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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人家     盛世大明txt下载     盛世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50章 重夺军权(上)

    当林烈火急火燎地打马赶到军营时,这里已经是一片慌乱,不少低阶武官正在营地四处奔走,叱喝着让兵士们赶紧把甲胄和兵器都准备妥当了,又叫人把各种守城的器械往城墙方向搬运过去,所有人都忙了个手忙脚乱,甚至都没几人去在意这位总兵大人的到来。

    而在来到指挥所时,林烈身在外头就听到了一阵七嘴八舌的争吵声,显然是一众将领对突然犯境的蒙人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拿不出个准主意来了。

    其实这也在情理之中。自打十多年前的那场攸关大明存亡的大战后,蒙人就几乎没有真正兴大兵来犯大明边境过。尤其是像蓟州这样明摆着屯有数万雄兵的边关要镇,就更不是蒙人轻易赶出兵相犯的。

    久而久之,这里的边军在遇到突发战事时就会显得不知所措起来,就是将领此时也不可能作出完全正确的反应。于是指挥所大厅里几名主要将领便争作了一团,一个说要坚守,一个说要出兵拒敌,还有说要分兵四城,以防鞑子从其他几个方向攻来……莫衷一是,反正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其实这里若论权力最大的还数监军刘道容了,但此时的他早被这等可怕的消息吓得魂不附体,面色惨白的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至于副总兵石青炎,这倒是个务实之人,一旦发现前方有狼烟升起,他就已亲自赶到军营里鼓舞士气去了。

    所以当林烈迈步走进大堂时,看到的就是上首刘监军一脸惊惶不定,而下面众将领则争论不休的混乱场面,这让他的眉头迅速就皱了起来,当即喝道:“你们都在做什么?军情如火,你们一个个居然还有闲心在此斗嘴么?”

    “林总兵……”众部将一看到他,都下意识地起身行礼。或许之前他们还因为得了石青炎的好处而想着架空这位三军主将,可真到了这要命关头,林烈的到来竟让众人觉着有了主心骨,神色也恭敬了许多。

    这时,刘道容也被这一句话喊得从惶惶不安中略定下神来,忙开口道:“林总兵,看来你已有退敌的良策了?”

    “退敌的良策不好说,但本将以为现在继续这么无休止的争吵下去只会给来犯之敌以更大的机会。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上下一心,赶紧拿个守御破敌的章程出来。”林烈说着,已当仁不让地走到最上首的交椅上, 坦然落座。此时的他,眼中闪着自信而有威仪的光芒,竟让众将士都不敢生出半点轻视之意来,更有几人立刻抱拳道:“标下听从总兵大人调遣。”

    如此顺利就压住了在场众人,这一点确实有些出乎了林烈的预料,但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去在意这些小事了,当即道:“兵马的调动可以容后再议,现在的当务之急一是弄清楚到底有多少敌人朝我蓟州而来,二是让本地官府尽快安抚百姓,可别在城内生出什么乱子来了。”

    “你说的倒是容易,难道现在还能再派斥候出城探查敌军军情么?即便有将士肯冒这样的风险前往,恐怕也无法把准确的消息带回来哪。”刘道容本就因为林烈的到来把自己彻底压下去而心下不忿,此时自然就趁机挑个毛病了。

    其他那些将领也都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侦查敌情得是主动而为,现在都这么被动了,还有可能办到么?

    面对众人的质疑,林烈只是咧嘴一笑:“你们难道忘了我城中还有飞艇这等守城利器了么?我早就告诉过你们,哪怕天气再是寒冷也得时刻让飞艇升空,照看着城外的情况,可你们倒好,全都当作了耳旁风!”

    自从多年前由陆缜所造的飞艇在大明推行开来后,边疆各城都会配备这些牛皮气球,同时还特意调拨出了一支专门用来查看敌情的飞艇军。

    只是好景不长,随着边疆战事的偃旗息鼓,边军将士就逐渐开始懈怠了。他们不再如以前般总是把飞艇升于四城观察周围情况,而只是偶尔才升起一只来做个样子,最后更是学会了找各种理由不作此安排,比如因为天气太过寒冷之类的借口。

    或许陆缜创出飞艇来对大明的边防确实是一种极大的增强,奈何下面的将士却不可能一丝不苟地执行相应的章程,结果飞艇这等利器却只能囤积在仓库里吃灰了。

    在听到林烈的训斥后,众将领的脸上顿时就是一红,之前总兵大人确实曾几次提过,大家也有意照做了。可结果出了那档子事儿,总兵大人被关入大牢,众人自然就不可能再遵循着做了。

    “钱勇,你这就带些人手去把飞艇拿出来,让它尽快升空。”林烈这时也不再多作责怪,只是随口点名下令道。

    这名被点到名的千总不敢怠慢,忙起身抱拳,就匆匆而去。

    随后,林烈的一双眼睛又盯在了刘道容的脸上,直看得对方心里一阵发慌,那眼神里的杀意当真是怎么都掩盖不住哪。不过很快地,林烈又深吸了口气,按下了心中的怒火:“刘公公,你与城中官府一向交厚,所以烦请你前往沟通,让他们派出人手安抚城中百姓,同时严防有鞑子奸细在我蓟州城中作乱。”

    刘道容一听他居然要指派自己去干这等跑腿传话的差事,脸色就有些变了:“林总兵,咱家可是朝廷所派的监军,职责可不是为你打打下手……”

    “军情紧迫,本将身边确实无可用之人,也只能委屈刘公公了。”林烈说着,看到对方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便又把脸一板:“刘公公,此乃军令,还请你不要推脱!”

    “你……”刘道容想说什么,可在对上对方那双包含着丝丝寒意与杀气的眼睛后,却不敢再废话了。如果是平时,自己这个监军还能与他扳扳手腕,可真到了如此战时,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大明毕竟不同于前宋,还不至于把军权交到那些连刀剑都没有碰过的文人手里,即便设有监军,一般也只为制衡。一旦到了战场上,依然是领兵大将说了算的一言堂,不然令出多门只会酿成混乱,把一场本可能取得胜利的战役给输掉了。

    而且,到了这时候,主将更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也就是便宜从事。只要他确信某人会妨害到自己打赢这场大战,又或是有不听号令的下属,便可先斩后奏,只等战后再向朝廷禀报。

    刘道容监军多年自然是知道这其中利害的,一听对方提到此乃军令,又目露凶光,就知道此事自己是绝不能推脱了,不然只会给对方以杀自己报私仇的借口。刘公公到底非常人可比,能屈能伸,立刻就起身抱拳道:“那咱家这就前往城中通知几处衙门行事。”

    “刘公公慢走不送。”林烈轻飘飘地丢了这么句话后,又把注意力投放到了如何调派兵马上城守御等事上去了,刘道容则只能阴沉着张脸,满心不甘地离开军营。

    要说林烈确实是有军事上的天分,一番指派安排后,本来还众说纷纭的众将就全都心服口服,各自领命而去。而随着他们的离开,外头乱糟糟的情况也好了许多,一切都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当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林烈的果断指挥后,军中上下对林总兵便多了几许的敬意,一些下层的武官或普通士卒更是生出了要为他而战的心思来。

    其实军营相比起官场可要简单得多了,只要你本事足够,并能够当众展现出来,是容易就能收服众将士之心的。只是之前林烈并没有机会展露自己用兵的才能,才会被部下连同监军给压制住。

    在把相关号令都传达布置下去后,林烈又来到了那张巨大的蓟州城防图前,仔细地端详起来。虽然这张图他以前已经看了无数遍,甚至每一个细节都已印在了他的脑海中,但此时他还是要仔细地研究图上的每一个角落,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是还有疏漏的,必须加以改善。

    片刻后,他心里又闪过了一个念头来。之前陆缜曾提醒自己只要有敌来犯,就是自己重新夺回军权的好机会。现在机会已经到了,而最大的隐患刘道容又被暂时遣走,那是不是意味着可以把军权彻底夺取在手了呢?

    “可要是刘道容他突然回来又怎么办?”林烈皱起了眉头,突然一个想法就跳了出来,立刻冲外头喊道:“来人。”

    两名军士立刻应声出现在了门前,等候着自家将军的指示。林烈没有任何犹豫,就开口道:“为防军营这里生出什么变故来,现在就传我号令,关闭军营辕门,任何人不得本将允许,又或是持有本将军令都不得进出。”

    两人忙答应一声,接过令箭就疾步而去。林烈则长长地舒出了口气,如此一来,刚离开的刘道容就再进不来了。那只剩下石青炎一人就好对付得多了……

第951章 重夺军权(下)

    在忙碌了好一阵,总算把军中将士的士气鼓起来,并命人赶紧上城头严阵以待后,石青炎才急匆匆返回指挥所,心里还盘算着接下来该用何等战略战术来应对即将到来的入侵强敌。

    其实他所以会在此要紧关头离开指挥所去军营做这种看似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有着他自己考虑的,因为他想借此机会彻底确立在军中的威信。石青炎很清楚手下那几名千总都不是独当一面的人才,而且还互不相服,要让他们商讨出个对策却是无异于痴人说梦了。而刘道容别看他平时精明得很,但真到了战场上也得抓瞎,只有自己才能真正地主持大局。

    至于顶头上司林烈嘛,一个才刚来边地不到一两年的人,能有什么本事应对眼下的危局?还有,之前他又被自己连同上下人等彻底架空,难道还会有脸有胆在此时跑到军中指手画脚么?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认定,石青炎才会显得如此从容。当然他也知道军情紧急,还是得尽快定下详尽的策略来。只要急退来犯之敌,则自己取代林烈成为蓟州总兵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可是,当他满怀期待地走进指挥所的大堂时,却因眼前的景象给惊得一呆。之前在此争吵不休的将领居然一个都不见,连刘道容都不见了踪影,只有林烈正负手站在城防图前,似乎在考虑着什么问题。

    “这……其他人呢?”惊讶之下,石青炎立刻就叫出声来。

    林烈应声转身,看到来的是石青炎后,其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恨意。他很清楚,自己所以会落到差点性命不保的绝境就是因为身边有石青炎这个叛徒,而那些兄弟也多半是被他下令杀死。可以说在林烈心里真正最恨之人还不是刘道容,而是眼前这位副手。

    不过他也清楚此时不是算账的时候,便在深吸了口气稳下情绪后道:“其他人自然是去做他们该做的事情了。大敌当前,兵贵神速,可拖不得哪。”

    “是你给他们下的命令?”石青炎脸色再次一变,直愣愣地就又问出了这么句话来,已显得很是无礼了,毕竟他可是林烈的下属,哪有如此质问上司的?但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上这些细节了。

    林烈倒还算稳重,也没有因此动怒,只是点头道:“不错,本官身为蓟州总兵既然有大敌来犯,我自当领兵拒之了,这有何不妥么?”

    “你……”石青炎顿时就有些哑口无言了。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自己犯下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他还是小瞧了林烈的心境,又或者是有人在背后给他支了招,这下自己确实落到了下风处。

    “不知林总兵是如何安排布防的,可有把握挡下此番来犯的鞑子大军么?”在稍稍定神后,石青炎才开口问道:“你毕竟在我蓟州城时候不长,可能会有所疏漏哪。”

    “本官既然已经发下令去,只要将士们听令行事,此战就不会出什么差错,石将军你就不必劳心于此了。”林烈却是不咸不淡地给他来了这么一句,直听得对方脸色越发的阴沉起来。

    这算什么?是想把自己彻底排除出这次的战斗么?如此一来,只要能守住这蓟州城,到时论起功劳自己可就一无所获了。明白这一点的石青炎心中越发恼恨,却又有些无奈,毕竟到了战时,作为三军主将的林烈可是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不是自己能挑战的。

    沉默了片刻后,他才试探着问道:“那不知总兵大人要末将去做什么?现在全军上下都在忙于迎敌,末将身为副总兵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你嘛……”林烈自然是不想把这家伙留在身边添乱的,下意识就想用对付刘道容那一招,把他也从军营里支出去。而且理由也是现成的,只要拨付给他五百兵马,让他帮着城里各个衙门一起维护城中太平就可以了。

    可还没等他说话呢,一名军卒已经迅速跑到了堂前报道:“将军,军营有卫诚伯陆缜及一众锦衣卫想要进来,但他们又无军令,还请将军示下。”

    “什么时候入我军营还要什么军令了?”石青炎略有些意外地想着。而这时,林烈却已开了口:“快请他们进来见我,其他人依然不得擅自入内,无论是官员还是别的什么人,就算是我军营里的人也是一般。”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下的这道命令所阻拦的第一个人竟然会是陆缜。

    而石青炎则从他这番话里听出了些什么别的意思来,顿时心中转着念头,思忖着什么。经这一打岔,林烈倒不急着把这人给支出去了,只是道:“石将军你就先在我身边候着吧,有什么紧急军情,我还要请你出力呢。”

    见对方没有把自己彻底推出决策圈,石青炎心下总算定了一定,便抱拳应了下来。此时林烈气势正盛非自己能捋其锋芒,还是暂且退避为好。

    两人接下来就不再说话,而是都站在那张硕大的城防图前仔细地端详起来,想着等敌人攻打蓟州时该用什么手段进行反制。好一阵后,外头才响起了一声禀报:“卫诚伯到!”

    林烈闻声赶紧回头,几步就冲出了大堂,对正大步走来的陆缜抱拳施礼道:“之前叫人阻拦了大人脚步,还请莫要见怪。”

    “哈哈,我怎么会怪你呢?如此才像是真正的军营嘛,倒是有几分细柳营的风范了。”陆缜不以为意地一摆手道:“怎么样,鞑子已经攻来了么?”

    “正是,而且看情况他们可是来势汹汹,兵马众多哪。”林烈有些担忧地叹了口气,随后就把陆缜几人让进了堂内。

    他们还没聊几句呢,一名军卒已快速奔来报道:“将军,飞艇军刚传下来的消息,鞑子这次只从北边而来,兵力当在四五万间。不过他们行军的速度并不快,照此推算,得午后才会真正杀到城下。”

    “唔,叫兄弟们各守位置不得放松。”林烈推算了一下时间,应该还有一两个时辰才会真与敌军交上手,而这段时间对守军上下来说可实在有些难熬了。

    这正是蒙人此番用兵的高明之处了,居然一反常规兵贵神速的战法,而是徐徐而进,为的就是给蓟州守军以足够大的压力。一旦守军因为心中的惶惑而懈怠下来,接下来的攻防战可就很不好打了。

    如果是一支百战精兵,这样的战术自然是不会有任何效果的。可是对一支十来年都没打过大仗硬仗,甚至可能主将都已被杀的军队来说,这种心理上的威慑甚至比凶猛的进攻更加可怕了。

    陆缜这几年里也曾看过一些兵书,对用兵作战倒也有了些想法。一见林烈面露难色,便隐隐猜到了他的顾虑:“可是担心军心动摇么?”

    “是啊。双方接战的瞬间就可主导一场战斗的胜败,我可不想开头就输了气势。”林烈猛皱着眉头,心里则不断盘算着什么。

    石青炎此时反倒变得很有些放松了,既然林烈非要把这次作战的军权抢过去,那他只要冷眼旁观即可。如果一开始他就遇到了败绩就更好了,到时自己还能趁机从其手中夺过军权呢。

    正当堂上几人各有想法,显得有些压抑时,又一名军卒跑来禀报:“将军,刘公公被拦在军营之外,可否放行?”

    “嗯?”石青炎一听这话,心里就是咯噔一下,他是终于明白对方严守辕门的真正目的了。

    可还没等他作出下一步的反应呢,林烈已然开口:“本官不是早说过了么,军情如火,如今军营不得再让任何人随意进出,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即便是我军营中人也是一般。谁敢不遵号令把人放进来,军法从事!”

    那军士明显被唬了一跳,神色一凛后,赶紧答应一声,就跑回去传令了。此时的林烈身上满是凛冽之气,可不是他一个小小军卒能顶得住的。

    而这时,石青炎终于是忍不住了:“林总兵你这是做什么?刘公公乃是朝廷派来的监军,此时怎能将他拒于营外?何况你刚才还把卫诚伯等人给放了进来,这实在毫无道理,难以叫人信服哪。”

    他说的确实在理,也让林烈拿不出任何可以反驳的话来,顿时神色就是一僵。陆缜见状,当即就沉声喝道:“你一个下属竟敢质疑上司的军令,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既然林总兵作此决定,自然有他的考虑,难道还非要跟你把道理讲清楚了不成?”

    林烈立刻就开了窍,也把脸一板:“本官作什么决定还轮不到你石青炎来置喙,一切只等战后再说。”

    好嘛,当你想与人讲道理时,对方压根不和你来这套,直接就拿身份压人了。这让石青炎大感愤怒,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在此战时,主将的命令大于一切,自己只有乖乖听令的份儿。

    而当陆缜听林烈叫他是石青炎后,眼中就闪过了一丝精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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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2章 自作自受

    陆缜所以会随后赶来军营倒不是担心林烈在此番战斗里会出什么差错,因为论起用兵的话,他比林烈还差了许多,自然是没有资格教他的。他是担心林烈未能借此机会力压石青炎和刘道容,尤其是后者,毕竟顶了个监军的身份,可不是林烈轻易能应付的。

    不过在听人这么一禀报后,陆缜却要对林烈刮目相看了,想不到他居然还能因势利导,用计将刘道容支走后将其拦在营外,如此只应对石青炎一人自然是要容易许多了。

    石青炎也明显想到了这一点,面对林烈如此强硬的回应,他是真有些心惊了,可一时却又拿不出办法来,只能脸色阵红阵青地站在那儿呼呼地直喘粗气,目光则不断在林陆两人的身上来回扫动着,似乎想以此来看出他们的心思来。

    陆缜这时已经恢复了原先模样,便提议道:“林总兵,如今大敌将临,总是留在这指挥所里也不是个事儿,咱们还是先上城头看看吧。”

    “大人说的是。”林烈也已有了这样的打算,只是因为有刘道容的事情打岔才耽搁了些时候,当即就转身往外走去。

    陆缜也随之迈步,而后看了还呆立在那儿的石青炎一眼:“石将军也随我们一道去城上看看吧。毕竟你在这蓟州城多年,对内外的地势情形要比我们都知道得更多些。”

    石青炎本来还打算着趁林烈前往城头查看敌情时自己亲自赶去辕门把刘道容给接进来呢。他相信,以自己在军中的威信,只要人到了,谅那些寻常兵卒也不敢阻挠。可没想到陆缜居然就跟看穿他心思般,做出了这样的邀请。

    而林烈又一向以陆缜马首是瞻,也立刻跟着说道:“是啊石将军,你也随我一道上城头吧。”末了还加了一句:“此乃军令。”

    得,这下石青炎是不可能再推辞不去,只能阴沉着脸应了一声,随在陆缜他们身后出了指挥所,顺着军营里的道路一直走到了北边城墙之下,又顺着颇显陈旧的石阶上得城去。

    这蓟州城作为拱卫京城的四大边防重镇之一,其城池规模自然极大。其四城周长足有七十里,高更是接近十丈,身在城头向下眺望,几乎能把前方二三十里的区域全都一览无余。现在更有两艘飞艇高悬城上二三十丈的高处,更是能把一切来犯敌军的动向都尽收眼底了。

    三人在一众军士的陪同下很快就来到了望楼里,远远地朝着前方草原处张看过去。果然就看到了在三十多里地外,有着黑压压的一片大军正在缓慢地朝着蓟州方向蠕动过来。哪怕相隔极远,还看不真切,但那大军前行所带来的气势,还是让不少人都为之动容。

    林烈也迅速皱起了眉头:“之前的狼烟是在近一个时辰前升起的,应该是离我蓟州还有五十多里地的拒胡堡所发。而在这近一个时辰里,这些鞑子竟只赶了不到二十里地,他们可是骑兵哪,这速度可着实太慢了些。”

    “是啊,只怕他们是打算先乱我军心,然后靠着一路缓行养精蓄锐,只等来到蓟州城下时才发起猝然攻击了。”陆缜也有些担忧地道:“这些鞑子在用兵上可比以往要谨慎和成熟许多了。”

    “呵……”听着他二人如此忧心忡忡地说着话,石青炎不禁冷笑出声:“二位大人何必如此长他人士气,灭我军威风?纵然他们来得突然,末将以为凭我蓟州守军之训练有素,也定能轻松破敌。”

    “哦?石将军如此说来是有应敌之策了?”陆缜也不生气,反而笑吟吟地问了他一句。

    “破敌之策可不敢说,但以他们这等缓慢行军的做法,却足够让我守军做好充分准备了。甚至于我们还可派出一支精锐埋伏在城外那片山丘之后,一俟鞑子抵达,即刻出击突袭,必能有所斩获,来一个旗开得胜!”石青炎说着,手指便往城外那一片起伏的小丘陵方向点了一点。

    林烈闻得此法先是双眼一亮,随后便又暗自摇头了。如果是与寻常敌人交战,这么做确实能起到个出其不意拔得头筹的效果,可是现在面对的是蒙人骑兵就不同了。

    蒙人铁骑向来以机动灵活扬名于世,即便猝然遇到袭击也能在极短的时间里作出相应的反击。而且,蒙人这次能一改以往暴烈快速的进军方式缓慢行来,就代表着他们的主将为人谨慎,喜欢稳扎稳打的性格了。现在到了蓟州城下,如何会不作防范呢?

    说不定真个派军队出城只会白白送了他们的性命,徒让蒙人提振军心士气呢。

    陆缜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只是看出林烈有所疑虑,便猜想此法不那么可行了,便跟他打了个眼色,两人避开石青炎走到了一旁稍微作了些交流。

    随后,才由陆缜回来道:“石将军,你这策略怕是不成哪。”

    “怎可能不成?天时地利都在我军这里,只要上下一心,就没有失败的可能。”石青炎当即就把眼一瞪说道。在他看来,陆缜虽然地位极高,但论用兵之道却根本不值一提。他居然敢质疑起自己的妙计来,当真是岂有此理!

    “问题就出在这军心之上。石将军你也瞧见了,这战事还未起呢,我蓟州守军已有些人心惶惶了,现在派一支人马出城却敌,若没有个可用之将则根本就是让这些将士送羊入虎口了。”

    “这……”石青炎一听,还真有些深思了起来:“确是个问题,可该如何解决呢?”

    陆缜趁机看了林烈一眼,给他打了个眼色。后者心下便是一阵犹豫。

    刚才陆缜就是希望想法把这个九死一生的差事推到石青炎自己身上,让他自己带一军人马出城设伏。虽然林烈很清楚这么一来,说不定就能借蒙人之手把这个对手给除掉了,但生性纯良的他却实在用不了这样的阴谋。

    但随后,他就想起了那些被石青炎伙同刘道容等人陷害而死的手下弟兄,想到了自己之前差点被冤杀的可怕情形,心肠就是一硬:“大人他说的好,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以阴谋还于喜欢用阴谋者。”

    主意既定,他的目光就变得冷冽起来,继而盯在了石青炎的脸上。正自发呆的石青炎突然心下就是一紧,只觉着自己已被一只饿狼给盯上了一般,下意识就回望了过去。

    而此时,林烈已经开口了:“想我蓟州城中诸多将领里,就数石将军你最善于作战,又深得将士之心。这样吧,既然这主意是由你提出来的,就由你率三千精锐伏于城外,杀鞑子一个措手不及!”

    “这……末将……”石青炎顿时就有些慌了,别看他平时表现得很是英勇,其实却极其惜命,这等离开城池的庇护杀到外头,还要和凶残的蒙人交锋,这可实在不是他能接受的事情,所以立刻就想着拒绝这一命令。

    可还没等他说出话来呢,林烈已经高声叫了起来:“传我军令,速点石青炎亲兵及所属部曲三千,送他们出城先作试探。”说着,又郑重其事地看向早已惊得目瞪口呆的对方:“石将军,此乃军令,本将在此就静候你的佳音了!”

    这一番发号施令,城头许多人都已听到了此事,不少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石青炎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位论逢迎拍马确实是一把好手,在指挥用兵上也有些见识,但若论带兵出战,却非其所长,也没这个胆量了。

    可现在,林总兵居然就委派他带一部人马出城迎战鞑子,这实在是太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他要真去了,还能活着回来么?已有不少人心里开始转过弯来,看来林总兵这是在报复之前对自己下手的对头了。

    石青炎心里那个后悔呀,自己好好地提出那么个建议来做什么,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么?这差事一旦接下了,八成得死在外头。即便能逃得过蒙人的追杀,恐怕以林烈与自己间的矛盾也会暗下杀手哪。

    所以自己绝不能应下此事!石青炎立刻就单膝跪地道:“总兵大人还请恕罪,末将只怕没这个能耐哪。”事到如今,保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不重要了。

    林烈也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来这么一手,猛然一愣,但随即又把脸一沉:“军令如山,岂能随意更改?石将军,你要是不肯遵令而行,本官就只有将你军法从事,杀了你,以你之首级来祭旗了。”

    听到这森然的话语,石青炎是越发的惊恐起来。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已经无从选择,带兵出城作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要是不肯去,那就是授人以柄,让林烈能名正言顺地杀了他了。

    而更不利的是,此时刘道容这个唯一能救他的盟友还不在此处,这让石青炎是彻底没辙了。半晌后,他才把心一横,抱拳道:“既如此,末将领命便是!”

    今天第二更。。。。。

第953章 一触即溃

    正在不断缓慢向着蓟州城靠近的蒙人大军中多半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这一次攻击明国边城自家没有沿用一贯以来的奇袭快攻策略,而是变得如此稳扎稳打了,这可与蒙人所擅长的作战方式全不相同哪。

    不过这既然是太师所下达的军令,这支瓦剌军队也不敢违背,毕竟也先在蒙古草原上的威望可是极高的,比之如今名义上的大汗更高,他的话在草原上那就是圣旨了。

    其实在下此军令前也先也是有过犹豫的,但在一举端掉明军设在前方的堡寨,却发现对方还是把自己带兵来犯的消息用烽火传递出去后,他就决定这么做了。毕竟这次所要攻打的可是蓟州,那是与大同宣府等坚城齐名的重镇哪。

    他还记得十多年前的那一幕,自己挟土木堡的胜势杀向大同,甚至还把当时作为俘虏的大明天子都推到了前头,可结果还不是无法攻破大同么?这让也先对蓟州城也更加重视起来,即便如今城中有变,也得稳着来,先给予对方足够的压力,再全力攻城也不迟。

    直到大军开到离蓟州只剩下不到二十里地处时,也先才环顾左右下令道:“博忽尔何在?”

    一名身材敦实,满面横肉的汉子已应声而出:“太师有何吩咐?”

    “我命你带五千轻骑这就杀过去,先让那里的明国守军知道我们的厉害。同时把我的话告诉他们,只要他们立刻开城投降,则本太师可以善待全城人等,不作任何劫掠之行!”也先当即给出了自己的命令。

    这也是他这次南下所打的主意。在总结了之前的教训后,也先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为何蒙人骑兵如此骁勇善战可除了两百来年前那场外几乎无法攻占中原任何一座城池。其实说到底,还是自己的行为上出了偏差,抢掠和杀戮过甚所引起的。而他所图谋的可不光是来抢掠一把而已,这次便想着拿蓟州以作试探了。

    博忽尔虽然有些无法理解太师这安排的道理,但还是立刻答应下来,这才点了一路人马,飞快的脱离大队,朝着蓟州城方向扑去。

    在场不少人眼中都闪过了羡慕之色,他们不辞辛苦地跑来此地就是为了作战,现在却被博忽尔抢了先,实在是有些不甘哪。

    也先则在远远地眺望了一眼那座矗立在前方的大城后,呼出一口气来下令道:“让后面的人马开始准备吧,把各种攻城用的器械都可以拿出来了。这蓟州城可不好打!”

    随着他这一声号令下达,整治蒙人军队的后方也开始忙碌起来,一股凝重的气氛正式在大军中蔓延起来,然后他们便听到了前方突然暴起的一阵杀声!

    被逼无奈下,石青炎只能领了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队伍离开蓟州城,藏身到了那段山坡之后,时刻紧张地关注着前方。

    此时的他除了对陆缜他们的恨意以及对蒙人的畏惧外,更多就是祈祷敌人能走得更慢些了。倘若对方直到今日天黑还没有出现,自己便可借口没有准备粮食以及过夜的物资而请求回城了。

    但很可惜的是,他的这一祈祷并没有被老天所接受,只过了约半个时辰,地面的震颤就变得剧烈起来,随后他们更看到了前方已有一批人马正快速地朝着这边奔驰过来,蒙人居然又突然加速了!

    即便心里再是怨恨,再有胆怯,敌人临近时,石青炎也不好再这么缩着了。因为一来我们此次出城的使命就是突袭来敌,二来他们所藏身的位置远了或许看不到,等敌人来到城前时却能被一览无余,到时候连先机都得落到敌人手里。

    所以现在,正是唯一还有些胜算的时候。想到这儿,石青炎便把牙一咬,把心头的胆怯暂且一抛,便越身而起,骑上了马背。同时又抽刀在手,指着前方的敌军大声喝道:“弟兄们,建功立业只在今朝,给我冲啊!”

    相比起他来,这些将士看着就要英勇许多了,早就蓄势待发的他们在听到命令后,也一个个快速上马,然后便驱策着战马以最快的速度朝前方的敌人冲杀过去,当先百多人更是因为亮出了弓弩来,瞄向了前方。

    这一系列动作做下来是那么的流畅而自然,显然这支骑兵队伍平日里的操练还算严格,再加上一直都未曾与蒙人正面交过手,所以心底的畏怯情绪倒也不算太重。此时都已经身在城外了,自然是要放手一搏,好立下大功的。

    如此一来,倒把明显慢了半拍的石青炎给落到了后面,不过这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结果,这样就不用自己亲自去直面蒙人的凶狠攻击了。

    博忽尔率军正火速朝着蓟州城下扑去呢,突然前方山坡后就冒起了一支明军骑兵来,呐喊着朝着他们反冲过来,这确实杀了蒙人好一个措手不及。不少人此时还双手控马,连兵器都没抽到手上呢,只能有些忙乱地把刀给拔在了手上,弓箭什么的却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如果以双方的距离来看,那五里多地其实还是相隔挺远的,足够蒙人做出相应的防御准备了。可偏偏这双方都是骑兵,且都在快速地相向而行,这点距离就不够看了,只片刻工夫,两军相距就不过数百步了。

    而这时,明军的弓弩手就立刻放箭,漫天的箭矢如雨点般朝着还在不断奔驰而来的蒙人身上洒落下去。那些蒙人就跟自己迎上前来般接受了箭矢的攒射。

    虽然这些蒙人骑兵个个都身手矫捷,在马上也能轻松地闪展腾挪,眼尖手快能把飞到跟前的攻击化解,可胯下的战马却没有这么好的本事了。

    于是只听得几声惨嘶,奔在头前的十多名蒙人骑兵就陡然因为马儿中箭而摔倒下去。而他们这一倒,便成了后方同伴的累赘,让人既要顾着上方,还要提防下面,在一阵慌乱间,便又有不少人被直接绊倒,摔得好不狼狈。

    随后,第二轮箭雨再次迎面射来,又让不少蒙人在冲锋的途中摔倒在地,他们的队形此时看起来是越发的混乱了。

    在看到这一结果后,明军上下的底气是越发的足了起来:“原来这些鞑子也不过如此,同样是俩肩膀扛一个脑袋,那咱们还怕他个什么!”

    人同此心,冲锋的明军顿时士气大振,以更快的速度,如旋风般冲向了敌人。因为双方距离已经越来越近,弓弩已是来不及再发了,他们索性就抛开这些累赘,抽刀在手,便呐喊着冲杀过去。就是本来还有些担忧的石青炎,此时心里也放松下来,看来自己一早的判断是完全正确,只要战术运用得当,再配合着天时地利,足以大破蒙人了。这么一想,他们让自己领军出战分明就是把个天大的功劳拱手送到自己的手里哪。

    这个想法让石青炎的脸上甚至都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来,他都能想象到在战后自己得胜回城时,林烈陆缜他们会露出多么惊愕而又愤怒的表情了……

    但不一会儿工夫,石青炎脸上的笑容就被惊恐之色所取代了,因为这场两军正面交锋的战斗与他所想的结果是完全不同,不,应该说是完全相反的!

    占着突袭的便宜,再加上双方距离已让蒙人来不及准备弓箭,所以其实战斗开始时是明军在压着蒙人打,根本连对方的箭术有多强都不得而知。而在看到敌人不断倒下后,他们更坚信自己并不比蒙人弱,即便正面交锋也无所畏惧。

    可在真当面一战后,情况却完全不同了,早就怒火中烧的蒙人靠着娴熟的马上功夫,轻巧地就避让开了明军劈出的刀锋,然后瞧准了机会,就挥刀而出,收割了冲在最前面的明军将士的性命。

    只一个照面,就有不下百名明军将士倒在了蒙人的刀下,更不少人因此受伤,这对明军士气的打击无疑是极其巨大的。本来还以为能取得一场胜利呢,结果却发现敌人远比自己要强得多,这种心理上的落差实在很难让人接受。

    而蒙人,此时已经全都满面杀气地不断冲来,很快就把明军的前方阵形都给冲得溃散不堪,有些难以为继了。

    在看到这情况后,石青炎的心瞬间就落到了谷底,他这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是有多么的可笑,居然还打算正面在旷野上和蒙人交锋呢?

    其实,除了早年间由太祖太宗一力打造出来的精锐骑兵外,天下间就没有任何一支骑兵能与纵横不败的蒙人铁骑相抗衡。

    而此刻,石青炎已经彻底没了战斗的勇气,心里所想的,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赶紧回城,保住自己的小命要进!所以没有太多的犹豫,他便已拨转了马头,朝着蓟州城方向奔去。

    而这又是他犯下的一个大错,当作为主将的石青炎都掉头逃跑了,试问那些将士如何还会有勇气与蒙人作战到底呢?

    顿时间,只一个冲锋,蒙人就击溃了这支同等数量的明军骑兵!

    今日第三更。。。。。。。

第954章 一败涂地(第四更!)

    蓟州城头,当看到石青炎带兵向着蒙人前锋扑杀过去,并靠着突袭之便以弓箭射得敌人只能躲闪招架而无暇回击时,守军们那是一片欢呼,之前的紧张与担忧顿时就已少了许多。

    可是随后不久,战局就陡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刚一短兵相接,明军便已抵挡不住,不但不断有人被蒙人劈杀下马,更且连前方的阵形都被敌人给冲垮了,这让城上守军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很为袍泽们捏了一把汗。

    而当看到只这么一战大军突然就掉头往回跑时,所有人都发出了阵阵惊呼,他们实在无法接受居然会有这样的结果。在敌我双方兵力相当,且我方还占着先机的情况下竟会败得如此干脆,几乎所有人都在刹那间脸色煞白,就是林烈和陆缜也是惊讶不已。

    虽然林烈之前也认为石青炎的这一战术并不合适,深知一旦离开城池庇护大明军士的战力远不如蒙人骑兵,可也没想到双方的差距会拉得如此之大,蓟州守军在蒙人面前竟会如此的不堪一击哪。

    要知道几十年前,太宗皇帝还能带着大军横扫漠北,杀得蒙人抱头鼠窜呢,那可是实打实的正面决战哪,怎么今日却变得如此不堪了?要是早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他是宁可不急着报仇,也不会派这数千军士出去送死的。这不光是徒增伤亡,更会严重打击全军士气哪。

    而陆缜在错愕之后,便很快有了自己的判断。如今的大明军队确实远比不了当初了,这不光是因为近十多年里未曾真正开战的原因,更在于十多年前的那场浩劫。

    土木堡一败不但是大明之国耻,亦是大明之国殇。天子被俘固然会被人所笑,可真正动摇大明根基的,还是在于那些在这场战役中死去的将士。他们可都是大明边军中的顶梁柱和中坚力量哪,就此一役却烟消云散,从而让明军出现了断档。

    有道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其实军队也是一样,是需要一代代人新旧交替着传承某种精神与意志才能保持下去。而那几十万精锐在一战中尽数被杀,自然不可能再有人对后来者言传身教,于是边军的素质便急剧下滑。以至于到了如今连蒙人的一场冲锋都招架不住了。

    所以说到底一切的祸根都是由朱祁镇和王振当初所埋下,而苦果却留到了今日。当然,除了这些客观因素外,还有一个极为关键的主观因素也是无可推卸的,那就是石青炎身为主将的错误指挥以及怯战的行径。

    林烈在看到明军前头部队被敌人打得溃散后,便已叫了起来:“此时该做的是弃马下地,结阵自守才是。这是我蓟州城下,只要你们能拦住敌人,把他们彻底拖住,则我城中守军便可趁势杀出,一举将其击败了!”

    奈何临敌的石青炎却并没有照他所说的做,在又一阵拼杀后,便率着全军直接就狼狈朝后逃奔而来。这还是因为双方距离过远,两军又交杂在一处看不真切的缘故,不然他们都可以看到是由石青炎这个主将率先逃跑的恶劣行为了。

    但即便如此,石青炎此战失利也将要背负重罪,足够林烈对付他了,只是代价却实在太大了些。想到此间,陆缜便是一声叹息:“还是赶紧想法接应他们回城吧。”

    林烈也深知这一点,赶紧就吩咐城头守军做好了迎击敌人的准备,而他自己则点了一支兵马,准备亲自率军出城去把那正亡命般朝蓟州城跑来的部下们给接应回来。虽然他确实想杀了石青炎报仇,但其他人却是无辜的。

    众将士看到总兵大人到了这时候居然还有如此气魄,心下更是一阵折服,当即就有不少人主动提出要随他一道出城。只一会儿工夫,便再次组织起了一支五千人的队伍,趁着敌人还在前方迅速杀奔出城,前往营救同袍。

    陆缜则站在城头,远远地眺望着更远处的草原。那里,还有一支正在缓缓而来的蒙人大军,其压力之大,足以让城中上下人等都感到一阵心寒了。

    但很快地,他的注意力就重新投放到了前方的战场上,心跳也跟着再度加快,因为那里的战况已经再次发生了一些变化

    明军因为主将的怯敌逃跑而早就失去了再战的勇气,如此一来,自然就把蒙人的战意和凶性给彻底激发了出来,随着博忽尔的一声声呼号,所有蒙人骑兵都跑了性,催动着胯下战马以最快的速度追杀起了前方溃逃的明军来。

    而如此一来,双方马上能力的强弱也立刻清晰地体现了出来,只片刻工夫,落在最后面的明军将士就被蒙人迎头赶上,而他们所要面对的,就是狞笑着举刀杀来的敌人,早已胆裂的他们甚至连反抗的动作都没做出来呢,就已被一刀劈下马去。

    身后的同袍不断惨叫着落地,听着那扑通倒地的声音,正亡命前逃的明军将士只觉着心里的恐惧是越发强烈了。此时的他们别说回马拼死一战了,就连回头望上敌人一眼的勇气都已丧失干净,唯一的想法就只有拼命打马前奔,希望能赶在敌人追上自己前逃回城去。

    而此时,蓟州城门又突然开启,这就更给了他们以刺激,想着快些,更快些。有些人为了能跑得更快,甚至连手上的兵器都丢弃了,只是握着缰绳策马狂奔,真正变成了一支溃军。

    看到明军如此狼狈后,蒙人更是心下大喜,在没有任何顾虑的情况下,他们已开始从容地取出了之前未曾拿到手里的弓箭,然后朝着前方瞄去。

    他们很清楚,自己毕竟是远道杀来,胯下骏马也已疲惫,如果完全拼速度的话是追不上这些溃军的,所以便想到了用弓箭杀敌,以此来打乱明军逃亡的脚步。

    这一法果然很有成效,随着嗖嗖的箭矢一支接着一支飞出,准确地将跑得最快,冲在最前头的几名明军将士给射下马后,众将士顿时便彻底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有人更是在慌乱间一拨马头,就朝着侧方奔去,更多的人则是将马速一缓,生怕自己成了敌人的活靶子。

    这其中,自然就有石青炎了。本来他就是最早回头逃命的那个,再加上他胯下的战马可要远比一般军士的马匹更雄骏些,所以一直都跑在了队伍的前头。

    本来,他还想着这次总算能逃得性命了,不料身后却有箭矢破空而来,吓得他赶紧就往边上避让,随后便亲眼看到了身前的一名军士被一箭射中后颈摔落下马。这下可把他给吓得不轻,下意识就把缰绳一拉,控着马儿把速度给降了一降。

    可这么一来,蒙人的追击却是越发的近了,身后已经能听到他们的呼喝声,以及弯刀破空袭来的声音了。这让石青炎心下更为惊慌,一面挥刀护身,一面又再次踢蹬想控着战马冲起来,以求能拉开双方距离。

    但这一回,他的运气就不那么好了,突然一声咻响从后侧方传来,直接一下就钉在了他坐骑的马股之上。马儿吃痛之下,顿时希律律一声长嘶,陡然一个急停,就把刚分心别用的石青炎给直接从背上给甩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其他人还在拼命地往前跑,要不是他石青炎此时拼命就地打滚闪到了一边,恐怕立刻就会被不断冲上来的敌我骑兵给踏成肉泥了。

    不过他也没能庆幸多久,因为这时已经有数名蒙人骑兵看到了他的位置,即刻就有人转头杀奔过来,几口弯刀在阳光的映射下散发着叫人心悸的光芒,似乎一下就能断其首级。

    眼见自己已命悬一线,石青炎再也顾不得其他了,当即放声大叫了起来:“我是这蓟州城的总兵,你们不能杀我!”用的居然还是蒙语。

    作为在蓟州守边十多年的老将,他除了威信外,也跟麾下的蒙人将士以及到蓟州做买卖的蒙人那里学了不少他们的话语。当初只是为了取乐,想不到现在却还真起到了作用。要是他用汉话这么大叫,在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的情况下,这两个蒙人一定会将之一刀杀了再说。可现在,在听明白他居然是蓟州城的总兵后,刚挥下去的一刀便陡然而止。随后一人大笑一声,就将其一把从地上提起横在了马上,口中喊着:“我抓到明军总兵啦……”就朝着自家队伍的中间奔去。

    此时,林烈已带兵冲到了蒙人跟前,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五百弓弩手已张弓朝着正不断迫近的蒙人队伍射出了利箭,为自家溃军争取摆脱敌人的机会。

    而在看到这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后,博忽尔也没有再急切地催促军马向前攻击,对溃军来个赶尽杀绝。因为他很清楚,只凭自己手下这点兵力是不足以攻破蓟州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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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5章 后患无穷(第五更!)

    与石青炎带兵和蒙人作战的策略不同,林烈所带的这五千兵马几乎全是步卒,而且并没有径直朝着前方冲出去,而是在以弓弩手远射杀奔而来的蒙人,接应正在向城池方向狂奔逃命而来的袍泽,至于其他人则早组成了由刀盾兵和长矛兵合成的方阵。

    这才是步兵在面对骑兵冲击时所该亮出来的阵形,不然就很容易被敌人一个冲锋就彻底给冲散了,到那时这些军卒就只任人砍杀了。

    也正是因为看出了这支出城而来的守军是有备而战,博忽尔到底还是喝停了还在不断向前冲杀,想要把那逃命的数千明军骑兵赶尽杀绝的蒙人,他很清楚自家也已快到强弩之末了,还是见好就收为好。

    于是,当那溃逃的骑兵绕过步兵方阵狼狈逃进城里后,林烈率军继续与蒙人对峙起来,战场上的形势似乎变得越发凝重,但就是没一方轻易动的。

    林烈深知步卒远不如骑兵的道理,自然不可能主动出击了。所以在确认敌人也不敢再上前时,便挥手示意后军缓缓向着城内退去,但前方的军队依然保持着必要的警戒。

    如此沉缓而又谨慎的退兵确实让蒙人无从下手,博忽尔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看来这蓟州城里也不光只有饭桶将领,还是有能与自家一战的高手的。这让他立刻想起了之前太师告诉自己的职责,便高声喝道:“前面的明国将领听着,我瓦剌太师也先此番已亲率十万雄兵而来,若你们识相的,就赶紧开城投降。太师可以答应你们,在大军入城后不会伤你们分毫,也不会抢夺你们的财物。可要是你们冥顽不灵,负隅顽抗,那当我破城之时,全城上下便鸡犬不留!”

    这番话被他用有些生疏而别扭的大明官话吼了出来,听着还是有些可笑的。但落到每一个大明将士耳中,却是谁也笑不出来了。因为这话中的杀意和威胁可实在太浓了,而且当听到竟然是瓦剌太师也先亲自带兵杀来时,其压力就更大了。

    无论是否参与过当初的那场战斗,几乎全天下当兵的都知道十多年前大明天子是怎么在土木堡被也先带数万大军击溃,并且最终连北京城都差点被他带兵给打下来的。

    在许多将士眼里,也先就是个极其可怕的存在,是自己所无法抵抗的。而现在,也先居然率军杀到了蓟州城,这无形中又让将士们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林烈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身为如今城中主将自然不能弱了声势,便长笑一声道:“今时早已不同往日,我明边关处处固若金汤,别说只是也先来了,就是那铁木真从地底下爬出来,也休想爬上我蓟州城头!”

    这话说得实在硬气,而在说完这话时,他已率军完全退进了城中,随后砰地一声城门便被重重关上,城上的将士又赶紧一转绞索,便把那搭在护城河上的吊桥也给彻底拉了起来,把一座城高池深的蓟州城丢在了蒙人面前。

    而在听明白他这话中的意思后,蒙军众人尽皆大怒。成吉思汗在他们心里可是神?一般的存在,现在居然被人用如此轻蔑与调笑的语气说出来,这真是莫大的侮辱了,这让他们恨不能现在就全力冲杀过去,猛攻这座城池。

    但博忽尔总算还够冷静,立刻就喝止了手下做此莽撞行径,甚至都不让他们继续向着城墙方向靠过去。因为他已很清楚地看到城头那一排排闪着寒光的箭矢了,只要自己带兵冲过去,就会遭遇迎头痛击,到那时损失可就大了。而且他们这些骑兵也就起个威吓作用,真要攻打蓟州还得等到后方大军赶来。

    “你们不要太急,只要太师带兵一到,攻破这已成一盘散沙的蓟州城必然不费吹灰之力,又何必急于一时呢?”他赶紧就出言安抚道。

    因为对也先有着难言的信任,所以众蒙人便不再急着出击,只能恶狠狠地留在原地死盯着城池,盘算着在不久的将来攻下蓟州后如何屠城以泄心头之恨。

    城头处,陆缜看到蒙人居然在弓弩射程外一直按兵不动后,不觉叹了口气:“想不到如今的鞑子也比以往精明了许多,居然都不受激将法了。本来还能借机消磨他们的锐气,好让之前的失败找回些面子呢。”

    他虽然在用兵上远比不了林烈,但防御什么的还是了解不少的,也早吩咐下面的将士作足了准备。可结果对方硬是没有上当,也就只能徒呼奈何了。

    看着敌人已不可能在这时候杀过来了,陆缜才走下城头去看望刚退回城来的林烈。而当他刚来到下方,就听到了林烈正一面让军医上前为伤者诊治,一面大声询问着那些明显心有余悸的军卒:“石青炎呢,他去哪儿了?”

    打铁一定要趁热,趁着石青炎出战失败的机会,林烈已经决定动手将其拿下了。本来让他带兵出战就是为了借刀杀人,现在犯下如此大错,自然更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了。只要将其一除,那林烈就可完全掌握整个蓟州城守军兵马,到那时无论是更好地守城,还是对付刘道容等人都将变得更加得心应手。

    但偏偏连问了好几人,众军卒都是一片茫然。本来嘛,溃逃之下所有人都只顾着保住自己的小命,谁会去分心留意其他人呢?直问了十多人后,才有一人有些胆战心惊地道:“小的之前好像瞧见石将军往边上逃去,结果又有几名鞑子追了过去,恐怕……”

    一听他果然没有回城,林烈的心里就是咯噔一下,看来他是真落到鞑子手里了!随后,其脸色也变得有些阴郁起来:“这下可麻烦了。”

    “出什么事了么?”陆缜正好在此时来到其身边,见状便开口问道。

    “大人,我们之前的打算其实是有问题的,我也是在之后才想明白。”林烈神色紧张地道:“要是石青炎就此被杀也就罢了,毕竟是他作战不力的结果。可要是他成了鞑子的俘虏呢?以他贪生怕死的性格,恐怕不可能从容就死,到那时,鞑子就可从他口中得知我蓟州城里的诸多防御部署与兵力情况了。”

    这番话说得陆缜也是一呆,随后便也露出了自责之色:“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其实陆缜的这一招并不稀罕,许多历史话本和评书中,大奸臣就是这样陷害忠良的。他们往往会以主帅的身份迫使作下下属的忠良将领带着少量的军队出城与外敌交锋,然后嘴上还说得很好听,到关键时刻必会有援军相助。

    可是结果呢?往往就是忠良将领在身陷敌军重围时却苦等不到援军赶来,最终只能拼到最后,被敌人杀死。然后奸臣还能把某个不听调遣,轻敌冒进的罪名给扣到对方头上呢。

    陆缜不过是将这一策略直接拿过来化用了一下。但他明显忽略了一点,此法所以能成,是因为针对的是忠良,他们即便身处绝境也不可能投敌背叛。可石青炎显然没有这么高的觉悟,在自己性命都将要保不住时,他的第一选择自然就是投降蒙人了。

    显然,林烈是很快想通了这一点,才会急匆匆率军出城接应,为的还不光是救回那些无辜的将士。可结果,溃逃的将士是接进了不少,但他们的主将石青炎却还是落到了蒙人的手里。

    这一结果,让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石青炎确实已经死在了乱军中,要是让他被鞑子活捉,蓟州城所要面对的压力可就更大了。

    而此时,城外,阴沉着脸的博忽尔正仔细上下端详着石青炎,眼中满是不信:“我听说你们蓟州总兵不是已经被杀了么?你怎么又活过来,还出现在了这里?”

    石青炎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他这才明白过来,为何这些鞑子会突然对蓟州下手了,原来是以为城中群龙无首,才会主动来攻哪。但即便此时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只能赔笑道:“其实末将少说了一个字,我乃蓟州城的副总兵石青炎。而且本城总兵林烈也并未真个被杀,他此时就在城内守着呢!”

    “什么?”博忽尔脸色陡变,这消息可实在太关键了,如此一来自家再想轻易攻下蓟州城可就要难上许多了。

    半晌后,他才一把扣住了对方的脖子,将他猛拉到了自己面前,高声问道:“你说的可是事实?”

    “千……咳咳……千真万确……”被人卡住喉管让石青炎连呼吸都不再顺畅,只能勉强吐出四个字来。

    “这下可麻烦了。”博忽尔手一松,便把石青炎丢在了地上,眼神变得越发的阴郁。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刚才没有因为一时愤怒就带兵猛攻蓟州城,不然下场可真不好说了。

    这一刻,无论敌我都觉着此战已比想象中要难打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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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6章 彻底背叛

    蒙人主力来到蓟州城下的时间比陆缜他们之前的判断还迟了有个把时辰,直到临近傍晚,大军才最终在城下五里多地外驻扎下来。

    不过此一番也先明显比以前要沉稳得多了,并没有立刻就下达进攻的命令,而是让全军就地歇息,片刻后,一丛丛篝火就在蒙人的营地里先后亮起,一座座简单的蒙古包和帐篷也就地立起,显然这次对方是要耐心攻城了。而这,自然不是蓟州守军所希望看的情况。

    蒙人战士都在忙着安营准备食物,也先作为三军主帅自然不可能闲着的,立刻就把博忽尔叫到跟前询问之前的情况。在听说已经和明军交过手,且取得了一场不小胜利时,他还有些满意地点了下头,可在听到后面的禀报时,他的面色却是一沉:“你说那蓟州总兵并没有被杀?此时还在城中?”

    “正是,这是我新俘虏的一个自称是蓟州副总兵石青炎的明国将领所交代的。”博忽尔立刻回头,就叫人把五花大绑着的石青炎给带进帐来,押在了也先面前。

    也先的目光先在已经趴跪在地的俘虏身上扫动了一番,看对方的衣甲确实远比一般明军要好得多,便也信了三分,用相当纯熟的汉话道:“你是蓟州副总兵?有什么凭据么?”

    也先身上所透出来的压力可比博忽尔要强太多了,在被其盯着审视的过程里,石青炎更为紧张,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直到听到询问,才忙颤声道:“末将身上便……便有腰牌为证。”

    博忽尔忙点头道:“我确实从他身上搜到了一块铜制的腰牌。但上头汉人的文字我们却是不认得的。”说着,又回头让人把从石青炎身上搜出来的东西都给呈了上来。

    一个荷包,一个香囊,还有一块闪亮的铜制腰牌。也先立刻拿起腰牌眯眼看了看,这才点头道:“你还真就是蓟州城里的副总兵!”语气里满是轻蔑。因为对方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实在太过软弱,蒙人向来看不起这等家伙。

    不过此时他的重点可不在这里,很快就摆手道:“你抬头说话。我问你,蓟州城里的总兵当真还活着?”

    “不……不错。就在前些日子,我们是打算把他处死的,可结果……”石青炎身为俘虏还是相当有自知之明的,立刻就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如竹筒倒豆子般一点不剩地全说了出来,生怕有任何保留会惹来对方的怒火。

    “那你说说,这个林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知道本城主将还在后,也先心里自然是有些失落的,但现在兵马都已经来到这里,就没有退兵的可能。不然别说争取到朵颜部的投诚了,就是其他部族都会因此生出二心来。好在现在拿下了一名明军重要将领,通过他倒是能对蓟州城有个详细的了解,为接下来的攻城做好相应准备了。

    但这一回,石青炎反倒陷入到了犹豫之中:“这个……”

    他也不是个笨人,立刻就明白对方的意图所在了,这是想从自己口中问清楚城中虚实,从而好为接下来的破城做足准备了。而如此一来,自己就将彻底成为大明的叛徒,一旦被人所知,不但自己声名尽毁,就是还在家乡的亲人恐怕也……他还清楚一点,一旦自己说了关于林烈的情报,那就彻底无法回头了。

    看到他这副为难的样子,也先立刻就明白了他的顾虑,便笑道:“你放心,我瓦剌如今正在崛起,也正是用人之际,只要你能在夺取蓟州城的战斗里为我立下大功,我一定不会亏待了你。你可知道,早在我派他赶来时,就曾让他给城中军民传话,只要他们肯开城投降,这次我们不会伤任何一人,夺任何一点财物。”

    石青炎听了这话,心里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以鞑子一贯以来打到哪里杀到哪里,又抢到哪里的作派,怎么可能遵守这样的约定呢?而且,你对蓟州城是个什么态度,与我又有什么相干呢?

    见他依旧沉默不语,也先的面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当然,如果蓟州城胆敢死守的,我们依然会在破城之后屠光城里所有男人!你要是不肯与我合作,那这场杀戮就从你这个副总兵开始吧。来人!”

    随着他一声断喝,立刻就有几名凶神恶煞般的健壮蒙人汉子掀帘而入,伸手就要去拖石青炎。这一举动立刻就吓得他一声尖叫,随即便砰地磕下头去:“我说,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告诉太师!”此时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更重要些,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那就赶紧回答,我可不想再问第二遍了!”也先立刻喝道,同时手一挥,便让那几名亲卫退出帐去。

    事到如今,石青炎也无其他选择了,只能苦着脸答道:“我对林烈其实并不是太熟悉,只知道他一向谨慎稳重,在得知鞑……贵军来袭后,就已吩咐各军守在了四城,兵马调配上也都有条不紊。另外,他之前虽然并没有在边关驻守的经验,但在南方曾有过几次平叛的经验,应该还算得上是个有些能力的将领吧。”

    “那他比你如何?”博忽尔又问了一句。

    “我……”石青炎很想说我比他强多了,只是因为时运不济才落得如此下场,但这话终究不敢说出来,只能老实答道:“末将自然是比不了林总兵,这次也是因为我主张出兵偷袭你们,这才……”此时的他当真是后悔极了,早知如此,当时就是装病也该推了这军令的。

    也先则陷入到了沉思中,这么看来,想要攻破这蓟州城确实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了。尤其是当自己之前想要以稳为主,错过了刚才那一气杀进城去的机会后,强攻城池的难度就显得更大了。

    不过很快地,他心里又闪过了一个念头,盯着石青炎:“你既然是城中副将,对兵马的调动,以及城池情况应该相当了解吧,都仔细说说,这蓟州城有哪些破绽?”

    “这个……”石青炎略作迟疑,但在对上也先那双满是威仪的长眼后,还是只能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城池东南一角的城墙已有多年未曾修缮了,所以最容易被攻破……西北角有一段的地基不牢,说不定可以用掘地战术挖通地道……还有就是城南方向的守军无论兵力还是战力都要远比北城的要弱上不少,如果太师你集中兵力攻击这一面,说不定更容易破城。”他也确实干脆,居然就把整座城池的诸般弱点破绽都给说了出来。

    在此期间,也先已几步来到了那张极其简陋的蓟州城地图前,拿手依照对方的话语在上头来回地比划着,心里则思忖权衡着攻城的可行性。

    直过了好一阵后,他才回过身来,脸上已重新变得笑吟吟了:“好,石将军果然对蓟州城防深有了解,有你相助,我们这次夺下蓟州的把握又多了几分了,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啊。”

    这夸奖的话落到石青炎耳中却让他一阵纠结,这可是叛国哪,一旦让城里上下知道自己这次的行径,只怕他们会生生把自己给吃了。但从对方的样子看来,至少这样自己是能保住小命了,这又让他有些欣喜,复杂的情绪交在一起,就让他的神情变得有些诡异了,既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不过也先根本没有在意他的这一怪异反应,只是自顾地说道:“这么看来,石将军在蓟州驻守已有多年了吧?”

    “确实……已有十多年了。”

    “这么久么?那你在军中应该就有不少心腹才是啊。他们现在守在哪里?”说着,又盯在了对方的面上。

    这却问得石青炎猛打了个寒噤,他显然已经知道对方是何用心了,这是想让自己出面招降守军,从而兵不血刃就杀进城去哪。对方还真是打得好如意算盘,可这么一来,自己背叛朝廷的罪名不就彻底被坐实了么?这让他下意识就想要拒绝也先的提议,可话到嘴边,却不敢出口了,虽然对方还在笑着,可眼中却透着丝丝的杀意,似乎只要自己一拒绝,便会让人拖自己出去处死。

    也先缓声道:“刚才虽然你说了许多,但我依然对此有所疑虑,毕竟你们汉人最是狡诈最会说谎了。只有当你真能表现出愿意归顺我帐下,我才会相信你所说的话。”

    这理由一出,石青炎是彻底没法儿不答应了。而且,人一旦突破一个底线后,就会彻底堕落,然后再无底线可言。而对石青炎来说,既然刚才都已经把一切交代出来,已经背叛了大明和蓟州,那接下来再做些什么似乎也成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反正自己已经成为叛逆了!

    终于,在一阵为难后,他抬起头来,看了也先一眼,说道:“东……东城的守军是我旧部,那里的几名千总和守备都是我一手提拔的,说不定我能劝他们开城投降太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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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7章 先礼后兵

    大明景泰十二年二月初九,蓟州城。

    天色微明,激荡的号角声就已突然打破了黎明的宁静。伴随着号角声而动的,是屯兵在蓟州城外十多里地的蒙人大营,一排排骑兵已快速突进,杀向了北面的城墙,在他们的身后,还有许多蒙人战士徒步向前,扛着许多木板之类的东西,应该就是用来攻城的工具了。这意味真正的攻防大战就要打响了。

    城上的守军自然早有防备,当号角声响起时,已有上千名军士聚集到了城头,他们或持弓箭,或挺刀枪,虽然眼中依然闪烁着几许畏惧,但神色里却是坚毅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守住蓟州乃是自己的职责所在。

    林烈身在其中,左右环顾发现众人都还算平静后,总算是略舒了口气,看来自己和陆缜昨晚的激励还是起到了作用。

    昨日在把那支溃逃回来的骑兵接应回城后,一清点下才发现这次确实是伤亡惨重,足有一千来人未能返回城中,而回来的人里也有近半都或多或少地受了伤,这让守军上下自然对蒙人更多了几许畏惧。

    林烈见状,赶紧出言鼓舞士气:“本将所以不同意主动出城击敌,就是因为担心出现这样的结果,论野外作战,论骑射之术,我们自然是远不如鞑子的。但我们也有自己的长处,那就是固守城池的各种战术,以及如此坚城和各式武器。我相信,只要我们坚守不出,听我号令行事,则鞑子就休想得逞。”

    这番话虽然说的有些道理,但明军上下却依然有些含糊,毕竟蒙人刚才的表现实在太过惊人了。好在还有陆缜在旁,就又高声道:“各位可还记得十多年前那一战么?当时我大明已山穷水尽,鞑子更是已经突破边关直杀我北京城下,气势如虹。可他们还不是照样在我北京城下碰了头破血流,损失惨重却法攻破任何一门?我蓟州虽比不得北京,但如今的鞑子也肯定比不了当初了,难道我们还挡不下他们么?”

    这番话配合着他就是当初那场战斗的经历者之一,其说服力倒是相当不小,果然就让全军不安的情绪得到了一些平复,不少人喊叫起来:“我等定誓死守城,不让鞑子入我蓟州,害我百姓!”

    此时,言犹在耳,敌人的第一波攻势已然杀来,看着策马飞驰而来的数千蒙人骑兵,不少人的手都握得更紧,一些弓弩手已把弓弩端起,瞄向了前方。

    “不要急,等他们入了射程再打不迟。万不要被他们的气势给吓到了!”林烈忙高声提醒着。他很清楚敌人的速度有多快,一旦第一轮箭矢落空,则很容易被他们抢占到有利位置,那城上守军要面临敌人的弓箭反击了。

    可就在众人屏息以待,计算着敌人还需要多久才能入弓弩射程时,突然这支奔来的骑兵队伍却停下了脚步,只有十多人缓步向前,手里还没拿什么兵器。

    这让林烈都不好立刻就命人出手了,便抬手道:“先等一等,放他们过来再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大明乃礼仪之邦,自然不可能不让对方近前说话了。

    那十多人很快就来到城下,隔着数丈宽的护城河冲上头高声喊道:“上面统兵的可是林烈林总兵么?我家太师有几句话要说与你听。”

    林烈沉吟了一下,才拉过一名大嗓门的军士跟他说了几句什么,后者便也来到城头,冲下方喊去:“不错,守城的正是林总兵,不知也先有何话说?”

    “林总兵,如今我太师亲率十万大军而来,其军之雄更在十年前之上。想当初你明国数十万大军都被我几万大军杀得狼狈逃窜,今日你蓟州才不过区区五万之众定然是守不住的。还望你听一句劝,速速开城投降,归顺我太师,则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如若不然,一旦破城,则满城军民都将遭灭顶之灾,皆你之过!”

    “也先,你也不用费这口舌了,我林烈深受朝廷恩典,岂能背弃大明。别说如今我还有蓟州坚城可守,麾下尚有五万忠贞精锐的将士可用,哪怕只战至我一人,也绝不可能归顺你们这等茹毛饮血的塞外鞑子!”

    “林总兵,识时务者为俊杰哪,你可不要选错了道路,最终后悔!”

    “要战便战,何必废话!”这一句话却是林烈自己所说,随即只见他突然抬手扬弓,一支利箭已呼啸飞出,咻地一下直奔还想继续劝说的那名使者的头部而来。

    这下来得实在太快也太突然了些,这位在看到箭矢飞来时,已来不及躲闪,只能有些绝望地发出了一声嘶吼。然后他就只觉着头顶一凉,那箭并没有伤到他分毫,只是将其顶上头盔给射落了。

    城上这时又传来了林烈的声音:“因你是蒙人使者,我这一箭不想伤你。可若再来聒噪,试图乱我军心的,下一箭可就不好说了!”随着他这一声话了,城头呼地亮起了一排箭镞,密密麻麻的,好不骇人。

    对方已经把态度明确亮出,而且还识破了自家策略,这些人终于不敢再作逗留,拨转马头就悻悻地往后回去。过不了多时,那本来静止的骑兵再次冲起来,眨眼间,三里多地就被他们一冲而过,已进入到了守军的射程之中。

    没有任何的犹豫,林烈便已大声下令:“放箭!”

    “咻咻咻咻咻……”数百支箭矢应声齐出,带着破空的尖啸朝着城下的敌人迎面飞去。而这时,蒙人充分展露出了他们骑术之精湛,纵然是在全速前冲的情况下,他们依然能在马背上灵活地展现各种动作,或前倾,或后仰,或侧翻,甚至都有只以一足挂在马镫上,身子却完全落到马下的动作来闪避这场箭雨的。

    这么一来,明军这一拨箭矢的杀伤力效果自然就大减,只射下不过二十多人来,连敌人前冲的势头都没能削弱多少。看到这一幕,众将士心里更是一紧,赶忙就抽箭上弦,继续往下方瞄去。

    而此时,蒙人却已经冲到了自己对城上守军最好的攻击位置处,他们刚一从闪避的动作中坐正回马背上,手一展弓矢都已齐备,然后以远快过守军的速度拉弓放箭,把箭矢朝着城上射去。

    哪怕明军身在高处,占着地利之便,可对方的箭矢却依然能通过各种角度射上城头,对他们造成威胁。几名急着继续杀敌的弓手才刚露出半个脑袋来,就被一箭射中,惨叫着倒了下去,这让其他还想出头的弓弩手的动作顿时就是一缓!

    “盾牌手,上前挡住!”好在林烈早有了这方面的准备,立刻就下令防御。早候在后头的盾牌手立刻大步向前,斜举着长盾冲到城墙垛口处,将那些个缺口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如此一来,城下蒙人的箭矢就只能射在厚实的盾牌上,不断发出笃笃的声响,却再难伤到后方的将士了。

    就在这一阵如暴雨般的动静突然而止时,林烈已迅速下令:“盾牌手,退!弓弩手,放!”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些盾牌手忙用力把搭在城头的长盾个挪走了,然后那些早已蓄势待发的弓弩手则立刻探出头去,把早准备好的箭矢再次如雨点般朝着下方的骑兵洒落过去。

    这一回,因为距离已相当接近的缘故,那些骑兵已不好躲闪,只能抽刀在手进行招架,但在密集箭矢的攒射下,他们又怎么可能完全挡得下这些箭矢呢,顿时就有一声声的惨叫在队伍中间响起,伴随着的便是有人不断从马上栽落下来。

    见到蒙人不断落马,守军原来紧张的情绪倒是平复了许多,他们这才发现原来城下的鞑子也不是那么的可怕,在面对自己的箭矢时,也照样会受伤丧命哪。

    心里一旦有了底气,他们的动作便更加麻利起来,居然连珠不断地把箭矢朝着敌人放去,直杀得他们只能策马向后稍退,以避免造成更大的损伤。

    见到自己终于是把敌人给击退了,守军更是一阵欢呼,手上的动作是越发的纯熟与快速起来。

    可好景不长,蒙人也不是光挨打,很快又再次朝着城头放箭,又逼着明军暂作龟缩,毕竟论对射的能力,明军还是不如他们的。

    如是者,双方你一阵箭雨我一阵箭雨地不断对射,几场下来各有损伤,只是城下的蒙人显然伤得更多些。

    就在将士们开始克服了心中的恐惧时,林烈的神色却是一变:“不好,被他们吸引注意力了!”因为当他展目向前方望去时,竟发现之前随在这支骑兵身后的大量蒙人步卒竟已不见了踪影。

    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对方刚才的劝降另有用意,就是为了查证自己在北城城头,如此以骑兵拖住这里的主力,而其真正的攻城重心却放到了其他方向!

    与此同时,一阵呐喊声已从西门方向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敌人真正的目标居然在西面!

第958章 声东击西

    正如林烈所料想的那样,那几千来势汹汹的蒙人骑兵确实只为了吸引他这个主将和城中守军主力的注意力,而随后进发的蒙人却已趁机改向杀奔西城城门。

    当这一大批蒙人呐喊着,吼叫着杀过来时,西门城头的守军明显感到了一阵猝不及防,赶紧就在此处将领展松的弓箭和准备在一旁的木石等防御兵器加以阻击。但相比起北门方向的有条不紊,这里的军卒就显得格外手忙脚乱了,那箭矢射得也不一致,稀稀拉拉的,竟让这些徒步奔来的蒙人战士都能轻易地闪避过去,并迅速朝着护城河岸前靠来。

    直到敌人靠到近处,弓箭手的准度才提高了一些,射倒了头前的十多名蒙人。但随后,他们便也竖起了一面面半人来高,以木为本体,再蒙以牛皮的盾牌来,人则躲在盾后一点点向前,居然就挡下了城头箭雨,迅速靠到了河边。

    伴随着蒙人的呐喊以及城头守军的惊呼,一根根粗大的木桩被他们迅速插进钉入水中,然后一块块木板也被迅速地往上铺去,对方居然开始极有策略地在这边铺起浮桥来。

    在看到这一幕时,展松更是惊得神色剧变,立刻就喊了起来:“火油呢?快给我拿来,还有火箭、火把,都给我准备好了!”他可不能让蒙人真在下面把通过护城河的浮桥给架设成了,不然敌人就能直接冲杀到城墙之下,对西门构成最最直接的威胁。

    在他一声声的催促下,下方很快就把一罐罐的火油都给运了过来,展松也不犹豫,立刻下令:“快,把油罐看准了那些木板给我砸过去!”说着,还身体力行地举起其中一只油罐,长身而起立于城墙边上,看着下方目标就狠狠地砸了过去。

    身为军中地位不低的将领,展松膂力确实过人,只一挥间,那火油罐子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砸在了刚铺设好的一块木板上,随之应声碎裂,里头的火油伴随着罐子的碎片立刻就四下飞溅,落到了许多人的身上脸上,让蒙人吓得直往后缩。

    看到自家将军如此英勇,其他将士的胆气也更壮了,立刻一个个也都卖力地把油管朝着下方砸去,虽然有一些因为失了准头而落到河水里,但还是有许多正中目标,片刻工夫,就把那刚铺到河中间的一大段浮桥给浇上了一层油来。

    “放火箭,都对准了桥板射!”展松赶紧又大声下令。

    早已在箭头上绑了易燃物的羽箭被火把迅速点燃,然后众弓箭手就瞄着下方的浮桥放出箭来。如果是射向蒙人战士的,凭着他们敏捷的身手还能招架闪避一番,但这一次明军的火箭是朝着那无法移动的桥身而去,情况就不一样了。

    只听得呼呼一阵响后,多数火箭都已准确地落在了桥板上。那上头刚沾满了火油,被火这么一引,顿时就呼地一下蹿起了数股火苗,并且迅速蔓延开来,朝着前后左右地烧去。

    这一下,身在其上的蒙人战士可就倒了大霉了,只见他们中有不少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呢,那火就烧到了身上,惊得他们顿时乱了方寸,扭头就往后跑。但身后却也有不少同伴,两相一撞,火反而又把同伴也?引着了。只片刻工夫,正努力修着浮桥的上千蒙人就有半数被火所伤,惨叫声和惊呼声顿时响成一片。

    直到有不少人变成一个个火球开始乱跑起来,才有人突然想起自己这是在河面之上哪,便赶紧出声招呼:“快跳进河里去!快跳进河里去!”

    这才让许多人回过神来,忙扎手扎脚地就往河水里扑,试图用水把身上的火给浇灭掉。但此时,城头守军已经不光只朝下方射火箭了,在展松的号令下,更多的箭矢带着厉风射下,不断收割着已经军心大乱的蒙人性命。不光是桥板上的敌人,还有跳下水扑火自救的蒙人。这些蒙人本就不熟水性,下水后已变得更加不知所措,在面临扑面而来的箭矢时,却已无法闪避,只能一一被射杀。

    “快,把他们接回来……”蒙人后方的指挥者终于是看出了问题的严峻,立刻就下令收兵。但此时明显是有些迟了,那些木板被火这么一烧之下,很快就断裂崩碎,连带着把站在上面的不少蒙人都给摔进了河水之中。

    随着人不断落水,本来就不浅的护城河水再次上涨,竟变得汹涌起来,一下就把三座刚搭起一半的浮桥全给冲垮,之前的努力也全付诸流水。

    见此,守军将士自然是一片欢欣鼓舞,射出的箭矢力道比之前又强了几分,把已失去斗志的这几千蒙人杀得只能扭头就跑,再不敢架设什么浮桥了。

    看到敌人就此败退,城上守军自然是又一阵欢呼,展松脸上也露出了放松的笑容来,这一战赢得确实顺利,让他和将士们凭添了几分信心。

    此时,林烈正好在几名亲兵的陪同下急匆匆地奔过来,还没看到这边的战况呢,就已喊道:“如何了,鞑子是攻过来了么?”等来到近前,看到众将士那兴奋欢喜的模样后,才有些明白过来:“你们这是急退鞑子了?”

    “正是,总兵大人快看。这些鞑子居然妄想在我这里铺设浮桥,却已被末将用火攻之计给打退了,他们的浮桥也已被彻底烧毁,反倒留下了数百条人命。”展松兴奋地说着,还拿手往下方一指。

    林烈应声上前,一眼望下看去,就瞧见了护城河上尚未完全烧毁的浮桥,以及上头的火焰,还有就是桥身上,以及谁上倒伏一片的蒙人尸体,看数量确在两百以上。

    “好!”林烈见到如此情况,总算是松下一口气来,赞道:“展松你这次可是立下的一桩大功劳,你们也是。接下来要更仔细些,可不能让鞑子再摸上来了,尤其是在夜间,也得盯紧了下面,以防他们故技重施。”

    众将士得到总兵大人的夸赞,心下自然也是一阵自豪,纷纷高声答应,随后便各自归位,继续防守起来。

    直到转过身来,林烈的神色才突然一变:“事情显然没有这么简单。北城那里现在蒙人骑兵还在纠缠不休,他们花这么大的力气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在这里架设浮桥。而且,只一两千人马怎么可能对我蓟州构成威胁呢?他们一定还有什么目的,却是哪一边呢?”

    这时候,他却是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来得有些太急了,应该让安在北城上方的飞艇兵把蒙人动向先报与自己的,这样才能有的放矢哪。

    当然,现在既然西北两门都是被人佯攻的话,那就只剩下东南两门会成为其目标了,可是,那又会是哪一门呢?而且,为何都这么久了,那两边依然不见半点动静,难道说……

    一个念头突然就从林烈的心头升起,那是昨夜陆缜与他的一番对话

    “你说那石青炎一旦真被鞑子生擒,他会把我蓟州城里的虚实都说出来么?”陆缜神色严肃地问道。

    “以他贪生怕死的性格,恐怕很可能为了保命而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既如此,我们总该有所防范才是。比如南城那里的守御兵力就该增加一些,以防被他们趁虚而入。”陆缜说的在理,林烈忙点头应下,好在如今城中兵力倒还充足,只要都听从调遣,拿一部分人马去南城增加其实力倒也不是问题。

    但随后陆缜的话却让他的心再度提了起来:“但我觉着他们不会只用他这一点的,石青炎既然在蓟州守边多年就一定有他自己的班底。若是他们来个内外勾结,里应外合,我蓟州城可就危险了。”

    “这……”林烈神色一凝,立刻就想到了一点来:“我想起来了,如今东城的守备军官杜仲曾是其身边心腹,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就连那里的军士也多是其旧部,你说他们会不会……只是……”说着他又有些顾虑起来,毕竟那可是三四千守军,一个举措失当可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哪。

    “现在鞑子到底会怎么做还不好说,但必须防患于未然。”陆缜一眼就瞧出了他在顾虑些什么,便很快又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来:“东城的守将那里必须有人盯着才是。这样吧,我和锦衣卫的人足够有威慑力了,反正在北城这里也帮不了太多,就替你去南城看着他们。想必有我和锦衣卫在,谅那杜仲也不敢乱来。”

    “这……大人,这可相当危险哪,小人实在不想让你冒此风险。”

    “哈哈,以前你多少次为我涉险,甚至都几次险些丧命,我陆缜帮你这一次又算得了什么?就这么定了!”陆缜却不以为然地一摆手,做出了决定。

    而现在,当林烈判断鞑子真可能在打东门主意时,他不觉越发的紧张了。

    而这时,东门方向便适时地传来了一阵杀声,顿时让林烈的脸色剧变,两门之间距离十多里,这声音如此之大,恐怕战事极为激烈了……

第959章 开门揖盗

    当林烈在西门处听到来自东门的杀声时,此处的战斗已进入到了极其激烈的境地,不过却不是发生在东门之外,而是赫然在东门之内,瓮城之中!

    一支三千人许的蒙人队伍就这么被困在了这小小的瓮城之中,根本施展不开他们该有的战力,就被头顶处不断射落的箭矢与石木砸得不断惨叫倒下,只一会儿工夫,就有不下数百人倒在了血泊中,而死去的蒙人还在不断增加着。

    更叫这些蒙人感到惊慌的是,现在城头的箭矢是落的越发密集了,而自己身后的东门已然紧闭,却连想逃出这被动挨打的困境都做不到,只有徒劳地闪避,和用手中的弓箭往上射去,却因为角度的问题,根本无法对城上的守军造成太大的杀伤。

    这支军队的首领图拉古更是因为惊怒而不断怒吼着,号令着手下的蒙人战士想法破城,但这话的效果却是有限得紧,因为此时已经有一个个瓦罐被人从上头砸落,许多的油料四溅而出,随后就是火把火箭落下,火光迸现间,这瓮城里立刻就变作了一片烈焰地狱,所有人都在其中惨嚎着,闪躲着,已无力再对城池发起任何攻击,这几千蒙人已完全成了城头明军的猎物与活靶。

    图拉古一把就揪住了脸色一片惨白,正在瑟瑟发抖的石青炎,冲他咆哮了起来:“你不是说这边的守军是你的老部下,只要你出面他们就会开门献城么?怎么却成了这般模样?难道你是有意想要害我们么?”

    本就被眼前这变故吓得魂不附体的石青炎听到这吼声后,是越发的恐慌起来,只能下意识地为自己分辩叫道:“我……我也不知道啊,他们刚才还说得好好的,这到底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当城下这些敌人狼狈挨打时,城上主导这一切的陆缜正冷然地俯视着下方的敌人。虽然他不知道石青炎这个叛徒是否已死在了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中,但他相信哪怕最终他能活着跑回去,等待他的也必然会是蒙人的极刑。

    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当他选择背叛大明,为蒙人出力攻打蓟州城时,他的命运就已经被决定了下来。

    就在昨夜,陆缜和林烈在谈起关于石青炎落到蒙人手中的种种后果时,他们就提到了一个相当关键的问题以其对蓟州城的熟悉,尤其是和守军将士的关系,若是他突然背叛,恐怕本城将要面临极大的威胁了。

    最终,在陆缜的提议下,林烈便作出了好一番的调动,而最要紧的东城,陆缜则率锦衣卫的兄弟赶了过去。在那里,他立刻就召见了守备杜仲。

    这是个身量高大,面皮白净,脸上还带了一丝从容微笑的汉子。在听说石青炎之前已被鞑子所掳后,他居然也显得很是平静,只是看着陆缜问道:“陆大人此时前来告诉末将这一事,可是因为担心我杜仲会为了石将军而开城投降鞑子么?”

    “听说杜将军多年来都是石青炎身边的亲兵队长,是前年才被他看中提拔到如今这位置上的。”陆缜没有说自己担不担心,只是点出了双方间的紧密联系。

    杜仲却是哈地一笑:“陆大人你也太小瞧我杜仲了。我虽是他石青炎的老部下,但同时更是大明的臣子,也是这蓟州城的守将。纵然他对我有些恩情,但孰重孰轻我却还是分得清的。”

    “哦?这么说来杜将军不可能因为石青炎的劝说而开城了?”

    “那是自然。大人你或许还不知道吧,我父兄都曾在此守城,是因为他们相继在与鞑子的作战里丢了性命,才有了我杜仲接替这位置。我与鞑子间,可有着刻骨深仇,岂会投降他们!”说话间,他的双眼灼灼地与陆缜对视,没有半点回避的意思。

    这让陆缜顿时肃然起敬,立刻就拱手道:“原来杜将军乃是忠良之后,本官之前确实冒犯了。既如此,我倒是可以放心了。不过……下面那些将士也有不少曾是石青炎的部下,还得有所提防才是哪。”

    “这个……”杜仲这下却是不好打包票了,那几千将士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这个主将可就控制不了了。

    陆缜却有办法:“这样吧,你把人都集中起来,我先与他们说几句话。”

    杜仲自然不会反对,立刻就命人传令,把东门这里的守军都集合起来,听取陆缜的训话。等人都到齐后,陆缜才放声说道:“各位,这次鞑子突然大军而来所图者甚大。一旦让他们杀进我蓟州城,不但你们难逃一死,就是城中百姓,你们的亲友也将被其所屠杀!而我东城,很可能将成为他们用计破城的关键所在,本官问你们,你们希望看到满城生灵涂炭的结果,想让自己成为这等千古罪人么?”

    “不!不!不!我等誓死守城,纵战至一兵一卒也决不退缩!”在如此环境下,众将士自然不可能退缩,当即大声表态起来。

    “那要是鞑子并非用的强攻,而是用的某个你们熟悉之人来诱使你们开城呢?”陆缜又补问了一句,这却让将士们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了。

    幸亏一旁的杜仲是早有准备,闻言立刻就叫了起来:“无论是谁,只要敢犯我蓟州东门就是我们的敌人,必杀之!”

    在其鼓动之下,许多将士也纷纷叫了起来,随后声音扩散开来,几千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出了相同的话来:“无论是谁,只要敢犯我蓟州东门就是我们的敌人,必杀之!”

    “很好!”听着众将士整齐划一地喊了多次这话后,陆缜满意地笑了起来,他知道有这一番提醒和洗脑后,明日只要石青炎真敢仗着自己身份跑来东门叫门,结果必然会大出其所料。

    石青炎和蒙人可不知道明军居然已经有了准备,所以今日一早的进攻按照之前定下的计划行事,来了一手声东击西的把戏。

    头前看似气势汹汹猛攻北城不过是为了把明军主力,以及林烈这个主将给牢牢吸引在这边而已。然后再分一路人马猛攻西门,为的则是给城上守军造成假象,以为他们的真实目标是西门。但实际上,这次蒙人想着攻破的,却是东门。

    当然,其实他们想做的也不是攻破东门,而是叫开东门。毕竟石青炎之前可是言之凿凿地说自己一定能让东门守将听从自己的意思开门了,而只要真能叫开东门杀进城去,这蓟州城就将彻底落到他们的掌握中。

    为了不惹北边明军的注意,他们这次动用的人马并不是太多,也就三千来人而已,而且还都没有骑马。但这三千人马却是这支瓦剌大军中最为精锐的部队,纵然是步行作战,也不是等闲明军所能抵挡的。毕竟,即便真顺利杀进城里,他们还得面对反应过来的明军的反击,到那时为了守住城门,他们势必会有一场苦战。

    当北城战事如火如荼地展开时,这支队伍已经在也先身边重要将领图拉古的带领下,迅速来到了东城之前。

    当看到果然有一支鞑子军队杀过来时,杜仲的脸色是显得越发阴沉了,看来陆缜所言还真有些道理了。他不敢有丝毫懈怠,赶紧就让人准备防御作战,誓要将这支来犯之敌挡在城门之外。

    可这支敌军却并没有立刻就发动攻击,而是派了几人走到了城下,其中一个在站定后,更是冲城上大声叫道:“杜仲可在上面么?我是石青炎,现在已然归顺瓦剌大军。如今也先太师亲率大军而来,蓟州城被破只是旦夕间的事情,我看在咱们曾经的交情上才来劝你一句,良禽择木而栖,还是赶紧开城投降吧,不要再作无谓的抵抗了,如此方能保住你自己和手下兄弟的性命!”

    听到这话,杜仲是越发的恼火起来,下意识就想命人放箭,把这个叛徒给直接射杀当场。虽然他曾是自己的上司,但在大义面前,杜仲是绝不会循任何私情的,而且城外那些还是杀害他父兄的大仇人呢。

    可就在这时,陆缜却突然按了一下他的肩头,然后在其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

    杜仲先是一呆,随即便有些明白了过来,沉默了一下,调整自己的心绪后才道:“原来是石将军……你所说的话虽然有些道理,但这城里可有许多我们的亲友和无辜百姓,我要是开了城门,他们却该如何是好?”

    见对方没有翻脸,而是提出了这么个问题来,石青炎顿时一喜,立刻就说道:“这个你大可放心。之前太师就曾与我说过,这次他率军而来非为劫掠,更不会伤及无辜。只要你们不作顽抗,我可保证全城百姓的安全!”

    你的保证能值得什么?杜仲很不屑地在心里呸了一声,这才看向藏于身后的陆缜:“大人,这就放他们进来么?”

    “只要瓮城那里安排妥当,就可把这些鞑子放进来了。”陆缜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道。

    杜仲点了下头,这才道:“那你们稍等。”随后,一声令下,那隔断内外的吊桥先缓缓落下,随后那两扇大门也被人从里头彻底打开……

第960章 关门打狗

    看到蓟州东门霍地打开,石青炎先是一呆,心里甚至都生出了几许惭愧的感觉来。因为他很清楚这就意味着如此军事重镇就是因为自己的一番劝说而彻底失守了,而一旦城池陷落,城里的百姓和军士最终是个什么结果可就不好说了。

    他们要是被杀进城去蒙人屠戮,则自己便将成为真正的罪人。但很快地,他又调整了心态,坚定地告诉自己这也是迫于无奈哪,而且自己也不知道鞑子到底会不会信守承诺。

    与石青炎的愣怔相比,那些蒙人的反应却是要快许多了。他们顿时一个个都露出了狂喜之色,后方那些蒙人更是在图拉古的一声号令下,迈开大步就火速朝着城门冲来,看着好像生怕对方会突然反悔把城门重新给关上似的。

    只眨眼工夫,就有几百人你挤我挨地冲进了城门,反倒是把石青炎给冲到了一旁。这时,他才陡然想起一点,现在还不是感慨的时候,自己家里还有几个小妾呢,要是鞑子真在城里劫掠杀戮起来,还得靠着自己保护他们呢。顿时,他也立刻鼓起了勇气,和那些蒙人一道全力抢进了东门。

    而在从城门洞里经过时,他又突然想起了一点什么来,他记得这入城口处其实还有一道千斤重闸,若是此时守军突然放下闸来,恐怕能压死不好蒙人。不过这也就一转念而已,因为很快地,他也已随着那些蒙人一齐冲出了城门洞,来到了隔开内城与城门之间的瓮城之中。

    作为北地重镇之一,为了以防万一,这蓟州城自然是有着重重防御的,这内城之外的瓮城便是其最后的一道防线。倘若外城当真支撑不住而被敌人攻破的话,守军还可以退到后方,依托内城的城墙与敌人进行下一轮的进攻。

    虽然这内城城墙看着要远比外城低上一大截,也就五六丈的高度,但无论城墙的坚固还是向外倾斜的角度依然和外城无异。如果没有各种攻城器械,以这三千人马是根本无法徒手从这里杀上去的。

    而此时,他们面前的那道内城城门却是紧闭的,让这三千蒙人大军只能留在瓮城之中,却无法再进一步。这下,可让蒙人感到有些奇怪了,图拉古立刻看向了略显狼狈的石青炎:“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问问他们。”虽然心里已生出了一丝疑虑来,但石青炎还是冲上方叫道:“杜仲,为何没有把内城城门也一并打开哪?”

    很快,上方就传来了杜仲的声音:“石将军,是末将一时情急给忘了,你们还请稍等片刻,我这就让他们打开城门。”随后便没了声响。

    听他这么回话,无论是石青炎还是图拉古心下都稍微松泛了些,因为刚才他在这么说过后,东门果然就开了,想来很快这道直通城内的内门也将就此打开。

    可接下来却是一段时间的沉默,那城门依然紧闭着,没有半点将要被开启的意思。这叫图拉古终于有些起疑了:“他们在上面做什么,开一道城门而已,用得着这么久么?”

    正说话间,突然就听到了一阵绞索嘎吱直响的动静,这让一众蒙人面上一喜,以为这是内门即将被打开的前兆。只有石青炎的脸色陡然就是一变,不对,他当初也是守过东门的,很清楚这内门根本不用绞索打开,用绞索驱动的,只有是……城门那里的千斤闸!

    “快,退出去!”石青炎悚然惊醒,立刻就大声喊了一句,同时自己已经迅速转身迈着大步就往城门处冲了过去。

    他这一举动让众蒙人感到一阵奇怪,不明白他到底在害怕什么,但图拉古还是下意识地跟着下了道命令:“先退出城去。”能不能顺利入城还是其次,不出大差错才是第一位的。

    但是这一回,他们终究是反应慢了一步。当那绞索开始动起来时,千斤闸已迅速落下,可不是石青炎他们能跑得过的。就在他几步抢到城门洞前时,就看到一道铁铸的重闸带着呼呼的风声轰然落下,最终重重地砸在地上,震得地面都一阵晃动。而本来面前的那道沟通内外的城门此时却已彻底从眼前消失。

    石青炎呆住了,其他那些蒙人也都呆住了。随后,所有人的脸色尽皆大变,迅速回头的同时,已拔出了随身的兵器,作出了防御的姿态。这些蒙人即便思想再单纯,在看到这突发的一幕后也知道对方把自己引进城来并不怀好意了。

    这时,城上的守军也在杜仲冷冷的一声号令下,突然就从城头露出,一排排箭矢便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下方的敌人飞射而去。

    当陆缜对蓟州城的城防结构有了个清晰的了解后,就曾有过这么个关门打狗的想法。只是因为顾虑内城城墙远不如外城高大,所以才不敢轻易提出这一战略。

    可是刚才,躲在城上的他在看到随石青炎而来的蒙人多为步卒,且全都没有配备相应的攻城器械时,便决定先诱敌入城再来这一招关门打狗了。其实这也怪不得蒙人没有相应准备,本来他们就只是试图让石青炎叫开城门,要是叫不开也并没有强攻西门的意思。可这么一来,被困在东门瓮城内的蒙人可就遭了殃了。

    在如此狭小的区域内,前方两面都有明军正在不断地把箭矢木石等物抛射下来,让他们连闪躲的地方找不出来,只能被动挨打,只一会儿工夫,就已有好几百名蒙人战士葬身在此,而这一数字还在不断地向上攀升着。

    要知道,这支随石青炎而来想入城的军队可是蒙人中的精锐,这样的不断被杀无论对谁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事情,这让图拉古当真是怒不可遏,恨不能把城墙都给推倒了。

    奈何,无论是前后哪一堵城墙,都不是他们徒手能破坏得了的。而那用夯土混合了糯米汁浇筑起来的城墙连刀枪砍上去都留不下什么痕迹,更不可能让他们随意破坏了。

    此时,看到蒙人中有往城头射箭的,陆缜当机立断就指挥道:“快,把刚才集中起来的火油罐子给我砸下去,咱们用火攻!”

    原来,之前的沉默是因为守军还在把各种武器搬运到内城城墙这边。现在得了陆缜的号令后,众将士立刻就搬起一个个瓦罐朝着城下敌人身上砸去,纵然对方能及时闪过,身上也得溅不少的火油。

    在把准备下的上百罐火油一气全砸下去后,立刻就有人把火把火箭投射下城。顿时间,下方火光大起,直烧得蒙人惨叫连连,四处奔逃。但在瓮城这一片小小的区域里,他们根本就躲不到哪里,慌不择路的蒙人只能自相践踏,不断把自己人给点燃了,让火越烧越旺。而且因为这里没水的缘故,他们连自救的办法都拿不出来。

    看到身边的同伴不断惨叫着倒下,自家却连一个明军都杀不了,图拉古心中的恼恨是不用提了,最终只能一把揪住了同样面如死灰的石青炎:“……说,这是不是你们一早就设计好的,故意让你来引我们走进这陷阱里!”说这话时,他手中已扬起刀来,似乎随时都能一刀劈下,把对方给斩于身下。

    本来已彻底不知如何是好的石青炎感受到威胁,才赶紧回神叫了起来:“我……也不知道啊,一定是有人猜到了我会帮你们叫开城门,所以才会设下这一局。一……一定是这样……”

    可任他如何分辩,对方已无法相信他所说的话了。图拉古一声怒喝,刀已猛然挥出,如今只有杀了这个可疑的家伙才能抵消自己的心头之恨。

    “不要啊……”生命受到威胁让石青炎的胆气陡然就是一壮,猛地发力,一把就将图拉古给推得往后踉跄了出去。与此同时,一支利箭正好自后方飞来,身形不稳的图拉古虽然极力想要闪避,终究还是慢了半拍,那箭嗖地一下就穿过了他的脖子,让他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便颓然地倒了下去。

    看到这一结果,石青炎更是脸色大变,下意识就叫了声:“这可怪不得我……”便急忙往旁边跑去。

    好在,这时蒙人都自保尚且不暇,居然就没人过来杀他报仇,就这样让石青炎得以暂时逃得性命。

    不过上方的攻击还在不断继续,随着时间的推移,瓮城里还能站立的人是越来越少了。这一片区域里,已经被蒙人的尸体所铺满,一场杀戮下来,三千蒙人八成都已死在了这里,只有不到两三百人贴墙而站,暂时让明军攻他们不到,但一个个也都已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城上的杜仲见此,脸上已堆满了笑容。这一战,歼敌数千,而自身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实在算得上是这些年来少有的大捷了。而他也看出将士们的士气已经达到了顶点,便立刻下令:“打开内城城门,杀出去把这些鞑子全部拿下了!”

第961章 收拾残局

    早已因为蒙人的疯狂劈砍而留下道道斑驳伤痕的蓟州东城内城城门终于在吱呀一声后缓慢打开。率先出来的,是一队列阵整齐的刀盾手,后方则是挺着长矛的方阵,他们踏着小心翼翼的步伐从里头迈步而出,满是戒心地盯在了依然还靠墙而立,不敢稍动的蒙人身上。

    因为此时在瓮城两端的城墙之上,还有一排排的弓手在看着他们呢,只要这些蒙人胆敢闪出来动手,那些箭矢便会毫不犹豫地射穿他们的身体。

    如此一来,打扫战场,生擒敌军就变得相当简单了,众明军将士走上前去,拿刀枪在敌人的脖子或胸膛处一指,便能逼着对方乖乖地束手就擒,就是拿绳索捆扎他时,都不见有反抗的。事实上,在经过这场完全一面倒的屠戮后,这些蒙人战士早已认命,彻底失去了再战与反抗的勇气,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保留性命。

    于是,在军卒不断前进捉拿下,三百来名剩下的蒙人就全数成了明军的俘虏。与此同时,另一批打扫战场的将士也有着不小的收获。

    所谓的打扫战场本来是有救治自己袍泽,补刀敌军伤员的意思在里头。但发生在这瓮城里的战斗则直接可以省略了前者,只需要把地上还有气的蒙人除掉即可。这动作就很快了,只消拿起刀枪不断在那些倒地的躯体上劈刺过去即可,只要有动弹的,再在要害处补上一下,便可结果其性命。

    在一般的战后,打扫战场还是个挺危险的事情,毕竟在敌我难辨的情况下,为了尽可能多地救助起受伤的袍泽还会有所犹豫,从而给敌人伤兵以可趁之机。但现在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只要一路杀过去便可,反正双方乃是百年的仇敌,根本就没有手下留情这一说。

    直到杀到东门前时,当一名将士刚欲挥刀往一名倒地不起的家伙身上砍去时,那人却突然啊地一声坐起身来。这可着实吓了军卒一跳,赶紧手腕一翻,便化砍为刺,想要一刀就送入对方的胸口。不想,那人却突然开口了,说的还是字正腔圆的大明官话:“我是石青炎……”

    好在他这一声说得够快,那刀尖离他的胸口只剩下不到三寸,听到这名字后,才陡然一止。那名军卒仔细地端详了对方一阵后,才认出他那身被血污泥土给涂满的衣甲正是大明军中所用,而且看模样也确实和石将军有着几分相似,便赶紧叫了起来:“石……石青炎在这儿!”虽然这一刀是没有刺进去,但还是横在了对方脖颈之前,以防其有任何的异动。

    石青炎也算是有些运气了,在如此混乱的局面里,愣是让他活了下来。不过他可是不敢跑到那些贴墙而立的蒙人身边去的,因为他很清楚对方早恨死了自己,若是靠过去,十有**得死在他们手上。

    而在这瓮城之中,又要面临上方不断落下的羽箭和火焰的威胁,最后他便灵机一动,索性主动躺到了地上,并拉过了几具蒙人的尸体盖在身上以抵御四处飞来的箭矢,如此居然就让他苟活了下来。

    不过,随着明军派人出来收拾残局打扫战场,想要凭装死蒙混过关的计划就彻底行不通了。尤其是当他发现有人居然举刀要刺砍自己时,就更为心慌,唯有把自己的身份给道了出来。

    果然,随着他把身份道出,对方是不再出手了,但却在一声招呼后,叫来了诸多将士,所有人都拿鄙夷愤恨的目光盯着他,看得他都不敢抬头了。

    刚才石青炎可是当了众人之面把自己已归顺蒙人的事情给大声说出来的,而且还甘心为其所用跑到东门来叫开城门,这自然完全坐实了其叛徒的身份。如此一来,无论他原先地位有多高,此时在明军将士眼里就是个最卑劣的存在。

    “把他给我带上城来,其他人继续打扫战场。”很快地,城头上便传来了命令,将士们这才反应过来,迅速拿绳索将石青炎也给绑缚起来,然后推搡着就把他和那些蒙人俘虏一起往城里押送过去。

    沿着熟悉的道路,走上了熟悉的东门城头,石青炎此时的心境却已完全不同了,他很是担心,也带着一丝愧疚,但更多的却是怨恨。他怨林烈和陆缜二人硬是把自己派到城外去和鞑子作战,要不是他们的这一决定,自己还安安生生地在这蓟州城里做副总兵呢,何至于落到如此声名狼藉,成为阶下囚的地步?

    尤其是当他在上到城头,看到站在杜仲身边的陆缜,以及满头是汗,此时却满面惊喜之色的林烈时,心中的怨恨就更重了。但此时的他,除了用怨毒的目光不断在两人身上扫动外,却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林烈是刚刚才率了一队人马赶过来的。当在西城那里听到东门方向的的杀声后,他便是一阵紧张,要是因为石青炎的存在而导致东门失守,蓟州城可就危在旦夕了。所以他完全是一口气从最西边跑到了东边。

    然后便惊喜地发现这里的战事已经结束,而且还是一场比西城那里更加酣畅的大胜。数千被放进城来的鞑子居然被困在瓮城里尽数被杀,这可实在算得上难得的大捷了。而且,现在连最大的隐患林烈都被活捉,就更让他大松一口气了。

    此时,看到这个之前陷害自己,现在又背叛朝廷的仇敌,林烈心中也满是怒火,当即回瞪对方,气势比之前还要足上几分。

    倒是陆缜,此时显得颇为从容,见到对方怨毒的眼神后,只是一笑:“石将军,你想不到吧,自己居然会是这么一个下场。”

    “我……”这一句话,终于把石青炎给点醒了,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身份。现在的自己早已声名尽毁,成了被所有人所唾弃的叛徒,此时再说什么自己是被林烈他们故意陷害的已完全没有用处,这让他再不敢流露心中怨恨,只剩下了一个目的,那就是能够活下去。

    而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先洗脱自己的罪名。这一点,石青炎还是有些想法的,他立刻就回道:“末将自然……自然是早知道我军能取得一场胜利的。毕竟只要那些鞑子能信了我的话,被我带进东城,以杜将军和陆大人的神机妙算,定能讲其一网打尽。”

    这话说得在场众人都是一呆,这算什么,是想给自己脸上贴金,说自己投降蒙人也是计划中的一环么?

    石青炎说着,又巴巴地看向了林烈:“林总兵,末将出城可也是奉了你的军令哪……”

    林烈顿时就懵了,他实在没想到这天下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到了这时候居然还想自己替他开脱!这让他的眉头陡然就是一皱,打算命人将其带下去看押起来,等到时候报与朝廷再作处置。

    倒是陆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漫步来到了石青炎的身前,在看了他几眼后,突然俯身过去,在其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什么。这几句话一说,对方就露出了迟疑之色,但陆缜也不强求,只是看了他一眼道:“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现在能帮你的就只有你自己了。”说着也把手一挥,示意下面的将士将其带走。

    虽然林烈对陆缜做这些的意图还有些摸不透,但此时战况正紧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只交代了杜仲几句,便急匆匆地赶回北城去了。

    因为直到现在,北边还有阵阵的杀声传来呢,也不知过了这么长时间,鞑子是否已经改变了之前的战术,不光只用骑兵压制城头守军了。

    这时,杜仲等将士却已心悦诚服地朝着陆缜拜了下去:“陆大人此番之计果然高妙,一战而获大胜,想来这次鞑子是不敢再犯我东门了。”

    陆缜忙上前把杜仲给扶了起来:“各位都起来吧。你们这等夸赞我陆缜可受不起哪,真要说此一战最大的功臣是谁,那只能是各位将士。我陆缜不过是动动口而已,真正杀敌的还是你们。我只希望经过此番战事后,各位能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其实鞑子也不比我们强多少,只要策略运用得宜,抓住他们的破绽,我们也是可以在正面战胜他们的!”

    “是!卑职等记下了,我大明将士并不比鞑子要弱!大明必胜,蓟州必胜!”众将士立刻大声叫嚷起来,声音直冲云霄。

    而很快地,这一场东门的大捷也迅速被报到了蓟州城各处,也同样振奋了城中军民之心。本来还瑟瑟发抖,生怕敌人会杀进来的百姓总算是舒出了一口气来,赶紧就有人组织着把酒肉等犒赏之物接连不断地送到军营。

    本来有些士气低沉的蓟州在这一刻是彻底活了起来,各城将士的信心都已倍增。与之相对的,是城外蒙人,当东西二城失败,尤其是攻入东城的人马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来时,对他们的打击那是相当的严重哪……

第962章 悔不当初

    其实当林烈再次返回北城时,蒙人大军已然退却。

    经过大半日的攻击,即便是善战的蒙人战士也已显出了疲态,射上城来的弓箭已变得稀疏起来,又有不少的伤亡,自然只有暂作退却,以观后效。不过真正让蒙人军心动摇的,还是从东西二城传回来的失败消息。

    当也先知道西城方向的猛攻被人挡住时还不是太放在心上,因为那里本就和北城一样是佯攻而已,可是随即就得到了进入东城的兵马竟被困于其中的可怕情报。

    他当时就派出快马前往探查东城方面的动静,不久后便带回了城中杀声和惨叫声不绝的消息,但因为东门这时已重新关闭,所以他们也不知内里究竟是个什么结果。

    而不知道内情便已是最大的问题了,城门紧闭也意味着明军并没有失去对城池的控制,如此一来,那贸然杀进东城的几千精锐恐怕就已堕入到了明军的陷阱之中,此时只怕已经陷入绝地了。

    这时,哪怕也先赶紧调兵遣将跑去东城猛攻救人怕也已经来不及,毕竟城里还有其他明军可以赶去救援呢,在双方兵力相当的情况下想要打开东门救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唯一的结果就只剩下让那数千精锐就这么白白地死在东城之内了。

    “石青炎……”也先咬牙切齿地叫出了这个坑害自己军队的仇人的名字,这一刻他是真后悔听取了对方的建议,居然鬼迷心窍地派出精锐想赚开东门,结果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搭上了好几千精兵的性命。

    尤其让他感到担心的是,如此一来对整支蒙人军队的士气打击也是相当之大。本来大家以为能轻易就攻破蓟州,毕竟之前得到的情报可是当地守军主将已然被杀,那里必然是群龙无首哪。可现在,不但对方兵马齐备,而且连好容易才拿出来的一条破城妙计也被敌人所破,这让他们都不知该如何攻城了。

    眼见众人都已无心恋战,也先也只能暂时率军后退十多里地,扎下营来另做打算了。

    而现在对他来说更感头疼的是,此时即便退军都不是很好的选择了。因为他这次攻打蓟州可是为了让朵颜部见识到自家的实力,从而好使其倒向瓦剌一边。现在要是在损兵折将的情况下狼狈而去,恐怕本就有所摇摆的朵颜部更不会听取他们的说辞,从而与明国翻脸了。

    当大军退到远处,重新安顿下来后,坐在帐中的也先就这么呆呆地眺望着前方,心里不断地思考着解决之道。现在看来,强攻恐怕真的很难再有成效,可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破城之法么?难道真要用挖掘地道的手段,又或是分兵从南城进攻么?

    可是,在经历过今日蓟州东城的这场大败后,他可不敢再轻易相信那石青炎的说法了。谁也不敢保证他之前所说就一定是实情,就不可能是明军为了诱使他们进入陷阱而用的一招反间计哪。

    这一夜,对也先和蒙人将士来说注定难眠,而更感到心下惶恐的,却还是当数已被看押起来的石青炎。虽然没有被投进城中牢狱,但他身上此时已经被铁链牢牢捆缚起来,别说逃跑了,就是想挪动一下身子都极为困难。而且在他被关押的一座小帐之前,还站了数名守卫,其中更有两人还是锦衣卫的好手,让他连想凭自己之前副总兵的身份求情都做不到了。

    此时的石青炎那是相当的恐慌,因为他深知自己这次被定之罪有多严重。对边将来说通敌都是死罪,更别提他还是投降蒙人,而且又带着他们攻打蓟州,一旦真追究起来,被灭个三族都是很轻松的事情。

    “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我当初还不如死在城外呢……”石青炎大为后悔地想着,可是这天下就没有后悔药。

    在一番长吁短叹后,他又想起了之前在城头时陆缜在耳边所说的几句话:“若你还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就要与我合作。接下来,就看你的表现了。”

    几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当时心情紧张的石青炎并没能品出个中意味,但现在,仔细想过之后,他已隐隐猜出了陆缜的目的所在了。显然,对方是想利用自己来做些文章了,而目标其实也很好猜,在整座蓟州城里,能让他卫诚伯如此上心的,也就那监军刘道容一人了。

    他是想让我帮着除掉刘公公!

    论心眼,石青炎确实远比林烈要多,尤其是当关系到自家安危的情况下,他的头脑就显得更加敏锐了,一下就猜中了陆缜的真实目的。

    可是随后,他又陷入到了疑惑之中,陆缜他到底想让自己怎么做,他会用什么办法对付刘道容呢?

    就在他有些心神不定地猜度其用意时,帐外突然就传来了一声低咳,随着外头几名看守的几声询问,一人已轻松来到帐前,掀帘而入。

    来人手里此时还拿着一盏油灯,所以在这幽暗的环境里石青炎也能看清楚其模样。他并不是陆缜,而是一名总是随在其身侧的心腹,这让他的心陡然就是一动,满是渴盼地看着对方。

    来人正是姚干了,看着这个贪生怕死,反复无常的小人,他的眼中就难以忍耐地露出了一丝不屑与厌恶来。直到想起自家大人交托的任务,才稍微调整了下心态,先把油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对方,半晌后才道:“石青炎,你可知道自己这次犯下的罪过够杀你满门的么?”

    “末……末将知道,还请卫诚伯饶命哪……”石青炎身子一颤,赶紧倒地,以头抢地求起饶来。

    看到他这副狼狈模样,姚干眼中的鄙夷之意是越发的浓重了:“你所犯之错可是极重,要是没有将功补过的行为,恐怕是很难减轻罪行的。”

    “末将愿意做任何事情补过,只求大人能饶我性命。”此时的石青炎当真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一心只想着保住小命。

    姚干又看了他一眼,这才慢悠悠地道:“光这么说可没用,你可得有实质的表现才是。我来问你,你为何会在城外故意被鞑子所擒?”

    “啊?”石青炎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完全猜不出对方的意思了。什么叫我故意被鞑子所擒,我是傻了还是疯了,会如此想不开故意被他们所擒?

    见他没能明白过来,姚干又道:“也就是说,你是奉了何人之命才会故意请命出城,然后故意落败被鞑子擒去,从而好引他们攻入我东门的?”

    我不是被林烈他们设计硬逼出城去和鞑子交战的么?石青炎很想这么回上一句,但话到嘴边,心思转动间,一个想法已经突然冒起,神色一动,他已经有些明白陆缜的用意所在了。

    这是想让自己把勾结蒙人的罪名给扣到刘道容的身上去哪!对方的意图已经相当明显,就是想让自己招供说自己请命出战乃是得自刘道容的授意,然后才会有城外那一场败仗,以及自己失手被擒的结果。随后,自己就和鞑子的首领相见,并向他们提出了与东城守军里应外合的阴谋……

    如此一来,刘道容和自己都将背负通敌叛国的重罪,而陆缜他们则成了力挽狂澜的大功臣。在明白这一切后,石青炎的身子陡然就颤抖起来,心里更是一阵发凉,这家伙好歹毒的手段,这已经不是要人命的报复,而是要把刘道容和自己整个家族都连根铲平了!

    在惊恐的同时,石青炎是真个后悔了,早知道那陆缜下手如此狠毒,自己当初就不该鬼迷心窍地去和刘道容合作,自己当个副总兵其实也挺好的。

    但还是那句话,天下间就没有后悔药,既然他之前做下了一切,现在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了。

    看着他的神色由不解到了然,再到惊恐,姚干便猜到他已知道自己此来的真实目的了,便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独自一人把这通敌叛国的罪名都扛下来,到时候朝廷自会灭你满门,说不定连你的三族都未必能保得住。要么,就是把幕后主使你干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给交代出来,如此或许朝廷还能看在这一点上对你和你的族人网开一面。你自己选择吧。”

    “我……”其实对此,石青炎都没什么好犹豫的,像他这么自私自利反复无常之人又怎么可能为了保护刘道容而不惜一死呢?他只是因为觉着此事有些不怎么靠谱,以及担心自己在帮他们指证了刘道容后依然难逃一死。

    但是,对方显然没有给他太多考虑的时间:“你要是再不说,我可就回去禀报一切了。”

    “我说,我说!”恐惧之下,石青炎是再也顾不了太多,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要努力自保:“是监军刘道容刘公公,是他交给我一封信,说是早与鞑子有所勾结,所以才让我出城以诈败来传递消息的……”

    见他如此上道,迅速就把需要的内情给说了出来,姚干不禁满意地笑了起来。看来此人确实是个搞阴谋的好材料,居然这么快就连证据都说出来了!

第963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上)

    夜色渐深,白日里战火喧嚣的蓟州城终于重新回归了宁静,不但多数将士已经回营歇息,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的百姓们也都各自归宿。

    在经历了这一天的战事后,大家终于是心里有了些底气,知道即便城外有着数万草原雄兵,蓟州城的守军依然是能稳稳地守护这座边城的。或许等到敌人锐气消磨殆尽,又或是其他地方的援军赶到,则必然将取得一场大胜。

    几乎满城百姓都在憧憬这样的结果,都在为今日的战果而感到高兴,但却依然有人却因此而忧心忡忡。这其中固然有混在城里的蒙人奸细,因为官府严加防范的缘故,他们在城里是一点用处都没能发挥出来,现在听说明军取得胜利后,更是心急如焚,绞尽脑汁地想要在城里闹出些什么动静。

    而一个为此结果感到担忧的,则是监军刘道容了。当他从家中仆人口中得知蒙人竟遭遇挫折,还让守军在东城灭了数千人后,整张脸都黑了下去,直到此时还没能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呢。

    因为他很清楚这次若是林烈率军取得一场胜利,自己是几乎得不到任何功劳的,而对方却可凭此一战便彻底洗脱加到他身上的通敌嫌疑。这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经此一战林烈在军中的声望必然水涨船高,到时候自己这个监军就别想再钳制他了,甚至于他完全可凭此战之声威反过头来跟自己算账,到那时自己可就不好应付了。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却已不是他能控制,刘道容唯一的期望就是蒙人不要如此没用,好歹要让林烈及守军吃些苦头才好。当然,这蓟州城是不能破的,不然自己的处境可就相当凶险了,至于其他人的死活他就完全不放在心里了。

    怀着沉重的心情,刘道容便在自己的府中喝了不少的闷酒,来到二更时,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便打算回房歇息了。反正就目前看来,接下来一段日子自己这个监军是什么都做不了了,那索性好生歇上几日。

    可就在他由下人搀扶着走到卧室前时,突然外头就传来了一阵吵闹声,因为此时夜深人静,四周都静悄悄的,这动静听着还着实不小。这闹动让本就有些酒意上头的刘公公一阵头疼,立刻发作道:“什么人竟敢在咱家的府门前闹腾不休?去几人把闹事的家伙带进来好生惩治!”他正心情不佳呢,居然还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身边一名下人刚应了一声想要往外头去传话呢,就看到一名管事火急火燎地就奔了过来,一见着刘道容就喊道:“老爷,不好啦……外头……外头……”因为跑得太急,呼吸急促,他这一句话愣是没能顺利地说全了。

    这让刘道容更为不满:“到底出了什么事,用得着这么慌张么?”

    “外头有人说是要来捉拿老爷……”这位终于是把话给说了出来,而只一句话,就把刘道容给说得一怔,随后才一把扣住了对方的手腕急声道:“你说什么?谁敢来捉我?”他可是本城监军,可是从宫里出来的人,就算是陆缜这样的钦差也不敢对他下手的。

    可还没等这名管事再作解释呢,一群点着火把的军卒已如狼似虎般地直闯进了这后院,当先之人在看到刘道容后,便一声冷笑:“刘道容,你的事情已经发了,这就跟我们走吧!”说着便一摆手,那些个军士已迅速扑将上去。

    两名府上的下人见状还想阻拦一下,口中更是斥道:“刘公公可是陛下钦派此地的监军,你们……”话还没说完呢,就已被几名军士直接按倒在地:“但有敢反抗者,一律以同谋论处!”说话间,更有军士上前把他们都给捆了个结实。

    而其他人则已经冲到了依然满面惊疑的刘道容跟前,倒没有立刻拿绳索捆他,而是朝外头一引道:“刘公公,请吧!”对方毕竟是多年的监军,在这些军士中多少还是有些威信的。

    刘道容在怔忡了一下后,方才阴沉着脸道:“你们是奉了林烈之命来拿咱家的?他凭什么说我有罪?”

    “林总兵说了,刘公公你勾结蒙人欲将我蓟州城拱手让与鞑子,罪大恶极。”为首的军官冷着张脸作出了回答,随后又下令道:“把他带回军营。”虽然他也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但作为军中将士,自然是得听从号令行事了。

    而这话一传入刘道容的耳中却让他顿时陷入到了惊怒和忧恐之中。对方居然把这么个罪名强加于自己头上,这不就是在报之前陷害之仇么?而可怕的是,他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跟之前的自己一样能拿出什么证据,这下自己的处境可就相当堪忧了。

    可是在将士们的控制下,刘道容却连脱身都做不到,也无法在短时间里想到什么破解之法来,只能有些神不守舍地任由将士们把他带出府门,直奔北边的军营而去。

    等到刘道容有些跌跌撞撞地被带进军营时,都已经是三更时分了。但此时的指挥所里却依然灯火通明,一听说刘道容被带来了,正和林烈在城防图前说着什么的陆缜嘴角便是一勾:“君子报仇当然是十年不晚,但咱们就不用太过君子了,过个几天就把这仇给报了吧。”

    林烈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犹豫,但在想到那些被刘道容他们所害的下属后,又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大人说的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说着,才霍地转身喝道:“把那通敌的奸贼给我带进堂来说话!”

    “进去!”伴随着一声低喝,刘道容便脚步踉跄地被人推进了堂来,还因为在门槛上绊了一脚而差点摔倒在地,先得格外狼狈。随后,十多名军士和一些将领也跟着进到了堂中,分列两旁。

    而林烈此时已经坐到了帅案之后,一双眼睛紧紧盯在刚站定了身形的刘道容身上:“刘道容,如今你奸计败露,可还有话说?速速把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全都从实招来!”

    刘道容听着那充满了威严的话语,心头更是发紧,目光先扫过周围那些将士,却发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嫌恶与痛恨,好像认定了自己果然就与蒙人有所勾结一般,这让他的心更是往下一沉。

    本来,以他在军中多年的经营,其实还是收拢了一些人心的,但现在居然就没一个人出来为自己说话。不对,应该还有一人是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的,他立刻就抬头道:“咱家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有损于朝廷的事情,可不知道你林总兵要把什么罪名强加到我头上。还有,石青炎呢?他为何不在这里?”作为自己的同谋,石青炎已是他最后的护身符了。

    而在他这话出口后,林烈更是一声冷笑:“想不到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居然还如此冥顽不灵。那就让我告诉你吧,正是因为石青炎的招供,我们才知道是你主使的他去城外勾结鞑子,试图骗开东门攻入我蓟州城中。好在,东门守将杜仲忠心为国,才没有让你们的奸计得逞。现在,石青炎已被我所擒,并把你们一早就勾结鞑子,欲把蓟州出卖给他们的罪行全都招认了出来,你再想狡辩也已无用!”

    “什么?”这话说得刘道容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定在了当场,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居然连石青炎都已经被他们拿下了,而且还把自己给交代了出来,这次的陷害还真是缜密异常哪。

    半晌后,他才大声叫起了冤枉来:“你们胡说,咱家乃是朝廷派来此地的监军,为何会与鞑子勾结?你们这是在陷害我,是报复,咱家不服,我要向陛下鸣冤……”

    听着他那尖利的叫嚣声,林烈的神色更是一沉,猛地一掌就击在了桌案之上:“给我住嘴!你与鞑子勾结一事已然罪证确凿,不但有石青炎的供词为证,还有一份从鞑子首脑身上搜出来的一封书信为凭,你竟还想抵赖么?”说着,便把一份供词,和一封墨迹淋漓的书信丢到了地上。

    刘道容满是不信地上前两步,先看了看那供词,上头果然写着是由自己唆使石青炎故意引军出城败在蒙人之手,再反过头来引他们入城的整体计策。而且里面还提了一句,当时为了能让自己的整盘大计成功,他们更一早就欲用勾结女真人的罪名把林烈这个本城主将给陷害除掉。

    好嘛,这下连之前的事情都与此番给联系了起来,果然是用心深远了。而那封信上的内容也差不多,只是和城外的也先有了某个约定而已,到时他们便会放蒙军进入蓟州东城!

    “你……你们这些都是伪证,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你们这是想要报复我之前拿下林烈的一箭之仇……”刘道容顿时就有些急了,大声分辩起来,随后又拿着那封信呵呵地笑了起来:“而且这封信根本就不能做为证据,因为它根本不是我的笔迹……”

第964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下)

    在说出这话后,刘道容便发现一旁坐着的陆缜正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就在他还有些疑惑的时候,就听后者慢悠悠地道:“如此要紧的通敌书信,换了任何一个有些脑子的人都不可能留下亲笔书信,刘公公你会犯如此明显的错误么?”

    “你……”刘道容立刻就明白过来,对方这是在嘲笑自己之前陷害林烈时手段之拙劣哪,但一时又拿不出辩驳的话来,因为他所言很对,确实书信是否由自己亲笔所写并不影响他们把通敌的罪名栽到自己头上。如此一来,刘道容是越发的恐慌了,那岂不是自己再也无法洗脱罪名了么?

    果然只听林烈又道:“只凭这一封书信我自然不可能完全定刘公公你的罪,但现在有石青炎的指证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他可是在众目睽睽下带了鞑子大军入我蓟州东城的,当时有不下千名将士亲眼看到了他叛变投敌的行为。而在将他生擒之后,他又交代出了你刘道容就是他的同谋,而且真正的主使者还是你,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我……我冤枉哪……是你们,你们想要报复我,才会把这么个罪名硬栽在我头上!我深受陛下隆恩,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去和塞外的鞑子勾结,怎么会想着把蓟州城给出卖给他们,你们不要含血喷人!”刘道容此时是彻底的急了,厉声尖叫起来,大喊着自己是被冤枉的。

    周围那些将士其实心里也有些猜到了这是林烈和陆缜针对之前的陷害而做出的报复,但此事实在太过严重,可不是他们这些人敢于质疑的,说不定一旦站出来为刘道容说话,反而会得罪了如今军权在握的林烈,被人反过头来指认为是刘道容他们的同谋呢。

    而且他们本来和这位刘公公的交情也没到可以不顾一切帮他的地步,就是对上石青炎都不敢出声救他呢,此时更不会作声了。陆缜目光扫过众人的神色后,便露出了了然之意,之前刘道容联同石青炎他们陷害林烈时这些将士不敢声援,那今日相似的事情发生时,他们自然也会同样保持沉默了。

    在发现这一情况后,刘道容更是惊怒不已,身子也开始抖了起来:“咱家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你们这是栽赃陷害,陛下天纵圣明,一定不会相信你们这番鬼话的!”说到这儿,他心里陡然就是一动,又生出了几许期待来。是啊,天子一定不会怀疑自己的忠心,只要把事情报上朝廷,到时候天子和王公公一定会派人来彻查此事,还自己一个清白的。

    可就在这时,林烈的面色突然又是一沉,身上猛地就涌出了一股杀气来:“如今大敌在外,我蓟州城时刻面临内忧外患之局。现在又出现了你这等辜负皇恩,勾结外敌的叛逆,为防再生枝节,为振我城中军心,本官决定这就把你开到问斩,传首四门,好叫城中其他鞑子奸细知道我大军守城的决心!来人哪……”

    “你做什么?我可是宫里的人,你敢杀我?”这一回,刘道容是真个慌了神来,忙不迭地就挣扎着尖叫起来,竟想要往外逃跑。

    但他身后早有人看着,一见此,就立刻上前将他死死地压住,使其无法动弹。随后,又有数名神色肃然的军士大步来到了堂前,高声应道:“听候大人差遣!”

    “把这勾结鞑子的贼阉给我拖下去,斩了!”在发出这道号令的同时,林烈已把一根令箭抽出甩了出去。

    那几名军士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走上前来,一把就拖起了还想挣扎的刘道容就往外走,口中则干脆利落地答应道:“遵令!”

    被人拖着就往堂外而去,刘道容是惊得三魂七魄都要飞出来了,先是继续大叫:“林烈,你好大的胆子,我可是宫里派来的监军,你无权杀我,否则就是欺君,你可要想好了!”在发现对方根本不为所动后,又是放软了态度哭求了起来:“林总兵,咱家知错了,是我之前不对,不该设计害你,只要你饶了我这一次,咱家保证,今后一定全听你的,再不敢与你作对了……”

    但无论他是放狠话,还是苦苦相求,林烈全都没有一点反应,直到其被拖出大堂,叫声都快听不到了,才看向众将士道:“如今乃是大敌当前的非常时刻,本官守土有责,别说他是什么宫里的太监了,就是皇亲国戚,只要是有通敌之举,就格杀勿论,绝不姑息。还望诸位能明白本官守城之决心,与我戮力同心,共保我蓟州安定!”

    这番话虽不是杀气腾腾地说出来的,但有了刘道容这个反面教训后,众将士如何还敢轻视怠慢,当下便齐齐起身上前一步,拱手应道:“末将定当谨遵大人号令,守我蓟州!”

    陆缜在旁看着,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来。他知道,经过这次杀一儆百的立威后,林烈算是真正在军中把脚跟给站稳了,只要再把外头的蒙人击退,则整个蓟州将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么一个结果,真不枉自己筹划一场,那刘道容也算是死得有些价值了。

    此时,刘道容已被人直接押送到了军营里的一处高台之上。那里本来就是用来处置犯了军法的将士的,不过多数只是鞭笞或挨军棍而已,却少有直接就地正法的。

    而此时,他却是被人按着来到了高台的边缘,脑袋已经露到了外头,这让他的恐慌达到了顶点,一个劲儿地叫着自己是冤枉的,但因为喉咙已经嘶哑,声音却显得有些含糊了。

    而这边的动静也迅速吸引了军营里的不少将士,当他们好奇地围过来,看清楚那被刽子手踩在脚下,即将要挨这一刀之刑的犯人竟是以往气焰嚣张的监军刘公公时,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在他们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在动刑之前,有一名书记官便向众人宣布了刘道容与石青炎一起勾结蒙人,想要把蓟州城献于城外鞑子的罪行。

    相比于那些将领,普通军卒的头脑可要简单得多了。当他们听说刘道容他们竟干出这等背叛所有人的举动后,顿时深信不疑,又勃然大怒起来,立刻间,叫骂声就响成了一片,差点都有人要跑上前去亲手打死这个通敌卖国的死太监了。

    而在这一片辱骂声里,刘道容那点为自己叫屈的声音也被彻底掩盖,他心里是既恐惧又后悔。早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自己当初就不该鬼迷心窍地听从王岳的吩咐来陷害林烈了。现在倒好,不但事情没能办成,反倒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这时,边上又传来了一阵叫骂声:“陆缜,你言而无信,说了会放过我,现在却出尔反尔,居然要杀我灭口……”众人转头一看,却发现是同样狼狈的石青炎也被几名军士给押了过来。

    而在看到这个军中叛徒后,众人是越发的恼怒起来,虽然无法直接上前动手打人,但骂声却是不绝,随后,更有人冲到跟前,张嘴就狠狠朝石青炎的面上啐去:“呸,你个忘恩负义的叛徒,死有余辜!”

    这一下还真提醒了众人,一时间,无数人都冲过去朝着石青炎大吐唾沫,啐了他个满头满身。而在此情况下,石青炎再也说不出话来,最终也被拉上高台,按倒在了刘道容的身旁。

    刘道容一见到这个出卖自己的家伙,也是怒火中烧,虽然横躺在地,也依然狠狠地吐了他一口唾沫:“你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居然敢如此诬陷我,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

    “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怎么会和林烈他们结怨,说到底还是你害了我!”此时的石青炎也彻底豁出去了,不但立刻反唇相讥,还回吐了对方一口,反正都这时候了,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一声号令:“总兵大人有令,即刻处斩两名人犯!”

    这话传入耳中,让两人的神色陡然就是一变,本来互相间埋怨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剩下在那儿瑟瑟发抖,那刘道容更是胯下一热,竟是直接失禁了。

    两名刽子手也没多作迟疑,当即把他二人的身子一拨,看准了脖子处的连接,便手起刀落。

    伴随着两声惨叫,两颗头颅便咕噜噜地从高台上直接滚落下来,随后是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失去头颅的脖腔中泊泊冒出,直看得周围将士先是一静,继而又是一阵叫好,只觉着如此才最是解气了。

    当然,也有些人觉着这事办得实在有些仓促,不但是因为没有报上朝廷,更因为现在还是深夜呢。一般处决人犯不该挑在午时三刻么?

    不过在军营这等阳气最盛的所在,倒也不怕这两个叛逆死后化作厉鬼来进行报复。

    就此,之前想要陷害林烈的几名同谋都已自作自受,不是被夺去官职投入大牢,就是被一刀所杀。陆缜再次用事实向天下人证明,敢与自己为敌者,其下场往往都会极其凄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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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大明介绍:
大明正统八年,这是最好的年代,大明朝承平日久,天下富足,朝中皆是忠正之士,南北外患悉数削平;这也是最坏的年代,一代权阉已窃据高位,北方瓦剌窥伺中原,一场浩劫已迫在眉睫。此时,一个年轻人出现在了大明的边境,他将尽自己所能来创一个盛世大明!盛世大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世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世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