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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骨铁心     司礼监txt下载     司礼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章 杀猪的捣什么蛋

    万历有些头大,老丈人和小舅子跑来干什么?

    国泰倒还罢了,万历挺喜欢这个小舅子的,宫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会叫人给国泰送一些过去,并且出于安抚贵妃的念头,还叫国泰兼了皇帝亲军指挥使。

    原是想小舅子南下替他看管些,省得那个裤裆不干净的小子给自己在外头胡搞,可小舅子不争气,怕吃苦,硬是赖在京里不去上任,这就让万历没办法了。

    再加上首辅叶向高听说此事后,隐讳指出外戚不可予以兵权,尤其是贵妃“名声”极其不好,若皇帝执意为之,恐百官又要和皇帝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所以万历也就由着小舅子,不去就不去吧,省得外朝那帮吃饱了撑的家伙们又跟他这天子骂街。

    二十多年了,国本也定了,皇帝是真心不想招惹言官们了。

    可他不想招惹言官,言官们却非要给他这皇帝找事做,而且还是弹劾能给他老人家弄来银子的魏良臣,这就让陛下十分的不开心了。

    皇帝本人是万万不允许能下金蛋的公鸡叫人宰杀了的,在陛下的眼里,能替皇帝弄来钱的就是国家的能人。

    所以,他给了杨涟一个警告。

    这个警告是合适的,是把握了尺度的,只要杨涟本人不犯浑,陛下相信自己是可以大事变小事,小事变无事,太太平平安安乐乐又一年的。

    只是,皇帝却没想到,自家的亲戚们竟会不约而同的过来替小魏求情。这搁从前可是绝对没有的,他登基几十年来,皇亲国戚们还从没有因某个人专门过来向他皇帝求情呢。

    如此看来,这魏良臣在京中人缘不错啊。

    于公于私,皇帝都是要听亲戚们说一说的。毕竟,闺女那边卖的银子有不少都被他这老爹以各种名头“借”了过来。可以肯定的一点,海事债券真正的受益人很明显就是皇帝本人。

    拿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

    皇帝虽然有时候不太地道,但对自家亲戚还是很好的,他能体谅亲戚们的着急和担心之处。

    都过来也好,自家做出一幅力保小魏的样子,说不定这几个回头还能再多买一些债券。

    老丈人那边,万历寻思肯定也是来替魏良臣说情的,寿宁说她外公和舅舅也买了不少债券,肯定也都担心投资的钱打了水漂。

    因而,说几句就说几句吧,只要注意些态度,别总跟个杀猪似的到哪腰一叉,说话大大咧咧就行。

    为郑承宪不重礼仪这事,早些年科道弹劾过几次呢。每回郑承宪被人弹劾自个也委屈,我一老丈人见女婿昨的还要跟你们这些当臣子的一样毕恭毕敬不成?

    天大地大,丈母娘最大...老丈人最大咧!

    当下,万历叫内侍宣国丈父子入内。

    没一会,国丈领着一脸不情愿的儿子进了暖阁,瞧见武清侯李高和驸马万炜他们也在,郑承宪稍稍愣了下,旋即也没多想,走到女婿面前就大声道:

    “皇帝,我早就和你老婆说过那魏良臣不是个好东西,长的就是一幅奸诈模样,这种人在外头哪能安份守己,踏踏实实替皇帝办事?肯定打着皇帝的旗号为非作歹,为自个谋利!...

    可谁听我的!

    现在好了吧?那小子在外头做的不法事都叫人家言官揭发出来了,又是祸害藩属,又是纵兵海外,又是与民争利的,这一桩桩的随便提哪桩出来都是砍头的大罪!”

    郑承宪越说越气,习惯的性叉腰朝女婿喊道:“我说皇帝,你赶紧派锦衣卫去把那魏良臣抓回来,南边的事明儿个我就叫国泰去给你看着,他小子要不去,我打断他的腿!”

    “爹!”

    郑国泰腮帮子生疼。

    “外公!”

    寿宁急的都要哭了。

    “咳咳,国丈,”万驸马咳了两声,偏生不知如何跟这杀猪的讲。

    武清侯李高撇撇嘴,这杀猪的来捣什么蛋啊!

    万历觉得这时候自己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

    乾清宫外,宝钞司监丞张炳见着陛下内侍贾公公出来后,赶紧上前拽住对方,紧张的问道:“贾公公,陛下怎么说?”

    贾公公嘿了一声:“陛下怎么说,咱家哪知道。”

    张炳忙赔了个笑脸,将锭纹银塞在了贾公公手里:“都知道公公消息灵通的很,你就给透点消息,这魏公公会不会被治罪啊?”

    将银子悄无声息的塞进腰包手,贾公公干笑一声:“魏公公有什么罪?”

    “没事?”

    张炳一颗心瞬间吊了下来。

    贾公公左右看了眼,道:“去和外面听信的那帮人说,魏公公倒不了,叫他们都回去给各家做主的带信,南边的买卖黄不了。”

    “好,好!”

    得了准信的张炳异常高兴,自听说外朝科道弹劾魏良臣后,他和监里一帮同僚可就急了。

    原因无它,宝钞司目前可是宫中各监局司和魏良臣合作最深入的一家,除了已经生产的草纸厂,还有正在动工的“军票印刷厂”,另外宝钞司包办了特区两大衙门和皇帝亲军的公务用纸,宣传用画等,可以说,如今特区那边俨然已经成了宝钞司最大的进项,算下来一切顺利的话,一年至少三万两入账。

    这搁从前,宝钞司上下哪个敢想?

    真是咸鱼也有翻身的一天啊!

    这刚过上小康日子没两天,要是再次返贫,宝钞司上下能干?

    所以,一干人等可是操碎了心,张炳负责打听消息,少监那边则是忙着和各监主事聚会商量如何营救魏公公,总之,山倒水倒就是魏公公不能倒。

    “多谢贾公公!”

    “谢什么,回头你宝钞司有什么生发的好事,想着咱家一份就是。”

    “那是自然!”

    “......”

    待张炳怀着一颗轻松的心远去后,贾公公这才朝远处“呸”了一声:“日你个东林党的龟人板板,成天不干正事,净给老子找麻烦。”

    说完,摸了摸怀中几张崭新的海事债券,长出了一口气,这几张债券可是他老人家半辈子的积蓄啊。

第一百七十一章 生下来也做不得太子

    感谢“通天河海鲜”大佬的百元打赏,魏公公在最新的高级太监训练班上对你高度评价!

    .......

    “我是皇帝的丈人,咱爷儿俩有什么话不能挑开了说?恁的就不让我说?怎的,我这老丈人是为他坏了?...你说你也是,你还是不是我亲闺女了?...昨的一天到晚就帮外人说话?...你弟也这么大了,我叫他去做些实在事,错了?”

    翊坤宫,国丈一肚子闷气没地发。

    先前在乾清宫,女婿不答理自个就算了,那武清侯和万炜冷嘲热讽的为的是哪样?要不是自家闺女非拉自己走,怎么的也要把这两小辈说上一通才是。

    “爹,你消消气,喝碗茶吧。”

    挺着大肚子的贵妃娘娘望着自己的亲爹,也是拿他没办法。

    “娘,我来吧。”

    寿宁从母亲手中接过茶碗端到了正生气的外公旁边,笑咪咪道:“外公,喝茶。”

    国丈微“哼”一声,一边接过茶碗,一边对自家孙女道:“还有你也是的,你还是不是我外孙女了?刚才殿上怎么不帮我说话,反过来帮那姓魏的小子说话!...娘儿俩真不知中了什么魔障,一个个都替外人说话,也不替你舅舅想想。”

    “你千万不要替我想,你一想我就难过。”郑国泰二郎腿一翘,一脸没好气的样子。

    “臭小子,你几时能长进些!”

    儿子的吊样让国丈的火气是腾腾的往上冒。贵妃瞪了眼弟弟,后者见了只好苦着脸把腿放了下来。

    “外公,不是我非要替魏公公说话,实是魏公公要出了事,孙女就麻烦了。”寿宁一脸无奈的样子。

    “麻烦什么?”

    国丈不爱听这话,把茶碗往桌上一放,“他一个太监出事,跟你个公主有什么关系!”

    “娘,舅舅!”

    寿宁知道外公的脾气,求助似的看向母亲和舅舅。

    “你跟轩较什么劲?”

    郑国泰最是疼自家的外甥女,白了他老子一眼,“有些事你不知道就别乱掺和,魏公公这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姐夫真要按你说的办,爹你可就立时得罪一大帮子人喽。”

    “得罪谁?我得罪谁,你小子给我说清楚。”国丈最是听不得别人说他瞎掺和。

    “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楚,你跟我回家,我慢慢说给你听。”

    郑国泰不愿答理老子。

    “就在这说清楚!你不给老子说清楚,老子削你!”国丈性子上来狠狠拍了下桌子。

    “姐,你看,老头子每次遇事就这样,谁个受得了?”

    自家老爹可是杀猪的,打小郑国泰就叫他揍的不轻,这会虽说不愿答理老子,可心里也发虚,怕老子发起疯来上来揍自己,只好向姐姐求救。

    贵妃哭笑不得,上前挽住父亲的胳膊劝他坐下来,然后说道:“爹,不是国泰说你,女儿也要说你几句了。”

    “说我什么?”

    国丈还是给女儿面子的,声音也低了下来。

    “说你老糊涂啊,”贵妃摇头笑着道,“这世上哪有自家人打自家人的道理,魏良臣可是我郑家的人,你怎么能和外面的言官一样对他喊打喊杀呢。”

    “哪个自家人?”

    国丈不乐意了,“姓魏那小子算什么自家人?他要是自家人,就不应该把你弟弟架起来,什么好处全进了自家腰包,一点油水也落不到我郑家手上。”

    “魏良臣是替你女婿办事,你这个做岳父的要什么好处?”贵妃对自家老爷也是无语了。

    国丈一滞,嘟囔道:“也不是好处的事,就是他总归是个外人,现我听说海事那事办的不错,南边有人有钱,所以总得有个真正的自家人看着才行,要不然谁知道那小子会起什么坏心思。”

    “爹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让魏良臣去办海事,毕竟是女儿的意思,他要是被言官参倒了,拔出萝卜带出泥,女儿往后还能有安生日子了?”

    “那小子在外头干的王八混账事又不是你让干的。”

    “别人不这么看啊,这些年女儿受的委屈还少么?”贵妃轻叹一声。

    郑国泰嚷了一句:“姐,我看咱爹恨不得家里再叫锦衣卫给围了才行。”

    “胡说!”

    国丈嘴是硬,但想到儿子说的这事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打了个颤,上回京中闹什么妖人谋反案,叶向高竟然派兵把自家府上给围了,当时可真是把他吓的不轻。

    “咱爹就是过河拆桥,上回的事要不是小魏公公,姐和咱郑家能平安度过么?”郑国泰还是很实事求是的。

    “外公,小魏公公人很好的,当初要不是他为女儿出头,父皇和母亲只怕一直被那些刁奴蒙骗着呢...”寿宁也劝起外公来。

    “爹的心思我明白,只是眼下我郑家树大招风,哪怕洵儿已经就藩,可外朝还是对女儿不满,这节骨眼女儿只求太平无事,可不想再多生枝节了。”

    贵妃希望父亲能够体谅她的苦衷,不是她不帮着弟弟谋个实差,而是的确不好办。

    国丈默默坐在那自个想了想,终是按下了心头的冲动,对女儿道:“行了,这事我不管了,也不掺和,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

    贵妃忙道:“爹,你说。”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姓魏那小子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油奸巨滑的很,你这贵妃娘娘可不能叫他骗了。”

    “女儿怎会叫他骗了。”贵妃没来由的脸红了下。

    国丈点了点头,见天色不早便要儿子和他一起回家,贵妃忙留他父子吃完晚饭再回去,国丈却不肯,临走时瞧了眼女儿的大肚子,竟嘀咕一句道:“淑儿,你说你也四十出头的人了,孙儿都见了还生孩子,也不怕外头笑话。”

    贵妃叫父亲这话弄的顿时一脸通红,寿宁在边上也憋着笑不吱声。

    郑国泰在边上没好气的顶了老子一句:“姐姐生孩子有什么好笑话的,你不也四十几生的我?”

    “那能一样吗!”

    国丈恨不得给儿子屁股揣上一脚,回头看了眼女儿,随口说了句:“生下来也做不得太子,生了干什么。”

    贵妃怔了下,低声道:“女儿不是没争过,只是实在是争不过。”继而又叹了一声,“都是从前的事了,现在女儿也不想那么多,只想太太平平过日子便是。”

    国丈却脖子一粗,嚷道:“不行,我老郑家不能就这么认输了,该争还得争。”

    贵妃一惊:“爹,你想干什么?”

    “你别理我,”

    许是想到什么,国丈把手摆了摆,“我能干什么?那些个朝臣们哪个瞧得上我,见着面了客气叫一声国丈,背后哪个不说我是个杀猪的,就我这德性能干什么?”

    说完,拽住儿子头也不回出了宫。

    寿宁一脸担心:“娘,外公不会惹祸吧?”

    “应该不会。”

    贵妃还是很清楚自家父亲的,估计也就是一时气话。随后便让女儿今天不要回去,就留在宫里陪她。寿宁也有些日子不曾和母亲一起了,加之母亲下个月就要临产,所以便让人回去给驸马说一声,自留在宫中陪母亲说些贴己话,娘儿俩很是融洽。

第一百七十二章 魏良臣的七大罪

    中使传谕的陛下禁令和李永贞的劝说并没有改变杨涟的决心,反而让他更加认定朝中奸党与魏良臣早有勾结,否则何以奸党纷纷奥援魏良臣,在陛下面前进谗言,颠倒黑白呢。

    义愤之下,立时提笔疾书,思绪如潮涌,瞬间便成。

    “内官不许干预外事,违者法无赦。圣明在上,却有肆无忌惮、浊乱朝常如江南镇守中官太监魏良臣者。

    臣斗胆列其罪状,为陛下言之!

    据臣探知,魏良臣本河间肃宁一童生,府试屡不第,生员未得名,后不知缘何进京窃为杂流两殿舍人。后净身夤缘入宫,起初只为内官监丞,擅进言以开海事遂得以邀宠,继而大奸大恶乱我朝纲制度。

    祖制亲军上值诸卫皆由御马监辖,兵勇招募皆有定制。魏良臣无视祖制,私募兵丁,致武骧右卫军令多由其出,真伪莫辩,坏祖宗二百余年之政体,此大罪一。

    建州龙虎将军子洪太者为国家栋梁,替国守边,追缉叛贼北虏于境内,却叫魏良臣持贴调兵围杀之,险激建州叛乱。臣闻,其募兵丁多有倭寇、马匪,藏污纳垢,坏我军纪,此大罪二。

    无锡东林书院圣人门第,儒家宝地,往来无白丁,为国养育士子前后三十载,教化一方百姓,却遭魏良臣纵火焚之,师生被掳百余日方得还,此大罪三。

    吴淞水营游击将军姜良栋世代忠良,有平播之功,魏良臣却假陛下之名,未经法司审讯定罪私杀之,后夺水营兵马私改皇军,又并通州狼山炮台,假借封江靖海为名大肆敛财,此大罪四。

    南都魏国公等均为开国勋臣,当往昔人心惶惶之际,勋臣于东南镇守,保朝廷钱粮不断,定东南人心。魏良臣南下之后,却屡与勋臣冲突,为一己私欲擅杀南都三大营官兵,夺勋臣产业,此大罪五。

    朝鲜为太祖钦订不征之国,又乃我国藩属,魏良臣操纵威福于其国,残害百姓性命,掠夺其国财产,迫害其国官员,使前番陛下援朝之功化为乌有,更私堵讯道,若非朝鲜使臣渡海而来,朝堂竟一无所知,此大罪六。

    东藩化外之岛,我朝向来无管治,魏良臣为一己私利,纵兵于岛上杀良冒功,坏我天朝仁义,使岛民皆仇视于我大明,此大罪七。

    臣闻魏良臣于南都假棺木于勋臣府前,动辄数万两,若不予必使爪牙鼓噪,大无人臣之礼。后陛下言旨命其不得逾越,其却不思伏罪,进有傲色,退有怨言。朝夕提防,介介不释.......

    呜呼,从来乱臣贼子,只差一念纵容,遂至不可收拾,何以养虎于肘腋间?今若寸脔魏良臣,亦不足抵其罪!”

    一气念完自己给魏良臣拟定的七条大罪,杨涟一脸正气道:“博浪一椎,易水一别,志士千古立德,就在此一举!你们不要再劝我了,我意已决,明早便进宫将这七大罪呈给皇上,为我大明除那阉贼!”

    左光斗被杨涟的决心震动,由衷赞道:“大洪真乃我东林硬汉也!”

    “七大罪,罪罪当诛,诛除阉贼,大洪当记首功!”

    缪昌期亦是忍不住叫好,随后便将杨涟新写这封奏疏抄录,与左光斗等人去联络党内同僚,明日一早同去会极门,一为壮势,二为法不责众。

    此也是历来科道惯用手法,屡试不爽。

    待众人离去之后,杨涟于院内沉默片刻,感到倦意,遂于屋内小息。

    只卧于床上,却是不能入眠,脑海之中总有许多问题,胸中更有万千情绪。

    久久之后,募地坐起,面上已然一片坚毅,胸中更是一片清明。

    为何千百年来,总有恶人可以日日作威作福,好人却要日日忍耐下去,天理何在?

    想我杨大洪,堂堂朝廷命官,今日竟致与那内廷阉寺抗争,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大丈夫者,顶天立地也!

    明日进宫叩门,便是万死,也不惜此身!

    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为那公理与正道,誓诛魏良臣!

    虽陛下遣内侍不许他杨涟叩门,但杨涟坚信陛下只是一时为小人所蒙蔽,只要他力主叩门,陛下一定会为天下除奸。到时,顺着魏良臣这条线索深挖下去,不信扳不倒方从哲和浙党。浙党一败,三党联盟便彻底不复存在了。

    届时,正如汪文言所说那般,他杨涟杨大洪将真正成为东林党的牛耳!

    又寻思今日那东厂的李永贞过来,无非是恐吓自己而矣。

    为人臣子者,为圣贤弟子者,凡事当急于在前,不甘为人后,何必有那顾虑。

    邪不压正!

    何为正,我杨大洪也;

    何为邪,魏阉良臣也!

    杨涟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代表公理与正道的,是人心所向的,而魏良臣却是阉寺小人,是天大的恶人!

    自己一身正气,必能降妖伏魔,还朝堂一片清明!

    不知不觉,杨涟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还是黑的,空荡荡的大街上听不见任何响动,床头的蜡烛还在燃烧着。

    唉…

    不知为什么,杨涟突然有种心事重重的感觉,胸口好像压着块石头般,压得让他透不过气来。长长的吸了口气后,他穿上鞋轻手推开门,走到院中。

    迎面袭来一股冷意,他却感到惬意,立在院中仰面观望起夜空来。碧空如水,月上中天,他不禁脱口吟出苏东坡的诗句:“月白风情,如此良夜何!”

    思绪又集中在明日叩门一事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发现有人轻轻推自己的肩头,睁开眼一看,竟是夫人詹氏。

    “老爷回屋睡吧,夜深风凉,留神病了!”

    詹氏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色,有些心疼的望着丈夫。

    “你也睡吧。”

    见夫人眉宇有忧色,杨涟轻声一笑:“莫要为我担忧,你我夫妻,你应是最了解为夫,试问为夫自出仕以来,哪次不是顺顺利利,不然,何能地方一年便跃为京官?”

    “但这次不同往日,听说那魏良臣是陛下宠信的人,连南京的国公都拿他没办法,夫君冒然上书弹劾于他,可有十分把握?”

    詹氏不能不紧张,毕竟丈夫这次弹劾的是宫中太监。她再是妇人,也知太监乃是皇帝家奴,若一击不倒,则后患无穷。

第一百七十三章 杨涟,你个奸贼!

    从来太监在民间就没有什么好形象,詹氏平日也喜欢听说书,看故事,那书里故事的太监哪个不是坏得冒脓?

    如今丈夫却要去弹劾一个太监,这内中真是凶险的很,万一没把人参倒,谁知那个姓魏太监怎么报复呢。

    詹氏很爱自己的夫君,她实是不愿丈夫冒险。

    “夫人,明日之举,虽过于凶险,但也正因凶险,为夫才更要去做!...只要为夫成功扳倒那魏良臣,朝堂之上,为夫的名声可就要如日中天,人人皆要仰望为夫了!说不得,为夫几年前的心愿终能一偿也!”杨涟深情的看着妻子,他相信妻子是支持他的。

    身为妻子,夫君的夙愿是什么,詹氏当然清楚,她知道,夫君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当上内阁的首辅,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挥手朝堂间,笑傲天下,真正的一展胸中抱负。

    但是,明日的事情太过凶险,詹氏不似丈夫那么乐观,她总觉得此次不同以往,犹豫一下,忍不住道:“这事难道不能让别人去做吗?”

    听了妻子的话,杨涟一怔,旋即摆了摆手:“哎,要是让别人做了,为夫如何自处?欲穷千里目,须更上一层楼,为夫志向所在,你又不是不明白,眼前大好机会在,若成,不但扬名天下,更能坐收实利,怎能不为之呢?”

    言毕,轻轻握住妻子的手,低声道:“今日中使过来未必是坏事,至少,陛下已知我杨涟之名。”

    “夫君当真觉得那魏良臣非杀不可吗?”

    詹氏迟疑一下,虽知丈夫不愿意听这些话,但还是大着胆子轻声说道:“夫君或许对魏良臣太过偏见了,那位李公公说的不错,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夫君所知的多是道听途说,未加证实,万一事实真相并非如夫君以为的那般呢?”声音越说越小,“万一那位魏公公是个好人呢?”

    “住嘴!”

    听妻子竟然这么说,杨涟大怒,抬手便给了詹氏一个耳光,骂道:“妇道人家,懂什么!这天下间的事,无论大事小事都当由我士大夫去做,何时轮到一个太监家奴去做了!他们又能做得了什么,还不是一个个借着陛下的名头狐假虎威,渔肉百姓,中饱私囊!那魏良臣若是好人,为夫是什么?难不成为夫是坏人不成!”

    怒气犹自未息,“什么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全是一派胡言,科道风闻奏事乃太祖爷钦定,我身为科道闻事便奏,天经地义。真若是什么调查了再发言,那证据早叫人消弥了!”

    “夫君,我...我...”

    詹氏委屈的捂着脸,不敢再言,慌忙往屋里而去。

    “无知!”

    被妻子如此一说,杨涟火气忒大,觉肯定是没法再睡了,索性自去书房找本闲书来看,直待天亮便进宫叩门。

    ........

    东林党,不是铁板一块,同为元老的首辅叶向高和**星、邹元标他们便尿不到一壶,和近年来名声日响的杨涟、左光斗等“青壮派”也显然无法融洽。

    这并非是叶向高要反出东林,而是小臣和大臣的区别,是谓屁股决定脑袋。

    自为首辅重臣之后,叶向高便不主张和三党彻底撕破脸皮,彼此之间斗个你死我活,以致国事无人料事,放眼朝堂尽是你骂我,我骂你。

    叶向高认为,不管三党是不是奸党,他们和东林党之间还是有本质的相同点,那就是都是士大夫,代表的也都是外朝的利益。所以,双方之间只要不是违反彼此党派的大原则,是可以进行适当的合作的。这样能够让政务更加有效,国力不因党争而无谓消耗。

    然而,正如他从前是“小臣”时对大臣们的做法十分不满一般,如今的“小臣”同样也不会明白他这首辅的苦心。

    以杨涟等人为首的东林党新一代对他福清相公的一昧妥协就十分的不满,认为这种做法是有违东林党开宗立派的宗旨。只有将奸党们统统清扫除朝堂,国事才能往好的方向发展,所谓众正盈朝,国力蒸蒸。

    如此一来,叶向高虽为党魁,但在党内的“支持率”却始终维持在一个较低的水平。很多时候,他说的话甚至比不上致仕的**星和邹元标等人有用。科道这一边,他的号召力也未必能及得上杨涟、左光斗这一干名头愈发响亮的新一代。尤其是他将浙党的方从哲引入内阁之后,党内对他福清相公的不满就更加强烈了。

    正如所有人都在叫嚷“打”的时候,那几个坚持“不打”的人自然成了众人喊打的目标,又有谁知,坚持“不打”的人或许远比叫嚷“打”的人更爱国,更忠君,他们之所以没有选择从大流,只因为他们知道真正的替国家民族考虑,而不是仅仅为了一个“美名”。

    自古清流多误国,大臣者为大臣事,小臣者行小臣事。大臣行事,于公度,于国计;小臣行事,为己利,为名益。

    只可惜,小臣们总是无法体谅大臣们的苦心,概因大臣们都是小臣上进的拦脚石。

    外面的动静闹的很大,身为首辅的叶向高如何会不知?但他从内阁回来后就闭门不出,因为他知道这件事他不能干涉阻止。如果他那样做了,只怕明日杨涟叩门的对象就不是那个前两年让他十分头疼的魏良臣,而是他福相清公了。

    礼部尚书韩也是东林党元老,但与叶向高一样,也是属温和派的,所办之事都是以公允来定夺,因此与浙党、楚党等所谓“邪党”诸臣能够共处,结果自然让党内也将他归为骑墙无能一辈了。

    韩来的目的是想知道叶向高如何看待这事,福清相公和他枯坐了半柱香,却只对他说了一句:“杨涟等人此举成功希望不大,当今陛下爱钱财比爱直臣更重啊。”

    “杨涟糊涂,他等只以为可以借诛魏以达破三党目的,却不知在陛下眼中,他们这些科道小臣根本就是添乱的,如何会达成所愿呢。”韩苦笑一声。

    叶向高叹了口气,他和韩都老了,两鬓华发早生,看来,自己应当再上书请求致仕,这朝堂终归不属他们这帮老人了。

    “阁老当真任由杨涟等人鲁莽吗?”韩不认为福清相公没有自己的想法。

    “我能阻止么?”

    叶向高缓缓起身,无力的看向窗外,轻声道:“此事由他们去吧,陛下虽不爱直臣,但想来也不会为难杨涟等人。”

    韩点了点头,当今陛下虽名声不好,但有一点却是好的,那就是不轻启大狱,对言官还是有很大的容忍的。

    “阁老真准备致仕?”这件事韩需要当面向福清相公求证。

    “不错,老夫去意已决。”

    叶向高肯定的回答了韩,韩听后轻叹一声,起身告辞。

    东宫,承华殿,深夜,灶房。

    听了老韩不知从哪听来的事后,二叔气的将手中的勺子“咣当”一声砸在铁锅里,破口大骂:“杨涟你个奸贼,不得好死!”

第一百七十四章 拿错剧本的魏忠贤

    开此鸿荒,真成羽人宅。

    洪崖居可移,天姥梦亦得。

    杨涟这一夜没有再睡,于书房之中写了这么一首诗,诗无题,却写尽杨涟此刻心中所思所想。

    天明之后,便是他杨大洪此生最灿烂的时刻,若弹魏成功,羽人宅可得,天姥梦亦可得也,生平夙愿将来也未必不能一偿也。

    书生意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詹氏叩响了书房门。杨涟推门一看,外面天色虽仍很黑,但东方却依稀有鱼肚白。

    因昨夜失语惹怒了丈夫,詹氏犹自后怕着,因而动作很轻,唯恐再有不当处引得夫君动怒。

    詹氏并非杨涟原配。

    杨涟原配张氏于杨涟丁忧期间病逝,丁忧期满后杨涟续娶的詹氏。

    说来杨涟如今位列科道显贵,名头很响,但才学却是真的不佳。其早年屡靠秀才不中,后得人帮助以“增广生”成为“补邑弟子员”,破格补录这才有了秀才的功名。

    之后十六年杨涟竟数次乡试不中,贫困交加,只觉大志不能施展,上天有眼无珠,于郁气之中一病不起,幸得詹氏不离左右,任劳任怨服侍,这才病愈。

    病愈之后的杨涟自知凭自身能力难以乡试中举,因而恳求东林恩师帮助,这才获得“遗才”资格,中了湖广道第四十六名举人。

    又过三年,同在东林党人帮助之下杨涟终是考中进士,其后于礼部观政,遂得顾宪成等运作出任常熟知县,为官不到一年以“举廉吏第一”名头高升户科给事中,这才有了今日名声赫赫的铁胆真汉子杨大洪!(作者注:杨涟一生,多以后门进,其功名之路不比魏公公白卷案首强。)

    詹氏于杨涟甚是恩爱,因而担心夫君会因弹劾太监遭来大难,这才忍不住提醒数语,哪知却遭夫君痛斥掌括,内心深处自有痛楚。

    杨涟许是知妻子心意,又对昨夜举动后悔,因而詹氏服侍他洗漱时竟不曾说一句。

    洗漱之后,仆人将饭菜端上,詹氏小心翼翼请夫君用餐。杨涟坐下默默吃着早饭,夫妇相对无言。

    用毕,杨涟起身换上朝服,拿上昨日写好的新弹章缓步至院中,方才回身看了詹氏一眼,淡淡道:“你无须担心,为夫今日纵是诛阉不成,陛下也不会怪罪。”

    说完,转身出门直奔皇城。

    杨涟只是六品给事中,虽清贵却无轿子可坐,只能于仆人步行。行至半道,便见前方灯笼十数盏,却是好友左光斗、缪昌期等人早在等侯他。

    杨涟上前与众同僚一一招呼,众人也不多言,齐往会极门。沿途,又不断有东林党的科道言官加入,又有亲近东林的官员汇入,至会极门时,人群已有五六十人。

    .........

    本朝,通政司掌内外奏疏事,但于内宫另有会极门也可接受官员奏疏。

    祖制,由会极门投进的实封文书,须由当值太监立即呈递御前。在此过程中,任何人都不能扣留奏疏,偷看奏疏,否则论罪处死。

    此制,只用于急务。

    一旦叩门,则皇帝必须立时处置,故除地方大灾、边关紧急军情外,轻易不得叩门。

    杨涟选择叩门递疏,只因他心中认定除魏一事堪比十万火急的狼烟。并且,当今皇帝,臣子奏疏多半留中,因而弹章再多,皇帝不予批示亦如没有。

    故选择叩门,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杨涟一行却是不知,离他们不远处却有一队东厂的番子于夜色之中潜在各处角落。

    “公公,那杨涟不识好歹,仍是要叩门!”

    崔应元瞧着那一众言官于前面过去,目光之中满是凶狠。

    “人家言官不把咱们东厂放在眼里,也是正常。”李永贞头戴小帽,两手操于袖中,瞧着远处义愤填膺的党人,面上却是平静,并无凶狠之色。

    “公公,现在怎么办?杨涟若叩门,陛下一定会被惊动。”

    崔应元心中焦虑,杨涟等人要弹劾的是一手提拔他的魏公公,魏公公若倒了台,他崔应元岂能有好果子吃。且不说其它,一个吃里扒外就够他受了,那些前大档曹聚奎的人会饶得了他?

    照他的意思,现在就立即带人过去把杨涟他们驱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叩门。

    可李公公却是一点也不急,只微哼一声:“不用管,由他们去。”

    “公公?”崔应元愣在那。

    李永贞侧脸看了眼崔应元,摇了摇头,轻笑一声道:“宫中已有消息,陛下不会治罪魏公公。”

    闻言,崔应元心中大石顿时落地,继而迟疑道:“那咱们?”

    李永贞朝已近会极门的杨涟等人看去:“中使一到,便行拿人。”

    “好!”

    崔应元精神一振,他早就看这帮言官不顺眼了,一个个成天到晚不干正事,逮谁骂谁,看他们东厂就跟看老鼠一样,着实的气人。

    这次就让他们瞧瞧东厂的人是不是老鼠!

    不远处,会极门当值的守卫自是早就知道今日有人要来叩门,但见来了数十言官,为首之人气势汹汹,心中也是有些慌张。

    门后另有宫中当值太监,只此刻却不知这当值太监心中如何想。

    一众叩门的言官在会极门前停下,缪昌期看着高大的宫门,长呼一口气,扬声说道:“大洪,叩门吧!”

    “大洪,叩门吧,我等愿与你共进退!”

    众言官纷纷叫喊起来,人人同仇敌忾。

    左光斗也向杨涟投去鼓励的目光。

    “好!”

    杨涟被众人鼓舞,大步上前从宫门前的守卫当中穿过,目光落在宫门上的门环。

    门环一旦叩响,则叩门便即时生效,任何人都不能阻挡了!

    “陛下,臣杨涟请叩天听!”

    杨涟伸出略微有些发抖的右手,正准备拿起门环时,却听有人暴喊一声:“狗官,不得叩门!”

    此喊声来的太过突兀,门前众人均是惊骇,齐致向那喝喊之人看去,却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伙者。

    那老伙者正是二叔!

    只见二叔怒气冲冲快步而来,在一干惊骇的言官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然冲到了会极门前,继而竟是拿起手中的铁勺就朝一脸愕然的杨涟头上砸去,边砸边喊:“我为天下除此贼!”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人人都要做一个合格的太监

    台北卫,是魏公公亲定的大明皇帝亲军都指挥使司驻地所在,这里将成为台湾的军政中心,成为东亚的贸易中心,也将成为大明皇军的总部所在,联合舰队的母港所在。

    在魏公公于地图上选中此地之之前,台北却并没有多少人烟,甚至于几座像样的建筑都没有。这里零散分布着约摸数十个村落,有早期渡海开拓的汉人移民,也有生活了数百年的土著居民。有时,过路的商船会在台北北部的基隆港停留,除此之外,就是海盗和倭寇了。

    联合舰队进驻基隆港后,海盗和倭寇自是再不见踪影,当地的民众对于明军的到来十分拥护,他们认为大明天兵的到来是对他们的保护,以后可以再也不受生番的骚扰和勒索。

    事实的确如此,随着台湾各地对不服王化的野人生番的陆续围剿,除中南部地形复杂的山区外,台湾大部分地区已经开始稳定,并陆续开始建立以“乡村所卫”为主的管理体系。

    皇军在魏公公的指导下,坚定维护当地百姓的利益,做到了军纪严明,对一切愿意成为汉人,愿意接受大明保护和治理的“熟番”无条件提供农具、种子等支持,这令得治安环境在短期之内就取得了良好效果。以致一些福建过来考察的官吏和商人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皇军的到来也加强了同当地百姓的资源互换,繁荣了当地的商业,不少地方已经开始出现“大集”,海军保障了大陆货物可以源源不断的运抵台湾,同时也确保台湾的农副产品能够向海那边输送。

    当然,因为皇军登岛不过才几月,受时间所限,现在岛上的商业形势还是雏形,很多地区还是以物易物,但可以肯定的是,随着大量江南商人和从事海贸的商队到来,商业的正规化和稳定化是必然要出现的。

    魏公公选择台北作为亲军都指挥使司所在,自是看中这里的地理环境,台北有基隆港,又是难得的一块平原,很适合农耕开拓。气侯方面也比南部山区要好的多,并没有让人闻之色变的瘟疫和疟疾,只要稍加组织和引导,几年内这里就可以成为沃野。

    根据魏公公嘉义讲话提出的“加快、加强、加大”的“三加”指示,江南镇守衙门、提督海事衙门加大了对台湾的资源投入,数月内,除数万大明皇军登陆台湾外,又有招募的工匠数千人、三万多民夫登岛。

    另外还有大量商人、百姓自福建中左所渡海而来,他们或参与台北卫的建设,或开始各自的冒险生涯,这令得福建中左所也极度繁荣起来。

    今时台北的一切,恍若江南海事特区初创时般,显得朝气蓬勃。

    魏公公深知,大明皇帝亲军都指挥使司作为大明朝对台湾正式治理的开始,也是有史以来中国将台湾纳入版图的开端,肯定不是简简单单挂个牌子那么简单。(作者注:历史上台湾纳入中国版图为明郑时期,发现则为东吴时期。)

    日前,魏公公分别给福建巡抚黄承玄、浙江巡抚高举、南都各部送去了有关亲军都指挥使司成立的相关事项,另外也将此事向朝廷报备。

    除此之外,让人诧异的是,魏公公还向朝廷各部、各省巡抚、布政,内廷各监、局、司发去了邀请函,希望各省能够派人来参加大明皇帝亲军都指挥使司的正式组建仪式。

    一个都指挥使司的成立,涉及到的不仅仅是军政,还有民政,也不但是外朝,更有内廷,所以千头万绪,需要诸多准备,因而魏公公拟定于今年,也就是万历四十四年的十月十号正式组建亲军都指挥使司。

    是谓“双十合庆”。

    这不仅仅是一个仪式,更是一个宣示,一个主权的宣示!

    和都指挥使司成立必须需要举国关注不同的是,监军太监军政训练营的成立却不必惊动各方。

    台北卫北部淡水河边的一大块空地被选中为“监军太监军政训练营”的营址所在。经过一个多月的施工,本一片荒芜的淡水河边,已然面貌一新。一排排刷上了白石灰的校舍在烟雨中看着是那么的白,也是那么的清新。

    十二月十二日,“监军太监军政训练营”正式开营,作为首任校长,也是大明皇帝亲军的监军太监,魏公公自是必须要出席开营仪式的。为此,他甚至推迟了和联合舰队高级将领有关“虎虎虎”作战的碰头会。

    天公不作美的是,早上却下起了雨。

    魏公公却不以为意,笑言这是好兆头,尔后命人备马前往训练营。

    “公公到!”

    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呐喊,在一众文武簇拥下的魏公公从马上翻身跃下,来到监军太监训练营的大门口。

    雨势越来越大,魏学文忙打开油纸伞,要为十三叔挡雨,魏公公却挥手让他退到一边。

    风大,雨大,固然会淋湿身子,但魏公公宁可让自己这样淋着,也不需要头顶上有一把油纸伞,因为他寄予希望的训练班学员们正在风雨中等侯自己。

    凡事要为表率,是魏公公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要求。

    随着一声声“公公到”的传递,68名首届监军太监训练营的学员们不由自主的立定,然后目光不约而同的汇向了一处。

    魏公公来了,魏公公终于来了!

    学员们兴奋而又期待的看着在风雨中,一步步向前迈进的魏公公。

    终于,魏公公来到了学员们面前,他踏上了早就搭好的木台之上,望着眼前那一张张没有胡须的面庞,公公由衷感到自豪,也无限感慨。

    因为,正是他,才有了今天的大明皇军,有了今天这所监军太监训练营,有了今天这些意气风发的太监们齐聚在祖国的宝岛之上!

    公公,无疑是这一切的创造者!

    但,他更是一个领袖,是眼前这个新兴的监军太监团体的核心!

    骄傲!

    魏公公不能不骄傲,这所监军太监训练营是他为内廷创造的第一所正规军校。

    未来,这里将走出大批的监军太监,他们将来不仅仅担负的是皇帝亲军的监军重任,更会是大明每一支军队的监军太监!

    这些经过正规军事训练的监军太监们,将引领内廷走向世界的重任!

    他们,将是大明王朝对外的急先锋,更是大明王朝和世界竞争的先驱!

    而他,就如一个播种者,将种子埋进土里,然后呵护着,等着破芽长成参天大树的那一刻。

    不远处,“做一个合格的太监,做一个优秀的太监,做一个勇敢的太监!”标语高高悬挂在木架之上,提醒着训练营的每一个学员,他们必须要在这里经受考验,追随魏公公将内廷的事业做大做强!

    公公的眼角边,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第一百七十六章 当太监,也要强

    公公最近手头紧,年关又将近,实在是惭愧的很,故而公公的意思想请各位江湖上的朋友能够给些订阅、打赏,如此,公公也能有点路费回京看望贵妃母子。

    正所谓四海皆兄弟,兄弟有难必倾囊支持,诸位,能否和魏公公携手并进,共创皇明辉煌,就全在诸位的一念之间了!

    是泪水,也是雨水!

    这才是真正的种田啊!

    望着那一张张对前途充满渴望,对金钱很是向往,对他老人家无比崇拜的年轻脸庞,魏公公不能不得意。

    问世间,谁最会种田?

    数良臣魏,还有哪个王八蛋?

    什么是种田?

    这就是种田!

    训练太监、培养太监看着荒唐,但却是耗时最短、耗力最小,有着巨大政治利益回报的妙事,这妙事可比守在哪个嘎达角落造枪造炮更实在。

    这不是异想天开,这是大明朝的体制所决定!

    太监,在皇明的政治版图中永远占据着最关键,也最要害的一环!

    如果想要这一环不存在,除非大明王朝落幕。

    所以,在魏公公眼中,这个监军太监训练营的重要性比那黄埔军校还要强上万倍,这里走出来的每一个人,都将是帝国心脏的起搏器!

    一届,两届,无数届...

    只要这个监军太监训练营一天不解散,那么未来就会有一个铁的事实摆在大明朝堂诸公的面前他们恨的咬牙切齿的魏良臣竟然桃李满天下,不但宫里面主事的是魏良臣的学生,就连外面的镇守、监军也是他的学生,甚至于女官们也和魏良臣有一腿...

    如此一来,谁能扳得动他魏良臣呢?

    没有,绝对没有。

    强悍如张居正,没有冯保的支持,也断然成不了张江陵。

    魏公公相信,将来即便新君继位,只要他的“田”有了收成,那么,老魏家就不可能让人用一道轻飘飘的圣旨结束掉,反而是他魏公公得带着大小太监去问问皇帝:“陛下,你是不是想造反啊?”

    为了这巨大的政治回报,魏公公自是对这监军太监训练营无比重视,他相信自己的一片苦心终将为皇明带来一个崭新的时代!

    看着那一张张没胡子的脸庞,那一双双火热的眼睛,他老人家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高举右手,雄而有力的叫了一声:“弟兄们!”

    公公没有用“同志”称呼学员们,而是选择“弟兄”二字,因为这个称呼更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今天大家站在这里,不是因为咱家要你们站在这里,而是你们自己选择站在这里!为什么咧?因为同一个梦想!”

    公公的声音激昂有力,于风雨之中穿透,清晰无比的传入每一个学员耳中,让他们如雷贯耳。

    “什么梦想咧?那就是大家都想证明我们当太监的不比别人差!...别人能当将军,咱们也能!别人能当相公,咱们也能!...是咧,咱们不是卑贱的刑余之人,咱们不是叫人嘲笑的阉寺无鸟人,咱们不是任人打骂的奴才,咱们呐什么都不是,咱们就是人,活生生的人,有着一颗忠君报国之心的人!...所以,咱们凭什么不能有梦想呢?”

    说到这里,公公有些激动的往前跨了两步,却因台子滑险些摔下高台。公公立住身子,挥手示意过来扶他的学文莫要惊慌,继而竟是走下高台,来到学员们面前。

    “过往,人家瞧不起咱们当太监的,总认为咱们太监呐一无是处,什么都不能做,眼里就只有钱财,到了哪总要仗着皇爷的名头欺负百姓,要么就是陷害忠良,嘿,结果呐百姓们心中咱太监就自然都不是好人了,是不是咧?...”

    公公亲切的看着面前这些与他同样被雨水打湿的学员们。

    他们来自各监各局各司,最大的42岁,最小的只有15岁,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出身于贫困家庭,都是靠着个人努力(花钱)来到了这大明朝的宝岛之上聆听他魏公公的成功学。

    众学员们纷纷点头,魏公公说的是难听,可偏偏就是事实,在百姓心目中,太监永远是跟坏人牢牢捆绑在一起的。

    有些人更是想到自己在京出宫时,总会看到路人对自己投来不屑一顾或者极度鄙夷的目光。

    那,真是心中的刺痛啊。

    “可是,从今天起,咱家就要带领你们把百姓心中对咱们的印象改变,咱们要让百姓不仅要晓得咱们当太监的不是坏人,还要尊敬咱们,因为咱们于国有用,咱们精忠报国!...咱们可以挺胸昂首走在大街上,咱们可以和那些文官士大夫们把酒言欢,咱们可以和武将们一同驰骋,咱们可以和夫子们一起探讨圣人大道...你们告诉咱家,你们愿不愿意这样!”公公的情绪再次变得激昂起来。

    风雨中的学员们鸦雀无声,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公公,那我们要怎样才能成为一个于国有用,受到百姓尊敬的太监呢?”

    魏公公大手一挥,坚定而不容置疑道:“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变强!”

    “那怎样才能变强呢?”

    还是那个二十多岁的太监,此人就是公公直接负责的内官监派来的监军人选,姓马名四保。

    魏公公赞许的看了眼马四保,对众学员说道:“这就是你们来这里的原因!”

    说完,指向那一座座刚刚修建完毕的校舍,

    “在这所训练营,你们将会接受严格的训练和教育,这个训练和教育会让你们长本事,不但体格变得强壮,脑袋瓜子也会变得强大!

    只有如此,你们才能有本事做一个合格、优秀、勇敢的监军太监!...成为监军太监的你们,就跨出了人生最伟大的一步,也是实现个人梦想的一步,这一步也将关系到咱们大明皇军是否能够继续强大,关系到咱们大明王朝是否能够长治久安,繁荣昌盛!”

    公公缓缓扫视一众学员:“大声告诉咱家,你们愿不愿意为这个梦想去努力,去奋斗!”

    “愿意!”

    在马四保的带领下,68名太监学员以最有力的声音告诉了他们敬爱的魏公公他们一定能够成为最强的太监。

    很好,索滴思奶...

    “刚才咱家的讲话你回头整理一下,给拟个标题发《特区日报》头版刊登,嗯,标题就叫《咱有一个梦》。”

    魏公公对随军记室葛三郎如此说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太监,也要战斗!

    感谢“通天河海鲜”同志积极响应魏公公的号召!

    ........

    训练营开营仪式后,魏公公并没有马上前往基隆港确定联合舰队二月远征琉球事项,而是在训练营留了三天,目的是进一步加强学员的思想工作,并督促军政训练营的各项制度一一落实。

    监军太监的培养工作是历朝历代没有过的,是魏公公于大明王朝的一项制度设计,是一个伟大的创举,也是一个试点。

    魏公公希望能够在这个监军太监军政训练营的基础上,正式建立大明皇帝亲军的军事院校,从而可以培养大明皇军的骨干力量,加强皇军的正规化军事教育,有力提高皇军的战斗力,为大明皇帝亲军源源不断的提供人材。

    所以,监军太监军政训练营虽是草创,规模也很小,但无论是校舍校址,还是师资力量,魏公公都投入了巨大资源。这一点,从训练营能够一次容纳千名学员入驻便可看出。

    有鉴于学员们都是内廷各监各局各司调派而来,之前他们并无从事武职工作,也没有任何军事战斗经验,因而,魏公公除亲任校长外,又身兼教育长一职。

    魏公公亲自拟定了训练营的相关课程,除了传统的步马操练,行军步阵等课程外,还开设了天文地理、格致科学、测绘算术、军事指挥、参谋作业、情报分析等课程。所有的课程累积起来学制为一年,一年期满后各项考核都合格的学员便可以立即分配至皇军各部队担任监军太监一职。

    考虑到大部分学员并不识字,所以在训练营的初期三个月,除步马操练等基础军事训练外,主要课程实际为文化知识的普及,即魏公公所说的“扫盲”。

    “弟兄们以后是要做监军的,这个监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至少,得看得懂上面的军令,看得懂下面的请示公文吧?如果弟兄们大字不识一个,那怎么才能做到上承下达,做到让部队心服口服呢?”

    在第一课上,魏公公亲自担任主讲,他语重心长的告诫学员们,千万不要以为自己不用认字,不用学习就能当好监军太监。这种监军太监不仅是对皇军的极大不负责任,也是对士兵生命的极大不负责任。

    “多认些字不是坏处,咱宫里的那些个大们,那些个掌印、少监们哪个是不识字的?不识字苦噢,本领再大,人家也看不上。看不上会怎么呢?就是没有前途,就是升不上去,就是做不了公公。”

    “咱家把你们组织在一块,可不是单单让你们给咱家做个监军的,咱家咧希望你们将来个个都能高升回京,做监丞的做监丞,做少监的做少监,能当掌印更好,要是能入了司礼监当上秉笔公公,那咱家咧做梦都能笑醒咧。”

    虽然第一课,公公讲授的主要是“一二三四五六”这些简单的数字写法,但他朴实真诚的话语却让学员们一个个都从心里认识到了识字的重要性。

    用魏公公的话讲,凭什么宫中的好差事都叫内书堂的人占了去,大家裤裆里都没那玩意,凭什么咱们就低人一等,要在人家手下讨饭吃,要看人家脸色?

    是,咱们从前是不识字,叫人家差使没办法,活该!

    可现在咱有机会识字了,咱有机会替皇爷办差,咱有机会努力了,凭啥子就不能比那些内书堂出来的混得好!

    第一讲结束后,公公意犹未尽,看着端坐在教室中的学员们,语重心长道:“咱家呐,是个穷苦人出身,打小跟咱爹呢挑过粪,捡过狗屎,也下过田拾过柴火,所以那时候咧咱家就养成了一种习惯,那就是凡事都不能靠别人,一定要靠自己,做任何事都要亲力亲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知道这事能不能做,做的对不对,好不好,要是错了,错在哪里...”

    公公又讲道:

    “我们也不能脱离群众,忘记自己的出身。不要以为这世上干净的人只有那些读书人,做官的,百姓们就是脏的。诸如读书人的衣服可以穿,以为干净,百姓的衣服就不愿意穿,嫌脏。千千万万不要有这种想法,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就很危险!为什么危险呢?因为,我们没有摆正自己的立场,忘记了自己的出身,一步步的就会演变成百姓心目中的坏太监。”

    “将来,你们分配到各部队后,要同军官、士兵们打成一片,要熟悉他们,也要让他们熟悉你们。不要摆什么监军太监的架子,就把自个当成是大明皇军的普通一员,要做到把官兵当成自己的家人,只有那样,这个兵才能带好,监军!

    要不然,一旦出了事,那官兵就会抛弃你,不抛弃你也会怨你,把各种失利的原因归咎到你们头上,弄得不好就是哗变。哗变会有什么后果,妈啦个巴子的,那会掉脑袋,会死人!”

    “......”

    不知不觉中,公公竟然“拖课”了半个时辰,外面的人急得不行,可里面的学员们却丝毫没有感到不耐烦,也不觉肚子饿,他们只觉魏公公讲话真是太实在,真是每一句都讲到他们心窝子。尤其是魏公公时不时的骂个“娘希匹”,说两句“妈啦个巴子”,让人听着真是倍感亲切。

    最后,在快结束时,魏公公突然让人取来一幅参谋部绘制的《世界全图》,他指着地图中的皇明对正看得稀奇的学员们道:

    “世界很大,我皇明不过占据很小一部分,我们的生存空间很小很小,一遇到天灾就会死很多人,甚至于赤地千里,易子而食......所以,咱们大明皇军的宗旨就是为皇明打下足够大的土地,以养活我们的人民,使我们的子孙后代永远不知饥饿是何物!

    而你们,作为大明皇军将来的监军,必须牢记一点,那就是我们大明皇军的军刀永远向外!...咱希望你们每一位都能当好这个监军,做皇明的守护者,为了我们的国家,为了我们的人民,战斗!”

第一百七十八章 公公,你叔完蛋了

    “忠诚!”

    “恭送公公!”

    在68名身残志不残的太监学员目送下,魏公公离开讲台,结束了他在军政训练营的第一课。

    随后,在有关人员的陪同下,魏公公又来了教员部,亲切会见了军政训练营的教员及相关工作人员。

    根据魏公公要求,监军太监军政训练营设有营本部、训练部、教导部、后勤部等机构。

    营本部为训练营最高领导机构,直属于大明皇帝亲军都指挥使司(大本营),直接负责训练部、教导部、后勤部等机构的运作。

    因当下军政训练营主要负责监军太监培养,性质不同于一般军事培训机构,故除魏公公本人亲自担任训练营校长兼教育长外,尚需一同为内廷出身、具有一定管理水平的太监负责实际工作。

    原魏公公拟调镇守衙门一员中官前来台湾就任,后考虑镇守及海事两衙门中官也多不习武事,恐难担此重任,故魏公公便敲定原辽东大高淮的左右臂、原飞虎军统领、神宫监出身的张虎出任营本部执行长,负责训练营的日常运转。

    张虎这个人还是很有治军才能的,飞虎军在他手中从区区几十人的“打手帮闲”组成的“帮凶团”发展为拥有精锐骑兵上千名,为高淮在辽东的税收及政治利益贡献巨大,其人功劳真是不小。

    自高淮失势,飞虎军逐步化为大明皇军后,张虎已然没有了昔日威风。杨镐失势下台,他更是失去了庇护靠山,因而在杨镐幕僚蒋方印的建议下同参将王维栋等人一起离开辽东投奔魏良臣。

    因种种原因,魏公公在皇军师团组建过程中,并未给予张虎军职,一直是将其“闲置”。

    一来是担心他收留张虎的事情被人揭发;二来则是担心若给予张虎兵权,其有可能会影响到皇军中出身于飞虎军的军官,威胁公公本人的地位。

    但是一直将张虎闲置也有些说不过去,当年若非张虎将郑铎等人交予魏公公,魏公公又岂能从无到有,一手创建伟大的大明皇帝亲军。

    人不能过河拆桥,监军太监军政训练营执行长这一职务交给张虎,是再好不过的安排了。

    为了避人耳目,魏公公给张虎改名为张保忠,授予其提督海事衙门分巡检一职。这是朝廷的正式编制官,从七品。

    张虎自接任命后便从特区启程来到台湾,淡水河边的军政训练营址就是他带人物色报请魏公公选定的,其后的校舍修建等事也是由他一手操办。虽然还有诸多不足,但已然是尽心尽力,使得魏公公能够放心将训练营交到其手中。

    训练部、教导部和后勤部等机构的人员大多是从大本营参谋部和联合舰队抽调过来的,教员之中有数名从澳门重金雇佣的洋人。

    为了坚实军政训练营的基础,扩大教职人员,加强和完善训练营的教学体系,为日后的皇军中央军校打下夯实基础,魏公公已经向澳门天主教会去信,以紫衣主教的身份命令澳门耶稣会加大对西洋优秀人材的招募力度。与此同时,要求北京的陈默不惜重金从各地聘请人材,以求中西合壁,将训练营打造为17世纪最先进的军事院校。

    另外,魏公公还亲自写信给教皇保罗五世,希望教廷能够给予东方教区金钱和人力的最大支持。

    魏公公给出的理由自然是东方教区正在准备进行的讨伐幕府之役。

    保罗五世对东方极其重视,东方教区的组建和扩大符合他的个人利益,因而保罗五世对讨伐日本幕府是持支持态度的。这一点已经得到了史泰龙的确认。

    在这封书信中,魏公公还提出了“圣斗士”这一概念,他认为在征讨邪恶的过程中,必然会爆发大规模的战争,那么就必然有成千上万的上帝信徒为上帝的事业牺牲。因而,有必要给予这些上帝战士“圣斗士”的光荣称号,使得他们能够更好的维护大地和平和上帝正义。

    魏公公希望,如果教皇阁下认可了“圣斗士”这一称号,那么就可以在东方教区率先推行此事。

    在接见教员和相关工作人员过程中,魏公公询问了很多专业和具体的事项,一些事项甚至于连教员们都难以解答,因而对魏公公愈发佩服。

    公公鼓励教员们以教书育人的精神投身训练营中,为大明皇军培养优秀的监军太监,为大明朝的繁荣昌盛添砖加瓦。

    公公再三嘱咐张虎,一定要给予教员们最好的待遇,绝不能让他们为身外之物发愁。同时,公公鼓励教员和相关工作人员进行格物创研,训练营和他魏公公本人无条件支持他们的科技创新。

    在监军学员训练学习这一块,魏公公要求训练部和教导部一定要严格把关,要定下专门的考试制度,月有月考,季有季考,年有年考,要确保学员们在学业期满后能够迅速进入工作岗位,而不是在这里混日子,滥竽充数。

    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三天的训练营生活让魏公公和学员们、教员们及工作人员结下了深厚的感情,临行前,魏公公再次来到学员们面前,谆谆寄语,要学员们在训练营要相亲相爱,和衷共济,如同手足一样,感情要融洽。因为有了融洽的感情,做事情的时候才能充分发挥互助的精神。

    “我们训练营的学员都是来自北方,你们不远数千里来到这里求学,对于未来是有很大希望和很大抱负的。想要达成这个希望和抱负,你们就一定要牺牲个人的自由,个人的平等,把各人的自由、平等都贡献到陛下伟大的海事大业里来。”

    可以说,魏公公在这里已经是一言九鼎,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对皇军,对学员们有着惊人的影响。

    他由衷的向学员们告别,希望他们将来能够将他们在训练营所学到的一切知识运用到生活的方方面面,运用到本职工作上去。

    最后,在师生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魏公公翻身上马和他们告辞。随后,在有关人员的陪同下,魏公公前往位于基隆港的联合舰队总部。

    刚到基隆,未等魏公公召见联合舰队将领,搭乘联合舰队战船从福建中左所赶来的崔应元就给公公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嗯?我二叔叫人关进大牢了?”

    魏公公一边撕开崔应元带来的李永贞书信,一边道:“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关我二叔?你们没报咱的名字么?”

    “报了。”

    崔应元风尘仆仆从京师赶来,一路累的可是够呛。

    “那哪个王八蛋还敢关我二叔!”

    魏公公不由感到十分气愤,怎么着,老虎离了京,就有人把他当病猫了不成!

    “公公,是...是陛下。”崔应元小声道。

    公公的嘴瞬间成了“o”形。

第一百七十九章 呜呼,二叔,真忠贤也!

    感谢“一了班长”对皇明伟大事业的赞助!

    .......

    二叔,不可谓不壮烈!

    是时,知奸贼杨涟意欲叩门置自家贤良大侄于死地,二叔彻夜未眠,以泪洗面,思家乡父兄,再念大侄血脉之情,简直痛不欲生。

    寅时二刻,二叔将同屋之人老韩叫起,与他说道:“我有事出宫,这灶上便交你做主,你好生服侍李娘娘和校哥儿,若问起便说我老李有事出宫。”

    “老李,你可莫要胡来!”

    睡眼朦胧的韩进义发现二叔面色不对,想到夜里与他说的那事,不由惊坐起来,拉住二叔道:“我知你担心侄子,可这事不是你能管的,你也管不了,千万莫要做糊涂事。”

    “你说的在理,可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杨涟害我侄子吧...唉,不瞒你说,早年间我不学好,对不起父兄,对不住妻女,现如今年纪大了,想着过去的事,那心咧真痛的不行...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过去的就过去吧,只这会侄子有难,你说我这叔叔的怎么能不管?...”二叔痛苦说道。

    “你怎么个管法?”

    韩进义摇了摇头,老李和他一样不过是东宫烧灶的,连个职事都没有,外面要害他侄子的却是朝廷的命官,你老李拿什么和人家斗。

    “是管不了,可管不了也得管...你说我都半条腿埋泥里的人了,也没个儿子,哪天真死了就得指着侄子逢年过节给我烧几张纸,要是侄子没了,我不就真成了孤魂野鬼?”二叔说的很是可怜,但言语间也是无比坚定。

    这话也说到了韩进义的痛心处,他叹了一声,因为他也没儿子,将来死了都是指着老家侄子给他烧纸钱。要是侄子死了,于他们这种人而言,那就是真正的魂魄归不了家,从此成了游魂野鬼喽。

    “你要为我好,就不要再劝我了,这事和你没关系,要是回头有人问你,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二叔说完拍了拍韩进义的手,鼻子抽了抽,然后背过身来抹了把眼泪,咬牙推开了屋门,在韩进义欲言又止的目光中悄悄的离开了灶房。

    打灶房出来后,二叔就准备摸黑往东宫大门而去,但在路过校哥儿的住处时,他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几番挣扎着想去和校哥儿道个别,可最终他还是转身向东宫大门走去。

    校哥儿是个好孩子,对自己也很好,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二叔不想校哥儿为自己难过。

    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一去再也不可能见到校哥儿了。

    流着泪水的二叔生怕被别人看见,所以这一路是悄无声息,确认守门的在门房打瞌睡后,二叔才轻手轻脚的摸了出去。

    离宫门开启还有一段时间,二叔不能让人看见自己,于是他蹲在宫墙下的一处花坛栖身。

    寒风冻得他两耳通红,刮得他脸面生疼,鼻涕是止不住的流,可他老人家却是一声不吭,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

    这点痛苦不算什么,再大的痛苦,再多的苦难,他也经历过。

    “一步踏错终身错,净身入宫为了生活。

    太监也是人,心中的痛苦向谁说?

    为了生活的逼迫,颗颗泪水往肚吞落。

    难道这是命,注定一生在那风尘过!

    ......

    谁叫我是一个太监!

    此时,背景音乐响起,却是一首《太监泪》。

    .......

    二叔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救自己的侄儿。

    怎么救?

    二叔想过很多办法,他想去求李娘娘和小爷,也想去求御马监的刘督公,甚至于还想去求掌印孙公公,因为刚入宫那会他李进忠就是隶的孙公公名下。

    宫里这么大,这么多人,二叔能想到的也就是这几位了。

    然而,最终二叔却是一个也没去求,不是这些人没能力救他侄子,而是二叔觉得自己不能连累他们。

    老韩说的很吓人,说是这件事性质很严重,外面闹的沸沸扬扬,没人敢沾边,谁沾边谁跟着倒霉呢。

    二叔不想因为老魏家的事害了别人,他不想小爷和李娘娘难办,也不想刘督公和孙公公他们为难,所以,他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办法打死那奸贼杨涟!

    一命换一命!

    二叔认定只要打死了那杨涟,就没人再害他侄子了。杨涟家在哪二叔不知道,可会极门在哪,他老人家知道。

    就这么在花坛中躲了一会后,宫门那边终是传来动静。二叔一个机灵从花坛中站了起来,尽量装的跟平时一样慢慢的来到宫门,以免被守卫看出有什么不对。

    二叔是第一个出宫的,拿着他的牌子,守卫总感觉这老伙者有什么问题,但却是看不出来。

    就这么着,在守卫疑惑的目光中,二叔提心吊胆的出了北安门。

    北安门在北,会极门在南,这一绕就是个大圈。

    为了赶在奸贼杨涟之前赶到会极门,二叔这一路可是狂奔,路上行人见着了还以为哪个傻子发了痴病呢。

    等跑到了会极门那边,二叔已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那心啊更是跳的厉害,似乎随时都能蹦出来。

    可二叔也顾不得歇上一会,因为他已经看到一大群官员往会极门这边来了。

    老韩告诉二叔要害他侄子的那个人叫杨涟,很有名气,可二叔不认得啊,心里不由急了起来。

    这么多“衣冠禽兽”,哪个是杨涟?

    二叔不敢上前去问,只能悄悄的往会极门边靠。好在随后那杨涟就现身了,听那帮官员们叫什么“大洪”不“大洪”的,又一个大胡子从人群中走出,傲然走向宫门,二叔心血立时开始上涌:原来就是你这狗贼要害我侄良臣呐!

    说时快那时快,只见二叔猛的一跺脚,然后把心一横摸出藏在怀中的铁勺,就不要命的朝那杨涟冲去。

    会极门前的守卫和一众正叫嚣着的言官们哪曾想到会有这事发生,一个个被突然冲出来的二叔给惊住了。

    杨涟也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

    所以,他没跑。

    就在杨大胡子愣神时,二叔已经冲了过来,举起铁勺就往他额头砸去,边砸还边喊:“我为天下除此贼!”

    这句,是二叔听说书时最喜欢听的一句话,因为每当这句响起,那奸贼定然没有好下场。

    二叔相信自己的侄子绝不是坏人,所以,这个要害他侄子的杨大胡子就一定是奸贼!

    奸贼,就必须除去!

    二叔跟个疯子一样不断将铁勺朝杨涟头上砸去,初几下杨涟只觉脑瓜子嗡嗡的,疼的不行,后来就有血流了下来。

    会极门前乱成了一团。

    可惜的是,二叔却没能把杨涟当场打死。

    守卫们不是吃干饭的,他们在清醒过来后第一时间擒住了二叔。杨涟也被紧急送医,受万千目光注视的叩门大事件只得不了了之。

    事情很快传开,也很快传到了宫中。

    听了内侍的禀报后,万历十分生气,虽然他不喜欢言官,不喜欢那个不听他话的杨涟,可这些人毕竟是他的臣子,是大明朝的官员,怎么也不能叫一个宫中的家奴给打了啊!

    “把那个李进忠给朕砍了,砍了!”怒不可遏的万历气的就差在殿中跳脚了。

    荒唐,太荒唐了,那个李进忠简直是给他这皇帝抹黑,给他这皇帝栽赃,试问此案一出,外面人会怎么想?

    他们肯定想这件事一定是他皇帝指使的,要不然一个太监怎么敢这么做!

    砍了,必须砍了!

    万历不喜欢背黑锅,除非这口黑锅能为他带来好处。显然,那个李进忠不值得他这皇帝为其背黑锅。

    幸运的是,进宫禀报案情的是锦衣卫北镇抚使司的指挥佥事田尔耕,这个人知道二叔有个亲戚,而这个亲戚和陛下关系不错,所以他赶紧道:“陛下,这个李进忠是江南中官魏良臣的叔叔。”

    “嗯?”

    万历怔了下,他想起来从前魏良臣是和他说过有这么一个亲叔,而且好像他指定过此人做皇长孙的大伴。

    案情,一下就明朗起来了。

    这是一个叔叔替侄儿申冤的故事啊。

    “皇爷,这人杀还是不杀?”

    不知情的内侍还等着去传旨呢。

    皇爷端起饭碗,想了想,说道:“送诏狱。”

    “诏狱?”

    那内侍一愣,怎么送诏狱?这诏狱是专门关押犯事大臣的地方啊,那个李进忠不过是个伙者,有什么资格进诏狱?

    “速办。”

    万历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

    “臣领旨!”

    田尔耕忙应了一声,诏狱可是北镇的地盘,虽然不知道陛下会如何处置魏公公的二叔,但人这会送在他诏狱,总不至于吃苦头。

    二叔就这么被送进了诏狱,一座他以前想进去都没得进的特殊所在。

    杨涟的伤势其实不算严重,虽然看的是鲜血淋漓,但主要是脑袋肿包很多,皮破所致。毕竟,打他的凶器是炒菜用的铁勺,想把人打死还是很有难度的。

    听了崔应元有关“叩门案”的案情回放后,魏公公已然是失声痛哭起来。

    朝廷养宦百年,仗节死义,就在今日。

    呜呼,二叔,真忠贤也!

第一百八十章 清君侧

    感谢“开心才是最重要”大佬在魏公忠贤同志困难时期的经济资助,你真是慧眼识人材啊!

    ........

    魏公忠贤,江河纬地,日月经天,呜呼忠烈,秉国之刚,英风毅骨,千载芬芳!原福建巡抚黄承玄。

    大魏公清操介守,可质神明,他处不敢知,恐江南无两!原浙江巡抚高举。

    魏公忠贤,虽不识文墨,然为人至孝,忠贞孤介,慷慨自许,嫉恶如仇,故**百计诬挤,必欲死之。司礼秉笔、提督东厂太监、御赐晋国公李永贞。

    甲子偶阅邸报,见叩门案大魏公忠贤愤而打奸贼杨涟,余犹恨不能追随左右,使大魏公徒作精卫,不意以下诏狱,抚宁亦以直言夺糈,曰奸亦神矣。《皇明日报》总编、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兵科给事中黄尊素。

    自古忠臣得祸,未有如公之甚者也。斯时也,公岂不知东林奸贼之必不可灭,圣意之必不可回,直道之必不可容,国事之必不可救,而决然为此者,亦谓击之,而胜则社稷之福,不胜则继之以死,为朱云之槛,为侍中之血,为博浪沙之椎,皇天后土实鉴临之。原江南镇守中官衙门分守、后迁大同镇守中官、南亚宣慰太监张华。

    ........

    我出生时二叔已经去京,此去便是二十余载,故我与家兄都不知有这个二叔。

    那年冬天,父亲突与我、家兄言称有二叔于宫中当差,已多年不见甚是想念,遂让我前往京师寻找二叔。

    父亲之命,为人子者当从之,故我离开家乡前往京师,发誓一定要找到二叔。这一路,我真是历经千辛万苦,险遭小人所害,差点性命不保,后终是在京师积水潭得见二叔。

    初见二叔时,二叔正在洗马,我甚是惊讶,因二叔满鬓皆白,甚是苍老,又做的那仆役之事,于我印象中太监形象差之千里。

    我万分难过,想到二叔这二十多年所受的委屈和辛苦,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泪。

    二叔却似乎知我所想,他朝我笑了笑,说道:“良臣你不必难过,我虽二十余载不曾归家,但心中却无时无刻不想念你们。”

    我忙问二叔既想念家人,为何这二十多年却不曾回乡探访的。

    二叔长叹一声,告诉我他虽在宫中二十余载,但却因为人老实而受同僚欺负,故不得迁升。加之二十多年根本没有攒下余钱,因而便无脸面归乡。我忙安慰二叔不管他有钱没钱,有权无权,在侄儿眼中都是至亲之人。

    我的到来显然令二叔十分开心,他跟人借了钱买来酒菜与我同吃,后知我因家里没钱打算放弃科举之路,连忙训斥于我,紧接着便到处跟人筹钱好让我归乡安心科举。为此,二叔甚至变卖了他的棉被和仅有的一件棉衣。

    我不忍二叔难过,便答应他回乡参加府试,本意独自去左安门坐大车回去,可二叔却执意要送我去乘车。

    这一路,二叔坚持背着我的行李,好让我能轻松一些。到左安门后,又再三嘱咐我路上要小心,生怕我路上饿着,又摸出身上仅有的几枚铜子买了两块烧饼让我拿上。

    到地方后,我进车马行买筹子,二叔便在外头帮我照看行李。等我买到筹子后,二叔便帮我将行李提上马车,又帮我用干草铺好座位,嘱我夜里要警醒些,千万不要受凉。

    又嘱托同车的家乡人好好照应我,我心里暗笑二叔的迂,这些家乡人又不识得我,托他们也是白托。况我这样大年纪的人,难道还不能照料自己么?

    现在想想,我那时真是太不懂事,全然不知二叔对我的这一番全是至亲血脉的关怀。

    大车快要出发的时候,二叔突然让我等一下,然后就跑到车行栅栏外。那里有许多做买卖的小贩,我不知二叔做什么,只疑惑的看着。没过一会,二叔回来了,手里不知怎么多了几个苹果。

    他将苹果塞在我怀中,憨憨的笑了笑,对我说要是到了家,无论如何也要给他来个信。

    我答应了,望着二叔一步步离去,慢慢的,不知为何,我的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二叔拿来的那几个苹果是他跟人家赊来的。我走后,他替人家扛了一马车的货物。

    近几年来,我虽已蒙陛下差使为江南镇守中官、提督海事太监,家中光景自是比早年要好很多。但二叔却从不要我照料,常道人有一口饭吃便是老天爷给的福气,奢求太多并不是好事。

    又时不时的叮嘱我,皇爷给我差事是对我的信任,要我万不能辜负皇爷的信重,千万不能在外面借着皇爷的名头作威作福,更不能欺压百姓。

    我深知二叔是为了我好,所以我在外差事的这几年,始终坚持为百姓服务,为皇爷效劳的理念,事事亲为,不敢有一分一毫的懈怠。更不敢渔肉百姓,与人做事都以公平当先,每日三餐也是简朴,一饭一菜一汤而矣。

    今年,为了皇爷的海事大业,我来到了台湾,二叔曾托人写信给我,信中说道:“我身体尚可,就是腰有些弓,不能太过跑动,不然就会疼的厉害,可能大去之期不远矣。若我去了,你不要告诉你的父亲,以免他伤心。也不要为我大操大办,只在安乐堂将我化了,骨灰取出叫人送回老家葬于爷爷奶奶身边便可。”

    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仿佛又看见二叔那有些弯曲,却依旧在人前挺拔的身影。

    唉!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

    《皇明日报》第六期第四版,《二叔》,作者:江南镇守中官、提督海事太监魏良臣。

    .........

    《二叔》是魏公公对二叔的个人回忆,全篇以白话写成,文字朴实无华,字里行间写的极是平淡。

    魏公公要求这篇《二叔》要马上发回特区,交《皇明日报》尽快刊登。之后,他于左右悲呛道:“咱之二叔,早年家徒四壁,却志气轩如,慨然以近君养亲为己任,为人处事,更是平易近人,即婴儿妇媪咸得自尽其情。

    可怜他老人家入宫二十余载,动辄以爱心施舍可怜人,自个却身无分文,不名一钱。然即便如此,二叔为人依旧洒脱,初在御马监洗马,工作兢兢业业,上官常夸之。后于东宫烧灶,每日闻鸡起火,大小咸赞。如此精忠亮节,浩气刚风,苟利社稷之人,焉能入那大牢,叫那刀笔小吏所辱!”

    魏公公悲愤莫名,妈啦个壁的,皇爷身边有小人,他老人家必须要清君侧咧!

第一百八十一章 连环套

    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一直以来,对于东林党,魏公公始终坚持是朝廷内部矛盾,而不是敌我矛盾这一看法。为此,他愿意吸收改造并加以重用一批东林党人,如黄尊素、阮大铖、涂一臻、孔明德、孙必显、程正己等人。

    这些人中,有位列《东林点将录》的大贼,也有不明世理的生员,甚至于连功名都没有的童生。但经过学习班思想改造的他们,如今却已经在魏公公的领导下开始了他们人生的新的旅途。

    虽然,魏公公并不认为他的文集和指导思想一定让东林师生们脱胎换骨,成为一个他心目中于国真正有用的人,但不管这些人投效的真实动机是什么,是表面上服从了公公,还是骨子里真的认同公公,公公对他们都是予以足够信任和放手使用的。

    人,都是可以改变的。

    而公公,是大度的、是包容的、是海纳百川的。

    他允许投机倒把,允许身在阉营心在东林,因为他相信,在浩浩荡荡的大势面前,个人的狭隘和思想的局限性必将被摧毁!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在有关学习班东林投诚人员的具体使用方面,公公可谓是做到了极致。他老人家将最看重的宣传领域交给了名列《东林点将录》的黄尊素和涂一臻。

    枪杆子打天下,笔杆子治天下。

    不管哪朝哪代,掌握舆论就等于掌握天下,因为百姓们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别人告诉的。他们没有自己的信息来源,他们也没有自己的思想分析能力,他们只是被动的去接受信息,而这些信息,基本上都是被加工过的。

    信息加工,不存在对于错。

    好事可以加工,坏事同样也可以加工。决定信息对与错的仅仅是是否有利于统治,有利于安定而矣。

    好比满清对明史的加工,导致满清的统治骤然变得无比合法,导致公公的前世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民认同这个殖民王朝,对于这个殖民王朝给中国、给包括汉族在内的各民族造成的苦难视而不见。

    甚至于绝大多数人在茶余饭后,在酒桌谈古论今时总会提上几句康熙、乾隆,评价也总是正面,而之前的明王朝无论是王朝本身还是皇帝,一律被斥之以腐朽昏庸。

    原因,归根结底,就是民众所了解的是被加工过的东西而矣。他们知道的,是有心人希望他们知道的。无论是历史书籍还是影响视作,亦或相声小品,无一例外。

    对此有着深刻认知,且被此流毒害的著书十年无一存在的公公,自然清楚掌握信息主动权的好处,因而他需要培养自己的政治宣传力量。

    《皇明日报》是公公在这一领域动作的重点表现,这份报纸担负的不仅仅是让皇帝陛下知道他魏公公的忠,他魏公公的好,更是要让世人知道他魏公公所做的一切,都是全心全意为百姓服务,而不是为了一己私利。

    如此重要的领域,公公却交给东林党出身的黄、涂二人,这说明魏公公用人,确是不拘一格,也确是对于东林党人是真心容纳的。

    除黄、涂二人外,又有程正己、孙必显、孔明德等众多东林书院弟子参与了皇军和特区的建设发展,一桩桩实例都清楚表明魏公公真的是将东林党作为内部矛盾来处理,而不是敌我矛盾,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所谓的东林党,不过是利益集团的代言组合体而矣。

    魏公公和他领导的特区、皇军同样也是利益集团的组合体,只不过公公这个组合体比东林党更加先进,更加能代表皇明发展方向,更加能代表皇明百姓利益而矣。

    政治宣传和军队建设这一块,公公放手使用东林党人,在根本的经济领域这一块,魏公公也没有对东林党以及他们背后的江南士绅集团关上大门。

    公公一直希望江南士绅集团也能加入到海事大业中来,和以浙党为首的海商势力合作,为大明朝的经济注入17世纪最强的活力,从而能够挽救这个即将崩溃的帝国。

    《魏公文集》中曾指出,经济革新势必会带来政治革新,政治的革新也势必会带来思想的解放。

    三者之间是有着先后顺序的,没有任何一种思想是凭空产生的,也没有任何的政治革新是没有经济利益推动的。只有经济革新才能带来一系列的革新。什么是经济利益?富国强兵,国泰民安即是。

    放在一家一户身上,便是要去多挣钱,解决温饱问题。只有温饱问题解决后,才会想到去过更好的日子。那么之前家庭的生产生活方式就要随之改变,这就是革新。生活好了,健康和娱乐以及方方面面的要求才会出现,这就会有思想的解放。

    引用在江南士绅集团身上,用公公的话讲,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守着那小作坊,成天到晚就想着如何让朝廷不收税,从而能将原本纳入国库的银子揣入自己的腰包,当守财奴,而不是想方设法扩大规模,拓展渠道,提高销售利润,做到个人和国家又赢,那就活该这些人被满清一锅端,来个探花不值一文钱。

    可惜的是,目前为止,东林党人背后的集团并没有加入到公公为首的海事大业中,甚至于十分敌视和排斥。前两年公公和应天巡抚、苏州、常州等地方官府的冲突就是这个现象的表现。

    为了打破江南士绅集团对海事特区的封锁,公公不得不采取“封江靖海”这一手段,又亲自巡视江北,从而在封锁圈中打开了一条商路,以武力半威逼半利诱,从而才为特区方面的海事贸易打下基础。否则,连基本的商品都没有,何谈贸易!

    浙闽海商势力这一块,原先和公公的利益也是有着冲突的,幸得公公放下身段,前往宁波拜会四明相公沈一贯,以利益的退让换得了以浙党为首的海商势力的合作,这才成就了今天的联合舰队以及台湾亲军都指挥使司,否则,困难重重。

    魏公公是心地仁慈的人,他并没有因为江南士绅集团的敌视和污蔑而对东林党产生杀机,他希望能够通过几年的海贸发展让东林党人和他们背后的集团看到海事大业的好处,从而能够主动投入进来。

    但京师东林党科道的上书以及杨涟的叩门未遂事件,让公公意识到顽固保守派的力量很强,他们对自己的威胁也很大。

    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崔应元带来的消息比较全面,东厂的情报搜集能力还是当世一流的。从各种消息中,魏公公分析出杨涟等人上书的根本目的不仅仅是要干掉他魏良臣,而是要将和他魏良臣合作的浙党也连根拔起。

    这是个政治上的连环套。

第一百八十二章 要重点突出二叔

    真正的较量还没有开始,真正的战场也不在这千里之外的东南海疆,而在京师的朝堂之中啊。

    虽然杨涟的叩门因为二叔的铤身而出未遂,但魏公公却从中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感。

    现实很明确,哪怕魏公公在东南干出了天大的事业来,哪怕大明皇帝亲军征服了整个东亚,北京的一道圣旨都可以让这一切化为乌有。

    陛下身边有小人啊。

    清君侧,只是魏公公的一时气愤而矣,他敢想不敢做。

    先前气性上来时,他很想喊出来以壮豪迈,奈何知道身边没有狗头军师拉住他:“大哥,别冲动,别冲动...”

    大哥是不能冲动啊,公公对皇军的号召力是有的,可皇爷的号召力和权威性比他老人家还要强上几个档次。

    皇帝,总是比太监有逼格的。

    万历爷可是做了几十年皇帝的,逼格档次如泰山般不可动摇。再说,这位皇爷钱迷是钱迷了些,但还是个好皇帝啊,至少对他魏公公还是不错的。要不然,就他做的那些破事,换个皇帝来早就拉到菜市口剐了。

    所以,君侧,是清不得的。

    不能清君侧,东林党那边又向自己吹响了号角,公公就必须认真接招了。

    杨涟这次叩门没成功,可下次呢?

    他要没完没了的跟自己死磕,问题就很严重了。万历不喜欢言官不错,可他老人家同样也不喜欢麻烦。

    所以,魏公公必须保住自家二叔,将他从诏狱中弄出来。

    弄出来二叔,就等于变相逼万历永远站在自己这一边,告诉那些看热闹或者想落井下石的人魏良臣在陛下心目中是不可动摇的!

    另一方面,保住二叔也等于保住公公自己。大明的朝堂俨然就是保守派的大本营,万历是支持自己改革开放,可万历这个皇爷没几年了。

    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公公不可能将他的精力转回京师,在那里坐镇将各种苗头按下去,因而二叔这个未来真实的“九千岁”就不能有事,更不能倒!

    二叔,必须救。

    怎么个救法?

    魏公公陷入沉思,久久喃喃了这么一句:“有朝一日刀在手,杀尽天下断章狗。”

    崔应元一脑门子的问号,公公讲话果然高深奥妙,一般人难以理会啊。

    是咧,是咧!

    公公脑门一拍,让人把葛三郎叫来,吩咐道:“速去把《皇明日报》送过来的样版拿给咱。”

    葛三郎忙去取来,却是厚厚一大叠。

    这是前几天《皇明日报》刚刚送到的样版,基本都是按魏公公的要求排的版印出来的,黄尊素使人送来的目的自是要请魏公公过目,然后由公公拍板是否正式印刷。

    某种程度上,公公本人正在扮演他前世最不喜欢的角色。

    既叫《皇明日报》,那必然是每天都要印刷的。以现在的条件肯定做不到当日事当日知,因而提前存稿就是解决时效性的唯一办法。

    公公叫提前存了一个月的,以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万历的桌子上都能摆放一份当天出版的《皇明日报》。

    随手拿了几期的日报看了起来,公公还是很满意的,各版面刊登的稿件基本上都是按他老人家的要求出的,很多一眼就能看出来完全是以《魏公文集》思想为指导进行的创作。

    第一期的头版头条名字起的十分的不错,叫《大明王朝始终在陛下的带领下,稳步前行!》

    第二期的标题起的更是不错,叫《大海有真金》。

    看过数份后,魏公公彻底放心了,黄、涂二人对他老人家的思想领悟的还是很深刻的,是可以重用的人。

    轻叩桌面,魏公公吩咐葛三郎:“咱写的那篇回忆咱二叔的稿子,嗯...就放在第六期的第四版。”

    葛三郎忙拿笔记下,这些意见要准确无误的传回特区。

    公公想了想,又说道:“你替咱拟封信给黄尊素,要他们马上组织人手,专门写一些有关贫苦太监乐善好施、贤良太监为国为民的文章,再写一些奸臣祸国殃民的事来,这些文章嘛都用白话的形式写,直朴不加修饰。另外嘛,专门搞个创作组出来,这个创作组人不要多,三五个人就行。”

    “公公的意思是?”葛三郎有些不解。

    “这个创作组专门写咱家,还有咱家的二叔,父亲和兄长,不要大夸大赞,就写些咱老魏家的平常事,如咱父亲明明生活条件好了,却依旧保持过去的老习惯,每日清晨在村口捡狗屎,又如咱兄长深夜背邻居去看郎中,噢,对,咱二叔在宫中常替人打抱不平,这事也一定要突出...”

    魏公公要求,创作组一定要深入细致挖掘老魏家的动人事迹,要进行艺术的加工创作,但又不能脱离现实。创作组要保证每三期就要出一篇稿件。

    “这个创作组统一使用一个笔名,嗯,咱家看就叫傲骨铁心吧。这名字实在,谦虚,朴实,百姓们一听就知道是个实事求是的作者。”

    说到这里,公公许是想到什么,又特意叮嘱一句,“必要时可以去实地采访,但这个实地采访稿件必须先呈咱家过后才可发表,一些没必要的事情就不要写了。”

    公公强调,近期一两个月内,创作组主要还是写一些二叔的故事,深入挖掘,深入提炼。

    如此要求,自是公公在舆论上的准备,他要把二叔贤良的形象突出来。经过报纸和各种方式的传播,在百姓心目中牢牢树立二叔的忠厚老实形象,如此有益于拯救二叔。

    最简单的用处二叔忠厚老实,那杨涟自然就是奸贼了。

    “创作组在创作过程中有什么疑问的,就集中学习咱家这篇《二叔》,以此为范例文本便可。”

    《二叔》这篇文章可是公公的心血之作,全篇仿写某大家之作,却又改的完全不同,真可谓是煞费苦心,精品之作,以后有可能的话要收入到童生试中。

    光宣传二叔形象是不足以把二叔从诏狱中弄出来的,魏公公也要开始实质的营救动作。

    因此,他老人家必须亲自进京向皇爷拜年了。

    这个年可不好拜啊,公公的忧伤不是蛋蛋的,而是浓浓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诏狱

    感谢“无妄道长”申购一百股海事债券,待公公功成之日,海外仙岛任道长挑选!

    另有读者在找本书的读者群,新群在此793374600(仅供有志青年学习交流《魏公文集》,歌颂伟大作者用。特别提醒:入群须捐输,金银不论,并三呼公公千岁。)

    ........

    叩门案的第二天,三名官员就匆匆离京前往原户部尚书、漕运总督、凤阳巡抚李三才位于通州的李家大宅。

    三人皆为李三才门生,分别是刑科给事中解学龙、四川道监察御史夏之令、吏部稽勋主事周顺昌。

    李三才两年前因私盗皇陵木被人揭发,皇帝一怒下旨将其贬为平民。只不过,这两年多来,李三才的身影虽消失在朝堂之上,但他的影响力却无时无刻不在。

    浙、楚、齐三党中人也知李三才于东林党的影响巨大,对三党仍具有威胁,因而屡有三党御史上书弹劾李三才,意图彻底打压李三才,使其绝不能东山再起。

    如楚党御史刘光复弹劾李三才和致仕刑部郎中于右立南北遥相呼应,左右吏部文选司任用。凡他二人推举的,则文选司必推举,十足的地下小吏部。

    又有浙党给事中刘文炳、御史李征仪等人弹劾李三才侵吞官厂为自己的园苑,又低价强买通州百姓土地,家仆更是恃其势焰横行霸道,以致通州百姓民怨沸腾。

    种种弹劾之下,虽皇帝并未下旨斥责,也未令官员调查,但于李三才的压力却是巨大,东山再起几乎已经不能,只能凭借自身东林创始元老的身份,尽可能的指使党徒暗中影响朝政。

    每月李三才都要派亲信秘密进京和首辅叶向高会面,又与**星、邹元标等党内元老书信不断。

    有关杨涟等人上书弹劾江南镇守中官魏良臣的事,李三才是昨天上午知道的,当时就觉杨涟等人胡闹,不知轻重,然事已发生,他无力阻止,只能静观事态发展。

    待中午时分又接急报,说是带领言官叩门的杨涟竟叫宫中一老伙者打伤,李三才当时就怒了,对家人说道:“那个杨涟自恃有了点名声便不知轻重,叩门这等大事事先不与党内重臣商议,完全自做主张!...如今叩门未遂反叫一个老太监击伤,传出去不是他杨涟沦为天下人笑柄,而是我东林党要叫人家百般耻笑了!”

    解学龙、夏之令、周顺昌三人到得恩师府上时,李三才正在提笔写给党内另一元老,早年因被弹劾罢官现定居乡里的**星写信,信中多是指责杨涟、左光斗等人的言辞,称这些党内新人为择名声,不顾党的利益任意肆为,倘若再不加约束,极有可能牵连大臣,使陛下对东林越发厌恶之。

    这封信明着是对杨涟等激进派的指责,但话里行间也有李三才对**星的不满。因为正是**星的缘故,党内的激进派才越来越占据重要职位。李三才希望**星能够读懂自己的苦心,好好的整一整党内风气。不然个个学杨涟那般行事,党内的平衡和朝堂的政治格局就会被轻易突破,酿成大争。

    “众正盈朝否,全系东宫一人也,余者不足虑。”

    信的最后,李三才写了这么一句话。听说学生来了,他连忙放下笔,要仆人将他们请进书房。

    “恩师!”

    解学龙三人上前向老师一一行礼,李三才摆了摆手,要三人坐下说话。

    性子最急的周顺昌首先开口问道:“老师想必已经知道叩门案了?”

    周顺昌是苏州府吴县人,万历四十一年的进士,后被任命为福州推官。时当地有一税监高奉旨收税,周顺昌却暗中指使商民不予纳税,又雇得市井无赖子数人煽动商民暴力抗税,致使事态激变。

    高为求自保,便将福建参政副使吕纯如抓做人质,以此要求福建官绅派兵保护他。事情传到周顺昌耳中,有知内情的官员认为此事纯是由周顺昌引起,现在吕纯如却当了这个倒霉蛋,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周顺昌都应当去代替无辜的吕纯如。

    可周顺昌生怕高会害他性命,死活不同意去换出吕纯如。后来吕纯如被高放了,但二人由此结下梁子。周在福建呆不下去,就写信向老师李三才求救,在李三才的帮助之下,由东林党掌控的吏部文选司就将周顺昌提拔为吏部稽勋主事。此职品级不高,但贵重不下于科道,是真正有实权的,一言可定四品以下官员考绩风评。

    “老师,杨涟此次叫我东林丢光了脸面,实是混账!”解学龙是坚定反对杨涟上书叩门的,所以那天房可壮找到他时他就一口回绝了。

    “杨涟此人行事不周,那狱吏出身的汪文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出的尽是些馊主意,现在倒好,无端端的叫我东林党成了那奸党的笑柄...他们都说杨涟叫人打成了猪头呢。”夏之令咬牙说道。

    “杨涟也真是的,怎么就被汪文言三言两语给劝住了呢!他也不想想,汪文言什么德性?有这人在,我东林反受其累!”周顺昌很是看不上那个狱吏出身的汪文言。

    李三才却说了句:“那个汪文言是于右立的人。”

    闻言,周顺昌有些诧异,但却未再说什么。因为不管是党内还是党外,都知道于右立和自家老师关系菲浅。他若再说汪文言的不是,只怕老师心中会不高兴。

    “恩师,您曾于学生说过,如今党内首重之事是挽留福清相公,从而不使首辅之位落在那浙党方从哲头上,可现在杨涟等人却本末倒置,去搞什么诛魏,意欲借弹劾那魏阉而破浙党,这事若成也就罢了,偏是画虎不成反类猫...老师可知现如今京师上下都在笑我东林呢,说我们如今是一代不如一代。”解学龙恨恨道。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个杨涟,我早年间曾在东林书院见过其数面,当时便觉此人性格冲动,遇事喜大言,很不稳重...也不知大君如何欣赏于他,一定要提携于他...若大君地下有知,知我东林党如今因他杨涟一人叫人耻笑,却不知作何想。”说到这,本就痛恨杨涟胡来的李三才气性再次上来,身子都抖了起来。

    解学龙见状,忙上前扶住老师,劝慰道:“恩师消消气,千万别动了肝火,您可是我东林擎天之柱,要是气坏了身子,咱们东林可是群龙无首了。”

    夏之令也在那说道:“是啊,恩师您别激动,事情总有解决的法子,学生们此来便是向老师讨教办法,总不能让杨涟他们真误了我东林大事。”

    周顺昌也关切的说道:“老师致仕以来身子骨便大不如从前,尔今东林大君已去,这党内还要依仗老师威名呢。有您老在,便如有泰山般。”

    见学生们如此关心自己,李三才不由老怀舒坦,点了点头,打起精神道:“为师督抚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也是一时有些气急,尚不致于气出病来。”

    言毕,问那周顺昌:“你们来时,福清相公那边可有动静?”

    周顺昌皱眉道:“叶阁老闭门不出。”

    “我看叶阁老也是知道杨涟他们胡闹,丢人,所以气的不愿出面。”解学龙猜测道。

    李三才若有所思,问道:“可知击打杨涟的是何人?”

    夏之令忙道:“恩师,此人名叫李进忠,听说是东宫给李选侍烧灶的伙者。”

    “东宫伙者?”

    李三才一愣,凶手竟然是东宫的?!

    片刻之后,李三才问道:“东宫王安公公可有话递出?”

    三人却是摇头不知。

    李三才眉头深锁,东林党是东宫最大的支持者,为何东宫的人却要殴打杨涟呢?一时却是想不明白。

    周顺昌道:“那李进忠击打杨涟之时,喊什么我为天下除此贼,现如今城里不少人都当杨涟是奸贼呢。”

    “是啊,城中议论纷纷,奸党又存心添油加醋,颠倒黑白,不少无知百姓倒把那李进忠当成好人了。”一想到这,解学龙就气的牙痒。

    “恩师,若是不能为杨涟正名,则此次叩门便是名不正言不顺,陛下那里固然不喜我东林,万一奸党抓住这机会,我东林势必为奸党所乘。”夏之令一脸担心道。

    “福清相公不肯出面主持,学生等只能请恩师主持此事了。”周顺昌一脸恳请道。

    李三才不置可否,只在那沉吟,许久之后,说道:“文章要做在那李进忠身上了,”顿了一顿,冷笑一声,“区区一个东宫伙者,如何有胆击打朝廷命官,此人背后定有人指使!”

    周顺昌三人听以深以为然,解学龙探询道:“老师的意思是撬开这李进忠的嘴。”

    “不但要撬开,还要把那幕后指使之人找出来。”李三才拍扳做主,看了三个学生一眼,叮嘱道:“只此案,万不能牵连东宫。”

    这内中厉害关系,周顺昌三人自是明白的很。

    李三才问解学龙:“何人能当此重任?”

    解学龙想了想,道:“刑部主事王之可。”

    王之这人李三才略有耳闻,知其是刑部郎中,审案颇有手段,便点头认可。

    夏之令却提醒道:“只是陛下传旨将李进忠关在诏狱,若无陛下旨意,王之也难入诏狱提审那李进忠。”

    “无妨。”

    李三才摆了摆手,淡淡道:“北镇抚使刘侨当年曾得老夫恩助,你们只叫王之持我名贴去见他,就说一切都是为师的意思,那刘侨断不敢不允。况杨涟乃朝廷命官,无故于会极门被宫奴殴打,刑部理当派员调查。”

    周顺昌三人听了老师这话,一个个顿时开窍。

    “不过天津那边?”夏之令有些担忧。

    李三才微哼一声:“骆思恭知道关系,事若牵涉东宫,他比任何人都要急。”

第一百八十四章 劳驾,俺的断头饭咧?

    天退星插翅虎浙江道御史夏之令!

    天满星美髯公刑科给事中解学龙!

    地满星玉幡竿吏部员外郎周顺昌!

    地平星铁臂膊刑部尚书王之!钦定《东林大毒草贼将列名录》

    ......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句很提气,叫人一听就热血沸腾的诗是谁写的,二叔在牢房里想了半天也没琢磨过来。

    最后,索性不去想,反正是文人写出来的。

    他有试图在墙上把这首诗写出来,因为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在人生的最后时刻总要在这世上留下点什么。

    但最后,墙上只是刻了“李进忠”三个字,除此之外别无一字。

    名字,二叔是会写的。

    在宫中当差,不识字并不要紧,但一定要会写自己的名字,要不然每月的月钱就很可能叫别人冒领了去。

    其实,二叔本来是想写自己的本名的,可是几番犹豫之后,他还是写了“李进忠”这个名字。

    他不想外人知道他姓魏,更不想外人知道他打杀杨涟那狗贼是为了自家侄儿。

    二叔,不傻。

    他只是看着傻,但他的心却明亮着。

    算上今天,这已经是二叔在诏狱的第五天了。

    这五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没有人来提二叔出去杀头,也没有人过来提审他,每天只有狱卒准时在饭点出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二叔。

    二叔,就那么被丢在牢房中,好像他被人给忘了般。

    直到现在,二叔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被弄诏狱来了。来就来吧,想着自己反正是要死的人,搁哪不是搁。所以,二叔的心态还是很乐观的,至少他住的是单间,也是这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一个人住一间屋子。

    呆了几天,二叔渐渐也习惯了这种无人问津的生活,他也真正感受到了诏狱。

    诏狱,并非如外界传闻的那么可怕,一眼望过去,除了二叔这一间牢房外,其余的牢房都空着。很多牢房的地上因为长年潮湿长满青苔,墙上也布满各种绿色的植物。

    没有刑具,也没有血迹斑斑,更没有惨叫连连,偌大的诏狱就好像江南的园林,安静的不能再安静。

    甚至于,二叔的到来还让狱卒们感到稀奇和兴奋,因为打从万历二十三年起,诏狱里面就没有关押过犯人。

    尽管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

    李三才的《停罢矿税自陈疏》中对皇帝这一德政就进行了讴歌,疏中言由宦官提督的东缉事厂门前冷冷清清,那里的用事太监只有寥寥数人,而由锦衣卫执掌的诏狱庭院中布满青草。

    即便是外朝最喜欢给皇帝找麻烦的言官们,也不得不承认当今陛下不是滥杀无辜的君主,和之前的祖先相比,他无疑是最仁慈的一个皇帝了。自登基以来,皇帝对臣子的刑罚止于廷杖,但仅是出气罢了,并无杖死之意。

    只是,也正因为当今皇帝太过仁慈,所以言官们胆量就越发的大起来。

    本朝的党争何以越演越烈,归根结底也是皇帝自己的放纵。倘若他有祖父一半的手段和狠心,恐怕也不致于躲在深宫不出了。

    让人无奈的是,皇帝的仁慈和退让换来的却是昏君庸君的指责;而那动辄兴起大案,给臣子满门抄斩的皇帝,却是人人称颂的明君。

    二叔不知道,他是二十年来诏狱的第一个“客人”。

    不过知道不知道并无多大关系,入了诏狱想要生还,难度很大。二叔虽大字不识一个,可好歹也在宫中干了二十多年,因而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活着出去。被抓的时候,杨涟满头鲜血倒在地上不动弹,所以二叔以为他已经打死了杨涟。

    宫奴打死命官,是没有活路的。

    所以,二叔现在最大的“乐趣”,或者说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提前感受一下死亡。

    狱卒们已经不止一次注意到,那个叫李进忠的老伙者吃完饭后就喜欢躺在干草铺就的地上,然后伸直两手,跟个僵尸一样缓缓上抬,之后又举得笔直高高,再重重落下,尔后两条腿也是绷的紧紧,眼睛则早已闭上。

    一动不动,若不靠近都察觉不到半点呼吸,恍若死了般。

    一躺,便是半天。

    刚开始时,大体就是这么个动作和过程,等过了两三天后,狱卒们惊讶的发现这个老伙者给自己加戏了。

    二叔哭自己。

    哭的很悲惨,声嘶力竭的,哭着哭着还唱起来,俨然跟民间哭坟的一般。

    老东西还有完没完了!

    当值的几个狱卒实在是受不了了,提着铁棍就要去让这个老伙者住口,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带队的牢头却说不能对李进忠用刑,打一顿都不行。

    无奈,狱卒们也就由着李进忠去了。

    二叔是个忠厚老实的人,许是从狱卒看自己不耐烦和嫌恶的眼神中察觉到他有可能影响到了人家休息,因此在第五天,也就是今天早上的时候,他不哭也不唱了。也没有再跟前两天一样躺在地上,而是操起衣袖蹲在墙角。

    就那么蹲着。

    狱卒们只要看住人别让自个了断了就行,其它的他们不管。李进忠不闹,于他们也乐得清净。

    二叔是蹲着,可心里却有千万的事在想。

    人要死了,总是会想到过去,想到最亲最怀念的人。

    二叔并不后悔替侄儿出头打死那杨涟,他只后悔自己书念的少,当时打杨涟时没能给其列上个十八、二十四条大罪,叫世人都晓得这奸贼的罪恶。

    二叔也有担心,既担心侄儿能不能安然渡过此劫,又担心自己死后尸首有可能被随意丢弃,那样的话大哥和侄子他们就没法带他回乡安葬。

    孤魂野鬼般的日子,二叔真是过够了,他不想再过了。可身后事又不能由他自己决定,只能暗自祈祷菩萨保佑死后能魂归故乡,又或者保佑侄儿们能够找到他老人家的尸骸。

    就这么东想西想,大约半个时辰后,牢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继而就有狱卒将门打了开来,之后进来几个锦衣卫不由分说将二叔架了起来,然后径直拖了出去。

    是咧,该送咱上路咧!

    二叔被人架起来时,竟然松了口气,他不怕死,可等待死亡的滋味真不好受。

    到头喽,到头喽...

    二叔没有半点挣扎,任由锦衣卫们将自己往外拖,只是在过道见着那个牢头时,他老人家还是下意识的问了句:“劳驾,咱还没吃断头饭咧。”

    牢头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叫人端来断头饭给二叔的意思。

    二叔心中有点凉,暗自嘀咕难怪都说诏狱不是人呆的,原来这杀头都不叫人吃饱饭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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