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章 韩玉华的首次说教
一场因为几张照片需要的慰问仪式，在第二天的太阳升起后不久，在还残留着狂啸的晨风的雪山上徐徐拉开了帷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华夏一家亲，最为直观的体现就是，只要一起吃过一顿饭，彼此之间的距离就被无限拉近。这种距离的变化，在这座彼此不关乎利益的雪山之巅，体现的尤为明显。
晚饭一场，早餐一顿，短短两顿饭的功夫，慰问团的代表们就跟不少官兵聊到了一起，比起照片中能够容纳的那集中起来还似乎有些单薄的慰问物资，交浅言深的对话才更能体现此次慰问的意义。
只是，沈耘此时的心情却不是那么好。
强颜欢笑地陪着完成了这简单的仪式之后，沈耘走到田新亮的办公室里，拉过一张凳子，趴在了有些陈旧的办公桌上。
昨天晚上的救援行动到现在还让沈耘耿耿于怀。
损失了一辆运送物资的车不算什么，但车辆打滑的时候，吴班长因为双脚打滑跌在地上，回来的时候还硬撑着，直到半夜受不了，才发现是骨裂了。
一名意志坚定，经验丰富的老边防，就因为自己的判断失误，在未来的几个月内都只能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虽然还没有及时通报情况，但如果骨裂严重的话，只怕吴班长的军旅生涯，反而要先于已经内定要被放走的张亮子结束了。
无论对大王顶哨所，还是对吴班长本人，这都将是最为沉重的打击。人才稀缺的哨所失去了一名优秀的骨干，而一名真正的军人，失去了他衷爱的军装。
一想到这里，沈耘就莫名的烦躁。双手在桌子上放了又抬，似乎完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来放它们。
到最后，只能如鹰爪一般，狠狠抓在自己的头上。
上了年纪的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却依然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沈耘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以为，是田新亮回到了办公室。
只是当进门的人走近他的身后，带起的气流中弥散出几分熟悉的香味，而后一双柔荑扣在他青筋崩起的双手上，那刹那间的温柔，终于让沈耘有了些微的轻松。
“你怎么来了？”
“是问我怎么跟着来慰问了，还是问我怎么找到了你啊？”
韩玉华温柔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嗔怪，倒是让沈耘不得不暂时将昨晚的事情放在一边，放松了自己的双手，而后挺直了身体扭过头。
“两个都问问吧，都两天了，人多，也没好意思问。”
忽然冒出的这么一句似乎还有些羞涩的话，倒是将韩玉华逗乐的同时，也终于让沈耘暂时放下了心里的担子。
“第一个问题啊，纯粹就是团里的任务。咱们文工团本来就是干这个的，而且这次规模浩大，团里也需要出几个有份量的演员不是。”
“至于第二个嘛，就更简单了。今天早上你们很多人的情绪普遍不太好，就算跟我们说话，表现大都很僵硬。同时这里忽然多了两个昨天没见过的战士，你们的人又少了一个。所以肯定是出事了。”
这判断，果真是好敏锐。更让沈耘心惊的是，韩玉华对他的提醒：
“虽然我知道这是部队的事情，但出事了却瞒不过慰问团的人。我过来就是想问问原因，好帮你安抚慰问团。”
韩玉华当真是贤内助了。
若非他提醒，沈耘还一直沉浸在悔恨和检讨当中，浑然忘记了这会儿最主要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以一个极为困难的动作双手抓住韩玉华的双手，沈耘轻轻地说道：“谢谢。”
跟韩玉华详细解释了昨晚发生的事情，而后沈耘叹了口气：“我也算是英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韩玉华莞尔一笑。
“这些年啊，就我知道的你的经历，表现的太顺了。这次虽然损失了一辆车，给部队造成了损失，但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总是将自己当做神一样，现在知道了吧，其实你也是人。跌落神坛之后，你才会发现，其实你还有很多事情可以继续完善下去。”
沈耘还是第一次见韩玉华这么说教。
要知道一直以来，就连带孩子，韩玉华都没有这么做过。
如果这换做另一个人来，这番说教还真不一定有什么效果。但既然是自家老婆，那当然是另当别论了。略有开解的沈耘轻轻地拍了拍韩玉华的手背：
“放心就是了，我只是因为吴班长的事情有些自责。车的事，反而是小事。有你当心理医生，再重的病也治好了。”
听到沈耘这么说，韩玉华再度笑了笑：“好几年没回家了，今年回去一趟吧。一心小学都开好几次家长会了，一直想要你去当家长呢。”
提及小丫头，沈耘脸上洋溢着宠溺的笑容。
作为军人的女儿，小丫头从小就享受不到普通人家孩子那样的父爱。这些年，跟小丫头在一起的时间甚至还没有半年。
如果可能，沈耘当然是希望今年能够回家一趟，好好带着小丫头，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一起留下属于他们一家人的足迹。
“等过几个月，我尽可能请假。虽然有些事情不能透露，但是我既然在这里，你应该知道往后一段时间，肯定会有其他的任务，只有这些任务完成了，才有这个可能的。”
基层军官数年不着家，真的只是想要在部队表现么？
如果能请到假，谁不想回家去看看。沈耘还算是幸运的，当初结婚的婚假上级非常通融。
但更多的时候，不少基层军官的婚假因为战备和生产任务，一拖再拖，拖得久了，有些姑娘都不得不忍痛放弃这段感情。
韩玉华眨眨眼，表示理解，回家这个话题，便再也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好啦，这会儿先去帮我安抚一下你们慰问团吧。不要刻意夸大事件，就说昨晚有个临时任务出了点事情，有名战士负伤了，至于其他，就不要细说了。”
感觉沈耘还要继续装羞涩，韩玉华在他脊背上狠狠拍了一把：“那你呢？”
“当然是写检讨，请求处分了。发生了这种事情，我这个带队的不承担责任，难道还要战士们来背锅啊。”
第七百七十一章 处分决定，新的任务
“经查，大王顶救援物资车辆的行动当中，沈耘判断失误，指挥不当，造成装备损失和人员损伤，经南疆军区党委研究决定，给予猛虎营营长沈耘警告处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处分期间……”
一纸处分决定，恰好和猛虎营上下一起，迎接沈耘回来。
而在此之前，沈耘总算是捞到机会，能够亲自送韩玉华登机。
不得不说，上到战区，下至军分区，对沈耘都极为照顾了。虽然客观的因素注定了沈耘只需要承担一部分责任，但上级打下来的板子却是轻轻地落了下来。
一个警告处分，确实如同字面上的意思，警告的意义大于惩戒。
而过来宣读处分的南疆军区政治部主任曲向歌在处分宣读完毕之后，单独找到了沈耘。
合上了帐篷，仅仅通过荧光灯泡照明的室内有些昏暗。
而曲向歌和沈耘相对而坐，双方脸上都没有太过于沉重和严肃的表情。
“沈营长，军区也知道，这次救援行动，你虽然指挥不当，但最主要的原因不在你。这个天气夜间山路不好走是常识。但纪律就是纪律，我们也只能在规定的范围内，尽可能给你一些照顾。所以啊，以后的工作，也不要因为处分而带上情绪。”
老实说，这应该是沈耘进部队之后，为数不多的单对单接受政治教育，而且，还是这么温和的教育。
沈耘很是平静：“其实我还是要感谢军区各位首长的。没有把我这个营长撸下去，能让我继续担任主官职务，我已经非常高兴了。”
处分是沈耘自己请求的，而且在他的预想当中，最大的可能应该是严重警告。
甚至装备和人员双重出现事故，把他从营长的职务上撸下来反省一段时间也在估计之中。如今只是一个警告，说上级照顾，还真不是溜须拍马。
看沈耘的态度不错，曲向歌笑着点点头：“军区常委会开会的时候，专门讨论过你的处分问题。我们一致认为，对于年轻优秀的军官，只要不是大是大非的问题，我们应该给与宽容。”
“当然了，这次来啊，除了处分，我还带来了另外一项命令。考虑到保密，暂时就先通知你，等时间到了，再由你向官兵们宣读。”
听到任务，沈耘来劲了。
在这片雪域高原训练了足足有半年，该适应的，该检测的，都做了个遍。
虽然他本人十分崇敬哨所的那些官兵们，但真要让他一辈子都守在这里，沈耘感觉自己真的做不到。
这并不仅仅是党性觉悟的问题，有些人，到了有些地方，才能发挥其真正的作用。沈耘有这个自信，他，在内陆地区，能够发挥更为巨大的作用。
而这次的任务，想必应该会让他们动一动了。
很是郑重地从曲向歌手中接过命令，沈耘迫不及待地阅读起上边的文字。
当看到任务的具体内容时，若非有曲向歌当面，只怕沈耘能笑出猪叫声。
所以，为了表示对上级的感谢，送曲向歌离开的时候，沈耘表现的宛如溜须拍马之辈一样。
九月，距离驻地不过两百公里的地方，依然瓜果飘香。那空气中弥漫的甜蜜芬芳的气息，但凡下山办事的工兵回来之后，都能吹足足一两天。
享受过冰镇各种时令果蔬之后，倏忽之间，就来到了那纸命令规定的开拔时间。
当再一个操练科目结束之后，看着战士们粗喘着大气进行课间休息，沈耘吹响了集合哨。
一想到即将要宣布的消息，原本就通红的脸因为激动充血，显得更加敞亮。
在战士们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时候，沈耘咧开了嘴，带着无比幸福的笑容宣布道：“同志们，是骡子是马，又到了要出去溜溜的时候。”
“耶。”
压根就没什么队列纪律，听到沈耘这句话之后，官兵们根本不管身体的疲惫，大声欢呼起来。
在山上这大半年，虽然到了最近一段时间，瓜果吃的美滋滋，但要好好问一问，哪个官兵心里没有一个动一动的梦想？
沈耘这会儿俨然就是发出了一个信号，告诉他们终于可以从这个鸟根本没法拉屎的地方走出去。哪怕只是一段时间，他们依然感觉非常满足。
放任欢呼响起十秒钟，沈耘终于轻咳了一声。
欢呼声戛然而止，沈耘满意地点点头：“高兴的不要太早。这次的任务，非常重要。咱们这磨了一年多的刀锋不锋利，就靠这次来检验了。”
“如果这搜罗了数个兵种，多支精英部队的合成营这次翻了车，可能连回炉重造的机会都没有。”
“甚至于，你们连灰溜溜回到原部队的机会可能都没有。我们当中大部分的人，估计就会顺着今年复员的浪潮，直接回家。”
“所以，这一仗，你们说，想怎么打？”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还好，顾忌到这里是雪山，这口号喊得也是有所收敛了。不过跟沈耘一样敞亮的脸蛋儿充分说明猛虎营这数百官兵此时心里到底有多么兴奋。
队列中一名来自陇省的年轻士兵狠狠吞了口吐沫：“狗入的，总算能出去打他娘的啦。”
沈耘表示这个精神状态他很满意：“具体任务，我也就不隐瞒了。五天后，咱们跟邻国将展开一场为期十天的联合军演。军演内容很多，但咱们只复杂在高原山地区域，与我国及邻国的空军部队展开对抗。”
“我知道，很多人都特么在说空中优势。甚至在我看过的几个论坛里，不少人还鼓吹完全占据空中优势，将彻底占据胜利。”
“老子就是不信这个邪。”
“咱们这一年多的训练，咱们手里的每一件装备，都跟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咱们开发出了很多偏门的打法，研究出了很多非常规的战术。如今这些东西，是该派上用场了。”
“我希望，你们就是一群被憋疯了的狼崽子，甭管他什么国的空军，都给我当成最肥的肉，给我吃饱了，吃好喽。”
第七百七十二章 界碑
离开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虽然时间比较紧，但是沈耘并不希望就这么静悄悄地走。因为在这里，虽然仅仅生活了大半年的时间，但比任何以往的生活都难以忘怀。
真正从内心将自己当做一名边防战士，在离开的时候，注定有一件事情，是必须要去做的。
当上级派遣来运送他们的车辆距离驻地还有近一天路程的时候，沈耘带着猛虎营的官兵，分批次驱车来到了被称为生命禁区的神仙湾哨所。
事先没有得到通知，看到沈耘突然带着这么一大帮子人，肖连长有些不明所以：
“首长，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怎么忽然带着这么多战友上山？”
沈耘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虽然有些质疑，但并没有达到戒备的程度。
面对肖连长的询问，沈耘点了点头：“我们接到了新的任务，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虽然这大半年没有执行过具体的巡防任务，但无论如何，从编制上来讲，我们也是边防兵。”
“既然要走了，当然不能忘了边防部队的老传统。”
听到沈耘的解释，肖连长顿时大笑起来。
沈耘所说的，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各个哨所都在议论的。猛虎营开赴喀喇昆仑山口这么长时间，一直都在进行着强度非常高的训练。
虽然猛虎营没有巡逻过一天边防线，但是能够在海拔四千七百多米的高寒地带生存训练这么长时间，各哨所早就把猛虎营当成了一家人。
是以在知道沈耘他们在这里呆不长的时候，不少人就在想，沈耘他们到底有没有将自己当成过边防人。
如今看来，不管猛虎营的其他官兵怎么样，但沈耘这位军事主官，精神里头已经有了他们边防军人的因子。
“首长，再过半小时，正好我们要出去巡防，不如跟着我们一起去吧。这里的每一座界碑，我们都非常熟悉。省得你们走冤枉路。”
到这会儿，被带来的官兵才明白，沈耘带他们来的目的，跟界碑有关。
进而，很多人便想起了那个似乎有些印象的传说。
传说，每一位边防军人离开的时候，都会亲手擦拭他们巡逻过的边防界碑。那镌刻着“华夏”字样的石碑，将会成为他们在军营最后最美的记忆。
一想至此，所有人的身体都有些轻微的颤抖。
一名合格的军人，注定是崇尚荣誉的。能够来到猛虎营的，注定都是合格的军人。
所以亲手擦拭那冰寒彻骨的界碑，对他们来说，同样意味着一种崇高的荣誉。能够拥有一段边防军人的经历，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将来儿孙满堂时的谈资。
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可以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他们青春的价值。
上百号人轮流吸氧，而后原地休息，这半小时等待却似乎那么漫长。
当听到肖连长走到沈耘面前请示的声音，官兵们宛如艰难地度过了一个世纪。
当然，也随着这声请示，本来还因为严重低氧的环境精神略有不济的他们，瞬间变得亢奋起来。因为走出这道哨所的大门，就意味着一项神圣的仪式，将由他们担当主角。
最近的界碑距离神仙湾并不远。毕竟在这段过境线上，方向变动隔一两公里就有一次，这时候界碑的作用就相当突出。
沈耘他们这次遇到的界碑，是一块大理石制的单立基本界碑。因为只是一个小角度边境线转向，界碑的基座只是用混凝土浇筑成尺许见方。
那半人高的界碑棱角分明，即便有雪片盖住了顶上那点地方，却依然与周围被冰雪完全覆盖的山峦截然不同。
在这座碑体上，沈耘似乎能够看到一个又一个普通的边防军人的身影，挺直了脊梁，与它默默相对，将沉重的军礼，化作无言的念想。
肖连长一行自然不能在这里久留，匆匆道别之后，神仙湾的官兵们便开始继续履行他们的使命。
而沈耘一行，此时则静静站在这座被风雪吹得寒透了的石碑。
“都擦擦吧，这上百号人，下手都轻点，石头太脆了。”
看了好一阵子，沈耘这才回头招呼着。一个连的官兵开始有秩序地用自己来时携带的毛巾，一个接着一个，小心翼翼地从最上边开始，仔细擦拭着。
也正因为一次上去的人不多，这项工作足足进行了一个小时，才终于宣告完成。
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的身上是暖和的。但沈耘能够看得出来，虽然冻的开始哆嗦，但没有一个人的眼神是带着不耐和敷衍的。
“过了今天，咱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八个月的艰苦训练，除了脸蛋上的高原红之外，这里还给我们留下了很多很多的回忆。而我们，除了早已化成兵的汗水和眼泪，再也没有一丝痕迹。”
“擦拭这座界碑，只是意味着我们即将离开这里。但边防军人不怕艰苦，牺牲奉献的精神，我希望能够融入到我们每个人的脑子里。”
“这场演习之后，无论你们面临复员，还是得到升迁，都不要忘了，在四千七百米高的地方，你们度过了八个月。那么往后，除了生死意外，还能有什么，比过去八个月时刻直面生死还艰难的事情。”
“除了牺牲和奉献，我想，你们还应该记住勇气和担当。我相信世界上还有很多我们无法解决的困难，但我同样相信，世界上没有什么我们不可以面对的困难。”
“如果有，不妨想想，今天能够站在这里的我们。”
煽情的言语说的不少人泪光涌动，但沈耘已经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激情。情怀固然是这次探访的主旋律，但除了情怀之外，总需要一些额外的东西，让它显得不那么单调。
“现在，向我们的界碑，向无数为了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抛头颅洒热血的前辈，敬礼。”
如果安黎能够亲眼看到这一幕，他一定会深深为沈耘这种适时的思想教育折服。
第七百七十三章 醉氧
浩浩荡荡的车队卷起一路烟尘，最终在一处沈耘明显能够感觉到氧气浓郁到让大脑都有些沉醉的地方，停住了前行的车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首长，你们的临时驻地已经到了。”
传呼机里传来运输班战士的汇报，沈耘这才回过神来。
一脚跨出车，让沈耘有些没有想到的是，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让他明显感觉到身体有些生涩。似乎脑袋里掌控身体平衡的区域在这一刻被麻痹了一样。
沈耘心里登时冒出两个让他有些蛋疼的字来醉氧。
原本以为这种情况，以自己的身体素质来说完全不可能出现。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是有些托大了。
“让官兵们下车尽快安排住宿，司务长，你过来。”
司务长对于任何一支部队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岗位，虽然在高原上的几个月后勤基本上没有他表现的机会，但这会儿下了山，很多事情可就完全要依赖他了。
只是两分钟不到的时间，一名身形略显虚胖的军官来到沈耘面前。
“营长，您叫我？”
“司务长，我需要你在两天内，尽快协调一批抗氧化食物，种类你应该清楚。此外打个报告上去，让上边批一部分维生素过来。”
司务长不解其意，饮食方面自己一直做得不错，沈耘也鲜少插手，怎么今天忽然专门跟自己说这个事情。
“营长，抗氧化的食物这个简单。但咱们刚下山，就伸手向上边要东西，这不太合适吧。”
要别的还好说，要维生素还专门打报告，这就难办了。
“跟上边要东西就一个原因，咱们接下来一段时间不出意外很多人会醉氧。”
如果没有任务，能够进行修整，这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演习不到半月就要开始了，如果不进行额外的干预手段，等全体都修整好了，就得匆忙上战场。
沈耘可是还想着在战前临阵磨刀一周呢。
司务长匆匆前来并没有刻意关注过战士们的情况，但是听到沈耘的话便心里一惊。
醉氧是个什么概念，虽然他自己没有出现反应，但在高原上生活了大半年，他还是清楚的。
这种人体适应了高原低氧环境，重新进入富氧地区产生的脱适应反应，一旦出现，那肯定是席卷整个猛虎营的噩梦。
沈耘不说他还没有感觉，这会儿仔细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还真有种背了五公斤负重背心走了好长一段路的感觉。
任何时间都要保证战斗力，这是猛虎营恪守的标准。
司务长不再嗦，向沈耘敬礼后，立刻转身回去与相关单位进行联络。
这处驻地也是军分区早就修建好的，营房和床位倒是安排的非常整齐，根本不用战士们再进行整理。
强撑着看着战士们将装备和物资全都放到指定的位置，沈耘没有再集合队伍进行讲评。
就连他都恨不得站着睡着，教导员安黎早就坐在地上脑袋不停向地面靠拢了，更不用说战士们还强撑着做了这么多事情。
“所有战士，回营房休息。指战员三人一队，分批次站岗。鉴于情况特殊，一班岗缩减到四十分钟。”
正常情况下，白天站岗一班两小时，夜间一班一小时。
但是在醉氧的情况下，沈耘很难保证三个人能够有一个人可以撑过一小时去。
虽然四十分钟一班岗有些不合规矩，但总比到最后所有人都撑不住睡着好吧。
醉氧的可怕沈耘此前跟几个高原哨所的同志闲聊的时候也听说过，这玩意根本就不是意志力可以抵抗的。瞌睡来的时候，睡着之后一头栽倒在地都醒不了。
身体素质还是让沈耘在昏睡了五个小时之后，勉强打起精神，来到了炊事班的宿舍。
如果不是有几个五大三粗的身形躺在床上还不安分地发出有如雷鸣一般的鼾声，那宿舍内是足够安静了。
看着战士们睡的这么香，沈耘还真有一点不忍心叫醒他们。
只是如果这样的话，那全营上下今天晚上就得饿着肚子继续睡到明天了。
“吴班长，吴班长，醒醒。”
走到老班长面前，喊了两声，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沈耘摇摇头，叹口气，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手机。
只是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这不大的宿舍内瞬间就响起起床号的声音。刺耳的号声瞬间让整个宿舍的人闭着眼睛习惯性地向床上某个位置伸手。
等抓空了，这才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脱衣服便睡着了。
也不知是谁，居然惊叫了一声：“妈呀，睡过头了。怎么一觉睡的都下午了，怎么没人喊咱们起来做饭啊。”
“你个白痴，咱们是中午睡下的，能不是下午么。”
“我还以为睡过夜了。”
正要继续进行激烈拌嘴的时候，老班长已经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沈耘。
“起立。营长好。”
在向沈耘敬礼的时候，老班长眼角的余光已经瞥到桌上他早早定好了闹钟的钟表上边显示的时间。
下午六点多钟，往常在山上的时候，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要开始做饭了。
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闹钟似乎没响，而且自己这生物钟似乎也不太灵光，居然睡到了这个时候。
“营长，是我工作失误，一直睡到了现在。我现在立刻带着战士们去做饭，之后再找您请求处分。”
老班长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今天晚上战士们估计要迟一些菜能吃饭，所以开口就希望做完饭再进行处理。
沈耘却笑着摆了摆手。
“也别着急，这会儿其他人都还睡着呢。刚下高原，所有人都有些醉氧，所以嗜睡的状况很明显，你听不到闹钟响很正常。”
“我知道大家都很疲惫，不过全营能够摆脱这种困境的希望还在你们这里。我已经让司务长去联系抗氧化食物，以及维生素e。有了这些东西，在你们手里做出可口的饭菜，大家就可以迅速恢复。”
“呆会儿把仓库里那几箱功能性饮料都搬过来，在大家还没有恢复之前，你们得打起精神来为他们保驾护航。演习如果成功，我给你们记头功。”
第七百七十四章 军分区
“咣当，咣当，……”
尽管坐在走道一侧仅能容纳下半个屁股的折叠椅上欣赏着沿路粗犷的明显有西北特色的风景，但沈耘脸上依旧难掩疲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虽然经过一番营养的补充，醉氧的状态已经大有改善，比起其他官兵来说完全好的不能再好，但也掩盖不了尚未完全恢复，身体依旧容易疲乏的现实。
这会儿沈耘忽然有些想念陇省四通八达的城际高铁线，如果此行坐着高铁，早在一个小时前，他就已经到达军分区所在地了。
沈耘此行，却是接到军分区的通知，前去参加演习前红蓝双方见面会的。
说起来沈耘心里还是有点小激动的。
大规模演习之前的见面会，这是他第一次参加。
而且这一次还跟前边参加过的几次演习性质不一样，这可是联合军演，是跟盟国进行军事技术交流的特殊军事演习。
而他，居然有幸能够成为蓝方十二名代表军官中其中一员。
虽然此前他见过的外**官也不在少数，但是像这次一样，双方能够坦诚相见，相互检验，相互学习，保密级别也放低一档的军事交流盛事，当真从来没有过。
跟华夏不同，盟国虽然军备稍微差了一些，但是这些年因为边境问题，多有小规模战争爆发。在历次的战争当中虽然胜败在四六开，但盟国的利益并没有遭受重大损失。
若非军事素质的绝对强大，是不可能在敌**备和军队数量都远超的情况下做到如此地步的。
而盟国的空军又是三军之中战斗力最为出名的。
仅仅八个战斗中队，就可以跟拥有39个飞行联队、上千架国际先进水平战斗机的敌国空军打个平手甚至还略占上风，这等战斗力，简直就是逆天了。
脑子里不停想着此前收集到的关于盟国的资料，沈耘对于这一次的演习越发期待起来。
来到军分区所在地已经是当天晚上八点，这段尚属省内的交通足足走了十个小时。
这要是搁以前，沈耘指不定会惊讶掉下巴。可是这就是这里的实情，有时候遇上沙暴，晚点七八个小时都是可能的，走一天一夜出不了省那是常态。
跟值勤的哨兵解释了情况，二十分钟后，沈耘被带到了办公楼其中一间会议室里，此时蓝军与会几名军官正在研讨会议上商谈的内容。
这一间办公室里，两个少将三个大校三个上校，听到报告声瞬间停下了讨论，眼睛齐刷刷盯着门口。
“猜猜，这会儿到的是哪个？”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啊，咱们不认识还喊报告的，也就那三个吧？”
口干舌燥讨论了好一阵子，趁着沈耘还没进来的功夫，这八位趁机缓口气，顺带缓解一下沉闷的气氛。
“我猜是林星光，这声音听起来颇为沉稳，而且年纪也不小，在四十上下。”
“我觉得应该是林伟，虽然没见过他，但我跟他们宋师长聊过。据他说，这个小伙子少年老成，说话也不跟同龄人像。”
两位上校各自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说起来也就那么半分钟的事情。
而得到应答的沈耘推门而入的时候，两人的争执才刚刚结束。然后，空气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
“报告各位首长，猛虎营营长沈耘，奉命前来报道。”
两位少将倒是异常和蔼，看着沈耘敬礼，笑着招招手：“来，坐这里。高原环境下装甲部队与空军的较量，是本次演习的重点项目之一，你猛虎营可就是我们蓝军的一块招牌啊。”
得到这句评价沈耘可是受宠若惊。
猛虎营从组建到现在快两年，连一次对抗都没有搞过，到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水平，说真的沈耘自己都有些迷茫。
而这两位将军的意思，赫然是将第一次踏上战场的猛虎营当作百战劲旅一般对待。
“感谢首长们的信任，在展开演习之前，猛虎营只是一支新兵。但踏进战场，它就是一道钢铁洪流。”
“新兵怕死，所以常怀谨慎。洪流凶猛，故而所向披靡。”
沈耘不想在这个时候谦虚，因为任何一句谦虚的话，都是对军区首长的信任和猛虎营全体的血汗不负责任的表现。猛虎营可以在演习中失利，但绝对不能在演习前就未战先怯。
即便，他们的对手是战斗力可以在全世界都排进前十的空军。
“好，有这个信心就好。”
看着沈耘坐在椅子上，其中一名少将点头称赞：“不过，对于你的对手，你了解多少？”
屁股还没完全落在椅子上，听到询问，沈耘第一时间站起身来：“报告首长，只要是在内网中能够得到的资料，我全都看了一遍。其中包括红方空军的飞机参数，作战战术，过往战例，以及可以获悉的人员资料。”
早就听说沈耘对于情报的重视，这些军官起初还以为只是比别人稍微重视那么一点。
如今看来，这完全就是一种误解。
“那你说说，你准备怎么打？”
一开始还是鼓励呢，这会儿直接就变成了考校。沈耘进门前还在激烈讨论的问题这会儿已经被暂时搁置，八双眼睛死死盯着沈耘，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听他的说法。
“报告首长，我准备打消耗战。”
这要不是军中，在座的几位绝对要翻白眼了。消耗战，这是什么主意？想要让人家的飞机油料耗尽然后返航补给一波再来打么？这套路哪里像是演习，演戏还差不多吧。
见几人不解的样子，沈耘点点头，再度肯定了自己的说法。
“没错，就是消耗战。”
“虽然不知道我们具体的演习位置，但是大致的演习区域已经通知了。在这个范围内，适合空军起降的位置就那么多。”
“无论演习还是实战，红方肯定是不愿意将起降位置放在距离我们较近的地方，所以综合来看，导调部门肯定会把我猛虎营放在相对比较远的深山。”
“这些地方的气候条件，注定飞机飞有效荷载和飞行半径会缩减40%左右。”
说到这里，在座的几人瞬间眼睛一亮。
有效荷载和飞行半径都有限制，那么飞行高度呢，还有一些其他的因素？
这下子，本来有心有疑惑的八人瞬间向沈耘致以热烈的掌声。
第七百七十五章 见面会
蓝军与会的军官一个接着一个到来，这一个晚上，所有人都怀着十分的激动与兴奋，讨论着接下来会议的主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沈耘来到军分区的第三天早上，演习双方见面会终于在军分期会议室内正式召开。
到底是跟盟国的联合军演，从军委到军区的首长之重视，从与会的人员数量就可以看得出来。红蓝双方参加会议的军官不过二十四人，可是在两方中间主持会议的大大小小的军官便多达十八人。
而这些当中，又不乏跟沈耘说过话的首长。
早已算不得履新的宋明生副主任，还有西部战区司令员赵凤仪将军，还有总部和军区其他一些高级军官，当这些人陪同盟国将领一道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先前还在会议桌两侧大眼瞪小眼的军官们瞬间起身敬礼。
“同志们好，远道而来的盟国战友们好，大家请坐。”
来自总部的首长很是温和地向在场的军官们回礼之后，十分热情地招呼双方坐下，而站在他身后的翻译则适时向盟**官们传达着意思。
待所有人落座之后，首长便扯开了话匣子。
“非常高兴今天能够将咱们两国最精锐部队的主官们聚在一起，共同研讨‘和平使命携手共进’联合军演的相关事宜。”
“作为东道主，我先为我们的老朋友阿兹曼卡恩将军介绍一下我方与会的军官。”
“首先，我们蓝方司令员，西部战区副司令员黄良涛同志。”
阿兹曼卡恩将军是盟国国防部部长，但在这里，他却表现出了十分的谦卑，面对黄良涛副司令员的敬礼，这位将军在同一时间回礼。
只是一个细微的举动，便让在场所有华夏军官都深深感到这位高级将领对于盟国的尊重。
而接下来的介绍当中，每名蓝军军官都怀着真诚的敬意向这位异国将军敬礼。
沈耘是蓝军与会军官中军衔最低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中校。当介绍到沈耘这里的时候，盟国所有军官都带着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沈耘。
而总部首长却十分流畅地介绍着沈耘的经历。
“别看这个小伙子年龄小，军衔也低。但是在咱们军中，绝对是同辈中最为出色的军官，没有之一。”
“他参军不到十年时间，却先后在机械化步兵部队，特种部队，装甲部队任职。在每一个岗位上，都表现出了超高的水平。此次高原地区红蓝双方空地对决，蓝方正是由他提出并组建的装甲合成部队出战。”
多兵种的履历并没有带给盟**官们什么震撼，毕竟在两**队中，这样的人虽然不多见，但是也不是找不出来。
真正让这些人震撼的是那句“提出并组建的装甲合成部队”。
合成部队的概念雏形并非诞生于华夏，但是能够提出合成营这种建制，并且成功将其实现，华夏却是第一个。
自从那场震撼全球的金陵保卫战之后，很多国家都充分认识到这种小规模合成部队在现代战争中所能发挥的威力。
只是获悉概念距离变现完全是一段非常遥远的距离，就连军事理论和军事素质都在世界顶端的米国到现在都只是勉强将不同兵种捏合在一起，想要发挥出如同合成营那样的战力，还需要不断地进行磨合。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就是将其提出并实现的那个人。
此前一直尽可能使用华夏语言以便让华夏军官们听得懂的阿兹曼卡恩将军忍不住用他们的语言赞叹：
“真是个优秀的军官。”
沈耘微微一笑，敬礼之后，谦虚地回答：“感谢将军的称赞，我只不过是将梦想向现实推进了一步罢了。”
于是，所有人都错愕了。
卡恩将军称赞的时候，翻译愣了一下，并没有第一时间将这句话翻译给大家听。
所以当沈耘回答的时候，他才准备开口讲话。谁知道沈耘这一句回答完全跟卡恩将军的称赞合套。
从来都只听过脏话可以无视国界和种族，没听说过夸奖也会如此。
难道，沈耘是蒙的？是看到卡恩将军点头，所以觉得这句话一定是在称赞自己，所以就习惯性谦虚了一下？
这要是解释不清楚，搞不好盟国的朋友还以为华夏年轻一代的军官就知道装十三呢。
沈耘自己也愣了。
怎么前边几名军官说话，这翻译都实时跟人家翻译了，轮到自己这里，就卡壳了。接到演习的命令之后，他就通过系统学习了盟国语言，但在这种场合总不能自己主动说盟国语言跟人家交流吧。
只是看着卡恩将军的视线在自己和翻译之间来回，而翻译则处于一种神游的状态，沈耘不得不自己上马。
一腔盟国语言十分准确地将自己先前的话翻译出来，而后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略带轻松地加了一句：
“十分期待与贵国空军的较量。”
盟国语言，在小语种里边都是小语种了，整个华夏，也就京城有三家高等院校开设了这门语种的课程，而且每年招生的名额加起来都不过五十。
就连总部首长这次带来的这个，都还是部队专门委培的。
谁都没有想到，就在这一大群人当中，除了翻译居然还有第二个人会盟国的语言。
而且听沈耘那个口音和说话的流畅程度，比这专门培养的翻译都要强太多了。
跟卡恩将军说过这段话，沈耘这才看向坐在上首的各位首长。
“各位首长，我刚才是将自己之前说的话翻译了一遍，同时加了一句我期待与贵国空军一战。”
“因为迫切希望与盟国交流他们的先进经验，我擅自做主使用了外语，请求处分。”
本来还有些愣神的首长们瞬间哈哈大笑起来。
“早就听说你沈耘不是个省油的灯，今天算是见识了。行了，也别装的战战兢兢的，没责怪你的意思。要是知道你小子会盟国语言，我就不用带翻译了。”
“毕竟咱们有的军事术语，咱们的翻译同志准确翻译还是有难度的。”
第七百七十六章 你有多少把握？
能够得到首长的宽容和谅解，沈耘自然表现出了足以让翻译下岗的专业水平，几乎同声翻译着双方沟通的言辞。
当双方的介绍完毕之后，会议正式召开。
“每四年一次的联合军演，是我们共同交流进步的桥梁。此次演习的内容根据事先双方的协定，包括步兵战术战法的交流，地对空，空对地的较量，以及海上作战和登陆作战的协同。”
“根据演习内容的不同，我们设定的演习区域有三处，而咱们这里，就是空地作战的演习场。”
此前一直纳闷的沈耘瞬间恍然。
要说跟盟国的军事交流，怎么也不可能在短短十天内就完事。
原来如今是要将一场大规模的演习拆分开来，形成三个作战单元，分别同时进行交流。
看看自己上手坐着的十一位军官，沈耘不得不暗暗感叹此次演习规模之大。
要知道就他们这个演习场驻扎的蓝军便足足有一个师外加他的猛虎营和一个加强团。
如果算上其他两处演习场，啧啧，沈耘都有些不敢想了。
“这十天内，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当做真正的战争去打。只要是符合国际公约的战争手段，双方都可以拿出来使用。”
虽说此前在国内的各种演习都渐渐向实战靠拢，但不得不说，联合军演之所以更加吸引人，完全是因为其还原战争的拟真度更高。
国内的演习双方，通过内网完全可以探查到很多对方的资料。
在这个基础上，不论是针对军事主官带兵风格进行设计，还是针对其兵种弱点进行研究，都是相当便利的。
可联合军演就不一样了。
因为国别的问题，对方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你不知道对方参与演习的装备怎么样，也不知道对方的司令员习惯怎样作战。
单纯对于这些重要情报的收集，就需要好几场试探性的攻击。
可想而知，接下来十天的时间，沈耘他们面对的肯定是高强度的作战。想要在红方军队手里占点便宜，其难度之高，比前头沈耘参与的任何演习都高了几个档次。
当首长的通报结束，会议便宣布结束。
红蓝双方的与会军官各自回到住处，同样就这次演习的细节开始详细的讨论。
“高师长，作为本次空地作战蓝军的主力，说说吧，这第一个回合，你准备怎么布置？”
在演习正式开始的十二小时前，双方需要将各自的布防图上交到导调部。作为本演习区蓝方司令员，黄良涛副司令员甫一坐下，便开口询问两名少将中的其中一位。
被称为高师长的将军，是我军如今仅存的两个六团制步兵师之一的61机步师师长高一诚。
人多气粗，高一诚听到黄良涛的询问，便要起身回答。见黄良涛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回答，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上身挺直，很是自信地回答道：
“第一回合，咱们要在戈壁滩上跟人家打一场，先天吃亏的肯定是咱们。所以我只派出我的高炮团，装甲团，再加上一个步兵团和师直属侦察营。”
虽然还不知道盟国会派遣多少飞机参战，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戈壁滩上，就算现在开始布置掩蔽工事，整个61师砸进去，该被人家收拾就要被人家收拾。
相比高炮团和装甲团对空作战能力，步兵团想要防空，只能借助武装到班排级别的单兵便携式防空导弹作战。但这种当兵装备的射程注定只能当做被动防御的武器使用。
当然了，说到这里，高一诚还不忘拉人下水。
“我听说沈耘同志此前有过单人和装甲打下飞机的经验，这几天还得劳烦他去我手底下那几个团教教学。”
这都什么时候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忽然说到自己，沈耘在苦笑的同时，忍不住偷偷吐槽。
“这事儿稍后再议，先说说你怎么布置吧。”
高一诚并没有拿出他所有的兵力来参战，这让黄良涛有些惊讶的同时，也开始好奇他接下来准备怎么搞事情。
“咱们蓝军，加上沈耘的合成营和林伟的加强团，总共也就八个团的兵力。所以这次咱们是接近六个团的兵力在作战。”
“首先，我会把我的高炮团一分为三，设置三重防线。装甲团拆分成两半，在第二和第三道防线进行防御。而步兵团则零星分散在各处。”
“至于其他地方，就看沈耘和林伟他们两个的了。”
高一诚很有当主力的觉悟，最吸引飞机火力的地方都放上了他的人。
“看来接下来你就准备做甩手掌柜了？行了，别装了，把你对沈耘和林伟他俩的安排也一并说说。都说你是主力，需要他们做什么就主动说，别在这里装好人。”
嘴上笑骂着，显然黄良涛对于高一诚的安排非常满意。
高一诚也没客气：“我啊，就希望等我的第一道防线撑不住的时候，林伟他帮我多扛一段时间。至于沈耘吧，我感觉这小子一个营能比我三个团都出风头，就不强求了，就让首长您安排吧。”
高一诚很明白自己的第一道防线就是用来试探红方火力的，能拼掉红方的飞机自然好，但拼不掉也没办法。
最主要的就是能够通过第一道防线的较量，获悉红方的一些情报。所以这次交锋的时间最好能长一点。
所以，他主动提出要林伟帮忙。
面对这样的请求，黄良涛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地图，心中不断衡量着在高一诚第一道防线那个位置，林伟的部队到底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
作战参谋适时找出了该区域卫星观测下的情况，在高精度的照片下，第一道防线区域每一个地势起伏，都在左右着黄良涛的判断。
三分钟过去吗，黄良涛忽然看着沈耘：“沈耘，如果我把你的合成营放在这里，给你自主开火的权利，第一次交手占上风把握，你有多少？”
第七百七十七章 作战会议
沈耘万万没有想到，只是看了一阵子地图，黄良涛居然找上了自己。
“报告司令员同志，我想，第一道防线给红方下马威的意义大于战斗意义，拖延时间的意义不大。竟他们在天上飞，一击不中，想要继续打就没机会了。”
“如果我猛虎营要在第一道防线参战，那我只会出动自行高炮和特战分队，尽可能逼着红方的飞机多做几个战术规避动作。”
看着沈耘，所有人都有些愕然。
在黄良涛面前，他一个中校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并不是很了解沈耘的一众人只觉得沈耘就是个二愣子即便黄良涛以询问的口吻跟他说话，但这个时候，不应该一口应下来么？
军人，就是有担当才行啊。沈耘现在这个样子，感觉跟推脱也差不了多少了。
只是黄良涛却并没有如这些人所料的一般露出不满的神色，反而在错愕之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来之前就听司令员说，你小子是个有个性能打仗的混不吝，如今看来，是一点也没错的。高师长，沈耘这个答案，你满不满意？”
既然61师是主力，而第一道防线高一诚也有试探的打算，那么现在角色转换，真正将第一道防线当做战斗的主线，这样配合是否得当，还要高一诚说了算。
也并非黄良涛做甩手掌柜，这次过来做这个蓝军司令员，上边也没打算让他事实做决断。
说起来，他更像是一个象征性的人物，能把蓝军各单位捏合在一起就够了。
高一诚没有第一时间给黄良涛答案。
他还在思考，而且手头的笔已经不再是摆设，而是迅速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两分钟过去，高一诚抬头，长舒一口气：“司令员，可以。”
刚才高一诚记录的，是他的经验中的一些应对飞行器需要具备的参数。而根据手里这些参数，他发现沈耘派出的两股力量，全都是可以协助他的高炮部队进行防空任务的。
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
回答完黄良涛的询问，高一诚看向沈耘的眼神有些讶异和震撼。
之前他是听说过沈耘很有本事，而且自己的几个老朋友对这位年轻人也多有称赞。
但他从来没有想到，沈耘居然对于未知的战场有这样的把控力。能够将兵力和兵种的运用完美地跟需要面对的战争可能性契合。
而且他已经明白，沈耘这会儿打着跟他一样的主意。
“司令员，我提议，由沈耘带着我的侦察营，去完成另一项任务。”
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高一诚赞同沈耘的说法也就罢了，此时居然主动将自己的师直属侦察营完全交到沈耘手里。
一瞬间其他军官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高一诚完全是在给沈耘争取大放异彩的机会。
可没听说过这俩人之前有什么交情啊。
黄良涛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了几圈，这才笑着点点头：“既然这样，那猛虎营把你们装甲部队的自行高跑车留下，林伟，你带着你的部队到第一道防线去。”
“至于沈耘，带着你的猛虎营和高师长给你的侦察营，去抄红方的老窝。怎么打，你自己看着办。”
猛虎营在这场演习中的最终价值体现并不在这戈壁滩上，而且但凡是看过那场金陵保卫战的人，都知道给与合成营最大程度的自主作战权限，他们能够爆发出多强悍的战斗力。
基本的作战意图随着黄良涛的安排显得明朗起来。
演习前的几天就在双方军官反复揣测对方安排中度过，而在这段时间内，蓝军七个团加一个合成营的兵力，已经按照预定计划，运动到规定地点。
只等演习的命令正式下达，这些憋足了劲的雄师便会火线出击。
蓝军演习前作战会议结束之后，沈耘便受命来到现在他们驻扎的位置英木斯塘乡。
虽然只是一个行政乡，但其下辖的土地面积，都快赶得上某些内陆地区的一个县。
之所以来到这里，也并非完全因为此地拥有丰富的地表水资源可以使用。
因为有水，所以此处还有被很多人传的神乎其神的胡杨林，还是那种到了金秋落叶飘飘，能够与伪装网完美契合的活着的胡杨林。
于此同时，这里也是蓝军在演习前所能到达的最为靠近红方区域，并且处于红方可能的几个飞机起降点区域圆形的最优圆心位置。
命令各单位迅速进行掩蔽之后，沈耘召集来到这里的各连队主官，一起在伪装网精心掩饰过的帐篷内召开他们这一处的作战会议。
“首先，欢迎来自61师师直属侦察营的同志们。”
兵力部署的第一时间，高一诚就让他的侦察营赶过来。不得不说，他这回是铁了心相信沈耘能够带着他的兵搞出一番大事情来。
这位看起来就有些精壮的少校营长闻言迅速起身，向坐在帐篷内的其他军官敬礼：
“首长好，同志们，我是61师师直属侦察营营长吴壮。很高兴能够与猛虎营并肩作战。”
相互认识只是三两分钟的事情，沈耘也乐得吴壮和侦察营的军官们能够迅速跟合成营的其他军官打成一片。
“好了，现在咱们说正事。演戏的大幕即将拉开，咱们这次主要负责对红方后方发起攻击，具体的任务就是，侦查并摧毁红方的飞机起降点；截断红方前后方的物资运输线；如有可能，直接攻击红方各节点的指挥系统，为其他单位制造机会。”
任务难度一个比一个高。
吴壮虽然是侦察兵出身，但论起胆子来，自认不输给任何人。
可是当他看到猛虎营这群军官脸上那兴奋的神色，忽然感觉自己还是弱了一点这些人，如今俨然已经将任务视为囊中之物，在吴壮看来，似乎这些人都有十分的把握完成这些任务。
为了自己这一趟不白来，或者说，为了不让自己的侦察营沦为陪衬，吴壮停止了自己的观察，趁着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起身：
“报告，我侦察营请求承担对红方占领区域的侦查任务，如有可能，请首长同志给与我们主动发起进攻的权限。”
只要沈耘给他这个权利，他就能够带着自己的侦察营，在红方占领区域掀起滔天巨浪。
摧毁飞机起降点这种难度较低的事情自是不用说，伏击红方物资运输线他当仁不让，就算是攻击红方的老窝，也不是不可能一瞬间，吴壮已经将侦察营在此次演习中的行动安排的明明白白。
第七百七十八章 无题
论及对战场信息的实时把握，在过去几天的讨论中，所有人都一致认为，红方占据了绝大的优势。
蓝军的侦察兵需要好几个小时小心翼翼渗透观察的东西，人家红方只需要出动几架侦察机，在保证飞行安全的情况下，尽可能进行低空侦查就可以做到。
不得不承认，这些侦察机宛如苍蝇一般在头顶嗡嗡嗡，在战场上带给蓝军的影响绝对不止是被侦查这么简单。
当演习的命令在夜间十二点正下达的时候，红方第一时间就派出来几架侦察机进行试探。
要说对于敌机情况的掌握，蓝军这边也是下了苦功的。
这次红方使用的飞机全都是盟国现役的飞机，至少有五个系列八种机型。虽然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与华夏合作制造的，但架不住盟国的魔改。
所以现有的情报，都是那些无法被改动的参数。
比如升限，比如最大速度，又比如可以做出的各种战术动作。
在双方都知道对方实力不容小觑的情况下，这发生在午夜时分的邂逅就变得那么和谐。
红方侦察机拍摄到的红外成像上，蓝军的三道方向清晰可见。而蓝军的三道防线则是象征性地开炮，看着侦察机做了两个不算太难的战术动作，就偃旗息鼓，任他们侦查。
红方基地，盟国指挥官克里布托手持新鲜出炉的航空侦查照片，颇为玩味地对身边的华夏少将说道：
“陈将军，看来蓝军根本就没有想掩饰他们战略意图的想法。”
三道防线很是清楚地出现在照片上，高精度的相机甚至连每道防线上大致布置的装备种类和数量都拍摄的一清二楚。在克里布托看来，对方大有摆明车马与自己相见的意思。
被他称为陈将军的人，是空军某部师长陈振革。
此次正是他率部，与盟国空军共同编组成红军，在学习盟国先进空中战斗经验的同时，也顺带检验一番自己部队的战斗力。
听到克里布托略带调侃的话，陈振革笑着点了点头：
“给蓝军做准备的时间太短了，所以他们非常清楚，在这茫茫戈壁，想要借助掩蔽工事完全逃过咱们的空中侦查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们肯定是想，与其遮遮掩掩小家子气，还不如大方点让咱们看个透。”
到底对于华夏文化有着一定的了解，克里布托面带微笑：“所以，他们不对咱们的侦察机动手，肯定是有什么隐藏的招数想要对付更多的飞机。这次看来我们的雄鹰们遇到对手了。”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克里布托心里却充满了期待。
这次联合军演，虽然华夏方面极尽客套，说是向他们学习先进的空军作战经验。
但实际上，他们何尝不是在向华夏学习。
论及对战争的认识，华夏虽然数十年未曾出现过战争，但是这数千年历史的泱泱大国，关于战争的经验累积那可不是一点两点。况且这些年华夏派遣年轻的优秀军官赴各国进行军事交流，带回来的东西又在各自的部队进行试验论证，一旦发现有助于提高战斗力，便会迅速普及。
这些东西，恰好也是他们所欠缺的。
想到这里，克里布托的内心更加火热。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蓝军这一副明牌，到底能打出什么花样来。
“陈将军，你说，现在咱们该怎么打？”
当克里布托与陈振革两位将军在红方基地就接下来的战斗进行认真交流的时候，导调中心总部首长与阿兹曼卡恩将军同样在议论着当前的演习态势。
“蓝军上交的布防图似乎有些太过平淡了，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们怎么面对红军的攻势。”
阿兹曼知道蓝军有高炮部队，也知道蓝军的防空力量可能不弱。但是单纯依靠这点防空力量想要击溃红军是不可能的。
听到阿兹曼将军的疑问，总部首长乐呵呵地笑着：“放心吧，黄良涛是名经验丰富的指挥员，而且性格十分谨慎，没有特别的把握，他是不会放弃掩蔽的。”
好戏在后头的道理阿兹曼当然知道，但跟他的部下克里布托一般，他的内心已然焦灼着，想要早早知道这一仗蓝军到底该怎么打。
陈振革和克里布托并没有让导调中心的首长们久等。
天色即将破晓的时候，一个飞行大队在轰鸣声中，飞向天际。
双方布防的前沿距离也不过上百里，从红方的大后方飞到蓝方第一道防线，也不过几分钟的事情。
不过到底也只是两国普通部队列装的主流战斗机，没有太过高端的隐形飞机。当他们距离蓝军第一道防线还有些距离的时候，雷达预警已经侦测到了他们的身影。
霎时间，蓝军阵地上防空警报响起，本来还有些困的战士们瞬间被惊起一身冷汗。
不等各单位的主官下命令，所有人便已经迅速展开作战准备。
“这群孙子，等了一夜了，这会儿才来。”
到底还是被搅扰了好不容易的清梦，轮班休息的战士看着乌漆嘛黑的天空，嘴里不迭地骂着，可手上的动作却半点没有因为刚刚醒来就有半分差池。
说起来慢，但整个过程也就那么一两分钟。
也就是这点时间，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已经先一步它们的身影被战士们察觉。
“发现敌机22架，飞行高度1500米并持续下降，距离我前沿阵地20千米。”
“18千米。”
雷达兵坚定又自信的报点，让越来越多的人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被夜色染了一层晦暗的炮弹早就在通报之前塞进了炮膛，战斗的口令早已下达，炮手们此时正在紧张计算着最佳开炮角度以及时间。
早在他们被调整到这道防线上的时候，就得到了一个铁的命令面对红方的第一波攻势，必须要打出一个开门红。
昏暗中看到飞机模糊的影子正向己方俯冲下来，战斗一触即发，火光瞬间将这片天空点亮。
第七百七十九章 战果丰盈
导调中心的大荧幕上，实时战斗画面是黑漆漆的一片中忽然炸开数朵火花。
然而与上报的布防图相比，这些火花所代表的火力压根就不一致。
虽然战场上瞬息万变，布防也会进行一些调整，但现在的这种看起来似乎有些分散的布置，与之前的一条线压根就是天壤之别。
导调中心的人只是在琢磨为什么这么布置，而首当其冲的红方飞行大队此时却直接慌了神。
在蓝军的火力展开之前，他们也以为蓝军还是跟侦查到的情况一样，将防线摆成了一字长蛇。所以虽然承担着试探蓝军作战意图的任务，但这支飞行大队却并没有打算空着手回去。
知道蓝军的高炮正在等着他们的前提下，这次盟国空军大队直接采用了侧方攻击战术。
掩护编队中空飞行，在蓝军雷达锁定低空飞行的攻击编队时，掩护编队的飞机瞬间释放干扰破坏雷达跟踪。
他们就是吃定在这个时间段，蓝军的战士精神疲惫，视域因为天色受到限制，对于雷达的依赖比白天要更大，这种战术配合能够发挥最大的作用。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敌人里边，还有一个精通数学模型的家伙。
战前会议，沈耘可不仅仅是接受了命令那么简单。
当讨论到如何在第一道防线就给与红军飞行编队痛击的问题时，沈耘难得地想到了自己很久都没有使用过的能力数学建模。
这并不是一个飞机和高炮形成对应关系的问题，而是如何利用有限的高炮，在短时间内对某一片空域形成快速封锁的问题。
当然，中队以上的飞行编队战术就成了这个问题的常量，只需要在建立模型的时候充分考虑，自然能应付可能遇到的各种战斗阵型。
而最为普遍的侧方攻击战术和对头攻击战术，自然是这些常量当中最具有代表性的。
当掩护编队不断做着修正转弯和低空下降的战术动作，掩护攻击编队进入最佳发射距离的时候，这些飞行员内心都提前陷入了激动。
最危险的时期似乎已然过去，这会儿只需要他们按动发射按钮，密集的火力在十来秒之内落在蓝军头上。
开门红谁都想要，这会儿似乎它已经属于红军。
可是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蓝军的炮火比他们提前一步发射。
早在他们不停做着掩护动作的时候，地面上的雷达车里，便已经有数名前指作战参谋参透了他们的战术。早就做好的预案在第一时间就下达到了每一架高炮边上。
诚然，雷达因为掩护编队的干扰，无法准确进行锁定。
但盟国的飞行员们似乎也忘了，这段纠缠，也并不是在几秒内完成的。
有了这个空档，不少战士在雷达的辅助下，开始迅速采用手动密位调整。
在华夏军备飞速发展的这些年，华夏解放军可从来没有忘记过去一穷二白的历史。
山穷水尽，装备出现各种问题的时候该怎么打仗，向来都是所有军人都在思考和解决的问题。应对电子设备失灵的训练，自然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雷达无法正常锁定，手动进行位置跟踪和锁定，对于高炮部队的战士来讲，那些训练，绝对让他们终生都难以忘记。
区别只是，在临场应变的时候，反应速度和瞄准精度还有差异。
前辈的经验累积，与当代军人的艰苦训练有机结合，在这个时候终于体现出它们的价值。
就在掩护编队转向修正方向，攻击编队从侧下方准备突击的那个刹那，地面开始炮火轰鸣。
高炮之所以是地面防空的重要力量，完全在于其炮弹惊人的初速度。
攻击机俯冲对地炮火轰击的那点时间，居然都超过了受到重力和空气阻力影响的地对空导弹命中攻击机的时间。
电光火石的瞬息，红军掩护编队都来不及发射导弹进行拦截的时候，四架攻击编队的飞机火力系统被锁定，霎时间以非常平缓的速度向第一道防线后方降落。
驾驶舱内，盟国的飞行员们顾不上说句脏话来发泄内心的震撼，眼睁睁看着一群蓝军早早等在飞机降落区域附近他们接下来的宿命，可想而知。
紧随前后，也不知道是误打误撞，还是有意锁定，掩护编队的飞机也跟着落下了好几架。
偌大一个飞行大队，到此时赫然折损了超过三分之一的力量。
尤其是攻击编队，他们的损失已经达到一半，接下来想要继续做战术动作跟蓝军纠缠，似乎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时机。甚至还会重蹈覆辙，再被打掉几架。
憋屈。
这是盟国飞行员们共同的感觉。
这几年他们跟阿三国的冲突当中，那群挥舞着钞票满世界购买先进战机的家伙都被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虽然时不时己方也有折损，但从来没有哪一场战斗像今天这样，己方连炮弹都没发射几个，就被人家搞掉这么多飞机。
颓丧的飞行大队长不得不与基地联系：
“基地基地，我方遭受蓝军伏击，出现大规模战损。为了保证我大队的战斗力，我请求返航。”
战斗情况是被导调员实时向导调中心汇报，而后再反馈给演习双方的。克里布托和陈振革两人在四架攻击机坠落的时候，便已经得到了消息，此时听到这样的请求，也只能无奈地叹气答应：
“基地同意你大队返航，务必保全现有战斗力。”
身经百战的飞行员们虽然没有被打懵，但是也实在不愿意继续在这种不利环境下继续纠缠。
得到基地的应允，不断做着各种战术规避动作，飞机却不断拔升。短短十来秒的时间内，残存的十几架飞机便脱离了蓝军官兵的视线。
听着那剧烈的轰鸣声越来越远，同时得到雷达兵的通报，红军飞机正在远离，第一道防线内，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这场爆发在黎明之前的战斗，用时不过十分钟，但战果，却异常丰盈。
第七百八十章 纸上谈兵
“战果辉煌。”
作为蓝军司令员，黄良涛给予这次持续不过十分钟的战斗极高的评价。
当然，根据第一道防线战后及时上报的材料，很明显在这场战斗当中，沈耘麾下猛虎营的官兵发挥了相当积极的作用。
能够在夜间使用自行火炮命中飞行目标，还都是一群一年兵。就冲这一点，猛虎营的特殊待遇就没白给。
当然，在这个时候，想要当面夸奖沈耘，也没有机会了。早在战斗开始的不久，沈耘便已经带着分配给他的人手，向此前猜测的红军后方进发。
这是一项针对红军后方的秘密行动，当然，对于导调组来说，并不算什么秘密。
随队的有六名观察员，这些人手里可都带着一个小本本。
沈耘他们这一队所有的行动，都会被这些人记录在本子上，同时也会根据他们的行动方案，进行打分。
如果遭遇战斗，还会在战斗过程中，作为拥有上帝视角的裁判，凭他们早就打好的鬼主意，随时让战斗双方减员。
作为这支队伍的头，沈耘对于这些观察员也是颇为头疼的。
他倒是不怕随时可能被安排的意外情况，而是害怕这些人给出问题之后，在他们给出合理应对的时候，还瞎几把扣分。
比如眼下。
从基地出发已经一个多小时，天色眼看着就要亮了，而沈耘这会儿已经带着队伍，停在一条河流旁边。
经过一个盛夏的曝晒，暴露的河床足足三米。可想而知，若是在春秋两季，这片水域最少也有十多米宽。也就眼下，四五米的样子，打灯一照，河底都一览无余。
就在沈耘坐在车里仔细阅读侦察兵们带来的实时地形和水文资料的时候，坐在车内的观察员忽然开口：
“河对岸一点方向四公里处有你方部队被埋伏，上级命令你部即刻前往支援。”
听到这一句话，沈耘瞬间感觉自己牙疼。
这观察员是当真操蛋，本来沈耘看着天色将明，想要在这一侧的河岸进行掩蔽的。
只要自己不过河，装甲履带不在河床和河流中留下痕迹，红方的侦察机除非冒着被打掉的风险降低侦查高度，不然根本不会察觉自己一行的动向。
但在这位观察员设定的敌情之下，这个打算只能胎死腹中。
支援，肯定是必须的。
只是装甲部队还不能就这么简单地趟过河。
沈耘拿起通讯器下达命令：“接到上级命令，我部即刻前往一点钟方向距此四公里处支援友方部队。所有车辆注意，即刻沿河岸向下游运动五公里，然后立刻渡河。其余各单位，沿河流向上运动一公里，渡河后立刻赶赴战斗地点。”
沈耘本来没打算分兵的。
把高炮部分留给第一道防线，又加入了61师的侦察营，沈耘手头的兵力完全等同于一个满编团。
如果敌人是地面部队，就算来两个团，沈耘也敢硬碰硬。毕竟在这场演习当中，如果红方敢在这里派出两个团，那其他地方的兵力就势必会相当薄弱。
以当下猛虎营的战斗力，一挑二就算打不赢，拖延时间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没办法，想要快速增援，就必须用最短的时间过河。
而想要做到最优化的增援，便只有分兵这个办法。
但眼前的观察员似乎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是太满意。
“蓝军带队主官做出了错误的支援指令，扣五分。”
沈耘瞬间眼睛都瞪直了：“什么，扣分？凭什么？”
饶是沈耘向来觉得演习当中导调部的就是爸爸，可面对这样一个判定的结果，沈耘心里还是有一句mmp想讲。
“眼下河床裸露部分较多，河流部分不超过五米，所有车辆完全可以安全渡河，没有另寻他路的必要。你下达的命令将会耗费更多时间，导致你方部队死伤惨重。”
那一本正经还颇为严肃的样子，沈耘差点就信了他的邪。
“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你在装甲部队呆过，还是你懂装甲性能？”
观察员是个中尉，沈耘对他的客气三分来自他的观察员身份，七分来自他是个穿军装的。
如果这是沈耘手底下的军官，这会儿估计早就被他一顿吐槽，顺带踢到哪个班里体验普通一兵的生活去了。
虽然沈耘是个中校，但这位中尉观察员却一点不虚：“我没有在装甲部队呆过，也不了解装甲性能，但你的命令就是不能第一时间赶赴战斗地点进行增援。”
死鸭子嘴硬到这个程度，沈耘也是服了。
“当前河流虽然水位下降到一定程度，但是河底全都是砂质，我们的装甲哪一个不是重达几十吨，只要过河势必会陷进去，到时候牵引绳都不一定拉出来。”
“装甲也就不说了，运兵车和战士想要过河也要费好大功夫，有这个时间，上游一公里就有座水泥桥，完全不需要战士们沾两腿泥，过河后前去增援的速度更快。”
“导调部门应当是根据实际情况对战况进行判定，纸上谈兵有什么意思？”
上面动动嘴，下边跑断腿。
在其他地方出现这种情况也就罢了，可是在军队，这样导致的恶果绝对会吃大亏。
沈耘经常会对官兵们讲意志力，但也是在讲求现实的情况下。
照面前这位中尉说的办，按照沈耘的预计，渡河就要多花费至少半个小时。
按照猛虎营的战斗力，有这么长的时间，一场战斗都结束了。
中尉被沈耘说的瞠目结舌，可是手底下却并没有修改分数的动作：“可是，导调部传过来的敌情设定给出的准确答案就是这样，我也没有办法。”
看着表情有些不自然的中尉，沈耘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我亲自给导调部打电话好了。整个作战方案都提交上去好些时间了，真不知道你们在干嘛。”
沈耘作为蓝军一个主要的作战模块的主官，遭遇到这种情况，自然有权利向导调部申诉。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一通带着抱怨的电话，会让导调部陷入一片喧嚣。
第七百八十一章 导调部
联合军演的意义，就是为了找出双方部队在实战化训练当中存在的问题。
虽然黎明前的那十分钟让坐在指挥中心的首长们拍手叫好，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内心就真的有那么高兴。
在交战的十分钟内，双方的指挥和战斗都没有暴露出什么问题，这固然值得称赞，但双方花费了那么长时间相互沟通和交流，可不是来看这些东西的。
直至沈耘的一席电话被通信参谋转接到总部首长的面前。
“沈耘，你应该清楚，如果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双方指战员在演习期间是不能与导调部对话的。”
负责与沈耘沟通的，是导调中心副主任俞泽明少将。
嘴上不近人情地提醒着，他的眼睛却盯在技术部门适时切换的监控画面。
红外画面中猛虎营正在顺着一道河流运动，而旁边的地图上则标注了此事沈耘所在的位置。
“首长，我要陈述的事情与战况无关，而是与你们的观察员有关。”
听到这句话，俞泽明少将的脸色有些发黑。
这个沈耘，就知道搞幺蛾子。任何一次演习，都有军官对导调部门的观察员有意见，但从来没有哪个敢在演习当中就直接把电话打到导调部的。
尤其是现在，联合军演啊，这是要丢人丢到姥姥家。
“沈耘，你应该清楚，观察员的情况设定和结果判定，都直接代表导调部的意见。你要是不服气，可以在演习结束复盘的时候进行申诉，但现在还在演习，由不得你撒野。”
话说的有点重。
俞泽明当然知道沈耘和他的猛虎营被总部寄以厚望，但现在沈耘这个表现，似乎有些恃宠而骄。如果他不正面敲打，还真要让盟国的军官们看笑话了。
“首长的批评我听从，但不接受。”
沈耘的性格可是出了名的，面对俞泽明的批评，用最简洁地话陈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观察员掌握着整个战场的绝大部分变化因素，应当是最了解战场的人。可实际情况是，除了在相应的地点预置突发情况，观察员对地形和战略目的一无所知。”
俞泽明从军二十五年，有着丰富的演习导调经验。
但他从来没有遭遇过参与演习的军官这么直接地跟他说观察员错了。
非但是第一次，而且人家还有理有据。
那种感觉，就像是指着他的鼻子在骂他纸上谈兵一样。
偏偏他还得认，因为任何想要反驳或者指责的话，都是最为明显的摆官架子。
“沈耘同志，你反应的情况非常重要。导调中心会立刻派遣侦查部队前往你刚才的位置进行侦查。如果你所述情况属实，那么导调中心会改正刚才的判定。”
给沈耘一个肯定的答复之后，俞泽明挂断电话，转身吩咐通讯参谋传达命令。
与此同时，坐在指挥中心的总部首长也向盟国的朋友们点头致意，随即起身走到了主讲台上。
“同志们，完全没想到啊，最先暴露问题的，居然是我们的导调部。”
坐下下首的导调部门的军官们纷纷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以往导调在演习当中就是爸爸的存在啊，何曾被首长这样点过名。
虽然电话被转接到了总部首长这里，可通话却是外放，刚才沈耘和俞泽明的对话他们听的一清二楚。
设定这个突发情况的作战参谋当时就脸黑成了一片，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以为绝妙的设定，居然成了让导调部出洋相的导火索。
“首长，是我们工作态度有问题。”
导调中心的主任急忙起身，主动承认错误。
以前同样存在这样的问题，但从来没有军官敢这样毫无顾忌地指出来。以至于时间长了，即便上边有向实战靠近的命令，但导调设置情况和打分的时候，改变并没有要求的那么标准。
谁知道居然就在这么关键的演习当中被指出来，这可就尴尬了。
“我现在要说的，不是让你们承认错误。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你们现在要做的，是立刻复查你们所有的情况设定，在战场环境和装备参数的问题上，要重查重纠。”
然而，这只是亡羊补牢的第一步罢了。
“同时告诉你们的观察员，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应该主动跟一线的指战员们沟通交流。”
“让他们当观察员，不是当传话筒和打分器。那些从来没有下过基层的军官，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跟那些经验丰富的军官们学习。”
除了忙不迭地点头称是，在场的导调部军官们还能做什么。
之前的对话，已经现在总部首长的要求，一字不落完全落进了阿兹曼卡恩的耳朵里。
当指挥中心陷入匆忙，而总部首长重新坐回他的身边之后，这位阅历丰富地将军毫不避讳地称赞：
“将军阁下，我觉得，你们的军官，开始要让我们重新认识了。”
“哦，部长先生何出此言？”
总部首长虽然知道一些原因，但还是非常乐意听一听外军指挥官到底如何评价这一次参战的蓝军部队即便，演习才刚刚开始不到七个小时。
“贵军的战斗力，一向是所有人都非常认同的。但是和过往的几次联合军演相比，我感觉这一次增添了不少活力。”
“您是指，这位中校敢于质疑导调部的判定？”
“虽然这方面的原因占据主要，但不得不说，您的态度也是非常重要的。这位中校让我看到了贵军的朝气，而您则让我明白，向实战靠近对贵军而言，并不只是一句口号。”
听到这句话，总部首长忽然乐了。
“估计您之前一定在想，为什么我没有掩饰导调部的错误，而是当着您的面批评他们吧？毕竟，在过去的演习当中，导调部门就是演习当中的唯一正确。”
“没错，我们需要在演习当中确立导调部的权威，但前提是这个导调部是真的权威。”
“既然有错误，就必须即刻改正。不然，咱们双方花费这么重的代价，得到的只能是浮于表面的结果。这，才是不可原谅的。”
第七百八十二章 没想好名字
演习全范围对观察员进行整改，虽然情况并没有对外说明，但演习的双方都已经明显感觉到这种变化。
之前似乎高高在上的观察员们，似乎在一个早上的工夫，忽然变得特别亲民。别的不说，此前一直与一线指战员们保持距离的他们，居然懂得主动搭讪了。
这样的变化当然获得了一线指战员们的热烈欢迎。
与此同时，沈耘和他的队伍，此时却赶在太阳升起之前，借用当前的环境，将所有装备隐藏了起来.
此前出动是钻了红方主动进攻的空子，这会儿战斗结束，红方碰了钉子，肯定会加大对战场的侦查力度。从任务目的角度考虑，行军途中不被发现就是当务之急。
沈耘当然不担心因此浪费时间。
虽然他不曾在空军部队呆过，但是通过此前对于各种资料的研究，对于侦察机和无人侦察机性能的掌握，让他深知空中侦查手段同样有局限性。
续航是非常重要的因素，所以侦察机不可能在一个固定的时间段内重复侦查同一个区域。
这样一来，高师长送来的侦察营就派上了大用场。
“吴营长，派出去一个连的兄弟，分别在这几个位置布点。发现地方的侦察机，即刻向我汇报。”
思考之间沈耘已经不准备继续按照之前制定的行进路线走，此前开作战会议的时候，为了稳妥起见没有准备日间行军。
但之前第一道防线的那一战，让沈耘多了几分底气。
他深信，红方司令部绝对会采用某些手段来恢复士气，最简单有效的方法自然就是加强对第一道防线的攻击，通过胜利来让演习的第一天好看些。
这样一来，距离蓝军三道防线数十公里外，已经接近圈定的战场边缘的地带，自然不会成为红军侦查的重点。
沈耘此时在地图上为吴壮指点的几个位置，便是他考虑的最新行进方案的几个防控警报点。
在任何一个点发现地方的侦察机，沈耘都有把握让自己的部队第一时间进行掩藏。
作为一支师直属侦察营，吴壮的这个营绝对汇集了整个61师的精锐。看了看地图上那几个距离不算太远的点，吴壮点点头：
“我会派出最精锐的一连，半小时内到位。”
这个答案沈耘非常满意。点点头，目光转向另一边的几个装甲连长。
“这是接下来的行进路线，一共有三条，你们自己选。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在到达终点之前，我不会再给你们下命令。谁被发现，谁淘汰出局。”
上边在检验这几年练兵的成果，沈耘何尝不是如此想的。
三条路线，任何一条在接到防空警报之后都能够短时间内进行隐藏。如果有谁做不到，那肯定就是没有达到沈耘心里制定的标准。
三位连长脸色有些沉重。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沈耘会在这个再度分兵。
而且听这个意思，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当甩手掌柜。
可他们有的选么？
没有。
沈耘是什么性格在场的除了吴壮之外所有人都知道，做出这个决定是什么意思他们当然清楚。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猛虎营虽然没有练那么久，但自成军至今五百天绰绰有余。他们这些军官甚至每天晚上都直接接受沈耘的教导，如果这个时候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那他们可能真要离开猛虎营了。
蓝军司令部。
黄良涛得知沈耘分兵的消息之后，在众多指战员诧异的眼神中，忽然大笑了起来。
“这个沈耘，心气比我还高。”
别人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作为61师师长的高一诚却心知肚明。
黄良涛最欣赏那种心气高还有本事的军官，沈耘的本事此前大家伙都已经见识过了，而心气这种唯心的东西，一开始却并没有显露。
原本以为这名声在外的刺头经过磨砺已经被磨平了棱角，但从不满观察员的判定直接打电话到导调部，再到现在借着部队行进私下检验训练效果，都充分证明，这还是那个熟悉的刺头。
而且黄良涛和高一诚也相信，沈耘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就算这三支装甲部队全都被发现，他还能够凭借手里的步兵继续完成任务。
黄良涛没有猜错，沈耘确实有这个底气。
此时的他已经将自己手下特战分队的那些闲的蛋疼的家伙，派出去作为侦察营的补充。
当然，这些人分布的位置，比侦察营派出去的人还要外围。
“营长，三号点发现敌方侦察机，目前航向，七点钟方向，最快发现一连时间，二十三分钟。”
必须要感谢这个季节，早间的狂风几乎掩盖了装甲行进的所有痕迹，同时给伪装也带来了相当的便利。风沙天气带来的视线迷蒙让高空侦查的飞机很难发现伪装网下的装甲。
对装甲的快速伪装，一直是沈耘狠抓的科目。
“看来一连的运气并不怎么好。”
看着观察员们那奇怪的表情，沈耘脸上露出笑容。
从行动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三批侦察机首先抵近一连。而沈耘每次都最少提前二十七分钟获悉情况，却总是卡在飞机发现前二十分钟才通知。
短短三个小时，接连三次。
装甲部队为了保证后续战斗力，在这片戈壁滩上本来就走的慢，结果被沈耘这么一搞，快要晌午了，走出去的距离还没早上奔袭的远。
这些观察员们感觉，如果自己是沈耘手下的兵，这会儿估计早就哭了。
“沈营长，你就不怕这么玩，你手底下这三个连都被发现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种几乎带着游戏性质的指挥，让观察员们对三个连的连长深表同情。所以虽然处于中立位置，却还是稍微偏心了一下，开始提醒沈耘。
“发现就发现了呗，反正这一阶段的演习也没指望他们发挥太大的作用。”
面对沈耘的不以为然，观察员们深感无语：“那之前说的谁被发现谁就淘汰的话，单纯是指这一阶段的演习了？”
“当然不能啊。谁被发现，下一阶段他们就去班排体验生活区。既然本事不到家，就别在这么重要的演习中丢人现眼了。”
第七百八十三章 三个方向的信号
深秋季节的戈壁滩是富有生气和灵性的，同样也是脆弱不堪的。
狂风从不知何时开始，一直漫卷尘沙，将一片天地涂抹成了昏黄的颜色。甚至那一轮连云彩都晒化了的太阳，都被这片颜色蒙蔽了本来的面貌。
身处装甲车外的战士们不得不带上面巾顶风慢行。
饶是如此，稍微一个不注意，一口宛如被石磨磨碎的青稞一样的沙砾便毫不犹豫钻进嘴里。
想要吐出来，还非得花不小的功夫。毕竟嘴巴早就在这种炎热干燥的天气中变得干涩，甚至喉咙都已经成了帮凶，像风箱一样煽动呼吸一点点送走身体里的水分。
当再一次匆匆布置了伪装，沈耘灰头土脸地倚在指挥车旁，舌头灵巧地搜寻着口中残存的沙子，心里却筹谋着下一步的行动。
天气状况变得越发恶劣，这使得沈耘开始喜忧参半。
一般来讲，这种情况对防守方的考验要更大一些。
狂风不仅缩减了肉眼的视野，同样给一些侦查装备带来了相当大的干扰。
此前猛虎营凭借高射炮打下飞机，能力和运气都包含在内。
但是这能力怎么来的，沈耘一清二楚。训练带来的真正实力是有，但同样依赖于装备的先进和视野的明朗，这些因素缺一不可。
但现在这个状况，如果红方趁机过来轰炸，第一道防线能撑多久，真的只能考虑时间问题。
沈耘一点都不怀疑盟国那些飞行员的能力。
忧虑的事情足够多，不过在沈耘想来，自己这边的那些首长一个个都是上过战场的，这种情况肯定有应对的预案。
将忧虑放在一边，剩下的事情倒是能够让他开心一下。
理由同样跟忧虑的事情一样，但沈耘这会儿带队扮演的正是蓝军的进攻端，所以这种天气，对他们来说同样是非常难得的。
听着螺旋桨撕裂狂风声音渐渐远去，下一刻收到侦察兵的汇报之后，沈耘没有犹豫，立即下达了继续前进的命令。
不得不说，分兵之后，沈耘身上的压力骤减。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一路走走停停，在这个比华夏标准时间要晚两个小时的地方，官兵们憋着劲小心翼翼了足足十六个小时，才堪堪迎来黑夜。
与此同时，沈耘手头也出现了一张红方外围的布防图。
不知道为什么，抄敌人老窝是沈耘非常喜欢的一种作战方式。这是个特种作战气息特别浓厚的方式，但来到地方部队，沈耘反而将其用的炉火纯青。
在没有惊动红方的情况下尽可能侦查到的布防，当然只是红方整个布防的一小部分。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沈耘这会儿需要做的，就是通过这些碎片一般的信息，加上其他一些已知的情报，对红方指挥部所在的位置，做一次精准的猜测。
之前被沈耘驳斥了一顿的观察员们此时纷纷围在沈耘身边。
他们这些人经历的演习不少，但像沈耘这样，在完全不知道红方指挥部的情况下凭借情报进行定位的，还真是少见。
“注意检索附近的电磁信号，根据信号衰减程度，判断方向。”
隐藏了一路的獠牙，此时正被沈耘静静张开。
“吴营长，我需要你立刻派出骨干力量，在保证不被红方发现的前提下，尽可能更多地收集一点，九点，十一点方向的红方布防情况。”
当沈耘得到通信小队汇总的侦测结果，只是略微思索，便扭头对吴壮命令道。
在这个三个方向，电磁信号是最强的，沈耘有理由相信，就算不是红方的司令部，也肯定是其他重要的设施和部门。
抄敌人老巢是个技术活。
在没有内线的情况下，单纯凭借粗疏的情报去猜测，那就需要更多的情报进行糅合。只有从那些细碎的内容当中找到可以与猜测完美拼接的东西，才算初步让情报有效。
对情报进行分析并进行有效利用，这是战场指挥的初步门槛。
曾几何时，沈耘依仗自己的技术能力去获得尽可能多的情报，几乎完全将情报分析这一步略过，但那时他只是一个下级军官，在演习当中看到的只是对胜利的渴望。
如今他已经算是中级军官，站的位置不一样，对自己对部队乃至对演习的要求也同样发生了变化。
就像此前分兵三路一般，沈耘现在更加考虑如何在演习当中提升部队的战斗力，包括他自己的战斗力。
沈耘身后围观的一名观察员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首长，这样真的能判断出红方基地指挥部的位置吗？”
这些观察员们被沈耘怼了一波之后，倒是态度上好了很多。在打分的时候虽然还是铁面无私，但平常却异常谦虚，全然没有了之前导调爸爸的架势。
看到沈耘不再准备发号施令，也没有继续研读地图的打算，这位便壮着胆子询问起来。
沈耘闻言登时一笑。
“你小子，倒是跟我刚进部队那会儿一样天真。”
开口的是个中尉，也就二十四五的年纪，沈耘还真是没有托大。
“红方基地指挥部哪里有那么容易找到。给你们一个忠告，永远不要用自己的头脑来思考其他兵种的问题，有时候他们的手段高明的吓人。”
按照一般人的思路，红军的基地指挥部要么被某支部队保卫在后方，要么就布置在飞机上，持续上天，再不就是安排一辆指挥车，在后方来回走动。
但这些都是前辈们玩剩下的套路。
盟国的指挥系统虽然还比较落后，但他们拥有丰富的作战经验，这些能够被普通军官猜到的办法，他们肯定不会用的。
沈耘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完全是因为之前三个方向都有比较强的通信信号。
他有种预感，可能这一次的行动之后，他带着队伍，不得不走上游击战的道路。因为那种预感非常清楚地告诉他，这三个方向，都不是大鱼。
看着还有些不解的观察员，沈耘暗自叹了口气。
第七百八十四章 幌子
黑夜是最天然的掩护，三个方向，三支队伍，沈耘并没有大举出动，将所有的战斗力都砸上去。
心中那种不太好的预感让他准备防备一手，如果这三个方向都是红方布置的疑兵，那现在他手头捏着的最后一点力量，将成为自己带领的这支队伍生存下去的希望。
嘶吼的逆风彻底掩饰了发动机的轰鸣，为了掩蔽连灯光都不敢轻易动用，队伍的行进完全依靠驾驶员在昏暗的夜色下根据图纸和指北针的判定。
经过吴壮带队亲自侦查，前方确定是红方基地无疑。
不过他们的机场并没有在这里，想要搂草打兔子自然没戏。
抬手看看腕上那块陪了他好几年的手表，时间定格在一点。天黑不过三个多小时，这会儿发起攻击还有些为时尚早。
盟国处在东五时区，而这里是东六时区，至于华夏的标准时间，则是东八时区。
沈耘可不敢指望这些习惯了天黑以后几个小时才睡觉的友军，能过在京城时间一点钟就安然入睡，何况，现在还是演戏当中，战争状态的军人永远不可能跟正常人一样休息。
既然如此，沈耘也就只有等。
等不到这座基地里的所有人休息，但需要等到有一部分人因为疲惫放松警惕。
到了那个时候，就是自己等人展开突击的时候。
“各单位注意，布设好警报装置，安排好警卫，轮流展开休息。”
这一睡，便是四个小时。
五点钟，在东南沿海的很多城市，这个点早就天光大亮，那些睡眠浅的老人家估计一场晨练都结束了。
不过在西北边疆，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天亮还在七八点的时候，就算是铁人，熬到现在这个时间，精神多多少少会有些疲惫。
这正是沈耘想要的结果。
“各单位注意，半小时后，按照预定计划，发起攻击。再次命令，一旦发现攻击目标不是红方基指，立刻撤离，不许恋战。”
似乎感受到这浓郁的杀机，足足吹了大半夜的狂风居然霎时间偃旗息鼓，让方圆几十公里的范围内都安静的可怕。
于是一干装甲车启动就瞬间撕开了这层披在战场上的和睦外衣，履带狠狠砸在地面上，产生足以推动几十吨重量的钢铁猛兽的力量。
宛如蓄势已久的铁拳，正面向沈耘指定的三个坐标点砸去。
被轰鸣的声音惊醒的红方基地指战员们，强行压下昏沉的睡意，拿起武器，准备狠狠迎击这群忽然冒出来的敌人的时候，却颓然发现，已经晚了。
猛虎营的官兵们经过一年时间的艰苦磨炼，能力已经不是普通的装甲兵可比。
攻击目标在炮手眼中，就是图纸上的一个具体坐标，计算了射击诸元后，装甲只是进入了有效射程，那海碗粗细的炮口便不断调整角度，随后喷射出畅快的火焰。
这畅快的火焰，带给猛虎营的战士们十分的激动和期待，但对红方基地内手忙脚乱的官兵来说，无疑就是噩梦。
驻扎的红方基地的观察员们此时哭笑不得。
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他们就觉得自己就是来充人数的。至少，在演习的前几天肯定是这样。
所以昨天接到上级的通知，要他们认真学习红方军官的指挥经验，他们还有些开心。毕竟，像他们这种情况，倒是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学习当中。
谁知道这高兴劲儿还没过去二十四小时呢，蓝军就打到了这里。
全然没有准备的观察员们手忙脚乱地穿起衣服，来到被炮击的位置，赫然发现损失的只有红军的几个通信中转点。
看着灰头土脸不知所以的盟国友军，观察员们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他们惊讶地发现根据对面观察员通报的情况，计算出的炮弹落点完全覆盖了眼前的所有电子设备。
“你好，根据观察员实时共享的数据，可以判定这里的所有设备，包括人员，都已经被刚才的炮击命中。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和你们的设备，将退出演习。”
“哥们儿，这红方的铁王八开炮还真他娘的准。”
回应他的，是友军一名中级军官带着西北强调的回应。很明显，这位不是在华夏进修过，就是在边防线上呆过，不然哪来的这股子腔调。
感慨了一句，这位军官随即回头看向那些开始撤离的装甲车，恨恨地命令：
“兄弟们，给我狠狠地干这些铁王八。它们的弱点是油箱和目镜，只要打掉这两样东西，咱们就能把它给留下来。”
霎时间，枪声四起。
沈耘在战斗开始的时候，便一直守在通讯器旁。前方三支分队的战况汇报，让沈耘明白最终的结果跟自己担忧的一样，这里只是红方基地指挥部的幌子。
想要抄人家老巢，显然失败了。
现在沈耘要面临的不仅是更加严密的防备，还有即将到来的飞机的轰炸。
“全体都有，开足马力，往三号点位置撤退。记住，全速后撤，不要逗留。到地方第一时间进行防空准备，一旦发现敌机，立刻还击。”
放下通讯器的沈耘重新回到图纸前。
虽然这次的攻击没有奏效，但沈耘并不甘心。
好不容易来了一趟红军的大后方，如果不搞点什么事情出来，怎么对得起为他们吸引注意力的六十一师。
拿起圆规，沈耘在地图上以此时发现的红方基地指挥画了一个半径二十厘米的圆。按照一比五百的比例尺计算，这是方圆十公里的范围。
沈耘丰富的特战经验告诉他，红方的基地指挥部肯定就是在这个范围内。
有时候这演习还真就跟下象棋一样。基地指挥部就是那个老帅，再怎么闹腾，也不能出它那一亩三分地。
因为在这个区域范围内，总会有红方部队对其进行隐形保护。一旦出圈，如果还这么搞，很容易被对面发现。
而且在这种地貌环境下，通信也是限制基地不能放太远的重要因素。临时建立的信号中转点对地波信号的增强能力有限，一旦超出十公里的范围，信号就会变得模糊。
放下圆规，沈耘叹了口气。
就算知道了，当下也还是得先避开红方的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