还是说了出来:“……公孙,他们已是你的俘虏,又远离故乡,不用担心逃跑,可以用来做些苦力。”
伞下行走的身影,回头看了看身后众将:“你们认为呢?”
“一些外族人留下来做什么,咱们大汉有的是人可以用。”典韦揉捏手掌,关节发出咔咔的脆响,“要我看,干脆一起都杀了。”
右侧,赵云站立雨下,有些冷淡的看着这堆三千多人数量的俘虏,声音简单:“……入过汉地,手上都沾了我汉人血。”他目光平和的望向前方背影,“首领……不如都活埋了,省的还要让弟兄们伸刀。”
“.……我看,还是可以留下。”
“万一这三千人回了上谷郡,找到机会作乱怎么办?”
“说什么呢,刚刚首领还说了心眼小,容不下……还是都杀了吧。”
细细碎碎的话语讨论中,公孙止挥手让他们停下声音,视野顺着被捆成一串的罗马俘虏过去,笑了一下:“我心眼虽小,容下他们还绰绰有余,一群没什么战力的奴隶,他们要是有胆量作乱,到时候再杀也不迟。”
斯蒂芬妮听到这里,松下一口气。
话语间正说着,远处,雨帘下两道骑马的身影朝这边过来,见到俘虏堆前的公孙止,其中一个年轻的,脸上还颇有些兴奋,随后跳下马背,踏着雨水跑来。
“这是马腾的儿子,马超?”公孙止皱起了眉头。
不过随后,他也释然,眼下的时间段里,马超似乎也只是十六七岁的青年人,放到他以前的时空,还只是上高中的孩子,性子上还没有达到那个杀的曹操割须弃袍的凶狠程度。
周围之中,有人见过对方的,便是点了点头,回应:“是马孟起。”
“公孙刺史!”
积水在那小将脚下哗哗的溅起来,一身银铠随着大步走动轻微碰撞着,伸出双臂,来到近前拱手:“西凉马超,见过刺史!”
见过礼后,性子洒脱不羁的青年将领,随后大大咧咧的说道:“超早在三甫之地就听过刺史在草原上的威名,听到我父说起刺史派人过来一起联合剿塞外之敌,超恳请了父亲多时,才得以能过来。”
话语中,马超脸上不时扬起兴奋的神色,这到底是让公孙止感到一些诧异,对方的表现甚至有些像后世的追星族见到自己的偶像一样,不过倒也不至于狂热,只是说辞上多有兴奋的感觉。
“超在家中时,原本也有怀疑刺史麾下骑兵,今日一战,心里才知晓竟有如此威力,往后家中还有谁质疑,我一个巴掌扇死他。”
马超在雨中挥舞手臂,一口气说了数句,对于证实了公孙止的传闻后,并不吝啬自己的赞扬和激动。公孙止拍拍对方手臂:“你麾下将士也很厉害,独自将大秦人的南面封锁,不让一人逃脱,你马家不愧是马征西的后人。”
“自然厉害!”马超到底还有少年人的心性,听到称赞,便是笑起来,又和公孙止说谈了几句后,就要告辞了:“战事既然打完,超也该回去给父亲复命,往后刺史若是有空,大可来西凉教教超如何运用骑兵。”
“好,待北面安稳后,我也想到西凉看一看。”
“那超就在西凉恭候刺史到来,到时陪同刺史看看西北景色。”说着,他后退两步,雨中拱起手:“超,告辞”
话语落下,转身翻上马背,扬鞭冲同来的庞德喊道:“走,我们回家了!”后者,也朝对面一行人,拱了拱手,兜转过马头,随马超一起回到自家队伍中,军阵转向时,马超转过头,望向对面模糊的身影,轻声对身旁的将领说道:“将来,也要练出一支纵横西北的骑兵,令明,我一定不会输给他。”
“末将拭目以待!”庞德对这位少将军也抱有信心,五千人的队伍开始从视野中撤走,他看了一眼,打马去了前方。
“一定不会输……”
马超抹过脸上的水渍,轻声的又重复了一句。
雨还在下,公孙止目送那支西凉军队消失在蒙蒙的雨帘里,转过头来扫过一众俘虏,声音平静:“我们也该走了。”勾勾手,去卑过来,他吩咐:“把大秦人的重步清出来,挖个坑埋了。”
周围众将聚集,公孙止偏过头,看着他们,原本严肃的神色露出笑容:“战事结束了,我们也打赢了,弟兄们该是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而我要去匈奴、鲜卑一趟,看看管宁和邴原,你们就先回上谷郡,该吃肉的使劲吃,想喝好酒的,去我府上找蹇管事要,要是还有不知什么人的想要捣乱、破坏北地,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该怎么做?”
听着他的话,众人齐齐拱手,大声应和一声。
七月初,一万多骑分三个方向踏上了返程的行程,而这里的消息也在随着时间推移朝南方、东方、甚至西面扩散传播,等到传去中原腹地已是七月下旬了。就在各路诸侯惊讶的同时,在西面长安出来的队伍中,天下将倾的事情正在发生。
然而,公孙止已抵达南匈奴,去卑的地盘上,往后的一些事情也在此行中奠定下了基础。
第两百四十七章 宁馨的夏,涌动暗潮(求点订阅)
雁门郡,灿烂的天光映着部落中一大一小两道影子拖在草地上,一问一答,男人的声音清雅淡然,隐有笑意,孩童的话语咬字颇为别扭,磕巴的回答对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汉话有点清晰了,是谁教你的?”
“族.....族中的.....先.....生。”
“那你可识汉字吗?”
小孩摇摇头。
男子又问:“那先生可教你们德行?”
“什么是德行?”
“呵.....哈哈.....很多人活了一辈子也不知道德行是什么。”那人蹲下来,望着两颊红扑扑的孩童,“我可能也不知道。”
“那.....先生.....到族里来.....教我们什么.....认.....汉字吗?”
“不对,先生来你们族里,是要教大家.....怎么做一个汉人。”
那孩童偏偏头,明亮的眼里闪着疑惑,磕磕巴巴的说:“.....可.....我.....是匈奴人.....汉人.....是什么......”
“什么是汉人啊.....”
一身青衣长袍的男子笑着揉了揉孩童,将随身的木榻放到草地上,膝盖跪在榻上,臀部坐在脚跟上,保持规矩,挺直腰身,目光威严,“......这就是汉人,做任何事都要讲规矩。”
......
远方,绝影悠闲的甩着马尾,啃食茂盛的嫩草尖,几匹不同或相同颜色的战马也在周围嚼青草,几道身影站在草坡上望着那处南匈奴部落里,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正是从云中郡沿途过来的公孙止一行人。
“大首领,需要我去将管先生叫过来吗?”去卑小心的看向几人中年龄最小,地位却是最高的那个人。
公孙止起身拍了拍屁股上带起来的青草,摆了摆手,“我过来就是看看,人不一定要见的,对于我让匈奴人学习汉话、汉字,你有意见吗?”
原本准备让人过去叫族中的那个人过来,听到对方的话语,去卑只得回转过来,躬身笑道:“去卑祖上便是汉人,如今南匈奴又归附朝廷,若能学习汉文,自然是愿意的。”
“那你为何与锁奴出工不出力?”
“.....这.....”去卑低下头,不敢乱动。
明媚的光线洒在草原,人在光里走,之后传来沙沙脚步声,手掌陡然伸过来,公孙止搂着去卑,手指在对方肩上拍了拍,目光却是望着远方的部落。
“你看,大家都是一头黑色头发,黄色的皮肤,外貌上也没有太大的差异,既然归附了,不如就归附的彻底一点,你说对不对?你祖上是汉人,可你终究是出生、长在匈奴,这里才是你的家,那么.....”语气拖长,又停了停,“......你想你的家人过的好一点,还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去卑的身形在对方拍动中摇晃了几下,沉默了片刻,拳头压在胸口,低头:“去卑明白大首领的意思。”
“明白就好。”搂着的手松开,公孙止推搡一下去卑的后背,挥手:“走吧,出征月余,不用陪我,回去家里好好陪家人,我带着部下四处走走就行。”
“是。”
去卑正要离去,背后,公孙止的声音响在灿烂天光下,草原的风里,“既然随了我,就好好做事,军队就是要听从命令,没有下次了,你要记住。”
走动的脚步停了停,咬牙又继续迈开步伐走下了草坡。公孙止侧过脸来,看了一眼离去的背影,负着双手在周围数十名近卫狼骑拱卫下朝原野上过去。
“文优觉得,这步棋走的到底是对还是错?”缓慢的步伐中,公孙止看了看余光里,一直随行的中年文士,月余的长途行军,让对方有点不适应,脸色有些发白。
李儒双手拢在袖子里,眼帘低垂,一步一步缓慢行走,“棋子下去棋盘,可就收不回来了,不过也正如主公之前所想,十几年后,辽西鲜卑、南匈奴的这一批孩子,将来只会满口的汉话,除了生活在草原上,坐着帐篷,其实和咱们汉人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说.....儒家的儒有时候真的很好啊。”
身侧的文士皱起眉头询问似的看向旁边的主公,“还请主公明示,长途奔波,儒有些难以想通透。”
“儒,柔也。却也是一把看不见的血刀子。”脚步停下压在一株草上,等李儒的脚步跟上来,公孙止望着远方阴馆方向的视线偏转侧方:“这把刀子用的好,可是能把人捅的血淋淋,把一个国家捅的千疮百孔,也能教导一个人、一个国家变的规规矩矩,人们忠君爱国,守正恶邪。”
“那么.....如果将它作为武器,把敌人变成一个个君子呢?”他拍拍李儒肩膀,声音不高,语气平常:“儒以国为尊,则好,可千万别变成,国以儒为尊。”
脚步继续迈开,朝前走去。
李儒立在原地,一名名狼骑从他身旁越过,脑子里还在细思十个字里面更深处的含义,前方,公孙止转过身朝他笑着,说道:“跟上脚步,文优。”
天上白云在走,鸟儿啼鸣来去。
久立的身影似乎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快步跟上了前方的脚步。
明媚的阳光照下来。
不久之后,他们去了雁门郡阴馆城见了徐荣,巡视了句注山的关隘修建进度,而后径直朝北去了辽西鲜卑的王庭,对于锁奴,公孙止还是需要经常敲打的,今年开春以来,大量收拢的寒门读书人被派遣这些地方,施行汉学,不管如何,他都要亲自过去看看成果。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南方,之前安排的刺客韩龙终于在那支东归的队伍里,找到了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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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三年,七月二十,华阴。
风从附近的群山吹过,林野哗啦啦的沿着林立的旌旗在走,临时搭建在一处树林边上的凉棚静静矗立,人影进进出出,与里面端坐的十一岁少年行礼,随后退去外面,将就地上的落叶坐下来,擦拭汗水。
任红昌在附近下了马,有人靠过来:“御长,队伍中吃的快要断绝了,百官随行的人太多,家眷也多,一路走下来,靡费了许多粮食。”
“去向那些护送的将军们各要一些,应急吧,等会儿我去给陛下呈报此事。”她看了看四周,颇为狼狈的队伍,声音压的很低,大抵是不能让他们知晓。
“那些人接了陛下的封赏,总该有回报的,去吧,先派人去问问。”任红昌打发走了侍卫,视野里搜寻一道身影,对方是河东世家,路过河东时,总该可以接济一点,四下看了看,没见到人,只得先去凉棚那里。
身形离开的片刻,一对视线在原地休息的队伍里看向凉棚和女子的背影上,韩龙一身宫廷装扮,躲藏了许多的时日,一直没有机会动手,如今天子出宫,东去洛阳,那么就变的简单起来了。
他眯起眼,晒起了太阳,“......先杀皇帝好呢,还是先把那女人给除掉。”
轻声的呢喃,袍袖里,转动着一把匕首。
第两百四十八章 光里的刺,丧人心魄(求订阅啊)
初平三年,上谷郡,七月最后的一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天气依旧燥热。
从匈奴、鲜卑回来后,公孙止原本准备上表朝廷为麾下一众将领封赏,在酸儒口中得知皇帝东归准备迁去洛阳,目前尚在途中,对于他而言,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将是特殊的一个时期曹操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当然,如果韩龙的行刺成功,那就不会再有那样的情况出现……至于他要不要去凑这个热闹,显然不会,四更天时,公孙止就无法安稳的继续睡下去,起床后,在丫鬟服侍下穿衣、洗漱,随后在院中挥舞兵器打熬一下身体,方才去吃早饭,与赶来的李儒、东方胜关在书房,讨论起针对北方边境五郡的官员任命、军队调动、雁门居庸的布防……等等一系列的事,将未来的局势在这几个月里要在他手里确定下来。
之后,三人出门,乘马车驶过凌晨安静的街道,出了城门,转去官府开设的工坊,方才停下,公孙止下了车,其余人拱卫过来,随他跨过独立院落的大门,一股热浪迎面扑来时,视野在前方展开,一排排炉火烧的旺盛,里面的温度更加的热,隐约能看到空气都在扭曲,四周赤着上身的人影来去,或在砧上挥舞手臂击打着通红还未成形的刀胚,耳中全是叮叮叮叮当当的响声。
“当年随我一起的那个陈木匠,听说也在这处工坊里?”
公孙止望着熏黑的火炉,一名铁匠夹着烧红的长条从里面取出,粗壮的手臂挥砸溅起火星的同时,他说了一句,继续与酸儒往里走。
这里呛人的味道让东方胜连续咳嗽了数声,擦拭嘴角,他指向前面:“陈木匠被区区安排在这里做了工令,首领要做的木马镫就在他手中完成的。”
陈木匠名叫田旺,是在白狼原是最早救下的那批人里的,随着公孙止从草原到冀州,又则转来到上谷郡安家,第一个狼喉就是在这人手中雕琢出来的,严格来讲,他算是公孙止麾下的老人。
随着脚步前进,远远的一个四十余岁的男人露出精壮的上身过来,周围狼骑没有上前阻拦,反而有人朝对方打了一声招呼,那人满脸胡子,摇了下手中捏着的马镫,算是打过了招呼,便是过来给公孙止见礼。
这边,公孙止正从成品的兵器架上取下一把还未开锋的环首刀,在石柱上砸了砸,摇头:“够硬,但不够韧性,战场上打几下,非崩断不可,这批兵器最好再检查,不过关的拿回去重铸,兵器、甲胄不好,你们就是害将士们的命。”
陈田旺小心的接过刀,交给旁边的铁匠,在对方屁股上踹了一脚:“上次就让你们这帮懒货多清查一遍,看看,让首领给找出来,丢我的脸啊!把架上的兵器都拿走,好好清查一次。”
“好了,别装模作样。”对于曾经的那一批老人,公孙止大抵是宽容的,招手让他跟上来,边走边说:“现在过的怎么样?”
“好!好!”陈田旺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满脸都是笑容:“.……多亏了首领,当初那批老人,都过的很好,我今年纳了一门,生了个儿子,原本想请首领来吃满月酒的,可惜云中那边又出事……”
公孙止笑着拍拍他,也不嫌对方身上的汗渍,笑道:“吃不吃的无所谓,心意到了就行,你们能过的好,所以要珍惜啊,你现在是工令负责兵器甲胄,可不能出错,要是让将士拿着劣质的兵器上了战场,我可是要杀你头的。”
慢上两步的木匠连连点头,笑的谄媚,将手中的那马镫递上去时,到了后院停下来,陈田旺躬着身子去那边架子上拿过同样的马镫,“首领,这是你吩咐下来的,全部都是老陈亲手做的,到时只需要召集工匠照着样品连夜赶制,数个月至少能让首领麾下一半的骑兵都装上。”
“这道不用急,你们有几年的时间来做。”公孙止把玩手中的木质马镫,并非他不想用铁镫,而是北方确实贫瘠,铁矿稀少,纵然东方胜派过几次人手入山搜寻过矿脉,但都没有好的消息,所以在能用木料代替的基本不会用铁。
陈田旺随后又取过其他几样东西展示给公孙止看,一件皮甲在案桌上铺开,像是摸什么宝贝似得,摩挲在那件看上去厚实的甲胄上,笑眯眯的转过身来。
“首领,这可是老陈的婆娘无意想到的,你看里面。”
公孙止看他笑容得意,走上前看了一眼,对方将上面领口翻开,露出一截毛绒,陈田旺搓着手:“首领怎么样?咱们北地冬天冷的能冻死人,我婆娘又是一个怕冷的人,传的再多都无用,后来突然想把羊毛缝进衣裙里……嘿嘿……老陈也是一拍脑袋就想到,要是咱们将士冰冷冷的甲胄、鞋子、裤子里都弄上一层暖和的羊毛,那冬天说不定都能打仗了。”
“这到是好想法。”东方胜点了点头。
放下皮甲,陈田旺拍拍胸口,像是献宝一样,举了许多想法,喋喋不休的在说的时候,天边已显出微微的鱼肚白,清晨的鸟儿飞过这片微亮的天空。
“.……首领要的马蹄铁现在已经堆积许多了…….”
“改哪天啊,老陈干脆也给战马做过冬的衣服……就算大雪远行,说不得也是可以的。”
……
说话声中,公孙止抬起头来,天上白云絮,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
“快点!加快速度”
马蹄轰踏大地,夏侯带着麾下一千骑兵,奔行在去往洛阳的官道上,清晨时,他接到大兄曹操最终斟酌过后的决定,点起兵马作为先锋在前方开道。
此时,天色已是大亮,离洛阳还尚有一百多里,至于陛下的御辇走到哪里,还尚未可知,他在马背不停的催促兵马加快速度,不久之后,前方道路有先派去的斥候回来,将消息递给他,夏侯脸色陡然大变。
郭汜、李反悔,再次追袭皇帝刘协。随后,铁骑再次狂奔。
下午,阳光偏斜,喊杀声在华阴过去后渐小远去。
车辕在官道上起伏。
哐哐
官道上,车辕疯狂的转动,在凹凸的坑陷、石子上碾压过去,磕磕碰碰,马车车厢也在摇晃,木质的镶嵌位置在剧烈的抖动下发出吱嘎吱嘎的乱叫,名叫董承的男子驾着车不断朝后方张望,握着鞭子使劲抽打马屁股。
“此地已离洛阳不远了,陛下切莫担忧,微臣就算豁出性命也定保陛下、皇后无恙。”他又抽了一记鞭子,朝车厢内大吼一声。
踏踏踏
在马车四周还护卫有数百名宫中侍卫,任红昌也在其中,火红的披风破了数道口子,脸上也染有血迹,颇有些狼狈。在之前,他们过华阴后,被反悔的李、郭汜以及张济追击,原本护卫銮驾的数支兵马先后被西凉军击溃,杨定败逃南下去往荆州,白波军杨奉、李乐、胡才等人被杀散,东涧到陕县,四十多里,一路上全是厮杀,连绵不断,尸体都在这一路上铺开,宫中侍女、宦官大多逸散或被西凉兵卒杀死、侮辱。
这一战,朝中大臣也死伤去不少,光是任红昌看到的,如光禄勋邓渊、廷尉宣、少府田芬、大司农张义。九卿这样的高官就死了四个,其他人可想而知,剩下的还尚且不知道流落哪里。
车厢内,相依相偎的两道瘦小身影,刘协缩在宽大的帝袍下瑟瑟发抖,稚嫩的脸上虽然害怕,手臂依旧搂着旁边比他小上一岁的皇后伏寿,双唇哆嗦,却轻轻拍打安慰:“不怕……不怕……朕也不怕的,董承说快要到洛阳……那里是先帝故都,会好一起来的。”
“陛下……”
靠着瘦弱的肩膀,凤摇在摇晃,少女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看着自己都在害怕却还安慰她,贝齿轻咬了下红唇,心下一横,纤手轻轻推开对方,起身朝车外爬过去。
“皇后……皇后你做什么,会掉下去的,回来!”刘协朝前扑过去,伸手拉住半个身子已在车撵外的少女,奋力将对方拉扯回来。
伏寿卷坐在地上,眼中含泪,摇着头:“陛下不要拦梓童……就让梓童下车,减轻重量,好让陛下快些远离郭、李二贼。”
她情绪波动,说起话断断续续,刘协也跟着哭起来,摇了摇头。
“朕才不管,天下人谁死都可以,就是你不能离朕而去……在长安时,受郭李二贼欺辱,都是你陪在朕身边……”他深吸了一口气,擦去眼泪,抱住妻子:“.……只有你才是对朕好的人。”
伏寿也抱着他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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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阳光西斜。
公孙止视察完工坊,又与李儒等人去了白狼骑军营,士卒正在练习控马,奔驰在巨大的校场上,赵云带着几名亲兵从高台那边过来。
“末将见过主公!”
“你麾下骑兵乃刚组建,训练的如何?”公孙止背负着双手与对方一起绕着校场在走,偏过头来,目光望着校场上奔跑的新兵们。
赵云毕恭毕敬走在后面,拱手:“都还好,由狼骑抽调过来的数百人带领,大多数士卒都还跟的上。”
“再过一段日子,等马镫都制作好了,优先装配你这支骑兵。”公孙止侧过头去,低声说了一句,随后开了玩笑:“.……可不许给其他将领说,免得他们到我家里闹腾。”
“是!”赵云也跟着笑了起来。
“还知道笑就好,令兄的事已过去了。”公孙止拍拍他肩膀,挥手:“好了,你继续操练士卒,我带着酸儒和文优转去看看营地后面。”
赵云告退离开,这边绕着校场的小道去往后面,白狼骑的营房大抵是不够用,那俘虏的罗马辅兵正汗流浃背在挖掘地基,或运送着木梁抬上墙壁搭建,周围监工的士兵不时抽打想要偷懒的身形,“不要磨蹭,赶快抬过去!”不时会喝斥几声,不过对方也是听不懂。
“东方、文优,你们觉得韩龙会何时动手?”公孙止目光扫过热火朝天的工地上穿梭的大量人影,身后俩人对视一眼,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那位陛下东归,各路诸侯都去凑热闹,无非想要的是封赏……可要是陛下突然在他们面前死了……我很想看看这些人会是怎么一个样子。”
他负着手望向西边的那一抹黄昏,眼帘眯了起来:“.……尤其是想要借皇帝的手除掉我的那两个人……会是怎样的歇斯底里呢?”
双唇微张,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双唇,残阳如血。
………
残破的洛阳城在夕阳余晖里显得凄凉。
残红的光线洒在破损的宫墙上,曾经那把大火燃烧的黑痕仍旧攀爬在上面,白砖砌成的宫道上满是荒草,刘协牵着伏寿的小手站在宫门,视野间一片荒芜,他籍着石阶,颓然坐下来,眼泪再次垂落,周围歇息的身影中,有人看了过去。
“各路将军跑来迎驾,皆无一人真正关心过朕,都在盘算着能从朕手中能拿什么好处。”刘协捏着拳头,捶打在膝盖上,周围近侍、皇后拉住他,声音又说:“待朕重新拿回皇权之时,一定要重振我汉室威严……一定!”
……
城外。
打着夏侯二字的旗帜招展,铁蹄狂奔已进入洛阳城的范围,已能看到城廓,四野之下,百姓凋零,除了残垦破屋,早已看不到人影,然而马背上的将领,心里陡然发慌,明知皇帝已入城,他心中仍然不安,片刻后,到了城下,见到原本是朝中大臣俱都衣衫褴褛的在门外四处搜索柴禾,或地里寻些草根、野菜。
听到马蹄声,抬起蓬头垢面的头颅,待见到曹字兵马过来,他们眼眶泛起湿痕,拔腿朝城中跑去,有人摔倒,又爬起来,边跑边激动的哭喊着:“陛下!兖州曹操援兵来了”
声泪俱下。
夏侯停下骑兵,先行封锁了街道,把守了城门,后方的五万兖州兵马也在陆续抵达,曹操骑马在队伍前方,望前方的城门,沉默了一阵,不久之后,他带着数千人入城。
入目的是野草丛生的场景,原本行人来去,热闹而祥和的街道,已经没有了。
这是洛阳……
在不远,依旧是巍峨的宫墙,还矗立在那里。
……
宫墙下,任红昌寻了清水洗尽脸上的污秽,带着两名女护卫过去哭泣的陛下那边,彤红的光线倾斜在石阶上的身形,斜斜的倒映在地上,周围显得安静,只有刘协的话语响在风里。女子也静静的站在那边,听着对方发起的宏愿。
随后,阖上眼,阖眼的过程中,余光里歇息的众人之间,一道身影在光线正慢慢站了起来,她觉得可能对方只是有想要走动,没有过多的理会,毕竟自己也很累了。
那边,身影的脚步很轻的走过或蹲或坐的人群,朝石阶上的背影一步一步的靠近,手插进了袖口中。
……
宫门外,马蹄疾驰雨点般落在街道上,落魄的朝臣中,有人跟在战马侧面大喊:“陛下,援兵来了!兖州兵马已来迎驾”
……
轻缓的脚步在加快,匕首掏出了袖口,锋芒嗜血。
……
听到救援的声音过来。
刘协转过头,朝后方看去。依靠石柱歇息的任红昌也睁开眼帘,周围的人朝宫门看过去。
……
女子看到刘协背后靠近的人影,整个汗毛都竖了起来,张嘴,迈步的瞬间。少年皇帝望着眼前的阴影站在咫尺的距离,声音迟疑的发出:“你……”
……
遥远的北方。
公孙止放下手,望着最后一抹余晖落山了,他转过头,对身后的二人,笑着开口:“走吧……”
……
一抹锋芒刺入年少的身体里,拔出……又刺……拔出……鲜血溅满了地面。任红昌张大嘴,极美的脸扭曲起来,双手一下抱住了头,望着倒下的身影。
“啊啊啊啊啊”
西边,夕阳也落下来了。
第两百四十九章 惊天的刺客,冒险的曹操
黑暗降进视线,血光、着龙纹衣袍的尸体倒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啊啊啊啊”
任红昌手插进发髻,瞪大眼睛尖叫出的瞬间,降下的黑暗里,提着匕首的身影推开旁边瘦小的少女,朝崩溃的女子疾冲,昏暗的一丝光线,人影憧憧混乱奔跑,在叫喊,有人与刺杀者相错而过,去抱地上的皇帝,有人拔刀扑上来。
......匕首抵过连续劈下三次的刀锋,快步冲刺的身影与一名女侍卫交手错开,缳首刀自对方手中掉落,叮当的脆响,握匕首的手掌拂过白皙的颈脖,韩龙面无表情的越过去,反手一拔,噗的一下,一股鲜血顺着伤口涌出,那女侍捂着涌血的脖子,跌跌撞撞向后倒退,视线开始倾斜,眸子里映着刺客的身影朝御长而去。
“御长!小心”她发出最后的声音。
任红昌被声音惊醒,宫门外马蹄声、火把光正过来这边,昏黄的光芒映着冲来的刺客划过眼帘,瞬间拉近,她瞳孔陡然缩紧,拔出腰间的长剑,“啊”的大吼,双手握住剑柄,剑芒划过轨迹,全力的劈砍而下压在对方匕首上,惊艳的脸孔扭出狰狞,剑锋压着匕首,吱吱呀呀拉出一长窜的火花,闪烁的映出对面刺客的面孔。
那是一张比她还要小的男人的脸。
“为什么行刺陛下!”任红昌湿红双眼盯着对方咬牙一字一顿的说出声。
外面,马蹄声、脚步声急骤,甲胄兵器在跑动中发出微微的震抖声,韩龙仍旧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的偏了偏头,听到外面军队的动静越来越近,下一秒,抬脚掀起了宫袍,直直踹在任红昌的小腹上,娇柔的身子踉跄后退几步,视野摇晃间,韩龙跨步贴近,匕首猛的刺出去的一瞬。
有脚步声,轰然踏向石阶。
魁梧的身形猛冲进宫门,一杆沉重的黑色大枪刺破空气般,呼啸而来,韩龙止住去势的匕首,全力侧身一架,金属相触,的一声巨响,将匕首压了回来,整个人如同炮弹般横飞出去砸在人堆里,扑倒了几人滚落地面,半个呼吸间,又快速爬起来,翻过石栏朝宫里飞速奔跑。
“追!他手臂断了,跑不了多远”将领招手,跟来的数十名甲士挤开人群飞奔追了出去。
任红昌捂着肚子惊魂未定看向救下自己的那名将领,还未来得及道谢,右侧宫门外,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一道着甲的身影领着数十人大步进来,声音雄厚有力:“元让,陛下在哪里?!”
“陛下在那边.....”持大枪的将领正是夏侯,他转头看了看那边,被一众宫侍哭喊围拢的尸体,沉下嗓音:“大兄,有刺客行刺,我来晚一步......就一步!”
涌来的亲卫将宫侍分开,曹操站立在血泊中的尸体前,有侍卫探了探鼻息,低下声音:“主公,陛下死了。”
曹操捏紧拳头,紧抿嘴唇沉默的盯着尸体。
旁边,一名青年文士皱眉中,拉过身形高大宽肥的侍卫:“仲康!”
“郭祭酒,何事?”许诸对于皇帝死不死没有什么感觉,语气平常的拱手,随后躬下上半身,对面郭嘉附耳低声几句,他便点了点头,挎着虎头刀带了几名甲士走去宫门外朝入城的士兵中招手,声如铜钟:“你们随我来!”便是将宫门封锁,握着刀柄,的一下拄在地上,仰头对着徒步赶来的公卿大臣们大声开口:“我家主公有令,陛下长途跋涉东归洛阳,已是疲惫不堪,你们就不要来打扰了,各自找地方歇息,明日再来拜见。
与此同时,宫门里,郭嘉遣出许诸后,快步走到沉默的身影旁边,“主公,现下不是考虑是何人所为,该立即封锁消息,不能让天下人知道陛下死了,不然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计策,将不再有。”
“奉孝觉得该如何做?”
曹操望着刘协的尸体片刻,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声音有些苦涩、哽咽。
火把上噼啪爆响了一下,跳出一朵火花,映着郭嘉的视线扫了周围三百多人的宫侍,竖起手掌做了一个切下去的动作,“......知情的都杀了。”
背影转过来,曹操阴沉的看着他,眯起了眼睛。
......
踏踏踏踏踏
残破的宫宇间,脚步声在跑,因为手臂剧痛的关系,步子终究跑不快了,身后破空疾响而来,的钉在檐下一根柱子上,追袭的数十名青州兵紧跟在后,有人放箭逼迫对方的路线,不久后,一堵倒塌的柱子和一些砖石挡住了刺客的去路。
是一条死路了。
韩龙取下口中含着的匕首,捏在尚能动的另一只手中,嘶吼着朝数十名士卒扑过去.......
.......
“奉孝想到了就去做吧!”曹操轻声说了一句,从地上抱起刘协的尸体交给一名护卫,“剥下龙衮,寻一口井,丢进去。”
旁边,皇后冲过来,一把拉住那护卫,哭喊:“曹兖州你要做什么......你要把陛下带到哪里去,陛下还活着.....你救救他啊.....求求你.....把陛下还给我!”
曹操抿着唇,用力将抓住护卫的那只手扯开,挥了挥手,护卫抱着尸体点头去往深宫,伏寿颓然跪坐到了地上,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落,微张的双唇里已经发不出哭的声音了。曹操蹲下来,取过一张绢帕丢到少女手上,然后缓缓起身。
“不要哭,皇后不能没有丈夫......大汉也不能没有皇帝,臣曹操,给你们重新找一个......就是了。”
他看过夏侯,后者会意,又带来数百兵卒进来,准备将宫门里簇拥的三百多名男女宫侍带进宫殿里,一道身影陡然过来,在曹操面前跪下,“妾身乃是宫中御长,愿侍奉新‘陛下’和皇后。”
“宫中御长.....你熟悉宫中事务,也好.....那你和你的人留下吧。”曹操拍拍瘦弱的肩膀,走过去半步停了停,只有对方听得到的声音在说:“好好看管宫室,不要因为你长的美,我就不杀。”
任红昌咬着唇,看了一眼前方的少女,低下头:“是!”
曹操欣慰的点了点头,脚步方才迈开朝宫门过去,片刻后,有士卒从宫殿中过来:“禀主公,那刺客已抓到。”
“带下去,我要亲自审问。”
步伐停下来,随后折转,跟着那士卒过去,路过之前带进一众宫女、宦官的宫殿时,凄惨的求饶和死亡的惨叫响起廊檐下,夏侯擦着血淋林的手,提枪从坍塌的殿门中出来,随着曹操一起走向关押那名刺客的房间。
千疮百孔的窗户有火把的光芒斑驳的投在外面的地上,里面正在拷打,传来鞭子抽响皮肉的声音,推开门,一名被剥了衣袍的刺客捆在殿柱上,几名士卒一边大声询问,一边抽打对方,壮实的身体上,被抽出一道道血淋淋的伤痕,狠的位置,一些血肉都不见了。
发髻散乱的刺客只是垂着头,咬牙的哼哼几声,连句求饶的惨呼都未曾发出。
“倒是条汉子,可惜了啊......”拖着披风进来的曹操见他模样倒也感慨一句,拔出剑探到对方下巴,挑起低垂的脸,“你是刺客,受人行事,只要你说出是谁在背后想要行刺陛下,我饶你不死。”
韩龙半拉着眼帘看了看对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露出带血的牙齿:“你为何这般蠢,明知我是刺客,就该知道,来行刺皇帝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
“但.....陛下没死!”曹操面无表情的开口,听的身后的夏侯撇了撇嘴。
“休要唬我.....”韩龙口中淌着血,嘶哑的笑出声:“我下手,从来都是要害......就算现在没死,等会儿也会流血流死的,说你蠢还真是蠢......哈哈哈......”
“你这贼子讨死”
“兄长不可!”
后方,夏侯陡然暴怒大喝,他性子鲁莽,可向来最为敬重自家大兄,挡下就抬起大枪就要戳过去,此时,屋外有人进来,也陡然大喊出声。曹操听的出声音是谁,回头正见曹纯大步走进来,他看了看被捆缚的刺客,对方也把视线转过来,开口笑了下:“原来是.....曹兄。”
“子和,你何时认识这讨死的刺客?”夏侯放下枪在俩人之间来回看了一眼,有些迷糊了。
见曹操的目光也望过来时,曹纯拱起手,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一开始我也不知,本在后面督军,见到郭祭酒让李典、乐进二人急匆匆的带兵出城后,方才知晓陛下被害,过来这边就听到你们的对话,到了门口方才看清这刺客竟是故人......”话语停顿了下,他看了看韩龙,“这人是公孙首领的人,在冀州黑山我们就是熟识。”
曹纯的声音在屋内回荡,曹操闭着眼倾听了一阵,眉头舒缓开又皱起来,屋中火光摇曳,他陡然抬起剑,一剑朝捆缚的刺客斩了下去
噗!
绳索断开,坠落到地上,噌的一声,长剑归鞘。
“给他上药,押下去看管!让公孙止亲自来要人”说完这句,提着倚天剑,转身离开。
深夜过去不久,百官颤颤兢兢的正在破烂的房屋内熬过这个凌晨,洛阳外的远山、原野上骑兵四散奔弛,深邃的黑夜里,周围显得安静,奔行的火把偶尔会在几里,或数十里找到偏僻的人家,几名骑士过去敲开门,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妪慢腾腾出来。
“你家可有孩子?”有声音在问。
老妇人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睛害怕,然后整个人都缩回去想要关门,就被对方一手推开,蛮横进来的身形将她挤倒,举过火把看了看不大的屋中确实没有任何人后就退了出去,那老妪坐在地上,害怕的哭起来:“我儿子....在洛阳大火时.....就被西凉军杀死了.....你们也把我这老不死的也带走吧.....”
然而,几人并未理她,翻上马就离开这里。
另一边,同样也有人在漫山遍野的搜寻,最终在离洛阳几十里的北面一处山坡上找到一户人家,敲开门,家中是一对夫妻,还有一个儿子,十一二岁大,那男人一看士兵的打扮,连忙拉着妻子和孩子往后退,眼神警惕:“你们想要什么.....家中有看得上尽管拿去.....”
走来的骑士指了指他怀中的孩子,招手,另外几名骑兵径直过去将吓哭的孩子夺走,妇人哭喊着扑过去奔向儿子,其中一人转身拔刀当头劈在女人的头上,鲜血溅了旁边丈夫一脸。那挥刀得骑士指着男人,摇了摇头,随后与同伴一起带着大声哭闹得孩子离开这里。
只留下男人抱着妻子的尸体嚎啕大哭,在这片夜里传开很远,不止这一处,还有很多地方,杀人、抢夺孩子的事不停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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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起来。
睡梦中的董承被人粗暴的从房屋角落里拖拽起来,他尚未回过神,就被如狼似虎的士卒带着走近了皇宫,带去了一间尚算完好的侧殿里,进去后,他才发现已数十名朝中大臣都被集中在这里。
不久,门外,曹操的身影带着一队紧握兵器排成长列的甲士,踩着整齐的声响朝这边过来,他身旁同行的还有一名衣着朴素的男孩,相貌上竟与当今陛下有几分相似。
正是从众多孩子中挑选出来的。
进屋后,他直接了当的开口:“诸位,陛下昨夜被人谋杀,若是消息传出去,天下就会真正的大乱了”
第两百五十零章 曹操的谎言
“曹孟德!你说什么”
有人仓惶的站起来,踢倒了缺角的几案,大声朝门口的曹操叱喝,他双手挥舞去摸腰间的兵器,陡然才发现自己被人请来的,走了两步停下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然而在座的又何止他一个人站起身,董承一路护送天子过来,历经数次血战,听到这个消息,身影发抖的摇晃。
曹操径直过去,走到众人面前,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悲或怒的面孔,“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怀疑陛下是我曹孟德所杀,可你们想想,四世三公的袁本初不来,荆州的刘景升是皇亲吧?他也不来,河内的王匡没来吧?唯独我来了……”深吸了一口气,拳头陡然砸在墙壁上,声音拔高:“……难道我来就是为了杀皇帝的?当初是谁第一个散尽家财勤王的?又是谁在董贼挟陛下迁都长安时,坚持追击被徐荣打的狼狈,差点殒命的?”
“诸位好好想想……”他语气缓了一下,望向屋中的数十人,侍中台崇、尚书冯硕、司空张喜、卫将军董承、执金吾伏完……等等。
他说道:“.……我曹操何必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
火光摇曳,照着一位位沉默的大臣身形,众人侧面,头发花白的太尉杨彪低垂眼帘,盯着桌面,嗓音缓慢开口:“曹兖州自辩的话确实有理有据,诸位大臣不妨先心平气和下来。”
“那可是陛下啊……我怎的心平气和!”董承忍不住往前走出几步,周围甲士拔出半截刀身逼迫过来,他只得后退,望着对面的曹操:“那刺客呢?你说不是你杀的陛下,何人可以为你作证?又带这个小娃娃过来是何意?”
一连几个问题,曹操摆了摆手,让侍卫退开,“刺客被捉拿时,已自尽身亡,至于何人为我作证……”他拍了拍手,门外等候的任红昌走进来,她是宫中御长,大部分人是见过的一两面的,自然是认得。
“红昌见过诸位。”此时,女子收敛了原有的媚态,神色清冷朝众人行礼,“曹兖州的话确实如此,那刺客混迹在陛下东归的队伍里,等到了洛阳,大家都精疲力竭疏加防范动的手,妾身亲眼看到那人动的手,对方还想过来杀我,随后被曹兖州的部将救下。”
曹操挥手,让她下去,再次看向董承、杨彪等人:“或许你们也会认为她是被我逼迫的,但事情已经发生,绝不能让陛下蒙难的消息扩散出去……”
“曹孟德,所以你这是要扶持一个不是皇帝的陛下?”尚书冯硕勃然大怒,脱下步履掷过去,“你这与造反有何区别。”
破旧的鞋子砸在胸口上,曹操脸色如常,挥袖拂了拂上面的灰尘,“我话尚未说完,冯尚书可否继续听下去?”
“诸位也知天下不太平,各路诸侯人心思变,若是听到陛下不在了……你们说这汉朝会怎样?先不说南面,就光河北的袁绍就敢竖起大旗,他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到处都是,你们当中也有吧……当天下无主,大汉朝就真的完了。”
“所以你就有此想法?荒唐!”冯硕再次大声打断。侍中台崇也摇头道:“曹兖州这话不妥,陛下就算蒙难,天下刘姓皇室尚有许多,如荆州的刘表、远在西蜀的刘焉,何故寻一个长的几分相似的庶民小孩来冒充……”
两次被打断话,曹操望着这二人皱起了眉头,手握在了倚天剑上,声音变得低沉:“操正要说到这里,刘景升和刘君朗你们选谁?很难选吧,等选出来,再派人去通报二人,一来一回的时间,信不信袁绍、袁术就有足够的理由起兵造反,心怀叵测的其余诸侯,如西凉的马腾、韩遂二人,那缩在徐州的吕布,还有最南的交州士家也会跟着起哄,到时多少人会称王称帝,弄的九州遍地烽烟,拿你们项上人头赎罪都不够”
他说到这里,对面的冯硕猛然上前,“狡辩!”二字尚未说出口,曹操锵的一声拔出长剑,怒喝:“汝视我曹孟德之剑不利否?!”一剑斩下,鲜血噗的四溅,火光被挥起的风晃动了一阵,半边脖子斩开的尸体向后仰倒下去。
血腥味弥漫房间。
“.……曹兖州说归说,何必杀人。”杨彪依旧面无表情,他看了尸体一眼,转过脸来:“老夫还想听兖州说下面如何安排。”
绢帕擦拭过剑上的血迹,曹操让人将尸体抬出去,看过浮有惊色的众人,倚天归鞘,推了几乎吓瘫的孩童上前,“一面让他暂时冒充陛下,一面大家商议选谁来登基,有了眉目,便遣使者去通报,这才万全之策。”
在座数十人面面相觑,纵然心里也有些不服,但细想下来,却也是只有如此才行,否则一旦此时公开陛下蒙难的消息,整个汉朝都会大乱。
“可这孩子也不像陛下呀,若是被人认出,我等岂不是都变成乱臣贼子。”董承终究有些动摇,看了一眼那怯生生,一直盯着尸体发抖的农家孩子,吓得都不敢哭出来。
“这天下又有多少人能有机会面见圣颜……”曹操伸手握住‘刘协’发抖的肩膀,目光凶戾,贴着哆嗦的身板朝前倾,望着众人:“只要我和在座的诸位说他是,他就是真的!”
手掌沉沉的拍了拍‘刘协’的肩膀,曹操搂着对方转身朝门外走去,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传来:“好了,洛阳残破已不能让陛下坐了,我兖州也不可能放着不管,就都随操去许昌吧。”
大步出了门,曹操将怀里的孩子交给一直恭立等候的任红昌:“好好教他皇帝该有的礼仪,还有皇后那边,你也一起办妥,出了差错,我就杀了你。”
“是。”
女子拉过这个农家孩子,低头看着下垂的视线中,黑色的衣袍过去,方才敢抬起头来,望着远去的背影,终于体会到权势,不是一个人得了多大的官,有多大的权利,而是这个人举手投足间做下的事。
这才叫权势。
……
长长的宫道,高高的墙壁已褪去颜色。
步履走过缝隙里满是荒草的地砖,站定下来,曹操负着手仰头望着升上来的天光,胸口里吐出一口气:“奉孝,你说这天下将来会是怎样的?我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世事无常罢了。”身后,跟来的郭嘉笑着说道。
曹操嗯了一声,摊开之前握剑的右手,侧过脸来:“刚刚杀一个尚书,如同杀猪宰羊,等入了许昌,万事就由不得他们了。”
“那往后,主公该如何自处?”
“先扫清天下再说吧……还有此事莫要对文若说起,他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嘉自然明白。”
声音与话语细细碎碎的响起长长的宫道上,轻描淡写的一言一句,看似毫无意义,却是关系到天下,漫天灿烂的光线中,声音越拉越长、渐渐小了。
这天下午,士兵整队集结护卫着皇帝御銮开拔出了城门。
微微西斜的天光里尸体永远的遗忘在枯井中。
车撵上皇后疏远的与旁边的陌生人保持距离,回望身后破旧的城池,越来越远,未来的路是怎样的,她看不清了。
途中,有斥候快马而来,冲向前方的队伍,带来消息:“启禀主公,杨奉带兵马数千要来见陛下。”
马背上,曹操看着素帛上的内容,头也抬,轻声:“子和、元让、仲康,你们带兵马过去灭了他。”
“对了,子和。”他目光抬起来,正要骑马离开的曹纯停下转过头来,曹操敲了敲手指:“打完后,你领数百骑去上谷郡把子带回来,顺道让白狼来许昌领人。”
“好!”
那边点了点头,纵马飞奔而去,不久,军中的号角吹响,朝北面名为杨奉的白波军杀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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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北去,转眼已到了八月中旬。
公孙止,正在院中逗弄快要一岁,正在‘啊啊啊’学说话的儿子,蔡琰正在檐下缝制一身娃娃衣裳,不时抬起头看向院中戏耍的父子俩,脸上洋溢着难以言喻的笑容。
“真希望时间就这样过啊……”她想。
第两百五十一章 商云似锦,话语催归人
盛夏,八月中旬,上谷郡沮阳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初平三年开春以后,北地草原的各宗贸易大部分由商人和官府合作,剔除了当地世家大族的插手,这样的情况在这时代是比较少见的,整个上半年,各地商贩先是观望一阵后,大量入驻这片土地上,工坊、商铺一直都在持续增涨,同时也给当初迁来的黑山百姓有了许多出路,逐步开始相辅相成起来。
本就是天气炎热的时节,整个上谷郡范围,除了驻军的方向外,到处都能见到车队、马队南来北往的穿梭,城中街道上人流如织,货物交卸的区域,劳者、商贩聚集在这灼热的天光下形成一股滚烫的热浪,汗流浃背装卸货物的雇工来往,累了停歇下来喝口水,擦拭脸上的大汗,着急赶路的商人大声的朝他喝斥,让他们抓紧时间,随后吵吵嚷嚷起来......原本处于边境的大郡,往昔会受到鲜卑、乌桓的骚扰、劫掠,赶走北地贩马、牛羊筋骨、皮肉的大多都是世家的大商队,也或挂靠在这些家族名下的商人,有护卫的保障才敢过来这边。
如今,最近的辽西鲜卑步度根、轲比能相继死去后,原本庞大的势力近半已经归附在幽州刺史公孙止的麾下,而雁门郡的南匈奴中一部也受到了管辖,商路变得通畅、危险也几乎降到了极致,虽说最近的商道雁门、居庸被封闭,但太行山上的山路却是在黑山军于毒的保障下,清剿了数支盘踞山野要道的山匪后,变成了最热的道路,上党郡附近山路上的百姓也在路边摆起了酒肆、驻足的旅店。
若是视野从天空俯瞰而下,整个太行山脉上,来往的商队川流不息。
与繁荣的商业相比,沮阳城中除了富商豪绅和衣着朴素的百姓外,也有不少单衣长袍的文人骑马挎剑,或长途跋涉随商队一起来到这边,其中一部分虽然称赞公孙止抵抗外族有功,话中也呼吁他将胡乱采用人才的门径关闭,另一部分出身一般或不好的文士与对方反驳,一时间酒肆生意饱满热闹,毕竟他们大多都是来沮阳东方胜门下报名前往鲜卑、匈奴任教一年,回来后就可出任官吏。
汉朝想要做官的途径,有些狭隘,很多大家族在某些地方甚至垄断这样的晋身之阶,如今这样的途径,正是让他们看到了无数的希望,又岂能让人轻易毁去。一时间,文人聚集、墨端笔尖,拉帮结友开始针锋相对的口伐、对喷,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大有文会的兴起。
城外,一人牵着马匹,剑悬于腰间,从西面居庸关过来,地势从崎岖变得平坦,路过的原野从荒无人烟变得人满为患,陆绎不绝的从身旁来去,视野之中,山间披着盛夏的苍翠,那人望着前方各种冒烟的工坊、嘈杂嘶鸣的牛羊市口,这样繁盛的景色,让他心潮澎湃,一种身在乱世却有一股安全的实在感。
“人说公孙刺史凶野成性,四处杀戮,可治下却是如此盛景......外人之言当不得真啊!”
“可不是,这位兄弟看样子初来上谷郡吧?”
他穿行在牲口的互市里,看着四处都是讨价还价的身影,感慨了一句。侧旁,一个牲口圈棚正收了一笔定金的商贩转头过来,看到对方衣着打扮,脸上到底留有对读书人的恭敬,笑着做了回答。
那读书人停步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商贩,倒没有开口。
“乱世做买卖,那可是随时掉脑袋的,要不是刺史恩泽我们这些商人,保障了北地安全,我们哪能有这口吃的?”那商贩是北地人,身形高大,见对方停下,谈性也起来了:“不过也就这里能看到,我就是从幽州过来的,辽东鲜卑和乌桓可不是那般让人好相处,一个谈不好,货丢了不说,命也保不住,所以还是上谷郡这边妥当,辽西鲜卑的锁奴和匈奴的去卑都是咱们刺史手下的人,商队去草原,都是客客气气的,不瞒你说他们部落里还有许多像你这样的读书人,过了一年后,明年可就都回来做官了,这位兄弟也是来求出路的吧?”
“我先来看看,若是真如你所说,大概就在这里求官了。”那读书人也不隐瞒。
商贩一拍大腿,说道:“我就看兄弟谈吐非一般人,过去求官准能成,不过远去草原总的有匹好马才行,兄弟手里牵的这匹马,年岁也大了,到时走的慢不说,也很难熬过冬天,我这里刚好有一匹好马,对了对了,还有过冬御寒的毛皮,拿去城里让裁缝做一件大氅,风雪无阻.......”
原来说了这么久,竟是圈他买东西,书生笑着摇了摇头,牵着马从叨叨絮絮中离开,不久之后,他走入城里,走了几家催生出的歇脚馆,方才定下一间小房,寄存了老马后,便是去街道上去寻府衙,远远的,那边已排起了长龙,数十名如他这般打扮的文人在那边登记名册,队伍的后方,临近街道的位置有许多类似酒摊,大多聚拢那边的文士谈笑风声的说起未来的事,也有人大声喝斥这样的举措不当,将来商人逐利、天下各路诸侯都在效仿此举......如何如何。
“堂堂官府不做正事,竟与商人分红逐利,沉疴一气,让世人笑话我上谷郡竟这般苟世利俗。”
“公孙刺史虽有逐外族之威名,可在政事上却是让人笑话。”
“有其父必有其子罢了......”
“尔等休要乱叫,公孙刺史此举养活多少百姓,开此晋身之举措,也让我等无晋身之门的读书人有了期望,怎的倒了你们这些人中变成了笑话,依我看诸位才是无知短视!”
“这位兄台说的不错......我挺他!谁不服啊!”
吵吵嚷嚷声中,排着队伍的书生也在沉思理解他们话语中的意思,随后,排队的队伍轮到他了,笔吏擦了擦脸上的汗渍,展开新的一卷竹简,拿起笔,抬起目光看向面前的书生。
“在下田豫,字国让,虚岁二十二。”他供起手,语气平和。
沾了墨的笔尖写下了这个名字,然而这个名字在这个时间段、这个环境里与公孙止的名字一比,就显得并不是很特别的存在,也没有多少人在意。
“有劳了。”道谢一声,名叫田豫的青年领了一枚刻有官府特制的令牌后,转身离开这里,回去的路上便看见一队牵着马进城的骑兵挤过了长街,从他眼前过去,相错而过。这支骑兵,正是身形魁梧彪壮的曹纯,他籍着地址找到了一处府邸,走了进去。
“子,该回家了。”
见到欢喜迎接而来的身影,他便是这样开口说道。正休息在家的曹昂,脸上笑容消减了下去,捏了捏拳头,眼神坚定的看向对面的,“叔父,我不想回去。”
“可你母亲思你病重在榻了。”曹纯目光微移,咬牙低声说了一句,“随我去公孙首领那里道个别吧。”
坚定的目光,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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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晌午,阳光温热的庭院,穿着小小的鞋子,蹒跚走出两步的孩童啪的一下跌倒在地上,“啊啊啊.....哇啊啊.....”叫声中,孩童自个儿翻坐起来,学着对面父亲的动作,将脸上的灰尘拍去,咿咿啊啊的叫唤,眼眶有些湿红朝檐下的母亲那里爬过去。正缝着针线与香莲一起做小衣的女子,看着灰头土脸爬过来的儿子,伸手过去抱起来,白了一眼庭院中站立的男人:“夫君也真是的,哪有九个月大的孩子就开始走路的啊,你看看把正儿摔的。”
附近,还有许多人,斯蒂芬妮坐在一张小凳上撑着下巴看着着家人,杰拉德在廊檐下又开始与典韦角力,摔的乱响,潘凤买了一堆吃的和李恪坐在石阶窃窃私语,听到夫人的话,小声嘀咕:“记住啊,慈母多败儿,以后你娶婆娘生了娃,可千万小心......”
说话间,公孙止一身单衣,显得轻便,走过去从妻子手中抱过哭闹扭动的孩子,重新走回庭院里,摇了摇头:“谁叫你没事给他名字多按了一横,老子打江山,儿子坐江山,要是坐不稳,全家都完了。”
“圣贤可没打过江山.....夫君又开始信口乱说,小心让外面那些儒生听了去,又多了一条数落你的话。”
蔡琰缝一段袖口,一边说着话,手指顿时被绣针扎了下,她放到嘴里吮吸:“什么坐江山的......夫君还是慎言比较好,而且正儿还小,你就把这把大的担子落到他头上,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那边,把正儿放到地上立好,公孙止扶着他慢慢走出两步,又放开手,“我的儿子就不能太弱,省的将来被人打,我这个当爹的还要跑过去帮忙,叫人笑话。”
走出一步的孩童嘭的一下,又趴在他面前,正儿怕了父亲的折腾,抱着两条手臂,收拢小腿卷在地上,打滚就是不让公孙止来抱,惹得檐下的蔡琰和香莲呵呵笑了起来。
不远的斯蒂芬妮,本在苦想着回到家乡如何巩固属于自己的权利,听到公孙止陡然间说起的话语,脑海里一条大胆的设想开始串联出来,再看那边抱孩子的男人,眼神里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另一边,潘凤也陡然从地上起来,把旁边的李恪挤的跌倒,大叫:“潘无双火急火燎的做什么......”
“赶着出去找一个媳妇儿,快点生娃!”
回答的声音已从院门那边传了过来,旋即,就听那边哎哟一声,李恪连忙跑过去,就见潘凤那厮与一道身影撞成一团瘫在地上,旁边,曹昂皱眉,心情低落的看过来:“首领在吗?”
第两百五十二章 争执、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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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童在地上咿咿呀呀的打滚扑腾,蔡琰脸上洋溢着笑容看着这父子俩温馨的一幕,这才是她想要的一家人的感觉,也是最近打败大秦人后,公孙止回来不再出去,才慢慢形成的氛围,用公孙止的话说:“自己又不是大禹,哪能天天在外面,过家门而不入的,再说自己也不是宦官,怎么能放着漂亮婆娘独守空房。”
家中管事蹇硕听到这句后,为此一连几天脸色都阴沉着,吓得侍女、仆人大气都不敢喘,想到这里,蔡琰又笑了起来,扎破的手指也不感觉疼了。随后,她放下针线,去把正儿从地上抱了起来,戳戳脏兮兮的脸蛋:“你爹爹可是狼王喔,将来也可不许丢你爹爹的脸,不过在此之前,先把脸洗干净才行。”
“哦啊……啊……”正儿看着蔡琰张牙舞爪的大叫。
公孙止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然而,看着温馨的画面,多少让他感到温暖。片刻后,温馨的画面被脚步声打破,李恪急吼吼的跑过来:“首领,曹头领来了。”
“子和?”蔡琰轻轻拍打胸前的孩子,“看来夫君有事要做了。”转身带着正儿,让香莲将檐下的针绣拿着带进屋里。
前院的大门口热闹起来,不管是城外的狼骑还是院中负责守卫宅邸的狼骑都与曹纯相熟,见到对方回来,不少人忍不住朝他打起招呼,“曹头领这次回来是不走了吗?”“……什么时候再带弟兄们出去遛马啊!”甚至有人喊出声:“曹头领,我可是想死你了!”
身影一路进来,曹纯不断的冲他们点头、应和,等走到庭院中,见到那人时,眼眶都有些湿红了,深吸了一口气,朝前方抬臂拱手:“首领。”这个称呼也只有当初最开始追随公孙止的一批老人还在沿用。
“回来了?”
“过来一趟,等会儿就要走了。”曹纯吸了吸鼻子,看看周围望过来的目光,脸上浮起笑容:“想不到弟兄们还记得我。”
“这么快就要走,看来是要带子回去了吧?”公孙止拍拍他臂膀,脸上也有笑容,“……快到晌午了,吃了饭再走不迟,虽然你是曹兖州亲族,但在这里,就是我公孙止的兄弟。”
转身踏上石阶,语气加重:“……一起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兄弟。”
曹纯拱手,大步跟随走进正厅,随后让身后低头垂目的曹昂一起进去,潘凤鼻子塞了两团草叶上前拉着李恪就朝里面过去,“走走,找媳妇不急,好歹先把饭蹭来吃了。”
“.……”李恪微微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人。远处典韦站在廊檐下看着进去的背影,转头对旁边的杰拉德问道:“咱们要不要也去吃饭?”
“不去,你们东方人吃饭的规矩太多。”
“那行,叫上你妹妹,咱们去外面吃,我老典请客。”典韦难得豪爽一次,拉着杰拉德朝外走,后者张望周围,“斯蒂芬妮刚还在这,怎么不见人了……”
这边,潘凤俩人跨进门槛,厅中的圆桌前,三人已落座,便偷偷摸摸的贴着墙角坐下来,侍女过来传递菜肴时,首位上的公孙止倒了上酒,那边曹纯双手端起酒觞,敬过去:“这酒,纯先敬你。”说着仰头喝尽。
伸手抹去酒渍时,他再次倒满,端起来:“第二觞,敬首领击败大秦人的军队,涨我汉人威风!”
说完,又是一口喝完。倒上三觞时,他抿紧唇,望着公孙止,缓缓举起:“这第三,敬首领胆大妄为,刺杀陛下”
气氛陡然凝固下来,蹇硕察觉到话语不对头,连忙挥手让周围几名侍候的丫鬟退出这里,免得惹祸上身。旁边,潘凤和李恪俩人夹着菜,筷子悬在半空,前者撇撇嘴:“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宴。”说着,一只手悄然摸过了腰间的剑柄,以防万一。
“你都知道了?”公孙止放下酒觞,笑脸渐渐收敛起来,觞触到桌面时,话语出口:“……那么咱们皇帝死了没有?”
那边,仰头一口气喝干酒觞,扔到桌上,曹纯胸腔起伏,目光望过去:“韩龙被大兄带回许昌,关在牢里。”
“谢谢。”公孙止望了望厅外的阳光灿烂。
曹纯捏紧拳头,瞪着眼前面无表情的人,陡然间声音大了起来,“公孙首领……首领!你杀陛下有没有想过后果,皇帝一死,天下全乱套了,到时候祸害的还是咱们汉朝的百姓,首领!当初塞外杀外族保护百姓的那颗心去哪儿了?!”
“所以说刘协还是没死?”公孙止沉下眼帘,手指卷起来,“.……这天下那么多人想争,就像一盘棋,下来下去的,没意思,干脆就直接将棋盘掀了,大家各凭本事,拿了天下再还百姓数百年的太平日子,这就是我的想法。”
对面,潘凤听的心惊肉跳,想不到话一铺开,就说的这般大,背后全是冷汗,手指拉扯着李恪衣角,小声嘀咕:“这顿饭吃的真他娘刺激,往后不来了。”
嘭!
手掌拍在桌面,曹纯双眼发红,看着对面:“所以你就拿韩龙这位老兄弟的命去掀棋盘?换了别人带兵,他死几十次都不够!”
“他要做刺客,这就是命。”公孙止敲了敲桌子,语气强硬:“从灵帝刘宏开始天下就失统了,我为什么要和你大兄联盟,就是希望将来快点结束这样的局面,若皇帝还活着,打着皇帝的名义征伐四方不臣,是不错,可将来呢?天下一统后,我们是杀不杀刘协?我们麾下之人同不同意?让他莫名死掉,将来天下安定,上面也没有了皇帝,我们也不用纠结此事!”
手指嘭嘭敲在桌面,震的觞中酒水洒出:“这就是站的位置不同,看的事不同。”
桌间,安静了下来。
“那个……首领,还有曹头领,咱们先吃饭吧,菜都凉了。”潘凤举起长筷,试探的朝对面互瞪的俩人提醒。
曹纯沉默的倒上酒,端起来敬过去,那边,公孙止也举起与他碰了一下,潘凤也伸手过去碰下觞,笑着打圆场:“这就对了,首领是头儿,但也都是一起厮杀出来的弟兄,说几句气话就过了,该喝的就喝。”
“是纯鲁莽了。”曹纯深吸了一口气,吐出,绷起的脸终究松了下来,有潘无双在那打圆场,气氛重新变得热闹,吃过这顿饭后,曹纯和曹昂这才起身告辞:“子的母亲,丁夫人思念成疾,陛下也迁都许昌,眼下正是忙碌的时候,纯就带着子不便久留北地了。”
公孙止起身抬手:“我送你们。”
俩人均是身材高大之人,唯有曹昂身子略显单薄了一些,数人退出宴席,结伴走出,有侍卫想要跟过来,被公孙止挥走,这一路上闲聊起了家常,过的片刻,到了府门,曹纯转过身拱手:“首领就留步吧,纯临走时,大兄叮嘱,让首领亲自去许昌要韩兄弟。”
“你大兄或许又是手痒了,看来还想打架。”公孙止背负双手,不在意去许昌见曹操这回事,走了两步,与对方并肩,按住他肩膀:“回去告诉你大兄,把伤药准备好,等我过来。”
哈哈哈哈哈……
下午的阳光里,俩人相视大笑起来,随后,公孙止拱起手:“那我就不送了,一路保重。”便是看着曹纯一行数十骑上马,对方也拱起手告别,策过马头时,他陡然叫住曹昂,后者转过头来。
“子,你过来,有件事要与你说。”
曹昂其实颇为不舍,只是听闻母亲思念他病重在榻,再留下去,心中也是不安,听到首领唤他,眼眶泛起湿红,下马快步过去。
“回去后,若是你父亲打宛城的主意,你不要跟着去。”
“嗯?”曹昂疑惑的看着公孙止,摇了摇头:“若是回到兖州,父亲必然会带昂在身边,父命在前,怎能不去。”
公孙止沉默了片刻:“这样……如果真的去了宛城,你父亲若是看上了一个妇人,你想办法别让你父亲去碰她,记住这点。”
“好!”
虽然疑惑为什么首领会和他说这些,但此刻对方也没有解释,只得点头记在心里,上马回到队伍里,拱手而去。
望着队伍去了远方,潘凤立刻凑上来:“首领,要不要咱们带人扮成劫匪,将他们劫下来,先关一阵再说。”
“好啊,那你去吧。”公孙止瞪他一眼。
潘凤哎了一声,提着斧头走出两步,又缩回来:“首领又拿老潘寻开心,我才不上当。”说话间,公孙止的背影已经走入府邸当中,李恪捅捅他:“你怎么知道拿你寻开心。”
“首领就说那你去吧。又没说让我带人去,这不明摆着嘛。”潘凤一把将巨斧扛起来,朝外面街市大步走:“还是赶紧寻媳妇儿去,这才是正事。”
他走后不久,李儒乘马车也朝这边过来,下了马车碰上正离开的潘凤,这厮见李儒喜滋滋的神色,凑上去:“军师,你这是讨上媳妇儿了?”
“滚!”
李儒朝拂了拂长袖,快步跨入府邸,见到正朝后院过去的公孙止,将一件喜事说出来:“首领,辽东之上的夫余国尉仇台派遣使者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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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的长街,人流拥挤,一头金色长发,着汉女衣裙的斯蒂芬妮张头四望街边飘荡的铺旗名号,最终走进一间人并不多的医馆。
“.……想要一副能让男人爬上我的床……的药……”她的话语很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