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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空之承     钢铁燃魂txt下载     钢铁燃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8章 预言家

    在跟先期抵达的众位同僚们打过招呼之后,埃文斯对着其中一位联邦安全部的高级官员说道:“听说,那位皇帝时日无多,官员们已经在悄悄准备新皇帝的登基仪式了?”

    这位蓄着唇胡的安全官员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波澜不惊的表情,他哼了一声:“对我们而言,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他是上一场战争的发起者——虽然官方一直极力否认,但这两千多万人的死伤都是拜他的战争命令所赐,所受的诅咒早就该让他堕入炼狱受煎熬了!”行伍出身的埃文斯心直口快,他机关枪似的说道:“再者,他在位三十多年,纵然内部有各种难以调和的矛盾,至少大多数人在形式上顺从于他的统治,一旦改朝换代,难免会出现一段时期的动荡,对我们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

    蓄着唇胡的安全官员慢条斯理地说道:“表面上看,这应该是王权承继的必然现象,但我们很容易忽略一点,那就是正统的皇储早已殒命,这几年来,他们恐怕已经完成了权力重组,而且他们的军队也从战争末期的那种疲惫中恢复过来。”

    话到这里只说了一半,另一半自然是留给人们揣测与遐想。

    人们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收音机的声音那里,特派记者对现场观察到的情形进行了描绘式的报道,虽然没有刻意煽情,但从他的措辞和腔调中,依然可以感觉到他是深受震撼——此次在狂暴之海举行的联合演习,集合了各个国家五十多艘飞行舰艇。尽管战争时期双方曾进行过多次接近或超过百艘舰艇的大战,以及投入数十艘舰艇、数百架战机的恶战,但对于常人而言,如此近距离且无风险地观看这般规模的演习,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借着空中联合演习的话题,另一名联邦安全部的高级官员透露说:“通过一些隐秘的消息渠道,我们得知了一些令人诧异的情况——最近这两年,诺曼帝国对他们的飞行舰队进行了秘密改良。无论是从纸面数据,还是联合演习的现场情况来看,诺曼舰队始终是在协议框架下运行,既没有多造舰艇,也没有进行汰换,但他们投入飞行舰队的资金达到了超乎想象的数字。”

    话依然只说了一半,这次,阿姆斯联邦州长官,有着“轻工业改革者”和“纺织工杀手”两种风评的霍尔-斯科特,紧跟着说道:“诺曼人使出这种狡猾的障眼法,我们应该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才对。他们无时不刻不在算计着,所以,历来每次跟他们交战,初期总是一败涂地,所幸的是,胜利总是属于正义的一方。”

    “战争可不管什么正义。”埃文斯一脸不屑地嘟囔道,“邪恶的,暴虐的,善良的,正直的,在枪炮面前没有任何区别。当战火袭来,生命如深秋的草芥般卑微。”

    言罢,他转头对来自艾米利亚联邦州的马萨尔说:“大战略家,大预言家,接下来的故事该怎么演绎,发表一下高见?”

    马萨尔不仅是打牌高手,当他还在军中服役时,曾担任第7军团参谋长职务,虽然那个军团不是顶尖一流的王牌部队,可在和平年代,四十出头就升任军团参谋长的真是凤毛麟角,那时的他想必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但不幸的是,部队在联合操演中发生了重大事故,锅总要有人来扛。盛怒之下,这位老兄退役从政,而在进入政坛之后,他凭着出众战略眼光屡战屡胜,成为众多州长官中的佼佼者。那些曲折跌宕或是精彩纷呈的桥段,此处不多赘述。

    受到埃文斯的推荐,马萨尔故意咳嗽两声:“冬末,大雪纷飞之时,那位卧病已久的老皇帝终于一命呜呼,撒手人寰,终年六十有三。万众瞩目之下,年轻的皇储戴上了沉重的皇冠。登上王座之后,新皇帝不再有任何的拘束,他大赦天下,废除了那些极度不合理的法令,与宪政派积极对话,再加上摄政时期颁布的一系列促进经济发展的政令,尖利有余、柔和不足的国家迅速呈现出一种欣欣向荣的气象,照此下去,帝国时运或将蒸蒸日上,缔造数代人的荣光,然而,戴上皇冠仅仅一百零一天,这位新皇帝便因病故去——直到临死之前,这个悲戚的王者还憧憬着对外域文明的探索能够带来医疗科技的飞跃,憧憬着原本无药可医的先天疾病成为分分钟解决的小问题,憧憬着自己能够摆脱疾病的束缚,纵马飞驰在由他主宰的广阔天地……”

    马萨尔之言,如同他在牌桌上的表现,让众人哑口无言,特别是有关宪政的提法,大胆之中又不乏逻辑,狂妄背后充满理性。在这个时代,奥伦斯星球上既有民主联邦国家,也有君主宪政和君主**国家。就权力的集中度而言,民主联邦与君主**无疑站在了两个极端,两者各有优劣。文明的发展潮流看起来在推动民主意识覆灭集权**,但这种进程往往是漫长曲折的。要细说起来,写出的论著足够塞满一个书柜。

    听完马萨尔的“预言”,魏斯由衷感慨道:“所以,那位巴拉斯王子成了最后的赢家,宪政进程戛然而止,战争阴云重新笼罩这个世界。”

    对于这段续言,众人皆以沉默应对,唯独马萨尔顶着战略家和预言家的光环说道:“从这样的最终结果反推,很多谜团都能找到符合逻辑的答案。比如说,皇储之死,战线之溃,还有让我们困扰许久的飞船遗迹,这些看起来是意外,但没准都是他人精心设计的,而我们今天之所以坐在这里,也就是为了应对深藏在暗处的阴谋。”

    那位蓄着唇胡的安全官员依然语气缓慢:“现如今,我们的飞行舰队在规模和实力上略强于诺曼舰队,在不考虑威赛克斯舰队站位的情况下,只要避免舰队主力遭受袭击,我们就能够保持足够的战略主动权。在飞行部队方面,我们拥有大批具备实战经验的优秀飞行员和大量的战机储备,一旦爆发战争,只需要两三个月时间就能够重新整备出一支庞大的战机部队,而诺曼人可以秘密培训飞行员,却无法在和平时期让他们的飞行员获得真正的作战经验。”

    马萨尔道:“我同意你的逻辑,如果诺曼人在阴谋策划一场战争,突袭我们的舰队必然是战争开端的重头戏。好在西格诺里上将和他的分舰队指挥官们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特别是有分舰队参加联合演习时,其余分舰队都相应进行了战备部署,而且,飞行母舰始终处于受保护的状态。”

    在场的工业专家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声,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关心国际局势。在飞机制造领域颇具权威的安德拉尔博士便道:“说到飞行母舰,我们一致认为,新研发的‘毁灭者’俯冲攻击机,能够让飞行部队的中近程攻击效率得到成倍的提升,结合飞行母舰的机动性,具备了左右空中战局的能力。如果那位皇帝陨落的冬日不是即将到来的这个,我们的飞行部队有足够的时间装备这些新式战机并形成有效战斗力。再者,星空集团和洛林工业者联盟合作的新型远程攻击机已经通过了技术委员会的论证,也将成为机动舰队的有力补充。时间越久,对我方越有利。”

    “怕就怕他熬不过这个冬天。”马萨尔道。

    魏斯揣摩着说:“是啊,也许是天命,也许是人为。过了这个冬天,如果北方的星源石资源还是维持现有的开采供应量,国际上的质疑会越来越大,目前这种微妙的平衡也将随之发生变化。”

    “假定是这个冬天之前发生大事件,我们回去就得提前做好应对了。”埃文斯叹道。

    众人正聊着,广播在一段轻松悠扬的音乐过后,又回到了狂暴之海舰队联合演习的直播现场,特派记者的声音不是特别清晰,感觉频道里有很多杂音,也不知是现场太过吵杂,还是信号传播过程中受到影响。离收音机最近的,是霍尔-斯科特长官,他调整声音旋钮,让音量变大,广播才勉强听得出内容。

    “……这里的天气真是无愧于狂暴之海响当当的名字,我们可以看到西面出现了大片黑云,云层里夹杂着闪电,而且移动的速度很快,舰队看样子已经来不及着陆了……它们在往高处飞,应该是要爬升到云层之上,这对它们来说并不难,只是会有些冷,不是什么大问题……海面上出现了巨浪,我们必须转移到高处的掩蔽所里去了,他们说风暴来临时,海浪可以将这座岛屿的大部分区域淹没,而且这种风暴说来就来,岛上根本没办法大规模部署防空部队,也无法修筑真正意义上的要塞,现有的设施条件只够舰队短暂驻扎,开展军事训练和技术研究……噢,闪电越来越近,雷声非常响亮,响彻天际……希望舰队已经上升到了足够安全的位置,不然的话,这种闪电会给他们制造很大很大的麻烦……”

第89章 和平威慑

    为期三天的“机械工业资本研讨会”第11次会议,在安静祥和的西部小城索姆索纳斯顺利闭幕。会议期间没有发生离奇伤亡,但这并不意味着外界也风平浪静。首先,诺曼帝国的宪政派人士再次通过国际电台发声,要求执政者正视国内的重重积弊,并阐明政治改革是当前解决问题的最佳选择,强权镇压乃是下下之策。诺曼政府随之发表声明,重申所谓的宪政派是非法政治组织,严厉谴责他们企图借助外部力量影响和改变诺曼帝国的政治格局,扰乱民心,达成不可告人之目的。这场嘴仗,由于双方地位和影响力悬殊,加之国际形势整体稳定,还不至于掀起大风浪来,倒是其后的事件更加引人注目——在狂暴之海举行的空中联合演习遭遇风暴袭击,参演舰艇多有损伤,联邦和诺曼帝国还各有一艘舰艇失踪,军事演习由此变成了搜救行动,而大规模搜索竟然毫无收获,于是乎,狂暴之海存在神秘力场、或有天外来客悄然出没的揣测,迅速成为新的热点话题,以此为背景的科幻小说也在各路作家的UU小说璀璨生姿。

    扑朔迷离的狂暴之海事件,将平民大众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东方,但联邦高层的关注点显然要更加的现实和理智。随着时间的推移,耗费可观人力物力的北方“太空飞船遗迹”勘测研究进入了全面开采期,然而星源石的开采量还不到预期的三分之一,虽说有各种各样看似合情合理的理由,但联邦高层在渐渐失去耐心的同时,对这一系列事件背后的图谋也有越来越多的警惕与反思。

    联邦飞行舰队在狂暴之海意外折损舰艇,跟其后联邦军飞行舰队和飞行部队整合编成联邦空军的进程并无直接关联,但在促成部分高层下定决心的过程中,前者或多或少扮演了催化剂的作用。

    兵种整合前,飞行舰队是法理上的“天空守卫者”,飞行部队有的隶属于飞行舰队,有的隶属于陆军部队,还有的归由轰炸机指挥部指挥,虽然战时可以由总参谋部的航空作战部门统一调度,但多头管理、分散组织显然不利于飞行部队的长远发展,对人才的培养和交流也是一种阻碍,飞行舰队与飞行部队和平时期对资源的竞争也颇为激烈。整合后,联邦空军统管“会飞的”作战部队,统一组织、统一调度、统一规划。尽管这种大规模的整合意味着部队和人员的定位调整,需要一段相当时间的磨合期,但从长远来看,只要管理得当、指挥正确,这种整合必然是利大于弊的。

    深秋时节,联邦空军在中部地区展开了一场绰号“钢铁兄弟”的军事演习。作为兵种整合后的第一次大规模军事演习,舰队和机队精锐尽出,浩浩荡荡,振奋人心,而在技战术层面,许多以往因为种种原因难以实践的科目实现了突破,譬如战舰与战机之间贴近实战的对抗演练。天空中战鹰呼啸,精彩的编队机动令人眼花缭乱,庞大的战舰如同漂浮的城堡,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属的魅力。对外,这是一场没有胜负、只见情谊的演练,但是对内,以总参谋部为主体的高层智囊团队对飞行战舰和作战飞机的作战效能进行了审慎的评估。评估结果是保密的,然而在随后的“思考季”,军方高层为来年的军事发展制定了完备的计划表,从计划表的构成不难看出,列装新式战机的进度大大加快,装备的数量也相当给力,而飞行战舰的建造和更新计划稍有放缓。

    艾米利亚联邦州的马萨尔是一名优秀的军人,也是一流的政客,却不是真正的职业预言家。在这个依然寒冷的冬季,诺曼帝国的皇冠依旧戴在重病缠身的霍亨斯陶芬四世头上,但老皇帝无力理政,国家基本上处于“太子监国”的状态,即由皇储阿尔伯特代理政务,巴拉斯王子和诺曼皇族的亲王们负责军务,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然而在北方,威赛克斯的“风起云涌”不仅没有受到严寒的限制,反而在这个有更多时间进行思考的时节翻腾、喷薄——因为对王室支持的军事改革极为不满,首都卫戍部队在一群资深军官的带领下发动血腥政变,推翻了执掌威赛克斯政权达千年之久的罗拉尔王朝,宣布威赛克斯进入再无君主的共和时代。

    令人诧异的是,王权的突然消失不仅没有让威赛克斯陷入分裂和内战,反而催生了一个新的联邦共和制国家。当然了,在局势得到控制之前,威赛克斯还是出现了持续数周的动荡,首都周边的重要交通设施遭到人为破坏,外国人纷纷离境或进入使馆区避难,好在部队之间的对峙最终都得到了和平解决。除了罗拉尔王朝成员以及少量王室卫队官兵殉难,政变期间,其他群体几乎没有出现伤亡,贵族们以出奇平静的态度接受了君主时代在威赛克斯的落幕。在这种情况下,自由联邦与诺曼帝国少有地达成了默契,以密切关注的姿态度过了这段相对短暂的特殊时期。

    受政变影响,“太空飞船遗迹”的发掘开采陷入停滞,这种不可抗力的影响看起来是完全可以理解和接受的,然而威赛克斯联邦成立后,政府当局却迟迟没有重启发掘开采,对于来自其他国家的问询,他们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捱到了开春,联邦和诺曼帝国不约而同地通过外交渠道向威赛克斯人提出交涉,指责他们的无端拖延违背了联合协定的精神,是对协定签约国家正当利益的侵害。

    面对强国的联合施压,威赛克斯联邦政府不厌其烦地进行解释,不断给出重启挖掘的时间表,但这些只是他们的拖延手段,陆续返回威赛克斯的各国专家迟迟无法恢复研究。即便各国以经济制裁相威胁,威赛克斯联邦政府依然我行我素,甚至有情报表明,他们已经秘密恢复了海上的发掘开采工作,这意味着那里开采的星源石资源被威赛克斯人独获。按早前的估测量推算,在不惜一切代价的情况下,威赛克斯联邦是可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实现逆袭,重新成为国际舞台上举足轻重的角色……但是,在可能遭遇外域文明侵袭的前提下,奥伦斯星球上的国家概念和文化差异将变得无足轻重,文明的生存与延续乃是唯一目标。于是,威赛克斯联邦政府的自私做法受到了外界舆论的一致抨击,而摈除威赛克斯军方代表之后,国际联合参谋部反复商议、权衡,最终做出了在威赛克斯南境举行大规模演习的决定。

    在奥伦斯星球文明抱团对外的理念感召下,人们显然已经厌倦了以武力解决争端的做法,有针对性的军事演习是心理上所能够接受的极致表现。不过,考虑到威赛克斯联邦政府是新生政权,国家思维还不成熟,难免会在极端情况下做出不理智的选择,国际联合参谋部知会各参演国家,此次演习以空包弹为主,但也需要携带一定比例的实弹。

    按照以往的惯例,在举行联合军事演习时,每个国家的参演舰艇均指定一艘旗舰,各方互派军事督察员在他国旗舰上全程观察联络,或者说是监督——参演舰艇是否按照演习要求携带相应的装备弹药,过程中是否遵循演习约定,这些都是军事督察员的职责。在各国舰艇向预定区域集结的过程中,军事督察员会提前登上他国旗舰,并将准备情况通过无线电进行通报,通报中往往含有暗语,以便于向己方人员通传演习准备的实际状况。

    此番为了达到和平威慑之目的,诺曼帝国出动了三个分舰队,虽然参演舰艇的数量还不到他们现役飞行舰艇的40%,但吨位占比却超过了60%,最新最强的主力舰艇基本上出现在了演习行列中。相应的,联邦方面出动了飞行舰艇总量的三分之一,吨位上也接近半数,而且除了主力战斗舰艇,这次联邦空军向北方航空基地调派了24个轰炸机中队,包括6个新组建不久的重型攻击机中队,可以说,除了被视为“杀手锏”的空母分队,联邦军已是尽遣精锐。

    尽管国际联合参谋部暂时将威赛克斯军方代表踢出了局,如今要在弗里斯和自由联邦北部举行大规模军事演习,他们还是提前知会了威赛克斯军方,表示演习期间或许会有舰艇飞机误入威赛克斯国境,但绝无侵犯威赛克斯国家主权之意——庞大的飞行舰队在门外锣鼓喧天,哪怕不越雷池一步,示威的意味也是明摆着的。作为回应,威赛克斯人向南部边境增派了空中和地面防空力量,虽然他们的军事实力在战后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恢复,但这支威赛克斯舰队的实力还是不够看,其地面防空部队的技战术水平亦处在战前水平。真要发生武装冲突,威赛克斯人在联合部队面前恐怕连一个回合也撑不下来。

第90章 偷袭日

    奥伦斯星历纪元1842年4月27日,弗里斯东北部卡莫森行省与联邦西北部克莱沃联邦州交界地带,代号“和平威慑”联合军事演习现场。在那湛蓝的天穹下,涂刷着各种航空徽标的飞行舰艇编成浩大的攻击阵列,大型舰艇横向、纵向均居中位,驱逐舰突前,如帽檐般为舰队开道,突击舰位于大型舰艇下方,如同隐匿在阵列之中的刺客,护卫型轻舰艇分居两侧,践行着护卫者的角色。

    战矛所指的方向,视野中不见敌阵,只在遥远天际有几个若隐若现的黑点,而在这支联合飞行舰队之中,官兵们虽整装待发,但从他们的神情姿态来看,此时的气氛沉闷却不压抑,严肃而不紧张。在近百艘飞行舰艇组成的阵列后方,低沉的机械轰鸣声如浪涛涌来。放眼望去,一组组十二机大编队、六机小编队的战鹰组成了泾渭分明的攻击梯次,一切就如同阅兵那般从容有序。

    联邦空军飞行舰队战斗旗舰“自由”号的舰桥观测台上,演习总指挥官、联邦舰队司令布拉特上将和一众幕僚军官们矗立观望。他们曾对飞行舰艇重新成为战争主角满怀期待,并为此付出了大量的努力,可是在联邦空军整合后,他们跟己方战机部队认认真真地切磋了一番,尽管他们不认为战机对战舰具有天生的克制能力,但也清醒地意识到,由一流飞行员所驾驶的性能优越的战机,在战场上对飞行舰艇极具威胁——即便实力不占优势,也完全有可能获得胜利……

    战争结束以来,“太空飞船遗迹”的大发现及其衍生出来的太空威胁论,促成了奥伦斯星球上的文明联合一致,共同对抗外来威胁,以奥伦斯星球军事联盟协定的签署为里程碑,诞生了协定过渡期和协定时期的概念。在这种特殊的时代背景下,飞行舰艇的设计思维发生了重大转变。新一代“自由”号便属于“协定过渡期”产物,保留了战时的设计特点——重装甲、重火力,当时火箭助推还是试验室技术,奥伦斯星球全部国家签署联合防御协定后,联邦舰队的战略定位以及假想敌都发生了变化,“自由”号建造工期推迟一年多,设计方案进行了较大幅度的调整。在火力方面,增强了上半球的攻击力,相应减弱了下半球的火力强度。因为威胁来自于天外,至少在初期敌人不太可能在地面有大规模的故事。装甲方面,对原有的装甲进行了改良,相应将重心放在了生存能力上,而在机动方面,通过使用火箭助推寄出,战术机动力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成倍的提升。此外,由于通讯技术的发展,这艘旗舰大量加装了通讯器材,包括新的密码通讯设备。正式完工后,“自由”号面目焕然一新,成为最具现代元素的主力战舰。

    协定时期,假想敌来自太空,科技水平也许要高出一到两个档次,甚至更多,常规的对抗思维失去了意义,需要考虑空中游击战的战略思维,更多地采取一击即退的灵活方式。因此,没有必要在设计和建造以往那种庞大的主力战舰,还是重点打造快速机动的中型和轻型舰艇。当然了,在技术性的代差面前,任何巧妙的思维都无法弥补硬实力的差距,各国因此格外重视飞行母舰和作战飞机的研发——在极端的情况下,飞机具有数量上的优势,而且相对更加容易获得补充。

    使用武力威慑显然有悖于这种文明大团结的思想导向,因此,无论是威塞克斯发生军事政变,还是新威赛克斯政权拒绝履行北方条约,其他国家都采取谨慎的手段。在这种大背景下,无论只有联邦还是诺曼帝国,亦或是其他参加此次联合演习的国家,都没有将对威赛克斯的示威和惩戒作为一种宣传,民众只被告知将有一场大规模联合军事演习,并不知道它的真实目标。但是,这只是对民众而言。在那些真正有眼光有见识而且密切关注着军事和政治时事的人眼里,这是一个相当不愿意看到的情形。鉴于此次联合军事行动具有特殊的目的,布拉特上将并没有带上空母编队,而是让他们在纵深警戒待命,作为演习的主题,他坐镇“自由”号指挥己方飞行舰艇进行战术机动和综合补给训练,并将重点放在跨国的舰艇协同作战上。

    诺曼帝国方面,舰队指挥官是声名赫赫的波拉米尔上将。战争时期,他执掌诺曼帝国北方舰队的帅印,是诺曼军队迅速击败威塞克斯的“关键先生”,并籍此获得了诺曼帝国的最高军事勋章。此次参加演习的诺曼舰艇,数量上跟联邦空军相差无几,就吨位和火力输出而言,实力要稍胜一筹。这恰恰反映了两个大国在北方问题上的态度——诺曼帝国干涉最早,投入也大,最早提出制裁威塞克斯,同时也是此次“和平威慑”的发起者。相较而言,联邦的态度要佛系不少,在北方的问题上,他们一直处于观望态度,并没有死心塌地地将希望寄托在冰层之下的所谓太空遗产,而在后续的开采和研究中,他们也是亦步亦趋地跟随各个国家的节奏。

    各国舰艇在北方集结完毕,联合军事演习随之拉开序幕,这个时候威赛克斯舰队终于有了动静。他们的舰队就规模和实力而言,勉强可以跟联邦军相抗衡,比诺曼人逊色一些,而面对整个联合演习部队则处于遭碾压的劣势。很显然,他们扮演的角色是观察和警戒,一旦联合演习侵犯了威赛克斯主权,他们可以用实际行动来提出抗议和警告,但酿成交火冲突甚至引发战争的可能是微乎其微。

    演习期间,边境地区风和日丽,而威赛克斯人始终保持着远远的观望姿态。在发生军事政变之前,他们本是这个联合组织的一份子。经过近年来的逐步磨合,已经建立起了较为有好的关系,此时双方处在的相对的对立位置上,心情难以言喻。

    演习行将完成,威赛克斯人依然没有在关键的问题上松口,诺曼人大为光火,提出延长演习时间,并且增加舰机对抗的环节,并且暗示可以派出飞机越过边界,让威赛克斯人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压力。对于这一点,联邦和其他国家并不积极支持,诺曼人表示他们可以自己干,其他国家的参演舰艇只需要留在原地站场助威……

    视线回到演习现场,联合飞行舰队的飞行高度在5000尺左右,诺曼人的轰炸机翱翔在超过两万尺的高度,它们盘旋、调整,寻找合适的俯冲角度。作为演习计划的一部分,各舰纷纷昂起炮口,舰员们熟练地操作各式防空武器,大口径的舰炮开始轰鸣,打出的都是空包弹,对于那些即将俯冲而下的诺曼战机并无威胁。

    “自由”号的舰桥观测台上,布拉特上将眉头一颤,对身旁的军官说:“如果诺曼人对我们耍了一个巨大的阴谋,这是他们发动突袭的最佳机会。”

    “这怎么可能呢?”那名军官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回应道,他思量了几秒,紧接着低语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对我们来说的确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言罢,两人不约而同地仰起头,一队队诺曼战机开始从高空俯冲下来。相较于联邦空军那些经验丰富的飞行员,诺曼人无疑要笨拙许多。在真正的战场上,对方根本不会给你如此充分时间,从容有余的进行调整,想要在激烈的战场上生存下来,并且取得战果,必须审时度势,见缝插针,以勇气和技巧克服巨大的困难。

    眼看那些诺曼战机越飞越快,越飞越低,布拉特上将忽然闭上眼睛,在胸前画了个祈祷的手势。几秒之后,巨大的爆炸声袭来,紧接着是人们慌乱的喊叫声。

    “他们疯了吗?”布拉特上将听到身旁的那名军官失声喊道。

    他猛然睁开眼睛,看到爆炸的火光四起。

    “不,他们没有疯,疯子怎么可能有耐心布这么大一个局?”

    按照演习设定,诺曼战机此时投下的应该是不会爆炸的空心演习弹,除了给战舰撒上白灰,并不会造成任何的伤害,然而猛烈的爆炸分明来自于威力惊人的炸弹,诺曼飞行员毫不留情地将它们砸在了均速前行的“盟友”身上。当然了,从攻击开始的那一刻起,双方就已重新回到了你死我活的敌对状态。

    实战经验表明,应对大机群轰炸,飞行舰艇应当充分利用空域纵深进行快速机动,并在机动过程中注重舰艇火力的调度与配合。眼前这场正在发生的突然袭击,诺曼战机不仅将攻击矛头指向了联邦舰艇,亦将炸弹投向了其他国家的舰艇,位于空中阵列左侧的诺曼舰艇,在一小段时间的沉寂后,也调转炮口向友军开火了。

    观察到这个微妙的情形,布拉特上将果断命令各舰以防空姿态朝联邦腹地方向撤退,舰艇主炮继续对空发射霰弹,而不是针锋相对地轰击诺曼战舰。在这种乱糟糟的场面下,得益于性能良好的、具有较强抗干扰能力的无线电设施,联邦舰艇遵循旗舰指令迅速撤离,其他国家的舰艇蒙受诺曼人的双重打击,有的已经失去控制,在燃烧中换换下坠,有的慌不择路,拼命逃窜,还有的索性停止抵抗,升起白旗。

第91章 图穷匕见

    “和平威慑”成了“战争之端”,诺曼人再次向世人展示了他们不择手段的险恶用心。为了这一天,他们煞费苦心,不知道有多少个日夜都在秘密地准备着。为了掩盖真实意图,不惜在北方制造了几乎瞒过了整个星球的“太空飞船遗迹”事件。瞒天过海之计一朝得逞,联邦舰队成了他们嘴边的肥肉,岂会轻易松口?

    在布拉特上将率领联邦军队且战且退的情况下,诺曼人非常果断的发起了看似疯狂而又精妙的突击。那些轻巧而又迅猛的舰艇就如同训练有素的猎犬,在联邦舰队身后紧咬不舍,当他们追进到一定距离时,就如同在上一场战争中完败威塞克斯军队所使用的伎俩,纷纷发射雪茄状的飞雷。经过了战后多年的改进,这种飞雷的威力和效率显然更胜一筹。

    对于诺曼人这一招,联邦方面也不是没有准备。他们吸取上一场战争的教训,在和平时期努力收集有关假想敌的各方面情报。即便是在各国组建联合参谋部之后。他们没有刀兵入库、马放南山,而是以更加隐秘和灵活的方式进行情报工作。得益于这些努力,联邦舰队指挥官和他的军们知道敌人的这种飞雷已经进化到了使用无线电进行遥控的程度,能够在一定的范围内进行战术机动,而那些遥控的设备及操作人员就在发射他们的舰艇之上。要想降低这些飞雷的威胁,要么对发射他们的舰艇进行干扰攻击,要么利用无线电技术进行干扰,最好两者皆用。

    在联邦军队竭尽全力的阻拦射击和不见影踪的无线电干扰下,诺曼人的飞雷攻击无一命中,但这种共计方式显然不是诺曼人唯一依仗的法宝。当联邦舰队将注意力放在身后时,一队又一队的诺曼战机从高空俯冲而下。不具备自身动力的炸弹如雨点般落下,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过后,有四五联邦艘舰艇都中了招。虽说这些炸弹的威力比那些飞雷要小得多,可是搁在任何一艘飞行舰艇身上都不好受。有两艘中型舰艇在受损之后航速锐减,若是任由它们掉队,那么等待它们的无疑会是毁灭性的打击,但如果施以援手,布拉特上将所指挥的这支联邦舰队很有可能在极其不利的情况下跟敌人来一场决战似的搏杀,这同样是联邦方面不愿意看到的。在大小的取舍上,冷静的指挥官不难做出正确的判断——联邦舰队继续向己方腹地撤退,受损的舰艇渐渐的脱离了阵列,但他们没有升起白旗,而是极尽所能的对敌方舰艇展开射击。

    当双方舰队在联邦西北部展开激烈的战斗时,此前两场战争中皆安然无恙的联邦东部海岸线附近,一只如同幽灵般的舰队从层层叠叠的乌云中钻了出来。它们的规模并不那么庞大,可是当炮弹和炸弹呼啸而来,从米德尔加联邦州到尼德威尔联邦州,海滨城镇的居民们随之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震动之中。

    这些年来,为了防备诺曼人可能从东面展开的攻击,联邦军队对自己的东部海岸线进行了防御升级,修筑了不少现代化的堡垒和机场,部署了机动舰队和巡逻部队,然而这些努力在诺曼人在精心布设的攻击面前就像纸壳一样的脆弱。那些100多年来未曾受到战火染指的宁静的海滨城镇,在敌人的肆虐下浓烟四起、火势冲天,景象惨不忍睹。

    部署在联邦东部各处机场和隐蔽基地的作战飞机纷纷出动,狂风挡不住他们勇敢的心,暴雨浇不灭他们燃烧的斗志,他们不要命似的冲向诺曼的舰队,如同上一场战争中用无畏的意志挫败强大的敌人。在这些飞行员的努力和牺牲下,诺曼舰队在几个小时之后撤出了联邦领空,但是这条位于腹背的攻击通道已经打开,联邦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境地。

    在北方,联邦舰队以损失近半数舰艇为代价撤回到了己方战机部队的保护圈内,诺曼人暂时停止了追击,然而当夜幕降临之后。他们再度向纵深的联邦机场和航空基地展开攻击,威塞克斯人也不宣而战一舰队杀戮到联邦领空。到了这个时候,诺曼人主导的阴谋已经一览无遗了:威塞克斯人发动的军事政变显然也是诺曼人一手操控的,现如今北方威塞克斯西方的诺曼帝国昔日三强之二联手夹击联邦。

    那些或中立或观望的小国家,无论站在哪个阵营,都无助于改变战争的格局。

    听闻战端再启噩耗,几乎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他们虽然一直对诺曼人的阴谋心存警惕,并为之做了大量的准备,却久久不愿面对残酷的现实。在魏斯的认知里,这无疑是一场珍珠港式的突袭,然而他低估了诺曼人的“胃口”,短短几个小时之内,自由联邦西境的各处要塞便遭到前所未有的轰炸——诺曼军队仿佛掌握了天顶星科技,用巨大的、雪茄状的飞雷制造出天崩地裂的攻击效果,这些可怕的炸弹,一枚就能摧毁一座坚固的大型炮垒,二三十枚足以将整座要塞夷为平地。

    战争开启之后,诺曼人采用了全新的跳跃式的攻击战术,在战略和战术层面让联邦军队猝不及防,他们以舰队为先导,作战飞机为支援以大约200到300里为一个跳跃段,重点攻击联邦军队的航空基地,以空降部队对其实施占领,在周围布设防线,然后支持己方的舰艇和飞机在此活动。在这些跳跃点之外,诺曼人并不投入重兵,而是以空中的骚扰轰炸为主,并且不断的向跳跃点增派地面部队和防空火力。这样一来,他们的推进速度虽然跟上一场战争相仿,甚至稍慢,但是兵力更加的集中,若干个跳跃点可以组建成为一条或若干条战线,将联邦军控制区域分割开来。

    因为有上一场战争的经验教训,联邦军指挥官们没有跟诺曼人争斗一城一地,而是保存有生力量,大踏步地组织部队向纵深撤退。这样一来,不过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诺曼人就已经从北部和西部切入到了联邦复地千里之遥。

    前两场战争先抑后扬的经历,使得联邦居民对当前这种态势并不感到深深的绝望。可是,当诺曼军队的兵峰越过狂暴之海出现在联邦东部海岸,惶恐开始蔓延,人们并不清楚诺曼究竟有多大的投送能力,能够将多少兵力部署到新开辟的东线战场。诺曼舰艇、飞机还有陆战部队的出现,就像可怕的病毒侵入了人体,迅速引起了强烈的反应。联邦军队迅速驰援东线,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便将登陆的诺曼军队给赶下了海,可这仅仅是敌人的试探性攻击。此后诺曼人不仅没有停止在东线的活动,反而变本加厉地展开了各种袭扰。

    作为洛林的行政长官,魏斯在联邦的战时动员体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他的带领下,洛林政府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了战时动员,将一切可以纳入军备的生产转入到战争的轨道上,将登记在册的预备人员组织起来进行战时操练,当然最重要的是竭尽所能地配合军队维持好当地的秩序,而在驻军部队被调往前线之后,新组建的预备役部队成了维持后方稳定的基石。

    对于洛林和魏斯来说,接下来的每天几乎都有无数的坏消息传来,虽然联邦军队的改革和准备使得他们具备了比上一场战争储齐更强大的战斗能力。在人力和物资方面的准备也相当充足,然而前所未有的糟糕形势,让他们再一次陷入到了疲于应付的境地。

    在这场少有人预见的战争中,洛林的定位不仅仅是对抗诺曼军队侵略的本土要塞,更是支持飞行部队攻击诺曼帝国腹地的重要踏板,在非正式的军师谋划中,这个前哨基地能够支持成百上千的远程轰炸机以及快速舰艇越过莫纳莫林山脉,攻击位于诺曼帝国东部的重要工业区,甚至深入到敌人的纵深地带去轰炸那些工厂,在战线并没有完全稳定下来的情况下,联邦军方高层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作为备选方案的反击方式。

    在战争爆发的第七天,一支联邦军轰炸机部队就已经试探性地对诺曼帝国东部的边境城镇进行了试探性的攻击,虽然他们遭到了诺曼人的强烈阻击,但仅仅四天之后,规模更大的反击便在这条战线上拉开序幕。

    “恶魔之矛”,联邦军民这样形容诺曼人的新式武器。上一场战争中诺曼人便用这种以人造星源石技术为基础的空中飞雷挫败了威塞克斯舰队。现如今,这种升级版的武器虽然没能在舰队的战斗中发挥更多的作用,可是在对地面的攻击中,它们比大口径舰炮更加可怕,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恶魔甩向人间的大杀器。这样的一个大家伙,可以容纳上万磅的烈性炸药,其威力相当于当前最大口径舰炮的数倍,而且它们的使用不受舰艇吨位和舰炮口径的限制,哪怕是一艘轻量级的巡航舰也能够携带数枚甚至数十枚这类规格的武器,从二三十里之外投射,超出了联邦军地面部队防空火力的有效射程,从而具备了单方面施暴的打击力量。

    在和平时代,联邦军队虽然对这类武器有所关注,但忽略了它技术升级后所具备的空地打击能力。不过,充分的情报收集在战时体现出了不可估量的价值,比如说联邦方面基本可以确定生产这种武器所需的工厂分布位置,除了位于大后方的两处无法进行攻击,产量最高的几处基本上位于诺曼帝国的中东部地区,还是有可能使用远程轰炸机进行攻击的。为了最大限度的消除敌人的这一威胁,联邦军策划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以远程轰炸机和攻击机为主力的突袭行动,将其命名为“夜空之雷”。

第92章 战鹰翱翔

    夕阳西下,一架隶属于联邦军预备部队的双翼联络机慢悠悠地飞翔在洛林东北部的山林上空。当它行将降落在林间谷地中的机场时,坐在乘客专座上的魏斯看到天边大群“黑鸦”,凝目眺望,发现那是联邦空军的轰炸机编队,数量超过了200架,而且基本上是远程轰炸机和重型攻击机这类大家伙。若是近距离观望,想必会被它们铺天盖地的气势所震撼。

    作为地方行政长官和预备部队的总指挥,魏斯无权过问军队的作战行动,除非军方需要他配合。其实以当前的形势,结合联邦空军的战略部署,不难揣测到这些轰炸机飞向西方,是要翻越莫纳莫林山脉,攻击位于诺曼帝国境内的军事目标。这个时候出动,是因为夜间飞行能够最大限度地避开敌人的拦截,夜间轰炸的精度问题则通过大规模无差别的攻击方式予以弥补。

    和平时期,第17国防师是驻防洛林的主力部队。名义上,弗里斯将军依然是洛林的最高军事长官,但是几天前,他已率领第17国防师大部离开洛林奔赴前线,现如今,他的副手帕里森上校暂代洛林的军事指挥,跟随上校留守的官兵加起来不到三百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洛林的防务是空虚的。按照改革后的联邦军事动员制度,动员令下达后,地方预备部队以营、团为单位进行集结,配属军官,配发武器,展开训练,奔赴驻地。通常情况下,第一批预备部队会在一周之内完成集结,第二批、第三批紧随其后。按照正常配置,当第17国防师主力部队离开洛林时,至少有两倍于他们的预备部队前来接替防务。

    偌大的洛林,只靠一个国防师承担防务重任是远远不够的,和平时期便配置了若干营团级的地面防空部队、要塞部队以及师级规模的空军部队。预备部队完成集结之后,部分兵力调配至相应的地面防御部队,从而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洛林的防御体系得到充实。

    到了第七国防师的留守指挥部,魏斯一眼就看到了尼古拉,这位原本已经离开军队加入星空集团的女中豪杰,此时英姿飒爽的穿着联邦空军飞行服,领口缀着预备役军官的标识。

    “你怎么会在这里?”魏斯上前道,“我以为你会呆在东部,那里更需要你。”

    后面半句话,他有意说得很含糊,东部既有星空集团的主要生产基地,也是她的家乡所在,老总统和其他家人还生活在那里。以老总统的意愿,是不希望她冒着随时可能战死的危险重回战场。

    尼古拉微微一笑:“我现在的身份既不是战斗机飞行员,也不是轰炸机飞行员,我只是军方特聘的飞行教官和作战参谋官,担任辅助任务,指导年轻的小伙子们对敌作战。”

    “听这话的意思,你不会在我们没注意的时候驾驶战斗机升空参战。”魏斯正话反说。

    “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出现这种问题的。”尼古拉静静地说道,“但你也知道,战争时期很多情况都超出了我们的预想,必须审时度势,灵活应对。战争当前,保家卫国是每一个公民的义务与责任,特别是我们这些有能力、有经验的前职业军人。真到了没办法的时候,大家都得拿家伙跟敌人拼啊!”

    “好吧……刚才我看到他们已经出发了。”魏斯转移话题说,“希望一切顺利。”

    “是的,一切会顺利的。”尼古拉道。她转头对哈里森上校说,“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会有新的轰炸机联队移防过来,到时候我们的实力会增强许多,同时意味着后勤的负担会增加许多,希望你们能够一如既往的给予我们支持。”

    “与空军部队协同配合是我们的义务所在,自当全力以赴。”帕里森上校回答道,然后,他半开玩笑的说:“在这儿,您的角色可不仅仅是顾问、参谋,还是优秀的联络官、调度员。”

    “我一来这就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真是抱歉。”尼古拉客气地说。

    帕里森上校耸了耸肩:“这不是问题,我担心的是诺曼人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的远程轰炸机是从这儿起飞,去攻击他们本土的,那意味着他们很快就会发起疯狂的报复,我们确实要做好提前准备,但我担心我们的准备在他们的攻击面前根本不够看,到时候该怎么应付呢?”

    说到这里,帕里森上校将目光投向了魏斯,昔日的洛林游击英雄,如今的洛林行政长官。

    “从战争策略的角度来看,有两种选择,一种是顽强的抵抗阻击敌人,不让他们摧毁我们的航空基地,另一种是等着敌人上门,把这当做一个诱饵狠狠的打击他们,我想以如今联邦军总参谋部的谋划能力应该会选择后一种吧!”魏斯又将目光投向了尼古拉。

    尼古拉嗯了一声:“如果你是诺曼人的奸细,那可就麻烦了,因为一旦敌人洞悉了我们的作战意图,不难找出应对的办法,那样我们的布局就前功尽弃了。”

    这话算是一种积极的肯定,魏斯道:“在这儿,每个人都是靠谱的,出去就很难说了,所以刚刚的话题就止于此吧!”

    三人坐在一起喝着茶,谈着防务合作的事情,用过晚餐,并在通讯室隔壁的房间等着消息,从洛林北部的航空基地到诺曼帝国东部的工业区直线距离有4000多里,放在以往,已经远远超出了飞机的活动范围。如果没有成熟的人造星源石技术,联邦军不可能在这个时代就研制出如此大航程和高载弹量的远程轰炸机。从源头来说,这得益于诺曼人的科技发明。

    如同飞行舰队和地面部队的突袭作战一样,轰炸机部队此次远征也是把保密性放在第一位,尽可能的延迟敌人发现轰炸机群逼近领空的时间,从而减少敌人的反应时间。在行动开始后的几个小时时间里,投入轰炸的部队渺无音讯,午夜将近,无线电的寂寞才被打破。根据时间来计算,这时候投入作战的轰炸机部队已经接近轰炸目标区域,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进入到了诺曼帝国的东部工业区。从无线电通讯透露的信息表明,这支轰炸机部队正遭到敌人的疯狂阻击,投入战斗的有敌人的战斗机,也有敌人的地面防空火力,还有飞行舰艇,他们极力阻挠联邦军轰炸机部队挺进纵深,但是联邦军在和平时代坚持不懈的演练和改进他们的空中战术,这些轰炸机的飞行高度处于地面大口径防空炮的射程边缘,而它们强悍的自卫火力又让敌人的常规战斗机很难占到便宜。至于敌人的飞行舰艇,与远程轰炸机混编的重型攻击机有着足以对抗轻型飞行舰艇的活动,而而当敌人出动中型和大型飞行舰艇时,它们又能够利用灵活分散的战术机动能力进行规避,让对手无可奈何。

    上一场战争末期,在外界看来,诺曼军队有如强弩之末,无论部队士气还是装备保障都差强人意,加上国内政局动荡,感觉随时有可能崩盘,然而从战后收集的情报信息分析,那时候诺曼军队

    受伤和坠毁的轰炸机越来越多,位于后方的人们无法直观地判断战况。透过前方轰炸机发回的电报,那字里行间流露出对死亡的恐惧与藐视,这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好几个小时之后,投入作战的轰炸机部队终于踏上了返航的归途,也开始清点幸存的轰炸机数量。由于战斗打乱了飞行编队,让他们难以在飞行途中统计出准确的数据,但粗略的情况已经足够让人们倒吸了一口凉气了:此次出动的280多架重型轰炸机和攻击机,只有百来架在返航的编队当中,脱离编队的轰炸机能有多少平安归来未可知,预计伤亡率超过半数。以每架重型轰炸机16到18轮的配员情况来看,就这短短一个夜晚,精锐的飞行部队损失了上千名飞行员,无论他们是阵亡还是跳伞,对联邦空军来说都是战争时期无可挽回的损失。

    这一轮轰炸,联邦机群携带了上万颗高爆炸弹和燃烧弹,哪怕只有半数落在目标之上,也足以重创那个现代化的庞大工业区,甚至将它的大多数工厂化为废墟,而在轰炸行动结束后,从幸存的飞行员们那里了解到,机群从接近诺曼帝国领空开始遭到敌人连番阻击,尽管如此,大多数轰炸机还是顽强地飞到目标上空,用炸弹狠狠回击了苦心积虑制造骗局的诺曼人.从飞行员们的回忆和描述情况来看,轰炸的成效基本已经达成,抛开沉重的损失不说,不论战术还是战略的价值都是无可估量的。

    也正如人们担心那样,诺曼人不难循着这些轰炸机的活动轨迹来判断他们的基地所在,还没隔一天时间诺曼人的战舰就出现在了莫纳莫林山脉。尽管联邦空军部署了警戒防御部队,几艘高空高速的诺曼飞行器还是成功抵达洛林地区并进行了战术侦察。

    有过上一场战争的教训,在军事改革的触动下,联邦军队的指挥和参谋效率都已经得到了显著的提升。这一次,军方高层很快对轰炸机部队的突袭成效做出了评估,并且意识到了洛林作为航空前哨战的巨大意义。就如同尼古拉所介绍的那样,联盟空军的战斗机部队和攻击机部队源源不断地抵达洛林。

    战术上,诺曼人以狡猾多变而著称,在本土目标遭到轰炸后,他们虽然很快确定了联邦空军轰炸机群的集结出发区域,却没有一头撞进联邦军队的圈套。在接下来的许多天里。诺曼人接连不断的对联邦西部特别是洛林境内的目标展开空中侦查,并利用夜晚和雨天进行了几次小规模突袭作为火力试探。之后不久,联邦空军又组织了第二次对诺曼帝国的夜间空袭,和前次一样,轰炸机部队虽然蒙受了沉重的损失,但在战略上基本达到了目的,将诺曼帝国东部的另一处工业区炸了个稀烂。紧接着,从纳沙塔尔联盟州航空基地出发的舰艇战机混合部队对诺曼帝国的的重要军事设施展开了夜间攻击,同样取得了相当可观的成效。

    接二连三的夜间空袭,能够从源头上削弱了诺曼帝国的战争潜力,这也是诺曼帝国最为惧怕的事情。两天之后,诺曼人终于对联邦军在西部的航空设施展开了报复性的攻击,这一来如同排山倒海近千架作战飞机如蝗虫一般涌入纳沙塔尔联邦州和洛林联邦州,数十艘飞行舰艇以之侧翼部署在这两个地区的联邦空军战斗部队全力反击。这样一场极其激烈的空战,尼古拉这般一流的王牌飞行员怎能袖手旁观,在第一个回合的交锋过后,她趁乱上场,驾驶新式战斗机升空迎敌。

    虽然离开联邦军战斗机部队已有数年之久,但这位昔日的王牌并没有技艺生疏,而是凭着在平日里训练和思考所获得的积累与提升,继续延续她在空中战斗中的辉煌生涯,仅仅这一天她便击落了四架诺曼战机,最终漂漂亮亮的返回了机场

    面对既成的事实,无论是魏斯还是驻地的指挥官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这一战果既由联邦空军上报到了军方高层,且不管老总统莱博尔德是否持强烈的反对态度,联盟空军迅速将这位飞行王牌请回到了作战部队,恢复了她在军中的军阶,而后根据她的经验特点,委派她担战时空军上校,协助布莱尔将军负责洛林地区的空军作战事务。

第93章 披挂上阵

    从战略角度来看,对诺曼帝国本土目标的轰炸,无疑是釜底抽薪的正确布局。照着这种模式持续下去,短则数月、长至一年,诺曼帝国各条战线上的实力必定越来越弱,直至失败。但是,要知道诺曼人以武立国,拥有奥伦斯星球上最负盛名的军事传统,他们从来不缺骁勇果敢、才思敏捷的军人,又岂会呆板挨打?在将洛林定位为战略轰炸攻击跳板的那一刻起,军方高层以及洛林的主政者都很清楚,一旦战略轰炸模式开启,洛林军民必将承受来自敌人的可怖压力。

    为了这一场不顾道义的战争,诺曼帝**事上做足了准备,一开战便从北线、西线以及东线同时向联邦军队展开攻势。多线作战,兵力无法集中一处,这既是对诺曼人的制约,亦是对联邦军队的制约,而诺曼军队作为占据主动的一方,无论战略还是战术层面都有更多的选择余地:

    在北线,刚刚经历了政权更迭的威赛克斯人军心不稳,难成气候,对联邦最大的威胁在于他们跟诺曼帝国嘉城联盟,把莫纳莫林山脉北麓衍生至东海之滨的漫长边界让给诺曼人使用,诺曼帝国的虎狼之师以充满想象力的棋盘式跳跃战术,迅速击破联邦军队的北方防线,重演上一场战争从北方长驱直入的脚本。

    在东线,诺曼人凭着前期的摸索和总结,找出了在狂暴之海上安全穿行的方式和路线,他们的舰队将这种多变的天气转化为有利因素,如幽灵般神出鬼没,对联邦的港口、城镇以及各类战略目标展开攻击,或施以火力风暴,或登陆突袭。若联邦军重兵反击,他们一击即走,遁入雨云,若联邦军反应迟缓,他们毫不留情,以血洗地。

    在西线,诺曼人放弃了上一场战争中那种立体式的正面推进模式,对莫纳莫林山脉之中的各处军事要塞置之不理,以超乎常规的方式进行了一次战役级的远程兵力投送,直接越过将数以万计的陆战部队投送到了纳沙泰尔联邦州和洛林联邦州交界地带。在沙盘上,这种做法无疑是愚蠢的,相当于送羊入虎口,而在现实中,人们也从未进行过如此大胆的尝试。时间很快证明,诺曼人在军事艺术方面的天赋是无与伦比的,跳跃到联邦境内的诺曼部队迅速攻击并占领了大片“荒芜之地”上仅有的几座城镇,并且调集庞大的航空部队,利用联邦空军夜间防空拦截效率下降的机会,向登陆区域投送了大量的弹药物资装备。投入这场跳跃式登陆战的诺曼部队战力强悍,意志坚韧,他们几乎没日没夜地构筑工事、部署战线。在接下的时间里,无论联邦军队对他们施展何等强度的空袭轰炸,亦或是同样派遣地面部队进行攻击,他们都如磐石般岿然不动。

    当联邦军将西线战区的重心放在这群“不速之客”身上时,诺曼帝国的航空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纳沙塔尔联邦州境内大大小小的联邦军航空设施展开风暴式的空袭。在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他们以上千架作战飞机和二十多艘作战舰艇为代价,将纳沙塔尔联邦州境内的联邦军航空设施扫荡一空,紧接着,他们不顾伤亡和疲劳,将攻击的矛头转向了洛林境内。一旦诺曼人将洛林这个航空作战的重要前哨站摧毁,从其他联邦州出发的联邦军轰炸机便难以对诺曼帝国本土纵深的目标实施攻击。

    这样一来,洛林在这场战争中的位置便被提升到了战前所能预料到的最高水平。

    战场形势骤变,弗里斯将军和他的第17国防师被迅速调回洛林。可是,在北方战线,他们经历了连场恶战,已不是战争爆发之初那支装备齐整、士气高昂的精锐部队,而是一支撤回后方休整的疲惫之师。回到洛林,对他们来说最大的优势在于他们熟悉这片土地,熟悉这里的环境,能够在跟敌人的战斗中占得先机,仅此而已。

    在地广人稀的边疆地域站稳脚跟之后,诺曼军队一面巩固登陆区,一面施展他们的另一种新战术:进攻型游猎作战,也即在敌方领土上展开游击战。他们的地面部队以营为单位,在丛林中快速活动,时而趁夜袭击联邦军防线,时而对联邦的村庄城镇展开袭扰。在联邦军投入兵力有限的情况下,诺曼人最远可以活动到距离登陆区域数百里之遥的的地方,摧毁桥梁、炸坏铁路、阻断运河,用各种各样的手段给联邦制造越来越多的麻烦。

    面对诺曼军队的全新战术,弗里斯将军原本踌躇满志,觉得可以利用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将敌人的游猎部队一一消灭,却不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几乎每战必败,无论有无航空部队支援,第17国防师及洛林地方预备部队在战斗中屡屡遭到敌人埋伏和夹击,仿佛坐拥主场之利的是诺曼人。部队伤亡不断增加,士气愈渐低迷,洛林的局势也变得岌岌可危。于是,联邦军方紧急增派了第10和第39国防师驰援洛林。弗里斯将军战前的资历和威望,完全可以胜任联合指挥官的角色,可是近来的一系列失利,让军方高层对他的能力产生了质疑,而联邦军那些声名显赫、能力出众的兵团级指挥官,此时又都被牵制在的其它在线上,大多焦头烂额。在这种情况最为危及的时刻,联邦军高层想到的是那些已经退役的老将,而不是魏斯这位曾经的洛林游击英雄,或者说,军界不愿意从政界挑选指挥官——他们不愿意承认军方的将领们还不如一个弃军从政的官员。

    另一方面,军方深刻的认识到,如果洛林有所闪失,联邦的整个战局会变得愈发的被动。反之,如果洛林能够坚守,那么诺曼人很大一部分精力都会被牵制在西线,而不至于将太多的精力放到北线和东线去。从距离上看,西线的稳固,对于首都自由城以及东部工业区的保护意义非比寻常,而且洛林的地形、洛林的资源以及这里的民风都很适合用来牵制敌人。

    在这种背景下,军方将一位白发苍苍的名将派到了洛林,此人便是退役后二度出山的亚特乌斯将军。上一场战争中,这位已经退役四年的老将第一次临危受命,以各路残兵组织了举世闻名的奥城战役,通过一场空前惨烈的阻击战,遏制住了诺曼军队锐不可当的势头,成为战争前期的重要转折。战争后期,亚特乌斯将军再度告老,鉴于他的丰富经验和崇高声望,高层仍留用其担任最高军事委员会参事直至战争结束。

    对于亚特乌斯将军,魏斯算不上熟悉,可也绝不陌生。奥城战役是他所经历的第一场城市战役,那些苦不堪言的回忆,却是他军事思维上真正产生蜕变的动力所在。那时他是联邦军的低级军官,而亚特乌斯是战役指挥官,两人机缘巧合地打过照面,但谁也不会料到,11年之后,双方会在战争中再度相遇,成为年龄相差悬殊的军政搭档。

    上一场战争中“老将出山”,亚特乌斯六十有九,尚且精神抖擞,还有些意气风发,现如今,他已是八旬高龄,气色还不错,但毕竟是岁月不饶人,言行举止已是肉眼可见的老态。在他抵达洛林后召集的第一次军事会议,魏斯以预备部队指挥官的身份列席。连同年富力强强的师长在内,所有人都对这位老将毕恭毕敬,然而会议的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努力的搞清楚当前的战况,并且发出一连串的质疑:诺曼军队远道而来,没有地面补给,明明如同一支军,为何这般锐不可当?洛林是联邦空军在西线的战略基地,部署了两千多架战机和数十艘飞行舰艇,为何不能以火力洗地的方式把这股敌军从地图上抹去?诺曼军队四散出击,联邦军理应军民合作,掌握敌人动向,集中兵力予以歼灭,为何反过来陷入被动?

    有些问题,原本负责地面防务的弗里斯将军和负责空军部队的布莱尔将军耐心地予以解答,他们剖析问题的角度、认识问题的深度也还客观和深入,而有些问题,在座的一众军官们自己都还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我记得在上一场战争中,情报工作就是敌人的强项、我方的弱项。认识到这一短板,军队每年都要投入巨额资金发展和巩固情报体系,据说成效斐然。战事再启,我们在各条战线上依然处处被动,着实让我感到遗憾。”亚特乌斯将军委婉地表达了对联邦情报体系的失望,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哪怕以举国之力进行发展,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所愿的,更何况昔日的积弊颇多,各个领域都需要人力物力以及时间去改造和增强。

    将军举起右手,捏紧拳头:“既然我们的职责是守卫洛林,是保证空军部队能够从洛林出发攻击敌人的腹地,怨天尤人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得依靠自己的力量,激发自己的潜力。以往对诺曼人的战争,我们总能够扭转败局,赢得胜利,凭的不就是这一点吗?”

第94章 命运即正义

    “在来之前,我便听闻,洛林的预备兵是联邦最好的预备兵,我想原因有很多,其中一个非常关键的因素,就是洛林政府在动员和组织宣传上非常有办法,洛林的人民发自内心的拥护和支持我们的预备兵制度,并且积极投身到训练当中,装备的水平也是预备兵当中最好的。”

    亚特乌斯将军的话,无疑是对魏斯平日里工作的成效的肯定。横向比较,洛林的预备兵平时的训练保障强度确实是各联邦州当中最好的——未必属第一,但一定是排名前列,而且洛林历来民风彪悍,人们自带了身强力壮和吃苦耐劳等优点,夏冬两季热衷狩猎,具备一定的军事基础。正是得益于这些因素,洛林的游击战,是上一场战争中各条游击战线成效最为显著的。

    此时魏斯的脸上并没有浮现笑容,而是提醒道:“预备兵素质再好,也终究只是预备兵,相较于正规部队,他们还差了不少,特别是正规的作战方式和经验,这些都需要实战来逐步的磨炼和培养,而这种磨练和培养往往伴随着难以避免的伤亡。这一点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感觉上还是没有达到最初的预期,所以……”

    “我明白您的意思,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不会把预备兵填到最危险的地段去,最艰苦的任务一定是由正规部队来完成的,但是只要加以时日,预备兵一定会在不断的作战行动中迅速的成长起来,直至达到正规部队的标准,这一点我毫不怀疑,而且我相信洛林预备兵的成长一定会比其他地区预备并成长更快更好。”说完,亚特乌斯将军话锋一转:

    “以您在上一场战争中领导游击作战的经验来看,可否让我们的正规军和预备兵进行混兵,组织成若干的游击部队,以游击对抗敌人的游击?”

    这是个魏斯也认真考虑过的问题,以敌人投入的兵力来看,即便是联邦军的这几个一线国防师拉出来,也未必能跟诺曼人的陆战部队相抗衡,如果充分运用主场和人数的优势,再辅以灵活而正确的战术抗衡他们,似乎可以改善当前的局面——这来自于直观的逻辑推理。

    “游击战真正的精髓,是让对手防不胜防,有力无处使,而诺曼人在这一方面的领会和运用非常到位。如果我们单纯以游击战的形式去对付游击战,结果很可能是疲于奔命,却难以收获预期的成效,我们不妨逆向思维,敌人的游击作战究竟想达到什么目的?而我们又该在什么位置进行有效的应对。”

    这话说的简单,却让在座的军官们反思颇多。亚特乌斯将军闭上眼睛,微仰起头,看起来是在冥想。过了好一会儿,他点头道:“果然,只有精通游击战的人才能想出对付游击战的办法。您说的非常对,我们不能用形式对抗形式,而应该找准敌人的意图,他们想做的最终目的是占领洛林。在此之前,需要尽可能地破坏我们的防御体系,重点是我们的航空设施,所以无论他们如何游击,真正的目的就是我们的航空基地,如果我们把准这一点。那么运动的方式,或者说主动权就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既可以用完全防御的方式加固我们的航空基地,也可以将它们作为诱饵等着敌人送上门来,而且我们有理由相信敌人比我们更加急切地想要打开局面。”

    俗话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亚特乌斯将军言简意赅的判断,在座众人很是信服,魏斯也不例外。如果能够利用敌人这种心理打一场伏击战,将这些天来的颓势扭转过来,打乱敌人的节拍,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亚特乌斯将军目光扫过众人:“在具体安排上,我想先听听大家的意见。”

    接下来,三位师长和他们麾下的师参谋长都结合自己的理解谈了一些想法。可以说,他们的判断是准确的,提议也是靠谱的,但是总觉得还少缺点睛之笔。

    联邦空军部队在洛林的联席指挥官,布莱尔将军直言不讳的点出了症结所在:“我们在洛林一共有四处大型的航空基地和超过二十处野战基地,目前这些航空设施大多数已经启用,部署在洛林的作战飞机很快就会超过3000架,这些都是敌人的目标。可是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对其中任何一处发动正面的突袭,我觉得他们之所以迟迟不动手,是在图谋着更大的行动。试想,如果他们进攻其中一两处或者两三处机场,会立即让我们警惕下来,他们没有这样做,让我们以为他们是想跟上一场战争一样打破坏战,让我们在洛林的交通基础设施破坏掉,实际上他们只是在分散我们的精力,迟滞我方部队的行动效率。他们真正的胃口,还是想把我们的航空设施都给端掉。也许……他们对我方航空基地的第一次进攻,便是大规模的攻击。”

    循着布莱尔将军的思路,魏斯迅速回忆了一下诺曼人在登陆洛林以来的活动范围和破坏目标,看起来他们是以洛林的西北角为基地,四散出击,到处破坏,但也不是无迹可寻,他们将洛林其他地区通往西北部的交通路线一一破坏,为的就是逐步降低联邦军在洛琳的调动效率。虽说飞行舰艇和运输机能够快速的调动作战部队,并供应相当数量的作战物资,但如果需要以空运为主的方式来维持一场战役级别的行动,就需要从其它战线大量的抽调飞行舰艇和作战飞机,就在当前这种形势下显然是有很大压力的。

    在亚特乌斯将军的注视下,魏斯进一步提出自己的想法:“如果我是敌方指挥官,我不会挑距离最近或是规模最大的联邦军航空基地下手,而是会选择防御最为薄弱的最容易得手的,同时又具备足够价值的。让我进行布局的话,我会从距离较远的卡塞尔航空基地和位于北部的格拉赛特航空基地入手,两个一起下手。”

    看到众人甚以为然,魏斯连忙提醒说:“这只是一种揣测,一名诺曼式的指挥官,应该会有很多种备选方案,然后根据实际的形势变化而选择其中一种。他们完全有可能同时攻击三个航空基地,甚至更多,这完全有可能。如果我们抓住狩猎的思维逆向思考,或许可以考虑示敌以弱的策略,故意减弱其中两处或三处航空基地的防御力量,但不能做得太明显。诺曼人非常敏感,善于洞察我们的破绽,我们必须安排得尽量自然合理。比如说,我们在某个方向上投入比较多的兵力追击阻截敌人的游击部队,因此调动了航空基地的部分守卫力量,或者当敌人对我们当基地发动空袭后,对受损的基地防御设施进行大范围的扩建,那样的话,虽然部署在航空基地周围的兵力很多,但实际上防御的强度在一定的时间内会出现下降,这或许是敌人愿意捕捉的时机。”

    会开到这里,大方向已经基本确定下来,特别是年迈的亚特乌斯将军,经过长途奔波,从宽松的退役状态回归紧张的战时节奏,看起来已是非常疲倦,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睡过去似的。于是,众人一致认为,接下来由三个国防师参谋部跟布莱尔将军空军联合指挥部共同制定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引诱诺曼人前来攻击航空基地,联邦军部队则以逸待劳,守株待兔,发挥兵力集中的优势,对付敌人。

    虽然魏斯是这个策略的重要建议者,但出于种种考虑,众人并没有让他加入到计划的制定过程中,亚特乌斯将军对此亦无任何异议。出现这种局面,魏斯倒是不觉得诧异,更不会因为这一点而觉得沮丧,乃至抱有负面情绪。

    军事会议结束后,亚特乌斯将军把魏斯请到他的办公室单独会面。

    有人说,会谈的氛围取决于人们面前所摆放的东西.如果是茶水,那么会议是认真严肃的,如果有酒,会议的氛围便是轻松写意的。

    亚特乌斯将军与魏斯的单独约谈,便属于后一种情况。

    小半杯酒下了肚,亚特乌斯将军的脸色红润起来,倦怠冲淡了许多,说话的精气神也较之前大为不同。

    “州长官克伦伯-海森先生,请允许我私下里称呼您昔日的军阶,游击上校。澳城战役,你是我所发现的最大的惊喜。战役结束后,我们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整理战役的经过,因为后来战事紧张,直到战争结束,我们才将它们整理成册。退休后,我给戴勒菲格高级参谋学院当了两年的特聘教授,奥城战役是我所指挥的,这个战役也是我主讲的。通过深入的研究,我意识到,你们在城市下水道里的游击战所展现出的韧性远超常人想象,而你们从下水道突袭敌军,夺取敌方战舰的那场战斗,更是无法复制的经典,你们的坚韧和智慧让人无比钦佩。我想,如果现在你不是洛林的行政长官,而是我们军队里的一名军官,也许已经升迁到了师级的军官,我会委派你指挥部队,用敌人都想不到的方式去实现一场伟大的逆袭,但,我现在没有这样的人选,而你有更多的责任要去承担。”

    魏斯以酒向昔日的老长官致敬,然后道:“尼古拉莱博尔德是我最好的朋友,相信您对她的事情也有所了解。战争突然爆发,她本来是星空集团技术总监,可以说,是这个重要工业企业不可或缺的核心人物。无论从技术的角度,还是从家庭的角度,又或是从价值的角度来看,她都应该受到好的保护,而不是在前线率领小伙子们跟敌人拼杀。现在,她不仅来到了洛琳,来到了最为艰险的地方,还亲自驾驶战斗机升空作战,到昨天为止已经击落了七架敌机。我试图阻止她做这种看起来非常疯狂的事情,可是她依然坚持自我。我想,当国家危难的时候,如果每一个人不论军阶高低,不论身份尊卑,都无所畏惧地投入到这场抗争中来,无论我们面对多大的困难,也一定会反败为胜。”

    将军默默地看着魏斯,听着他所说的每一句话,然后啜了一口酒,说道:“你能够这样想,我非常欣慰。不过,战争终究是军人的责任,平民既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直接参与到战斗中来,除非军队授权他们以游击队的形式参战。来之前,我询问上级,得到的答复是,目前还没有必要,但可以适当做好准备。”

    军方的顾虑,魏斯早有所闻。同为州长官的伙伴们之中,有不少是从军界跳到政界的人物,从联邦漫长的历史上来看,这种跨界是单向的,无法逆转的,因为联邦军队从来不会接受政界人士回到军界,这也可以说是一种联邦的作风。想当初走上这条路,既是命运始来也是发挥自身价值的一种选择,他不曾后悔,也不会后悔。现如今,困境当前,他并不介怀这些,而是主动宽慰道:“将军,您所说的这些我完全理解。这就是现实。站在国家的角度来看,我们要竭尽全力赢得洛林之战,如果您信任我,觉得我能够派上用场,您尽管吩咐。我可以抛开自己的姓名,抛开自己的身份,以名无姓、不在公开场合出现的方式去引导这场战斗。或者,您就把我当做您身边一名不知名的新参谋,忽然发现这个新参谋谋划了不错的作战方案,然后将这个作案方案交给更具经验和能力的军官们去执行。当然了,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就像是在奥城,从来没有既定的方案能够贯彻到最后,必须审时度势、随机应变。

    亚特乌斯将军连连颔首:“我知道,你足以胜任优秀参谋官的角色,如果你留在军队,前途不可限量……你甘愿奉献的精神,我发自内心的钦佩,但以我的为人和品格,是绝对不会让有功之人埋没在岁月中。在洛林,你是预备部队的指挥官,你对预备部队有合法合理的指挥权。如果仅以预备部队投入一次行动,而以正规军做策应,在做好充分的沟通,我相信大家可以领会这种安排的精妙所在,我相信我们能够迈过这道障碍,以超常规的方式去实现一些难以达成的目标,最后让高层默认既成的事实。”

    “感谢您的理解和支持。”魏斯道,“我深感责任重大,也知道任务极端艰巨,但愿命运之光照耀我们。”

    将军举起酒杯:“正义即命运。”

第95章 围点打援计划

    “看到了吗?西北方山脊线向阳侧,有一队人,他们穿着迷彩服正在下山,大约有20个人,有4个在侧翼,其余人一字纵队。”

    透过特殊视野,魏斯早早发现了这一小股敌人的踪迹,在切换到正常的视野后,他指引身旁的同伴用望远镜观察锁定敌人的方位。

    “太了不起了,您的视力真厉害!”年轻预备兵发出由衷的赞叹。

    身旁的预备部队军官插话道:“对付这20个人应该不难,我带一个连上去,保证全歼他们。”

    “不,先不要打草惊蛇。如果他们被我们消灭,后面的敌军就会有所察觉,相应改变他们的计划。我们就在这里观察着,看看他们想做什么,要到哪里去?如果他们是往航空基地的方向,那应该他们正在侦查航空基地的守卫情况,并且有所谋划,与他们现有的兵力,是不可能胡乱地派出机动的侦查小队……通常情况下,机动的警戒力量会是在特定区域进行有规律的活动,而不像他们这样展开搜索行进队形。”

    末了,魏斯补充道:“这是经验所得。打游击战,我们的经验可要比他们更加古老。”

    魏斯所率领的这支警戒小队,由3名军官、5名士官以及16名士兵所组成,他们此次出动并非执行战斗任务,而是在魏斯的带领下进行例行的警戒侦察——准确地说,是跟着这位老游击指挥官学习如何进行警戒侦察。他们此时所处的位置,是卡塞尔航空基地周围24个警戒点之一,而卡塞尔防御行动,是这场战争爆发以来洛林预备兵所主导的第一次作战行动。没有亚特乌斯将军的支持,他们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来走上这些,这既是机遇也是挑战,毕竟魏斯身旁这些官兵十之**都是第一次上战场。整体战斗力和平均值都逊色于一线部队,但他们也并非乏善可陈,以魏斯为首的参加过上一场战争的洛林游击战的精英们,是他们优于对手的因素。

    昔日的游击英雄们,有的年事已高,不适合冲锋陷阵,出谋划策,调度后方,发挥余热,有的正值当打之年,体格、精神、经验俱佳,诸如格伦森-托滕贝尔、阿莱士-诺迪米克等人,在洛林工业者联盟是魏斯的左右手,战事再起,又追随魏斯来到洛林预备部队。得到亚特乌斯将军的支持,魏斯着手组建了洛林预备部队的a作战指挥部,人员和装备按师级部队参谋部的规格配置,并且突出作战指挥功能。围绕卡塞尔航空基地的作战行动代号为a,加入a行动的预备部队已有第1901、1904、1909、1910、1912五个预备营,作战兵力近6000人——预备营没有严格的编员限制,从一两百到三四千皆可“成营”。以往,预备营主要是给一线部队提供补充兵员,而战后的军事改革,赋予了预备营更多的角色和责任。

    现如今,联邦军一线战斗部队依然装备着老式栓动步枪,但比例已经下降到了30%,而克伦伯-格鲁曼突击步枪的比例上升至45%。也就是说,10名士兵当中,有3个仍然使用栓动步枪,4个半使用突击步枪,其余人使用手枪、机关枪、半自动步枪,在轻重机枪装备率稳定在5-6%的情况下,大量配备突击步枪,无疑提高了部队的火力密度和战术灵活度。因此,在联邦军队,克伦伯-格鲁曼突击步枪被多数人视为战后的最佳发明,但凡用过的无不啧啧称赞。预备营的枪械装备情况大致相反,70%的士兵仍然使用老式栓动步枪,克伦伯-格鲁曼突击步枪的装备比例通常不到10%,轻重机枪的装备率大约是2-3%。就装备水平和训练情况来说,预备部队的战斗力大致按一线部队的三至四成计算,当然不同部队之间存在一定的差异,洛林的预备部队无论装备还是训练都优于大多数联邦州的预备部队,战斗值也相应更强一些。

    “大家注意隐蔽,他们离我们只有大约1万尺了。在这个距离上,我们必须小心谨慎,以免被他们发现我们的行踪,这样一支诺曼人的小队至少有两名狙击手,他们专用的狙击步枪射程远、精度高,远距离交火我们很难占到便宜。当然了,也不必太过拘谨,毕竟我们是处于主动的一方。”

    魏斯结合眼前的敌情,耐心细致地向同行的小伙子们传导经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山头,竖立着一处醒目地观察哨,这座观察哨是用树木所搭建的,并没有进行刻意的伪装,而是有意让敌人投鼠忌器,不敢肆意活动。这样的观察哨,在洛林还有很多,它们并不都驻扎有部队,而是应形势所需,虚虚实实,让敌人难以琢磨。

    在这儿,有这样一座观察哨,敌人的注意力更容易被它所吸引,而不是放在附近的丛林和灌木中,这也是游击作战选用观察点的一个技巧,是魏斯他们通过长期作战摸索出来的,而这种经验通常是以沉痛的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

    在这个观察哨东南方30里处便是卡塞尔航空基地,它距离索姆索纳斯约150里,是联邦空军在洛林中部的战略性支点,可完整驻扎师级规模的航空部队,周围还有若干野战机场作为辅助。除了魏斯的预备部队,这里先期部署了3个防空营、3个步兵营以及1个装甲中队,警戒半径30里。依照魏斯与亚特乌斯将军所商议的诱敌深入策略,在诺曼军队对卡塞尔航空基地发动了一场破坏力有限的空袭后,联邦军决定对卡塞尔的防御体系进行升级——亚特乌斯将军下令增派3个防空营和6个预备营,构筑一系列防御阵地,并将地面的警戒圈扩大到40里。即便诺曼人靠近防御圈,也无法使用常规的短程火炮威胁基地。要完成这一防御调整,大概需要两到三个星期的时间,期间部队的调动、新阵地的设立都将给诺曼人提供了较为理想的夜袭机会。此外还有一点,一旦防御部署完成,诺曼人无论空袭还是地面突袭,难度都会相应的加大不少。为了增加诺曼人的紧迫感,驻扎在洛林的联邦空军部队在诺曼人的空袭过后,又迅速组织了两波大规模的远程轰炸,以不惜代价的方式对诺曼人腹地的工业区和军事区展开了大规模的夜间轰炸。

    魏斯设计的这一作战方案,借鉴了美军二战于中途岛设伏的桥段,他们不需要刻意泄露消息,无孔不入的诺曼人很快做出了反应,他们对卡塞尔航空基地加大了空中侦察力度,地面小队也开始出现在基地附近。在这里,魏斯和预备部队最终索要面对的敌人,有可能只是一支一两千人的诺曼部队,然而上一场战争的经验和前期联邦军的教训清清楚楚地提醒他们,这是一群相当凶恶的敌人,切不可掉以轻心,而要把这场战斗当做一次高难度任务。

    黄昏时分,又一大波机群踏上了对诺曼帝国东部工业区的夜间轰炸行程。对于联邦空军的这种新型的奔袭方式,诺曼人虽然组织了多种的拦截,但机群相对于舰队有着更强的灵活性,一旦发现敌人大规模的拦截便可迅速分散,这就如同人们无法用一挺机枪来阻挡鸟群的侵入。

    既然空中的拦截难度颇大,而且成效并不明显,诺曼人也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釜底抽薪的办法,一方面对联邦空军在西部的航空设施进行打击,另一方面他们从北方和东线的攻击也将重点放在了联邦空军的飞机生产区上,也就是星空集团等几个主要的制造工厂。

    入夜后,魏斯来到航空基地附近的备用机场,在那里,预备兵部队有两架老式的双翼飞机,它们在和平时期是农林航空队的播种消防飞机,到了战争时期便是一种有效的战术侦察和联络工具,可以配属给预备部队使用,且无需另外征招飞行员。

    乘着这种老迈但稳定的双翼机,魏斯在航空基地附近进行了大范围的低空侦察,这种侦察跟正规军的活动截然不同,它更多是通过自己的经验和特殊技能去观察敌人在地面的活动,而从这一晚观察的情况看,敌人显然是有意识的在卡塞尔航空基地附近调动可部署地面部队。

    看清了敌人的动向,魏斯连夜飞往亚特乌斯将军的指挥部,与之会商接下来的行动安排,总的原则就是围点打援,让敌人进攻航空基地,然后将进攻之敌团团围住,引诱敌人前来救援,借此尽可能的打击和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魏斯的预备部队指挥部与亚特乌斯将军的正规军指挥部之间已经架设了专用通信线路,考虑到没有加密技术的有线通讯并不绝对安全,在敌人已经渗透进入洛林的情况下,所有军用系统都有可能被敌人窃听,因此,魏斯和亚特乌斯将军约定了一些简单的密语。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平时只用密语联络,从而确定攻击的方向攻击的时间。

    对提出的围点打援策略,亚特乌斯将军深为赞同,但在执行层面他有很多担心,譬如诺曼人精于设计各种陷阱,使得联邦军队在调动时受到阻碍,而另一方面诺曼人又善于突击,如果联盟将大量部队提前部署在预设地域,能会引起敌人的警惕,让他们改变计划;如果兵力不够,很难抵挡住敌人的反扑,这就形成了策略和执行层面的矛盾。

第96章 笼中困兽

    夜正深邃,透过望远镜放大的视线里,联邦空军位于洛林中部的卡塞尔航空基地灯火通明,人影憧憧,一片繁忙景象。

    另外一边,是茫茫林海,山风拂过树梢,只有喜夜的动物在悄悄活动。

    山头附近,隐藏着联邦军的一处野战指挥所,那是第1901预备营的营指挥部所在地。这个营是洛林的第一预备营,最近数年,在联邦预备部队考核中稳居前10,堪称预备部队的模范营。受益于洛林政府组织的民间捐赠,这个营的枪械装备基本达到了一线部队的水准,火力支援/防空连和战车中队都配备了最新型号的战斗装备,官兵素质和训练情况在预备部队当中也属于一流水平。不过,随着战争的进行,一线部队持续消耗,该营已向联邦军第1901团输送了1600余名补充预备兵,并应后者要求提供了部分装备。现如今,该营虽有近2000名预备兵,但军官和士官短缺,整体战斗水平较战时初次集结下降了不少,作为战斗部队上阵,其作用未必抵得上一个600人规模的一线战斗营,更不消跟那些精英部队相提并论。

    大战当前,营部军官们言行举止都很慎重,以致于指挥所里的气氛颇为压抑。这个时候,魏斯带着由一群退役军官和军校生的参谋团队来到这里,如同黑压压的乌云中裂开缝隙,洒下的缕缕阳光虽不能改变风雨欲来的大势,但增添了人们度过风雨、迎接晴天的信心。

    作为洛林的行政长官和预备部队指挥官,魏斯跟这里的军官们已经非常熟悉了,寒暄几句,便直接进入工作状态。昏黄的油灯下,他们结合沿途观察到的情况,检视了第1901预备营的部署,对各连队当前的位置感到满意,遂向这支预备部队的军官们强调,瓷杯和钢杯都能盛水,瓷杯一敲就破,钢杯即便受到很大的外力冲击,变了形也不容易破损,部队亦是如此——是瓷杯还是钢杯,主要取决于战斗人员的意志决心,特别是各级军官的意志决心。因此,他们必须勇敢坚韧、沉着冷静,给士兵们做好表率。

    在第1901预备营的作战指挥部,魏斯一行人为部队的作战部署把了脉,也给年龄参差不齐的军官们鼓了劲,接着,他们依托该部的各处隐蔽哨所,对敌人的踪迹进行探察。面对军事素养颇高的诺曼帝国陆战部队,防御性的夜间侦察通常只在最后关头发挥作用,出于诱敌深入的考虑,联邦军及其预备部队在拉塞尔航空基地周边并未大规模布设雷场,也就自行放弃了通过预设地雷探察敌军行动方向的常规举措。为了尽可能做好预判,魏斯不厌其烦地深入各部防区,亲临前沿地带进行侦察,并借助老式侦察机进行夜间的低空低速侦察,这些颇耗精力的行动获得了可观的回报:他对悄悄逼近卡塞尔航空基地的诺曼人了若指掌,他麾下的预备部队即将以尽可能合理的部署和相对理想的姿态进入战斗。

    探察过程中,魏斯不仅密切关注着敌人的行踪,亦格外留意当面之敌的战斗力情况。就战斗读数而言,那些诺曼士兵较他们的常规部队高出一档,比起联邦军特勤部队也不逞多让。以洛林预备部队的战斗力,如若正面交手,有十比一的人数优势都未必能赢,必须制定正确的战术策略并坚决贯彻。当然了,再好的战术策略也需要审时度势,魏斯长时间在前沿阵地活动,就是为了获得尽可能多的敌情,适时调整作战部署,进而敲定最终的战术策略。

    为了契合诱敌深入行动,亚特乌斯将军协调联邦空军对洛林西北部的诺曼军队控制区展开了密集的昼间轰炸,并频繁调动地面部队,故意制造联邦军队打算歼灭敌军登陆部队的假象。与此同时,联邦空军继续对诺曼境内的战略目标展开轰炸,拉塞尔航空基地遭到诺曼人轰炸后,受损的航空设施以最快的速度得到修复,驻扎于此的航空部队也及时获得了补充……

    这场战斗,从诺曼人决定对拉塞尔航空基地动手的那一刻起便拉开了序幕!

    诺曼战舰夜袭拉塞尔航空基地之后的第七天,增援而来的联邦军队悉数到位,受损的航空设施也基本修复,唯独外围防空阵地和警戒设施正如火如荼地构建中。在这种前后相衔的时刻,诺曼人终于在黑暗中露出了獠牙:潜入山林的猎袭部队从南北两个方向对拉塞尔航空基地发动突袭,他们的攻击依旧如野兽的獠牙般锋利,他们的视线如夜鹰般敏锐,哪怕联邦军队依托防御阵地进行了坚决的抵抗,他们仍然以风暴般的强击战术渗透乃至击穿守军防线,仅仅三个多小时,诺曼人便打穿了联邦军在拉塞尔的两层防线,其先头分队分别抵达基地北部的机库区和基地南部的起降区,其余部队如同侵入人体的病毒,四下扩散,却又难以捕捉踪迹。

    对于这种非传统的作战方式,诺曼人显得游刃有余,胜利似乎已经唾手可得,但无论是在基地北部的机库区还是南部的起降区,突进的诺曼部队就像海浪撞上堤坝、风沙来到山脚,任凭声势再大也无法前进一步,甚至迅速受到反噬,就地烟消云散。

    进攻犹如奔跑,向前的惯性不会因为遇到阻碍而消失。先锋分队迟滞不前,主攻部队迅速重心前移,诺曼士兵或三五一组、或七八一队,交相掩护,配合默契,以冲锋枪、火焰喷射器、手雷炸药等高输出的轻武器贴身短打,攻势凶猛。此前若干次战斗,在洛林活动的诺曼军队屡屡利用这种意志坚决并且技艺高超的快速突进撕开对手的防御,然而在拉塞尔航空基地,他们终于踢到了钢板——在基地内层防御圈,联邦军队依托预设火力点组织起有效的交叉火力网,并以突击步枪和机枪机炮压制敌军火力。

    眼看僵持不下,诺曼人迅速转变策略,开始破坏航空基地里能够破坏的设施设备、物资物料,视线可及之处,浓烟滚滚、火光四起。

    猛兽进笼,魏斯审时度势,选择恰当的时机下令“收网”。他麾下的主战力量是5个预备营6000名预备兵,还有航空基地周边的若干驻防、警戒部队可供调遣,而突袭拉塞尔航空基地的诺曼部队总数约2000人,他们分成两路,南北进击,北路人数稍多,南路兵力略少。乍看起来,魏斯是以6000战力偏弱的预备兵对抗2000战力彪悍的诺曼兵,正常情况下别说是胜算,能避免溃散就很不错了,但围绕拉塞尔航空基地展开的这场战斗,还有数以千计的联邦正规军,他们以团、营为单位嵌在整个航空基地的防御体系里,有的驻守在警戒防御阵地,有的属于地面防空单位,有的负责基地的警戒巡逻,他们的战斗力毋庸置疑,仅有的问题是不善或不便机动。按照预设的诱敌深入策略,魏斯和他的预备部队初期只需要将正规军防线上的通道阻塞,把突入拉塞尔航空基地的诺曼军队困住,不让他们趁夜撤走。等到天亮,驻扎在拉塞尔和洛林其他航空基地的联邦空军就会出动战斗机、攻击机,并空运重型装备前来,以空地合击的方式将这股诺曼军队歼灭——只要诺曼人足够坚挺,这场围歼战会尽可能拖延结束时间,以引诱诺曼人将更多的部队派来解围。

    无论最终战果几何,只要魏斯和他的预备部队能够完成第一阶段的阻敌任务,拉塞尔之战都能够沉重打击诺曼人的气焰,鼓舞联邦军民的士气。

    出于一种直观上的预判,战斗开始时,魏斯在拉塞尔航空基地北部坐镇。当突入航空基地的诺曼部队意识到无法达成预期作战目的——大量摧毁联邦军部署于此的作战飞机以及弹药、燃料,枕戈待旦的预备兵们已经在他的调度下离开隐蔽阵地,楔入到敌军突袭部队和接应部队之间。在此过程中,他们跟诺曼人的小股部队发生交火,依照魏斯的“死命令”,对敌接火的预备部队以不计代价的方式夺取了各处战术目标,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对敌军南北两路人马的合围。此间,参战部队来不及清点伤亡,但是仅以魏斯的视角,就观察到麾下的预备兵们在小规模攻击作战的惊人伤亡,这是双方战斗素质和经验、技巧的真实体现,接下来面对受困之敌的反扑,战斗只会更加激烈,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双方攻防角色转换,大多数预备兵只需要死守阵地,而坚决防御对官兵技战术水平的要求显然更低一些。

    军队如同人体,士兵是肌肉细胞,各级军官、士官好比脊骨,肌肉强健与否固然重要,脊骨的坚韧度更为关键。发现后路被断,诺曼人并没有陷入慌乱,亦不是盲目突围,而是一边多点试探火力,一边寻找对手的薄弱位置。作为老对手,魏斯自然不会忽视敌人的这一特点,他有意做了“示敌以弱”的部署,诱导敌人集中力量攻击第1912预备营在一处谷地抢设的防线。尽管诺曼人一次进攻就拿下了阵地,但旋即遭到对手部署在两侧树林中的机炮压制,紧接着又在阵地后方陷入地雷阵,突围之路顿时变成了死亡之路。

第97章 钢钉

    “全体注意……沉住气!看到敌人再开火!千万要沉住气!”

    山谷中,临时构筑的简易阵地里,年轻的士官用带有浓重洛林地方口音的阿尔斯特语招呼同伴们。缺乏战斗经验的士兵,很容易误入以射击来缓解紧张情绪的“歧途”,结果不仅不能有效杀伤对手,还白白耗费了弹药,并且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可谓百害而无一利。在战斗打响之前,洛林预备兵指挥部向参战部队下发了几道指令,要求务必传达到各个基本战斗单位,其一便是这道纯粹的技战术指令。

    从训练场到战场,预备兵们跨越了人生最大的一道鸿沟,当他们“沐浴”枪林弹雨,当他们面对死神的直视,所有的教条、所有的叮嘱完全有可能在一瞬间被遗忘,这时候便极其需要军官、士官或是老兵指点菜鸟们扬长避短。

    对于这条阻塞了自己后路的临时防线,诺曼人罕见地摆开阵势发起轮番冲锋。这些久经沙场、素质精良的职业军人,在没有重型武器的情况下,把现有装备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黑暗中,他们的弹匣式机关炮犹如超大口径的狙击枪,以精准的射击压制和杀伤守军,他们的短管曲射炮简直是迫击炮克星,以相近的弹道特性和更好的射程、威力完美压制守军手中的迫击炮和机关炮。除此之外,诺曼人的分队突进战术已经通过不断的训练和战斗演进到了非常成熟的地步,当守军官兵将火力集中一处时,其余分队便会根据战场形势用最快的速度向前突进,而后或一鼓作气冲杀到底,货反过来为受到压制的友军分担火力,使得攻击线不断向守军阵地逼近,若对手不退,则强行击破之……

    “注意,敌人从左侧上来了!射击的时候压住头,别抬高!打点射,换位置!”

    在士官学校接受过正规训练,又在战斗开始前上了突击培训课程的年轻士官,再一次在关键时刻向周围的预备兵们发出正确提醒。第1909预备营卡在了敌人突围的必经之路上,阵地横阻在山谷间的谷地里,两侧都是植被稀少的坡地,强行通过必然遭到守军山腰和谷地火力的夹击——但如果火力不能及时覆盖,诺曼人的小股突击部队仍有可能从这里快速通过,从侧后威胁第1909预备营阵地。

    照明弹亮起,预备兵们肉眼可见敌人的身影出现在阵地左侧的坡地上,栓动步枪、突击步枪以及轻机枪纷纷开火,密集火力倾泻过去,那些诺曼人尽数扑倒,挂没挂的都不见了动静。这一顿输出猛如虎,感觉很解气,碰上厉害对手却没想象中舒坦。说时迟那时快,位于阵地正前方的诺曼部队枪弹骤起,守军阵地顿时尘土飞扬,射击时没能有效隐蔽身形的预备兵这下可吃了大亏。片刻过后,守军好几处火力点遭到敌军机关炮和短管曲射炮的“点名”,爆炸的烈焰硝烟散去,避免又是一片狼藉。

    在一处位于山腰处的临时观察所,魏斯俯瞰着山谷中的战斗。受益于充分的准备和合理的组织,洛林预备兵们在天时、地利、人和这三大要素上样样皆得,但战斗打得非常艰难。沉沉夜幕下,探照灯和照明弹不仅不能完全照亮战场,反而时常迷乱人眼。这样的环境和氛围,对菜鸟们的影响显然远远大于敌方精锐,他们很大一部分火力输出是低效甚至无效的。如果只是就地固守,麻烦还少一些,当他们需要前进、撤退或是支援友军时,崎岖不平的山路可能比敌人的枪炮更加可憎。透过特殊视野这一战场作弊器,魏斯准确地掌握着敌军动向,以此调整部署——他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预备兵们能够挺过他们人生的第一场战役。

    随着紧张激烈的战斗持续进行,时间飞快流逝。在拉塞尔航空基地北侧,数千名洛林预备兵联手驻扎于此的正规部队将突袭者团团围住。在这一侧,诺曼人的部队不足千人,而且尝试从两个不同的点进行突围。在炮兵部队的有力支援下,第1901营所属两个战斗连楔入到了这两股诺曼部队之间,成功将他们分隔开来。

    然而,凭着技战术以及心理上的优势,诺曼人无视被分割包围的困境,不断冲击守军阵地,消耗守军战力。占据“阵眼”的第1912预备营首当其冲,打了一个多小时,从前沿阵地扯撤下来的伤兵就超过了四百人,再加上近两百名阵亡者,全营损失了一半的战斗力,而当面之敌虽然也有人员损失,攻击力却没有明显的衰减。为了稳住“阵眼”,魏斯没有逐次增兵,而是从作为战役预备队的第1904营抽调了两个战斗连上去,将损失过重的第1912预备营替换下来,指派得力部下对该营残部进行临时编整,将其作为一个加强连使用。

    此前两场大战,诺曼人的陆战部队在历次重要战役中的表现都很突出,他们拥有同时代最好的士兵和最强的装备,各级军官亦是精锐中的精锐,特别是那些从军十数载、经验和活力俱佳的中青年军官,可谓是这支部队的经脉,他们融入其中,深谙这股战斗组织的运作方式,拥有良好的战场洞察力,又保持着相对独立的思维。意识到守军换上了战力更强的生力军,他们迅速调整策略,将正面强攻转为佯攻,悄悄集中兵力向被分割的友军部队突击前进。对于诺曼人的意图,魏斯看得清楚,也及时利用战地通讯线路调整部署,但预备兵部队的反应速度和反应力量有限,第1901预备营所属部队没能顶住诺曼人的凶猛攻击,“楔子”被拔掉,位于拉塞尔航空基地北侧的诺曼部队将主战力量会和一处,转而向第1909预备营驻守的阵地展开攻击。

    相较于先前由第1912预备营固守的临时阵地,第1909预备营占据着一处植被茂盛的坡地,这里的地形环境更利于防守,而且守军已在阵地前方敷设了数百枚地雷和简易的触发式陷阱,按说诺曼人往这里撞必定头破血流。可是,在魏斯的作战地图上,第1909预备营的防区用了一条醒目的红线进行标识,因为此地的防御正面过于宽阔,防御纵深相对单薄,如果诺曼人不惜代价闯过雷区,并且集中兵力突破一点,以预备部队的协防效率,这条战线是很有可能被突破的。

    魏斯一面盯着时间,一面密切关注战场形势。不多时,消息从拉塞尔航空基地指挥部传来,从南面袭击基地的诺曼人突破了守军和预备部队的围困,分两路遁入西面和南面的茫茫山林。虽费尽心思在此布局,但猛兽难困,魏斯早有心理准备。现在,歼灭眼前这股敌人俨然成为联邦军在拉塞尔之战的最后底线——如果再让他们突围离开,无论战斗过程毙伤多少诺曼人,这场战役都要失色许多。

    审视战场形势,魏斯联络各处炮垒,调度炮火轰击集中兵力攻击第1909预备营防区的诺曼部队。早在战斗策划阶段,联邦军便将拉塞尔航空基地周边区域进行了战术编号,以便于炮兵在战斗期间进行及时有效的火力投送。诺曼人的活动位置,正好处于三座炮垒的火力打击范围。持续十分钟的覆盖式炮击过后,他们的夺命攻势暂时萎靡了。

    靠着己方炮兵争取来的时间,拉塞尔航空基地作战指挥部迅速从南侧战场调集部队增援北侧——机动部队以预备兵为主,驻防各处炮垒和防空阵地的正规军部队也抽调了一些战斗分队参战。在调集部队增援拉塞尔航空基地北侧战场的同时,联邦军还得提防突围离开的诺曼部队杀个回马枪,这是他们在战斗之前就商议过的方案。胜利唾手可得的时候,更没有人希望把这场仗给开翻了船。

    或许是得到了友军已经突围的消息,亦或是从战斗节奏变化中捕捉到了端倪,这支遭到守军炮火猛轰的诺曼部队不顾伤亡,很快又发起了新的进攻。紧要关头,他们不再掩饰目的,直接正面堆砌火力,用分队突击堆叠推力,要的就是攻破第1909预备营的防御阵地。

    战斗伊始,这个洛林预备兵营有近1200名官兵,半数士兵使用格鲁曼栓动步枪,全营配备12门转管机炮、24挺水冷机枪、12门迫击炮、180支突击步枪以及充足的弹药,他们所面对的诺曼陆战部队,兵力没他们多,装备略占优势,但不存在代差,更没有重武器支援。在决斗的时刻到来之前,两边都蒙受了伤亡,诺曼人的损失比例显然还要更高一些,第1909预备营按说不该落于下风。事实上,人这个因素在一场硬碰硬的战斗中显得至关重要,诺曼人冒着枪林弹雨进行仰攻,在接近守军阵地途中,要不了几步就会有人倒下,活着的人义无反顾地继续前进,犹如一根钢钉,往坚固的混凝土表面凿……他们离守军阵地越来越近,三百尺,两百尺,一百尺……双方互掷手雷,硝烟弥散,视线遮蔽,尘烟中突然窜出一条火蛇,那或许是诺曼人队伍里最后一名幸存的喷火兵,用所剩无几的燃料进行最后的喷射,但正是这条明亮的火蛇,成了鼓动诺曼人士气的标识,其余人猛然向前,狂烈突击!

第98章 一盘更大的棋

    “卡莱尔!传令!直属分队出发!我亲自带队。”

    “是,长官!终于到了我们上场的时候了吗?”

    魏斯的年轻副官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没有长官那般洞悉战场的能力,仅从夜幕下忽明忽亮的光亮和四面八方的枪炮声,只觉得战场纷繁喧闹,殊不知这其中的艰险曲折。

    “是的,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不容有失。”魏斯应了一声。战斗打到这时,战场只有一个中心,那就是围歼拉塞尔航空基地北侧的那股诺曼军队。经过不断的战斗消耗,他们的人数已经降到了不足400,其中还有不少是伤号,他们此刻正拼力攻击第1909预备营所固守的坡地阵地。

    这个预备营,算是洛林预备部队整备情况较好的,投入战斗时共有1000多名官兵,大部分都部署在这个防区,而在敌人的反复冲击下,此时也已经减员十分严重,以魏斯的估计其实也不过五六百人还能够投入战斗。尽管他们处于防守一方,兵力和火力还占有优势,可面对敌人不要命般的强击阵地已经摇摇欲坠了,特别是在双方拉近距离进入肉搏阶段,感觉防线的崩溃只是时间的问题。在动用直属分队之前,魏斯已经将附近的预备部队都调派过去,但有生力量已经不多,而双方的混战使得周边的正规部队炮火难以向前一次那样发挥直接作用,如果不能够及时掌控局面,这一股敌人很可能像阿塞尔航空基地南侧的诺曼人一样,在千钧一发之际突围出去。

    战斗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持续了两个来小时,直属分队200名预备兵在待命区域一直静候至此。他们是从各部队挑选出来的佼佼者,因为得到洛林各界特别是洛林工业者联盟的捐助支持,装备豪到令人眼红——除了机枪便是清一色的突击步枪,而这种超出一线部队的装备水平,凸显他们的重要作用。

    直属分队在魏斯的直接带领下,从山腰直奔双方激烈交战区,两地直线距离也就两里多路。若是平地,几分钟就能抵达,但山地行军,特别是在没有道路的情况下,这一段路程即便全力以赴也需要20分钟。在此期间,距离较近的预备部队已经陆续抵达第1909营设防区并且投入战斗。随着双方力量对比的迅速变化,诺曼人想在这一处突围已经变得越来越难,如果不考虑时间问题,联邦军完全可以用围困战术来不断消磨这股顽强之敌的战斗力,而拉塞尔之战还没有正式落下帷幕,突围离开的敌人以及在外围接应的部队,仍随时有可能掉转头来,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发动突袭,从而接应这一股被困的部队撤离。因此,魏斯有意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战斗,而他所率领的直属分队,便是解开困局的“钥匙”。

    等魏斯带着直属分队的小伙子们抵达目的地时,第1909预备营的第一道和第二道战线都已经被诺曼人突破,他们和增援而来的部队一起撤到了最后一道防线,扼守这里,阻挡诺曼人继续突围。现在,诺曼人要么从他们的尸体上跨过去,要么就得沿着山坡往上爬,翻过山顶才能够跳出包围圈。

    魏斯当即以特殊视野审视战场,在攻占两条防线的过程中,诺曼人付出了至少100多人的损失,眼下可战之力只有300左右,也就是一个加强连的规模,想必他们的弹药方面的消耗也是十分巨大,基本上接近力竭而衰的地步。所以,他们在占领两条战线之后暂时停止的攻击就地调整。联邦军队这边,第1909预备营已经基本被打残,剩余的三四百人只能敲敲边鼓,扛线还得依靠从周围赶来支援的部队以及魏斯这支直属分队,他们的可用兵力达到一千五六百人,占据了绝对上风,但面对困兽之斗,绝不能轻易以数量来衡量战况。一旦敌人爆发出强烈的求生**而压制了联邦军这边的气势,在一场混乱的近距离战斗中取得以弱胜强的奇迹不是没有可能。

    探明形势之后,魏斯召集各部军官们,明确指令他们就地固守,只有在战况明朗的情况下才能向前推进,而他则率第直属分队投入到夺回两条战线的反击当中。

    从兵力上看,这是200人对300人的战斗,联邦军这边反而落于下风,但这样做的好处也非常明显:这200人是预备部队中的精锐,从战斗打响到现在一直养精蓄锐,又有魏斯亲自统率,士气高涨,而且是一个相对独立的战斗单位,指令清晰,方向明确,不容易产生混乱。

    随着留守各部以猛烈火力近距离压制前方的诺曼人,魏斯拿出了视死如归的气势,身先士卒地冲上了上去。直属分队紧随其后,他们以楔形战斗分队队形越过第二和第三条战线之间的开阔地带,迅速进入了短兵相接的状态。在这条经受了炮火蹂躏和肉搏拼杀的堑壕里,到处可以看到双方阵亡者的残骸,身经百战的魏斯没有被这些景象分散精力。他两手各持一支短枪,在堑壕中快速的奔行,凭借特殊视野提前发现敌人的位置,以抢先一秒的节拍不断击杀敌兵。这种有如天神下凡的架势,让紧随其后的直属分队士兵们备受鼓舞。

    一条短短的堑壕里有这样一个突破口,基本上能够奠定战局。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这只投入战场的生力军将诺曼人从第二条战线上赶了出去,或者更为准确的说,将他们大多数人击杀在这里,能够撤离的寥寥无几。

    这个时候,诺曼人已经从措手不及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依托第一条堑壕对抗联邦军的战术反击。第一条与第二堑壕之间相隔百尺,双方投掷手雷便可威胁对方。魏斯果断令士兵们投掷爆破型手雷和烟雾型手雷,一会儿工夫战场上弥散着白色的硝烟,使得射术精准的诺曼士兵难以发挥他们在射术和心理素质方面的双重优势,而在这短暂的间隙,魏斯在第二道堑壕里来回奔走,招呼直属分队的士兵们做好跟敌人肉搏的准备,叮嘱他们不要在慌乱中错误的射伤己方战友。由于这支部队以突击步枪为主要武器,虽然也能够装配刺刀,但近距离的战斗中射击显然比格斗更加有效,特别是面对单兵能力非常强悍的诺曼陆战部队,不讲常规的战法反而更有取胜的机会。经过短暂的等待,魏斯号令士兵们发动突击,并且带头爬出堑壕,压低身形向前奔进。

    诺曼人的视线受到了烟雾弹的干扰,以乱抢阻挡联邦军的突击,但正如同人们的逻辑判断,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弹药,射击并不持续,有不少是依靠捡来的联邦军武器实施……在没有受到太大阻力的情况下,魏斯带着直属分队跨过堑壕之间的开阔带,冲进了最先丢失的第一条堑壕中。跃进去之后,左右都是敌人,他没有任何的迟疑,施展近乎枪斗术的短枪技术。几秒之内毙杀多名诺曼士兵。由于没有更换弹夹的空当,他直接从堑壕里捡起一支步枪,在手里舞得虎虎生风,在面对面的搏杀中击退了两名诺曼士兵。

    跟进的直属分队士兵们迅即投入战斗,帮自己的指挥官解了围。突击步枪点射的清脆枪声充斥在这条堑壕中。诺曼人已是强弩之末,这会根本抵挡不住,很果断的丢弃阵地向后撤去。

    夺回第一条堑壕之后,魏斯本想带着直属分队的士兵们继续追击,但战场的强烈直觉以及对敌方战术的熟悉让他在最后关头改变了主意。在烟雾弹制造的烟雾消散之后,阵地前言果然受到了诺曼人的机关炮扫射,如果刚刚他率领直属分队士兵们发起追击,这会儿免不了遭遇敌人的阻击,损失宝贵的战斗力量。

    从战术角度来看,将敌人逐出阵地赶回到坡脚的区域已经是非常有价值的进展。随着第1901预备营所属部队重新夺回了丢失的防区,位于拉塞尔航空基地北侧的诺曼部队又重新被切割成了两部分。留在后面的那一队不过百余人,而这一侧经过激烈的战斗,进一步锐减到了200人以下,接下来要消灭这两股所剩不多的诺曼人已经没有太大的难度了,何况他们的位置非常不利。

    在通知固守部队跟进之后,魏斯又一次审视战场。眼前这股劲敌被压缩在了一个长宽不超过六里的区域内,大部分是开阔地带,有许多裸露的山石,约1/3的区域是植被较多的林地。眼下他们纷纷撤退到了林地之中,那里有利于防守的地形。如果联邦军队要在天亮之前吞下他们,少不了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而如果等到天明之后再以优势的炮火和航空力量解决战斗,显然是更为划算的。

    魏斯从来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指挥官。他一面调整部署,防备敌人狗急跳墙,一面调集爆破手喷火兵以及突击力量沿着有利的地形步步压缩敌人的活动区域,将最后的交战区压缩到了那片位于山脚的树林地带。最后的绞索已经准备就绪,他依照原先的约定,向亚特乌斯将军发去了密语电报,询问他此刻要采取何种策略:是将敌人就地歼灭,还是用他们充当诱饵,引诱诺曼人派出部队前来救援。

    这是一个考验指挥官决心和意志、需要慎重决断的选择题。如果选择将这股诺曼军队就地歼灭,则意味着在洛林地区取得一场积极的胜利,对于鼓舞联邦居民的士气、打击敌人的斗志会有较为积极的意义,而如果选择后者,便意味着开启了一场新的战役,其意义不仅仅在于拉塞尔航空基地的安危,亦是一盘更大的棋,需要投入更多的兵力,压上更大的砝码。

    围绕拉塞尔航空基地的战斗,已经从上半夜打到了午夜之后。对密切关注战局的后方指挥官而言,这是一段相当煎熬的时间。魏斯发出电报后,不出十分钟,亚特乌斯将军便发来复电,他所使用的密语指向了诱敌深入这个选项。

    看得出来,这位老将不仅敬业,而且也有足够的胆识和进取心去打一场足以改变洛林乃至西线局势的硬仗。既然指挥官已经做出了决定,魏斯当即执行,他令预备部队向残存之敌展开声势浩大的攻击,但只攻不进,每次围攻到树林边缘便放慢脚步,故意用爆破手和喷火兵制造压迫式的氛围,让困守树林的诺曼人自觉随时有可能被歼灭。这一队诺曼部队投入战斗时必定携带了无线电设备,只不过不确定他们是否在经历连番苦战之后还能对外联络,最好的办法就是与之展开持续不断的对射,使战场上始终充斥在枪炮声。

    黎明时分,诺曼人果然在外围展开了行动,数百名诺曼士兵对联邦军队的警戒线展开了果断的突袭。此时天色渐亮,部署在拉塞尔航空基地周围的联邦军防御部队利用强有力的炮火轻松击退了这股诺曼人。此后联邦军出动航空部队,对拉塞尔航空基地周围有诺曼人活动迹象的区域展开了低空侦察和轰炸扫射。航空队亦以飞行舰艇和运输机向重要的据点和交通要道投送了地面作战部队,他们或利用预设阵地秘密掩体进行部署,或临时构筑阵地,极大地限制了诺曼人在这片区域的活动路径。在布设好据点之后,联邦军派出数十支搜索队,对前一晚撤退的诺曼部队展开昼间围猎。与此同时,他们对拉塞尔航空基地北侧退守林地的诺曼残部展开强大的心理攻势,迫使他们在午后放弃抵抗,举手投降。

    拉塞尔航空基地防御战的胜利消息,经由亚特乌斯将军的洛林战区指挥部对外发布,并宣布将在未来几天之内歼灭从拉塞尔之战中逃散的千余名诺曼残兵。

    公告一经发出,太阳还未下山,诺曼人的飞行舰艇和作战机群便浩浩荡荡的越过莫纳莫林山脉,扑进了洛林。在此之前,他们多次空袭洛林,联邦军队组织了强有力的阻击。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这次也不例外。联邦军在空中力量不逞多让,但空战的特点便是任何一方在没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很难阻挡对方。诺曼人对包括拉塞尔航空基地在内的多个联邦军的机场基地设施展开了袭击,并攻击了洛林的一些重要交通枢纽,而后以洛林西北和纳沙塔尔西南角为基地活动的诺曼陆战部队,多路并进对洛林境内的目标展开了猛烈攻击。

第99章 成功的拉来了仇恨

    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一群有血性的职业军人,尤其是视荣誉为生命的诺曼军人,岂能忍受自己的袍泽在敌人的蓄意围困下全军覆没,然后被敌人用来大肆宣传?

    所以,诺曼人被激怒了,真心怒了,俨然将他们引以为豪的谋而后动、周密布局丢在了脑后,怒不可遏地掀起了一轮进攻狂潮。在洛林境内,他们四处活动,对联邦军的航空基地重要城镇以及交通枢纽和各类军事书设施发动夜袭。。每当夜幕散去,黎明升起,他们又重新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一如前一次战争中洛林游击队所做的那样。

    成功的引蛇出洞,亚特乌斯将军麾下的联邦军正规部队得到了跟敌人堂堂正正交锋的机会,这让他们既兴奋又觉得压力倍增。在洛林,联邦军有着巨大的空中优势和主场之利,洛林民众竭尽所能为他们提供支持,洛林的交通设施也较上一场战争有了极大的改观,无论是铁路公路运河还是空中运输,都为主场作战的联邦军提供了便利。在这些因素的加持下,联邦军队得以以现代化的作战方式去应付比上一场战争中更难以应付的劲敌。在洛林西北部和北部区域,诺曼人在交锋中占据了上风,而在洛林中部西部和南部,洛林人让诺曼人陷入了困境……

    没有哪一场战争是只靠预备兵取胜的,也没有哪一场战争是不靠预备兵取胜的。拉塞尔之战,魏斯和他的预备部队赢得了尊重和荣誉,但同时他们也付出了非常沉重的代价,五个装备精良兵员齐整的预备营,战斗力损失平均在四成以上,虽然在洛林补充兵源不是问题,但新补充的菜鸟们需要更长的时间来适应战争,而刚刚从菜鸟向合格士兵蜕变的预备兵们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和磨合。

    鉴于“游击”是在敌占区展开的作战行动,如今洛林并未陷落,联邦方面的武装力量不存在游击一说,经过再三权衡,军方决定授予在拉塞尔之战中表现出色的洛林预备部队“猎兵营”荣誉称号,番号依然不变,也即第1901猎兵营、第1904猎兵营、第1909猎兵营、第1910猎兵营、第1912猎兵营,各营战时编员不设上限,不过根据装备和补给状况,这些营级战斗单位还是维持在1200-1500人之间为宜。

    摆正战略定位,魏斯继续率领洛林预备部队积极策应亚特乌斯将军的正规部队跟强悍的诺曼陆战部队展开较量。发生在洛林境内第二场具有战略意义的战斗,由拉塞尔航空基地北移到了华伦斯。作为洛林北部历史最为悠久的工业重镇,华伦斯在这20多年的时间里经历了多次战火侵袭。由于得天独厚的地理和资源优势,和平年代它迅速恢复了能源供应中心的位置,洛林多半的电力供应和超过2/3的煤炭供应都通过华伦斯输出,它也是洛林最大的内河航运、航空以及铁路综合枢纽基地。以华伦斯郊外的航空基地为作战平台的联邦军航空部队,是抵抗诺曼人空袭的重要前哨基地。战争爆发后,联邦军最富盛名的驱逐机大队便进入了北华伦斯航空基地。在诺曼人侵入洛林之后,这也很快变成了双方激烈交锋的前沿阵地。

    华伦斯之战是在亚特乌斯将军和魏斯联手策划的一系列作战行动中的第二环,这一次联邦军同样是示敌以弱,引诱敌人对自己发动攻击,但跟拉塞尔航空基地的作战所不同的是,这一次用于包围和歼灭诺曼军队的联邦军部队,只有一少部分提前部署到了华伦斯周边,其余部队均由飞行舰艇和运输机在战斗开始后向预定区域投送,可以说这是一次相当有想象力、创造力以及执行力的作战行动。为了达成作战意图,联邦军航空部队在夜间条件有限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进行了空中运送。此外,在战斗即将打响之时,部署在洛林中部和北部的其他联邦军部队也踩着节拍行动起来,譬如,从索姆索纳斯出发的联邦军部队连夜驱车赶往华伦斯,沿途由预先布设的预备兵和侦察部队提供指引和保护,充分展现出了机械化部队的行动能力。

    华伦斯之战的规模,远远超过了拉塞尔航空基地,诺曼人投入了4000多名陆战部队官兵,而联邦军方面前后动用了近10万兵力,看起来是一场大炮打苍蝇似的围歼之战,事实上这一仗赢得并不轻松。拉塞尔之战,魏斯和洛林预备部队虽说不是绝对的主角,但扮演了关键的角色,为战斗的胜利做出了重大的贡献,而华伦斯之战,亚特乌斯将军的正规部队是当仁不让的主角,尤其是在战斗的前半段,他们把进入华伦斯城区的诺曼陆战部队牵制在了几个重要的街区,负责截断敌军退路的几个团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也展现了坚韧的战斗精神,而在战役的后半段,魏斯率领十个预备兵营投入到了围捕突围敌军的行动中,在两天两夜的战斗中跟敌人交手。此战,联邦军歼灭诺曼人超过2000,战果要比拉塞尔之战更为丰厚,联邦军的伤亡比例与拉塞尔之战相仿甚至略低,但相较于拉塞尔之战,这并不算是一场完美的歼灭战,参战的大多数诺曼部队还是在战斗中成功突围,只不过在突围的过程以及撤出战场的漫长道路中,他们在联邦军孜孜不倦的追击下损失了大量的兵力,就像是凶狠的盗贼闯入民居却被劈头盖脸地狠揍了一顿。

    很显然,诺曼人的怒火并不会因为华伦斯之战的失利而被浇灭,这场战斗更像是一盆滚烫的热油,让这场大火燃烧得更加旺盛。很快,左右洛林局势的第三场具有战略意义的战斗在洛林西部重镇斯利恩隆重上演。这座要塞城市无愧于洛林兵家必争之地的历史荣誉,哪怕是进入现代以来,没有哪一场战争将其遗漏,甚至于在一场战争中它要经历多次的战斗,几易其手。战端再启之时,斯利恩以完备的航空设施成为了联邦军队在洛林最大的舰艇基地,便预示着它将会成为交战双方关注的重点。

    这一战,从亚特乌斯将军到最普通的士兵,在精神和物质上都做好了准备,但战场的因素永远是在不断变化——他们并不能准确的判定第三场战斗会发生在什么地点,敌人将投入多少兵力,这些都需要应势而为。当诺曼人在斯利恩附近展开破坏行动时,驻扎在斯利恩的联邦军队依托飞行舰艇进行快速的移动,意图在夜间咬住袭击者待天亮后展开大规模的围捕,哪怕敌人只有几百人,而联邦军需要动用数千甚至上万兵力也是值得的,而就在行动开始后,潜行至斯利恩附近的诺曼军队突然对它展开了攻击。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借鉴洛林游击队在上一场战争中对斯利恩发动的两次突袭,并在原有的作战技巧和策略上进行了完善:一只大约3000人的诺曼部队以强有力的攻势,在非常短的时间内突破斯利恩外围的防线直抵腹地,并以短管曲射炮集中轰击了斯利恩的航空设施,引爆了部分弹药和油料临时存放点。

    除了地面部队的行动,诺曼人还展现出了他们在立体式作战上的优势,一只快速的精锐舰队突然越过莫纳莫林山脉高速插到了斯利恩防空部队射程之外,展开了短促而又精准的射击。突入斯利恩的诺曼部队以烟雾信号弹,引导己方舰队的远程炮火,对联邦军在斯利恩的设施造成了更大规模的破坏。

    为了将这一股精悍的诺曼军队围堵在斯利恩并予以歼灭,亚特乌斯将军用最快的速度调集了七个战斗团,双方旋即在斯利恩西北展开激烈交锋,诺曼人善变的战术取得了出其不意的效果,他们的突击部队并没有强行突围,而是引诱联邦军对其进行包围。入夜之后,另一支诺曼军队突然出现在了斯利恩西北角。尽管这两支军队加起来的兵力仍不超过6000人,但是他们对联邦军两面夹击,一番恶战之后,联邦军两个步兵战斗团遭到重创,这诺曼两支部队则汇合一处,顺利地跳出了联邦军组织的第一轮包围圈。

    亚特乌斯将军组织了第二波投送部队连夜抵达斯利恩外围,两个精锐的战斗师虽然兵力并不齐整,但还是以锐不可当的气势阻挡在的诺曼人的退路上。双方激战一场,诺曼人只得遁入山林。

    在接下来的这一天时间里,战场速度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曾在上场战争中让侵略者大为苦恼的山间雾气,这次成了诺曼人的帮凶,由于大雾弥漫联邦军航空部队的作战效率锐减,而诺曼人利用迷雾在山林中屡屡伏击和突袭联邦军部队。在这样的混乱战斗中,部队的韧性和其战术水平尤为关键。联邦军部队虽然有数倍的兵力优势,却有力使不上劲,眼看诺曼人得了便宜还要开路,亚特乌斯将军果断压上所有预备部队。

    对驻扎在西线的联邦军航空部队来说,这是一次几乎可以载入史册的兵力投送行动,在12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们以23艘运输舰运送了12个团又9个营的作战部队前往斯利恩前线,并且将部队安全投送到了浓雾弥漫的山林中。随着魏斯和他的预备部队加入战场,尤其是在他那双能够穿透雾气追寻敌踪的眼睛帮助下,战局再次发生变化。

第100章 战旗飘扬

    对魏斯来说,斯利恩无疑是一处福地。在上一场战争中,当他率领洛林军民展开轰轰烈烈的游击战时,于斯利恩外围伏击诺曼人车队的那场战斗,是他们举旗后所赢下的第一场漂亮仗,而在洛林游击战争失败后,他没有沉沦,而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蛰伏,再度率领游击先遣部队返回洛林,又在斯利恩取得了一场突袭式的大胜。到了战争后期,发生在斯利恩的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更是成为了改变战争走向的一个转折点。在那场战斗中,魏斯和他的游击先遣队上演了一场绝地之战,重伤了诺曼帝国的皇储——没过多久,那个倒霉蛋一命呜呼,诺曼帝国也因为激烈的政治争斗而接受了停战。

    重回斯利恩,魏斯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来重温过去的荣耀。地面上战斗正在激烈进行,在经受了连番重创之后,诺曼人这一次是有备而来。他们如同一条强壮的鲨鱼,跟狩猎者展开搏杀。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狩猎者绝不希望如此庞大的猎物从手边溜走,而猎物野心勃勃,期待着打出一次精彩的反杀……

    当联邦空军的运输舰搭载着魏斯和他的预备部队飞抵斯利恩空域时,正是一个大雾弥漫的清晨。双方鏖战了两日,炮火硝烟,使得山中的雾气更加的浓重,在这个既没有高精度雷达,也没有红外线探测器的时代。人们很难穿透雾气,来准确判断战场上的情况,只能够依据那些突兀的露在雾气之外的山头来推断大致的方位。双方都能够使用焰火信号,联邦军这边是为己方航空部队示意方向,而诺曼人有时是在接应他们的航空部队,更多的时候是在干扰联邦军的联络——战场上,双方部队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解难分,诺曼人不难从俘获的联邦军士兵口中得知他们所使用的信号方式,亦能够从阵亡者尸体上拾取不少信号工具,就算不能让联邦军自己人打自己人,令航空部队不敢贸然展开对地攻击便足矣。

    急促的警铃声中,运输舰开始下降。尽管这些庞然大物拥有坚固的钢铁之躯,能够轻而易举地压断树木,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可以无视地形和气候,稍有不慎,仍然有可能在这大雾弥漫的山林中受损,甚至失去动力。

    站在敞开的窗门口魏斯利用自己的特殊视野观察运输舰的高度和下方的情况,附近的山林中有许多的红色虚框,那是敌人的士兵。大雾阻挡了飞行舰艇的视野,也让山林中的诺曼人难以准确地判断低空飞行的目标,更何况他们所执行的是快速突袭作战,并没有携带重型装备,哪怕对低空飞行目标也没有太大的威胁力。

    观察到运输舰即将着陆的时候,魏斯回过头,对船舱里的预备部队官兵们喊道:“注意!我们马上着陆,射程内没有敌人,大家按计划集结!有序集结!”

    指挥官身先士卒,在战场上永远是鼓舞士气的最佳方式。当运输舰以一种稍显刚硬的方式着陆之后,魏斯深吸了一口气,来不及细细品味战场上那种湿气混合着硝烟的气味,第一时间跳出船舱,招呼着预备兵们登陆集结。

    登陆场位于山谷之中,是一片开阔地带。在视线不超过200尺的情况下,得益于良好的准备,预备部队的士兵们迅速离舰并在谷地的北侧集结起来,在快速登陆的过程中没有出现任何的伤亡。

    “您好,军官先生!洛林预备部队第1904和1906预备营前来报到!”

    “谢天谢地,你们来得非常准时啊!嗨,是您啊!我认识您,克伦伯-海森长官,我曾在您的麾下干过几个月,是在洛林游击先遣队,您还记得吗?”

    “是的,是的,我记得你,你叫帕斯特,当时是一名分队指挥官……看看,你现在已经是一名合格的陆军少校了!”

    魏斯在树林的边缘与地面接应部队的联络官打了照面。这已经不是他在战场上第一次跟老部下、老同僚照面了。眼前这个圆脸军官穿着一身野战服,领口的领章表明他的军阶。

    如果不是从正规部队提前退役,魏斯如今没准已经是非常年轻的将军,再不济也会是接近将官的上校或是准将军阶。弃军从政并不是一个坏主意,至少在现在能够为所谓自己的家乡洛林做出更多更有积极意义的贡献。

    对于这一点,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前面的情况怎么样?”魏斯直接进入正题,“在飞来的时候,我看到北侧的山林中似乎发生了激烈的战斗,从交战的声势推断,我觉得那可能会有一个营的敌人,也许更多也许更少。”

    在当年追随魏斯搞游击的时候,这名军官想必已经见识过他的神奇。听到魏斯所说,他连连点头:“是的,没错,长官,您判断的跟实际情况很接近。我们觉得那儿的敌军可能有半个团的规模,多一些少一些都很正常。他们占据着山腰位置,我们冲上去试图包抄他们的时候,又在山谷中遭到了伏击,所以情况有点棘手……如您所知,我们的部队隶属于第39突击师,准确地说,是第39突击师所属第391、392战斗团。”

    这些突击师是上一场战争时期军事改革所产生的国防师的升级版,其部队编成和装备配置得到了一定幅度的优化,最为关键是他们是为战斗而准备的。在和平时期,骨干军官和士官得以保留,并在训练中保持着贴近实战的强度,而一旦战争爆发大量预备人员进入部队。以军官士官和老兵这些职业军人为绝对骨干,加上预备兵进行快速的编制和磨合,然后开赴战场。总的来说,突击师是60%的职业军人配备40%的预备兵,而国防师通常是50%的职业技能搭配50%预备兵。这两种编成都较过去的传统部队有较大的改善,所以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中,联邦军的应对和表现要较上一场战争初期要更好。

    “我这两个营是以预备兵为主,在组织度方面没办法跟你们相提并论,所以在战场上,我必须让他们尽可能的保持集中,最多分兵两路。”

    听魏斯说完这些,少校表示理解,他领着魏斯来到一旁的掩体里,那有一部野战电话。他抓起电话接通了指挥部,向电话那边的长官报告了预备部队增援的情况,然后他将电话递给魏斯:“是诺-巴卡尔将军,我们的师指挥官,他希望跟您通个电话。”

    在登上运输舰开赴战场前的最后一刻,魏斯得到了有关友军部队番号和指挥官的信息,这位巴卡尔将军他有过几面之缘,巧合的是,两人都在戴勒菲格高级参谋学院深造过,只不过巴卡尔将军要比他早十期,而他只算是个肄业生。抛开这一层面,他们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集。

    电话中,巴卡尔将军以浑厚的声音向预备部队表达了感谢。毕竟在上一场战争初期之后,联邦军就不再将预备部队独立编成战斗部队投入战场,这一次亚特乌斯将军所统筹的洛林战役是在其它战线都非常吃紧的情况下所展开的积极的、主动的作战行动,将其所有的一线部队都充分调动起来,在这种情况下投入预备部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

    且不说在巴卡尔将军的心目中,这两营预备兵增援上来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对魏斯而言,他还是有信心带领他们跟当面之敌的好好较量一番。这两个营其中之一参加了拉塞尔航空基地之战和华伦斯防卫战,另一个营也参加了华伦斯防御战。经过战斗的磨练,预备兵们已经比参战之前更加适应战场了,而接连两场战斗的胜利为预备兵们面对诺曼人增添了不少信心。

    一番客套之后,巴卡尔将军也直奔主题,他指令魏斯带领两营预备部队向北推进,接替392战斗团的进攻出发阵地,进入阵地后做好抵挡敌人战术反击的准备,使392团能够腾出手来将兵力投入到对敌人的围攻当中。这种部署是非常适合战场形式,也是适应各自部队实际特点的部署。魏斯欣然接受,随后告别帕斯特少校,带领抵达战场的两个预备营向北移动。

    这样的战场的魏斯而言,犹如庖丁解牛,游刃有余。他带着两营预备兵,非常迅速的抵达了第392团阵地。在跟该部指挥官接头之后,对方虽然有些迟疑和顾虑,但这是巴卡尔将军的指令,他们还是毅然决然地执行了命令,留守的两连官兵悉数向前推进。

    在肉眼无法看到但特殊视野能够窥视的地方,第391和392团的官兵正对那千余名诺曼部队展开夹攻。他们在战术形式上非常有利,敌人虽然占据山腰,背靠山坡,看起来进退有余,但实际上可以回旋的余地并不大,而联邦军这边两个团各据一路,对诺曼人的阵地进行夹攻。如果两个团的指挥官更有魄力和洞察力,这个时候趁着大雾弥漫诺曼人无法发挥射击精准的优势时展开连番强攻,大概率能将人数和战术上的优势转化为胜利果实——足足4000多名联邦军官兵在精神和体力都较为充足的情况下,在本土作战的状况下夹击诺曼人,取胜的难度并不大。在第392团的留守部队增援上去之后,这种优势更加的明显,而诺曼人显然感受到了战斗压力的增加,如果这样消耗下去,他们迟早会被击败。因此,他们的指挥官决定趁着大雾还未消散的机会实施机动。

    意识到两侧的火力强而正面的火力相对较弱,他们如巴卡尔将军之前所揣测那样,毅然决然地发动了正面的反击。形势突变,担负正面佯攻任务的联邦军部队有些猝不及防,在敌人第一次冲锋的情况下就丢失了不少阵地,而当敌人重新整顿后发起第二轮攻击时,他们便向两翼的部队退去,以至于中路大门敞开,诺曼人不消一刻钟便来到了魏斯眼前。

    在大雾中交战,官兵们最担心的不是敌人的突然出现,而是跟己方友军撞在一起发生敌我不分的误伤。有魏斯坐阵,预备部队的官兵们断然不必有这样的担心,哪怕他们自己无法判断,指挥官的指令便是对他们的指引。

    当诺曼人的反击部队来到阵地前方,只待魏斯一声令下,两个预备营的部队当即倾泻火力于正面。在三四百尺的距离上,那些投入反击的诺曼人就像撞上枪口一样。面对守军爆发式的火力,他们根本来不及躲避,顷刻间便有大片人马倒在枪林弹雨当中。不仅如此,魏斯的预备部队还带足了机关炮和迫击炮。面对敌军,他们毫不迟疑地将这些火力全部用上,哪怕几分钟之后就会面临弹药告罄的困境,在魏斯的明确指令下也在所不惜。

    这一通凶猛无比的防御火力,将山腰上冲杀下来的六七百名诺曼士兵当场打死打伤了一小半。虽说绝对的战果并不多,但要知道那千余名诺曼士兵跟四五倍于己的联邦军正规部队周旋了一天一夜,双方互有伤亡,而眼前这一短暂交锋就让诺曼人损失了差不多一个连的兵力,放在这样的战斗中可不多见。在遏制住诺曼人的反击势头之后,魏斯立即联络第391和392团——此时战场上的野战电话线路时断时续,值得庆幸的是,从进攻出发阵地前往诺曼人两翼迂回夹击的391团和392团还保持着通讯,他们接到了魏斯这边的情报,得知诺曼人的正面反击已经被遏制住,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调转攻击的方向,对山腰的敌军实施佯攻,而对下山的敌军展开夹击,将敌人的有生力量歼灭在山腰与山脚阵地之间。

    在魏斯自报家门并以简练的语言分析了战况之后,两位团指挥官决定采纳他的建议,改变攻击方向。不多会儿战场上枪声爆炸声激烈的厮杀声交织在一起,魏斯和他的预备部队稳稳地守在进攻出发阵地场上,等待着两只战斗团对诺曼人的部队展开绞杀。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战场上的形势逐渐明朗:除了少数留守在山腰的诺曼人继续顽抗之外,投入反击的敌方生力军都在391和392战斗团的夹击下损伤殆尽,余下的也都被打得七零八落。

    事已至此,魏斯遂从两个预备营各挑一支分队加入战团,去清理那些负隅顽抗的小股敌军。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联邦军队以钢铁般的决心攻占了位于山腰的敌军阵地,这片战场终于沉寂下来,接下来所要做的就只是打扫战场。在经过一处躺满了尸体的草地时,魏斯看到几个浑身是伤的诺曼士兵抬着一名奄奄一息的军官,这人虽然满脸血污,但魏斯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人是上一场战争中让他恨得牙根痒痒的诺茨中尉,那个原本跟随在塞得林茨将军左右的诺曼军官,在索姆索纳斯负责看管他和尼古拉,到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犯人”以出离的方式逃离飞行研究基地……看来,这家伙似乎被发配到了一线战斗部队,而且过去了这么久,军阶只升了一级,是一名陆战部队的上尉。

    看到魏斯,诺茨睁大了眼睛,旋即灰头土脸。魏斯并没有嘲讽他,而是静静的看着他,用诺曼语说:“你们又一次踏上了联邦的领土,而我们又一次为了自由奋不顾身。我们终究在战场上相遇,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诺茨忍着痛楚,冷笑了一声:“作为军人,我们有自己的职责,指挥官命令我们向前,我们就只能向前。”

    这种盲目服从的态度,从一名资深的诺曼军官口中出来,魏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他也没有跟对方辩驳哲理的兴趣,而是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而不是跟在那位前途无量的贵族将领身旁?难道他也来到洛林了?”

    诺茨摇了摇头:“我为什么会在这?说起来,这还不是拜你所赐吗?”

    对方即便没有细说,魏斯也明白是自己拿纵身一跳的勇气,让这位肩负特殊使命的诺曼军官出现重大的失职,以至于原本大好的前途就此折尺。这是宿命,也是对诺曼人最好的回应。

    魏斯不再说话,而在临别之前,诺茨恨恨地说道:“我想,要不了多久,塞得林茨元帅就会成为阿尔斯特的占领者。到那个时候,如果你还活着,应该会有机会再见到他……当然了,等你们再相见的时候,你依然是阶下囚,而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而且这种地位的对比不会再出现逆转的可能性。你们,洛林,还有整个联邦,都会被他牢牢地踩在脚下。”

    “这是不可能的!”魏斯针锋相对地回敬道,“邪恶永远无法战胜正义,而你们的侵略野心,就是这世间最邪恶的力量!”

第1章 狂烈北风

    无月之夜,交战区域笼罩着一股难以莫名的压抑。斯利恩西南方,一处植被茂盛的山谷里,潜伏着数以千计的联邦军官兵,他们一多半来自于洛林预备部队。那些昔日默默无名的预备营,如今已升格为享誉全军的“猎兵营”,其战术性、纪律性以及组织度、坚韧度都随着战斗经验的累积迅速提升,哪怕优秀成员不断调入一线部队、新兵逐批补充进来,游击型地方战斗部队的特有属性就如同锻锤铸钢,其形已成,越挫越坚。

    夜已深,斯利恩方向仍有枪炮声传来,衬托出这座山谷的寂静。忽然,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从空中传来,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视线中,几盏若隐若现的灯火让人遐想连篇,但设伏于此,每一名官兵都得到了明确的指令:不见信号弹,无论发生什么,哪怕敌人从身前走过,都决不能有任何的举动。

    机械轰鸣声由远及近,乱流摇动枝叶,光束四处游移——庞大而厚重的飞行器在山谷中低空飞行,时而迅速,时而缓慢,时而悬停。投射到地面的光束,来自于航行灯而非探照灯,光亮度非常有限,加之没有使用照明弹,披着草叶伪装的潜伏者们始终未被敌人察觉。那可憎的轰鸣声逐渐远去,但是不出半个钟头,这种声响又一次出现,而且给人的感觉更加接近地面。这一而再的低空侦察,显然是为后续的行动作铺垫。山谷中段,重物压断树木的吵杂声响清晰可辨,紧接着,那个方向赫然出现了具有指向性的焰火信号。来自山谷上方的轰鸣声一阵接着一阵,由远及近,旋即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了茫茫夜空之中。

    山谷重归寂静,但此时的宁静已经不同于之前。潜伏的联邦军官兵们绷紧神经,握紧武器,等待着开火指令的出现。视线依然一片黑暗,随着时间的推移,耳旁隐隐出现了琐碎声响,似风吹草叶,但比风更加沉重,又像漏斗流沙,无尽无休。

    一棵偌大的枞树旁,魏斯矗立已久,他眯眼观察着这山谷之中的情形,右手缓缓举起信号枪。此前两日,他反复研究地形,依循战局变化做出了果敢判断,并主动向亚特乌斯将军请缨,率领斯利恩战场上所剩不多的机动力量至此设伏。他们的目标,不是斯利恩周边陷入重围的诺曼军队,而是不知何时何地到来的诺曼援军——经验的判断未必管用,直觉的感官未必准确,两者合一,概率也不过是十之三四。

    猎物已经入瓮,魏斯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机会。他深吸了一口气,扣动扳机,黑暗旋即被绚烂所打破……

    在这一场被后世称为“宿命之战”的战争中,第一次斯利恩战役持续了八天,并以联邦军队的胜利而告终。此战,诺曼人折损近万兵力,联邦军的伤亡在绝对数量上虽然多过于对手,但以当时洛林的形势,不断消耗入侵之敌符合防御方的既定策略,哪怕要付出多一倍的代价,入侵者也必定是失败一方。

    在这场战斗中,那些获得“猎兵营”称号的洛林预备部队拿出了足够令人信服的表现。尽管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因素源于魏斯个人的特殊作用——换上任何一位指挥官,这些预备营的表现也许都要大打折扣,但胜利是实实在在的胜利,没有人会质疑这一点。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洛林军民依照作战行动方案,让深入洛林各处的诺曼军队处处被动,处处失利。

    得益于这一系列的胜利,联邦军之前一度低迷的士气得到了极大的振奋。在宿营地,在行军路上,乃至于在军队途经的城镇、乡村,到处都可以听到胜利的欢歌。不过,这个时候来赞美胜利显然为时过早,但凡跟诺曼人打过多次交道的,都不会轻视他们的意志和韧劲。在魏斯看来,这一阶段的胜利,很大程度上受益于联邦军战术策略的“变轨”,受益于以预备兵为代表的洛林民众对战线的鼎力支持,一旦诺曼人适应了这种节奏,必定会针锋相对地做好部署,而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战斗,洛林的联邦军正规部队和预备部队都出现了很大的伤亡,官兵们士气高涨,但身体和精神已经陷入了连续作战的疲惫,需要进行适当调整,而这个调整期,便是战场上非常容易被敌人针对的微妙时期。

    诺曼人的反扑不出意料地到来了,庞大的诺曼军队在大批作战飞机的支援的掩护下突入洛林。他们给在洛林建立的桥头堡的陆战部队送来了补充兵力和装备,而且,这种增援不是一次性的投放,是一波又一波的到来!驻扎在西线的联邦军航空部队迅速做出反应,在几次卓有成效的强攻行动中,他们摧毁和重创了多艘诺曼舰艇,并在激烈的空战中干掉了大批诺曼战机,这种强有效的空中防御,居然像是皮靴踢上了铁板。诺曼人俨然将洛林当成了关键战场,将最为精锐的航空部队投入战斗,以绝不退让的决心展开拼杀。

    联邦军在这种近乎疯狂的战斗中陷入了无计可施的境地。

    在战争的大棋盘上,诺曼人四面出击,但他们的综合实力并没有绝对的优势,他们看起来在多条战线上对联邦军形成围攻,实际上不可能是各线均衡,而是有策略进行部署,利用兵力的机动性来让联邦军顾此失彼。这场战争,联邦军始终处于内线,机动距离更短,而诺曼人和他们的盟友处于外线,无论是兵力的调动、补给的运送还是战略的策应都有更长的距离。诺曼人的优势是在于他们抢占了战略的主动性,并充分利用战场迷雾的特性。他们让威塞克斯人主导北线,又用强大的航空部队和一小部分精锐的陆战部队袭扰东线,而所有的布局最终都会归属到一个主攻方向……如今,他们图穷匕见,越过莫纳莫林山脉,选择在西线展开主攻。以洛林为桥头堡登陆的诺曼部队,短短数日之内迅速增加。

    诺曼人掀起的狂烈攻势,显然不局限于洛林一地。在西线,纳沙塔尔联邦州辽阔的草原更适合他们的地面部队纵横驰骋,只不过先后两波登陆部队都是以步兵为主,机械化装备受限于空运效率和规模,并没有从一开始就成为主角。

    在西线大规模展开进攻后的一个星期里,诺曼人完全占领了洛林西北部和纳沙泰尔西南部,而在随后展开的华伦斯之战中,联邦军队部署的近十万正规军在诺曼人的强大攻击下,仅仅支撑了两天一夜便支撑不住,向后撤退。在攻占华伦斯之后,诺曼人的兵锋继续向诺林腹地推进。很快,诺曼人的侦察部队便抵达了索姆索纳斯外围。

    如果将索姆索纳斯作为一处战术据点来抵挡诺曼人的进攻,且不说能否达成所愿,这座古老而又宁静的城镇几乎可以肯定会在激烈的战斗中化为废墟。在这种情况下,联邦军决定疏散城镇居民,并依托这里的地形部署防线。联邦军航空部队也以索姆纳斯成为参照坐标,与诺曼人的空中力量展开新一轮的激烈交锋。

    对魏斯来说,索姆索纳斯不仅仅是感情的寄托,更是他奋斗的硕果。一旦敌人逼近这座城市,位于索姆索纳斯南部的自由洛林运河工业区也将面临敌军铁蹄的践踏。在战争爆发前,这座现代化的工业区是洛林工业化的代表和楷模,其生产能力已经占到了洛林工业规模的近1/10,在整个洛林的生产规模里也已经接近了5%。要知道这个工业区的建立和运转不过短短几年的时光,有这样的成果已经相当了不起,未来发展潜力更是值得期待。

    战争爆发后,洛林相当一部分工厂都转入了战时模式,其生产覆盖了枪炮、车辆以及飞机配件等等。如果可以选择,魏斯是无论如何都不希望诺曼人进占此地,然而战争便是如此残酷。在诺曼人的地面部队抵进之前,这开始遭到诺曼人的空袭,人们开始做最坏的打算——把高大的厂房变成坚固的堡垒,沿着运河修筑一道道防线……

    诺曼人进攻的步伐并非一刻不停,在攻占华伦斯进逼凶索姆索纳斯这段时间,联邦军高层也在积极地调兵遣将,大批精锐部队从北线东线调往西线。尽管这是一段相当漫长的旅程,但是在铁路系统完善的阿尔斯特自由联邦,只要克服了来自空中的袭扰,大规模快速调动不成问题。在卓有成效的后勤和组织保障下,数十万军队在半个月内抵达西线,一部分加入了洛林战场,更多的投入到了纳沙泰尔地区,在那一望无垠的草原上掀起了反击的浪潮。

    在空中力量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双方地面指挥官又一次得到了展现指挥才能的机会。双方在纳沙塔尔联邦州南部和西南部展开了大规模的交战,在洛林境内的诺曼部队虽然积极策应,但进攻的强度和力度无疑削弱了。在这种情况下,洛林居民有更加充分的时间来准备即将到来的索姆索纳斯防御战,完成战时休整以及从东线和北线调来的生力军在此集结,超过30个营的预备部队归入魏斯麾下,以工业区和山地进行部署。大批防空部队随后也开赴索姆索纳斯地区,为一线部队和预备部队提供保护伞。

    纳沙塔尔联邦州的大决战鏖战了近一个星期方才分出胜负,令人遗憾的是,这一战成名的并不是某一位联邦将领,而是新晋的诺曼帝国陆军元帅,阿尔维斯-霍克-塞德林茨。

第2章 游魂归来

    清晨,天刚蒙蒙亮,魏斯早早起床,坐在书桌前翻看各种资料、书籍、笔记。这儿是位于索姆索纳斯的克伦伯-海森城堡,“原住民”已经悉数转移到洛林首府梅森一带的新安置地去了,如今这里再度成为了联邦军队的战地指挥部。作为洛林国防动员委员会主席、洛林预备部队指挥官以及为数不多能跟前线保持“零距离”的州长官,魏斯用无可争议的表现征服了军中同僚。这一次,索姆索纳斯防御战名义上由亚特乌斯将军亲自指挥,实际上由包括魏斯在内的三人委员会负责具体防务——另两位是正统的联邦军将官,包括相当资深的陆军中将穆森-巴格莱特,而他们对魏斯的角色都给予了充分的尊重。

    在熟悉的书房里,魏斯又一次翻看自己在战后岁月里所撰写的战争总结。若干年后,在大环境允许的情况下,他很乐意将这些手稿编整成一本战争回忆录,相信以他的独特视角和条理性、渲染力,那一定会成为畅销书……后话暂且不提,他的思绪长时间停留在有关奥城战役的回忆与总结上。可以说,那是他所经历过的,甚至能够想象出来的最为艰苦卓绝的战役,虽然战役是以联邦军的败退告终,但战后军史学界普遍认为它是一场影响战争进程的关键战役,联邦军队的死守-反击-拉锯,拖住了诺曼军队最为精锐的几个兵团和头号陆战师,极大地削弱了他们的进攻势头,为联邦军队稳住战线争取了非常宝贵的时间。

    奥城战役是一场坚决的城市防御战,现如今,联邦军在索姆索纳斯一带大量集结,亦是要抵挡诺曼军队在洛林的攻势,但客观分析下来,两者缺乏可比性:奥城是一座拥有百万人口的大型工业城市,城区由27个街区、上万栋建筑组成,城区周边坐落着数百座工厂,大部分建筑都是工业时代所修建,具备打城市防御战的各种要素,而索姆索纳斯的面积和人口都只有奥城的十分之一,建筑以不超过四层的民居为主,缺乏防御作战的刚度和纵深。洛林自由运河工业区被洛林人誉为“我们的奥城”,有近百工厂、上千厂房,连片的厂区里既有坚固的围墙和厂房,又有排水排污的地下管道系统,而且毗邻运河,无论规模还是形态都跟工业城市相仿,但跟真正的奥城相比还是差了很远,照搬奥城战役的模式来部署防御作战显然是行不通的。经过反复的演算、商议,三人委员会达成一致,以魏斯提出的“弹性防御”模式部署防御部队,即在城区和工业区构筑完备的防御工事,但只派驻相对较少的部队驻防,以减少敌人炮火准备时期的守军伤亡,等到敌人地面部队投入进攻了,再从纵深防线调动主力部队进入一线阵地。

    以洛林中部的地形条件和诺曼人投入西线的兵力情况、装备特点,“弹性防御”或许是当下最明智的防御策略,但绝非万无一失。如果诺曼人洞悉了守军的部署安排,祭出他们擅长的突然袭击、正面强攻,乃至于在进攻发起阶段就利用飞行舰艇投送登陆部队,隔断守军前线与纵深的联系,就能反过来让守军陷入被动,进而以较小的代价取胜。有鉴于此,魏斯一方面要求同僚们严守机密,战前只能下达单独指令,决不能提前向下级部队特别是基层战斗单位透露具体作战方案,并在防区严格戒备,防范敌人的渗透侦察;另一方面,他也着手制定了各种预案,以便各参战部队在战斗打响后能够较为从容地应对各种突发状况,这些预案经过三人委员会及主要参谋人员研究商议后,分别召集参战部队团以上军官面授机宜……

    聚精会神地工作了一个早上,窗外飘来的香气勾起了魏斯的食欲,他走出房间,抄“捷径”前往餐厅。城堡原先的雇工已经撤走,军队接管了勤务,这里的早餐现在分门别类地置于具有保温效果的盆子里,由军官们自取自用。魏斯整了两根烤肠、一个煎蛋、一份烘饼和一大杯鲜奶,刚坐下,便瞧见值班军官匆匆走来。看他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发生什么大事,于是拿起刀叉。

    “克伦伯-海森长官,打扰您片刻。今天早上,四号防区的士兵抓获了一名敌军士兵,这人没有携带武器,能说阿尔斯特语,而且……他指名要见你。”最后一句话,这名军官有意压低了声音,眼神里却有闪烁之色。

    魏斯既无通敌之心,亦无叛国之念,故而神态从容、表情淡定:“那人多大年纪,有什么容貌特征?”

    军官答道:“他的脸全是烧痕,根本看不出容貌和年龄,声音也不太对,据我推测,年龄可能在三十到四十之间。”

    一听这话,魏斯不禁愕然,他连忙让军官将那名被俘获的诺曼士兵带到城堡来,并叮嘱他们途中严加防范,切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值班军官离开之后,魏斯已无心思享用早餐,匆匆将面前的食物扫进肚子,便起身走出了餐厅,在正门外来回踱步,把各种可能性以及潜在影响都想了一遍。不多时,那名值班军官过来报告说,四号防区已经派了一辆车将那名奇怪的战俘押送过来,很快就会抵达。

    魏斯遂吩咐值班军官,等人到了,带去值班室候着。

    之后,他回了自己房间,从抽屉里取出相册,里面是大大小小的黑白相片,越往前越模糊,而最前面几张,是克伦伯-海森家族二十年前所拍的全家福,还有三兄妹的合影,可惜这泛黄的照片上,脸孔已经难以辨认了。

    没过多久,押送特殊战俘的军车抵达城堡,并被带到了值班室。得到报告,魏斯压抑着心中的忐忑,不急不忙地来到值班室。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身穿诺曼帝国陆军野战服、佩戴二等兵领章的男子,脸部大面积烧伤,容貌无从辨认,看起来甚至有些狰狞,但从他那含泪的目光中,魏斯察觉到了异样。他略作思量,让士兵们在值班室的外间等候,然后绕着这人转了一圈:“他们告诉我,你要见我。”

    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这人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我的弟弟,龙,你的变化真大啊!”

    魏斯没有即刻认亲,而是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的言行举止,特别是语态和眼神。他在“宿主”的记忆碎片中寻获了不少过去的片段,印象里的泽确实是这般身形,年龄大致吻合,头发颜色也一致,感觉真实度在九成以上……如果真是他,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为何此时出现在这里,他接下来所说的是否可信?一连串的问题,冲淡了兄弟重逢本该有的喜悦——客观而言,他们身体里虽有共同的血脉,心灵上早已不存在原先的那种联系。

    见魏斯这般迟疑与冷静,来人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也没有明显受挫的表现,而是耐心地等他开口。

    记忆的片段,拼凑不出完整的人生,魏斯无法寻回过去的习惯,包括举止和腔调,但这显然不重要——随着时间的流逝,人在各方面总会发生一些变化。想当初勋爵夫妇也对小儿子身上的种种异样感到好奇,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你是泽?”

    “是的,是我,我还活着。”来人一边说着,一边展开双臂,做好了接受拥抱的准备。

    出于冷静的警惕,魏斯没有上前与之拥抱,而是不紧不慢地说:“你的儿子,小肯普,自上一场战争结束以来,一直由我们照料。他机智、勇敢、谦逊,会长成跟你一样优秀的人。”

    来人慢慢垂下手臂,重逢的喜悦终于被失望和疑惑所取代。

    魏斯不卑不亢、不冷不热地与之对视,然后以一种诚挚而又不失温情的口吻说道:“无论世界如何变化,这里才是你们的家!欢迎回家!”

    “是的,这个家,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特别是这几年,我几乎每晚都会回到这里,可是在梦里却找不到你们。”来人那张丑陋的面孔挤出一丝看起来很奇怪的笑意,眼里流露的却是饱含深情的目光。

    眼随心动,正是这目光的变化,让魏斯判定来人确是同胞兄弟,泽-克伦伯-海森。两人上一次面对面交流,还要追溯到上一场战争,地点是位于索姆索纳斯的克伦伯-海森城堡,而两人最后一次相遇,则是在联邦军游击先遣队与诺曼帝国洛林占领军交锋的战斗中,当时双方各为其主,在战场上斗智斗勇,即便只是想将对方击败,而不是置于死地,可枪炮无眼、战火无情,得知泽阵亡的消息,魏斯着实难过了一阵,直到将小肯普带回到洛林,笼罩在克伦伯-海森家族的阴云才消散了去。

    魏斯终于上前一步,给了对方一个实实在在的拥抱。体表传来的温度,表明他不是从地狱逃脱的阴魂,而是真真切切活着的人。

    “他们知道你没有死。”魏斯低声道,“战争结束后,巴拉斯与格鲁曼家族的古妮薇尔相爱,因为这个关系,我在贝拉卡瑟贸易港跟他见过几次……他亲口对我说,你没有死。”

    泽的目光并没有出现闪烁,而是叹气道:“我感觉到了,他们一直在追寻我的踪迹,只不过他们派来追查线索的人不够聪明,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找对路。我很谨慎地换了一个身份,代替一名阵亡的军中同僚活在一个偏远的城镇,装作精神出了点问题。直到战争爆发,我才找到重新返回洛林的机会。”

    通过他这身装束,魏斯也能猜出个一二:随着战争的进行,以后续梯次的预备兵身份加入诺曼帝国陆军部队,等待开赴前线、伺机脱离的机会。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相当不容易,甚至比当年假死离开自由联邦难度更大。

    泽继续道:“那天,我以为我死了,没想到上天让我继续活着,身体的剧痛,让我下定决心摆脱那种身不由己的精神痛苦。所以,过去的我,已经在战场上阵亡了。现在的我,是克伦伯-海森家族的长子,你的哥哥……不管你们是否接受,我,都会为自己曾经的错误赎罪。”

    历经过去种种,魏斯不敢轻易将信任置于他人身上,但也绝不会因噎废食,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点点头,转换了那句曾经耳熟能详的名言:“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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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燃魂介绍:
把一个刚毕业两年的工科男丢到动荡战乱的时空去,结果会不会瞬间扑街?魏斯同学的穿越稍稍有些坑爹,他自带半成品的“敌我识别系统”来到了一个陆地面积多过海洋、战舰可以在天空飞行的类地星球,附身在一个手工枪械作坊家族的继承人身上。是的,没有搞错,在这个时空,他们家的作坊还在手工钢铁燃魂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钢铁燃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钢铁燃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