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章 巴巴,我回来了
郑家在贵妃入宫之前只是普通人家,贵妃的父亲郑承宪也仅仅是个屠夫,所以郑家老宅原本并不大,只三间房。www.uu234.cc
贵妃进宫之后得了皇爷宠信,郑家这才慢慢发迹,郑承宪父子也在京中置了大宅,但这老宅却前后翻修扩建了三次,占地有半顷之多。房屋数量也从原来的三间扩到了六十余间,内中还修了花院水池,雇了十多个下人守着,不比一般大户人家的院子差。
这么大的地方,如果不是刘成带路指出藏银所在,魏良臣觉得他要把银子找出来至少得几天时间。
并且,一定是挖地三尺那种找法。
没法子,谁让刘成和姜丽山把银子藏的那么隐秘,那么贼呢。
从外表看上去,藏银所在和其它地方没有任何区别,青石板铺就,密不露缝,丝丝合扣,看着就是块平坦干净的地面。
没有人告诉的话,魏良臣就是拿个席子天天睡在上面,也不会知道他屁股下面竟埋着一笔巨款。
老宅的郑家下人初时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管事还上前训斥,待见到是娘娘身边的刘公公后,这管事顿时乖巧的走到一边。
命人将郑家下人都带到别院后,魏良臣抖了下手中的帕子,命人开挖。
崔应元立即带领一众拿着铁锹的番子开挖地面。很快,随着一块块石板被抬走,一筐筐泥土被挖走后,埋在地下的银箱露了出来。
崔应元跳下坑,起开一只银箱,发现里面堆满了官铸纹银,大半是本朝铸的,但也有一些是隆庆年间,最早的甚至有正德年间的银印。纹银都是十两和十五两重的,每只箱子里面大概摆了一百多锭。又开了两箱,里面俱是如此。而这样的银箱仅这个坑中就有数十只。
一众东厂番子都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就是魏良臣的亲卫们也是看的目瞪口呆。
“这么多….”
哪怕事先知道贵妃老宅藏了一笔巨款,可等真的看到这些银箱时,田尔耕也叫震住了。即便他是京里出了名的官二代,对钱财之物根本不放在眼里,但如此多的银箱还是让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魏良臣知道数目,又早就是大富豪的存在,所以对此并不震惊。他侧脸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刘成,嘴角微咧,自到边上寻了个干净处坐。
据刘成交待,这院子地下都埋了银箱,总共是328只。当初他和姜丽山为掩人耳目,是分四批以商队名义把银子运进关的。
“公公,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的?”田尔耕实是按不住心头疑问,他迫及想知道这笔巨款到底是哪来的。
“这些可是高淮在辽东十来年的积蓄,不过却只一半。”魏良臣冷笑一声,将高淮藏银的事告诉了田尔耕。
田尔耕听后顿时又是一惊:“这么说,还有一半在马堂那里?”
魏良臣点了点头,马堂是得了盖州的藏银,不过看样子他是保不住了。
“劳烦田兄一件事。”
田尔耕有些诧异:“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
魏良臣微一点头,目光看向刘成。
田尔耕会意,当即不动声色走到刘成身边,然后突然拔剑捅进了对方心口。
这突来其变让刘成始料未及,心口巨痛让他当时就疼的瘫倒在地。
魏良臣上前打量着在地上一抖一抖,已难以呼吸的刘成,见对方的嘴巴在微微动,便蹲了下去。
“为…为什么?”刘成的声音满是不甘。
“这也是娘娘的意思。”
说完,魏良臣拿手包着帕子,将田尔耕的剑从刘成心口抽出,瞬间一条血柱喷出。
转身将剑递还田尔耕后,魏良臣叫了声崔应元。
崔应元忙快步过来,躬身道:“公公有何吩咐?”
“你拿着咱家的牌子去找邓贤,让他把黑旗箭队交给你,另外传咱家的令,让东厂在大兴的所有人马都撤回去。”魏良臣将自己的腰牌扔给了崔应元。
崔应元忙接在手中,看了一眼,有些迟疑道:“公公,若邓档头不肯呢?”
魏良臣没有说话,只看着崔应元。
崔应元怔了下,躬身道:“卑职领命!”尔后点了数名番子立即飞奔出去。
这也是魏良臣对崔应元的考验,如果他连一个名不经传的邓贤都搞不定,那他也不配成为五彪了。
复又转身于田尔耕道:“田兄,劳你在此坐镇,尔后亲自护送这笔银子进京,解递内库便是。”
田尔耕自是答应,问了句:“你去哪?”
魏良臣笑了笑:“咱刚从江南回来,京里有些故人,光顾着忙陛下的差事了,都没顾得上去看望……现在也没什么事,咱就偷个懒去见见…”
田尔耕“噢”了一声,他能从魏良臣话中听出些许隐瞒,但他绝不会问魏良臣究竟见谁。
只将剑放回鞘中,微一点头,道:“公公自去,这里有我。”
“多谢田兄!”
魏良臣拱手告辞,只带亲卫骑马赶回京师。入城之后,直奔北安门而去。
此去一年多,再次回到客印月租住院子前面的巷子中时,魏良臣感到无比的亲切。
沿着青砖往深处走去,每一步都能让他想到过往的一点一滴。
此时天色已是大亮,周围不少住客都已起床了,他们或在院中收拾着,或在门口等着收香的粪车来,见着一众持刀的大汉簇拥着一少年郎在巷子里,均是有些害怕。
魏良臣见状,忙让亲卫在巷口的更铺等他,免的吓着住客。
到了客印月租住的院门前,他看着紧闭的院门忽的笑了起来,然后轻轻的叩响了大门。
院子里有人,客印月在家,听到叩门声后,正在打水准备洗衣服的客印月愣了下,朝门外问道:“谁啊?”
“是我。”
没有多余的话,一句“是我”让院中的客印月在霎那间红了眼睛,木桶也从手中掉落。
她箭步冲向大门,门栓打开的那刻,她看到了那张久违的脸,然后她一下扑在了那个男人的怀中,紧紧的抱着他,哭泣着,然后又狠狠的用拳头捶打着他的胸膛。
“你个没良心的负心郎,你为什么才回来,为什么才回来…我盼星星盼月亮,跟望夫石般,终是把你盼回来了!…”
第一千零三章 你自己查好了!
“巴巴,我…”
魏良臣任由客印月捶打着他,他能感受得到,巴巴对他的真情。www.uu234.cc
这一刻,他的内心却有些愧疚,因为,一开始,他对巴巴都是带有功利性的。
然而此刻,他发现自己其实是深爱着这个女人的。
“你为什么不躲?”
客印月止住了拳头,心疼的看着被她捶了很多下的情郎。
“我为什么要躲,打在我身,痛在你心。”魏良臣深情的注视着客印月,然后吻了她一口。
“呀…”
客印月怔了下,旋即羞红起来,低语道:“好多人瞧着呢。”
“瞧着又怎么?”
魏良臣笑了笑,扭头朝巷子里那几个正探着脑袋朝这边张望的住客叫嚷了一句,“有什么好看的,这是我婆娘。”
“什么你婆娘…”
客印月大羞,狠狠掐了下魏良臣,见那帮人还在看热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也喊了声,“这是我家男人。”然后脸红脖子烫,一下把魏良臣拉进了院中,手忙脚乱的就把门关上了。
门栓上好后,客印月的心中犹如小鹿乱撞,刚才真是…羞死人了,自己怎么也学这家伙不要脸起来了。
回过身来,却见情郎一脸坏笑的看着她:“你终是承认我是你男人了。”
“什么呀,我瞎说的。”客印月大羞。
“饭乱吃得,话可瞎说不得。”
魏良臣一把拉过客印月,将她拥在怀中,在她耳畔轻声道,“以后你可以让全天下都知道,我魏良臣是你的男人。”
“是么,告诉他们我客巴巴嫁了个太监么?这种事有什么可骄傲的。”客印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是不是太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心中有你。”
魏良臣哈哈一笑,拉着客印月走到屋檐下,见客印月的衣服都落在地上,忙弯下腰一件件捡起放进桶中,想想又去打水来,却是要替客印月把衣服洗了。
“你别动,放着让我来。”
客印月哪里会让魏良臣替她洗衣服,魏良臣却朝她摆摆手,很认真的说道:“你既把我当男人,我这做男人的替自己婆娘洗几件衣服又怎么了。”
“你哪会洗啊。”
客印月心中一暖,还想把桶拿过来,可魏良臣却已经拿起皂夷子开始搓揉了。
“嗯,好香。”
魏良臣手中搓揉的是客印月的内衣,他拿在手上将鼻子凑上去狠狠嗅了一口,一脸的陶醉。
“你呕不呕心啊,”客印月又羞又好笑。
“夫妻间还用在乎这个么?”魏良臣朝她眨了眨眼,“如果男人连这个都不喜欢,那这家还有什么值得他留念的呢。”
闻言,客印月有些心酸,喃喃说了句:“这里可不是我们的家。”继而,又幽幽叹了一声,“我们也没有家。”
魏良臣有些动容,忙道:“巴巴,有我就有家。”
客印月却摇了摇头:“就是因为没有你,要是有你,哪里都可以是家。”
魏良臣沉默了下,低头认真的搓揉起衣服来,十数下后,他抬头看向客印月,深情道:“这两天我带你出去转转,你要看中哪里的房子好,我们就买下来。”
“真的?”
客印月一喜,“你不走了么!”
魏良臣不知道怎么回答。
见状,客印月的喜色一下荡然无存:“我要的是你,不是什么房子。你如果还要走,我还不如就在这住着。”
说完,跟个小姑娘受了委屈似的坐到台阶上,先是闷闷不乐,继而可能是触及伤感,眼眶一红,竟又是落泪了。
“巴巴别哭…”
魏良臣忙放下衣服,将手在自己身上擦了下,起身走过去坐在客印月身边,将她抱在怀中,低声道:“我也是没有办法,皇爷的差事不能不去做,但是有半点法子,我又哪里愿意和你别离那么久…你可知道,我在江南的时候,无日无夜不在思念你…你知道么,我经常做梦都和你在一起…”
“你就知道哄我骗我,我都不知你哪句话是真。”客印月将头依在魏良臣胸膛。
“我承认我哄过你,但我绝没有骗过你…巴巴,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的女人,也是最好的女人。”
魏良臣轻轻的握着客印月的双手,和她五指交叉,“我说过,我们要永远心连心。”
“你就是会花言巧语,唉,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好人,你还偷看人家…现在…还是。”
客印月幽幽的看着这个比她小上几岁的情郎,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爱上了这个小男人。
“如果我心里没有你,我也不会一回京就来看你了。你知道,我想你的心有多难受么?”
魏良臣在客印月的耳畔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吟道:“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客印月听的痴了,她听不懂情郎念的这首是诗还是词,又说了些什么,但那句“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却是懂的。
“我知道你有为难之处,但我就是…就是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再天天跟望夫石般等啊等,盼啊盼,却总是望不到你的身影。”客印月的样子无比美艳,也无比叫人怜爱。
这是个天生尤物,她,本就是一个能震动天下的美人。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巴巴放心,这一次我在京中多陪你些日子。”魏良臣将客印月抱的更紧了,他觉得自己真是亏欠对方太多太多。
“不骗我?”客印月有些激动的抬起头。
“当然。”魏良臣在她的唇上又吻了一下,“我可以骗皇爷,骗天下人,但我绝不会骗你。”
“嗯。”
客印月喜欢的又将头贴在了情郎的胸膛上,似乎情郎胸膛传来的心跳声是这世界最美妙的声音。
情郎突然将头低下来,凝视着她:“我没有骗过你,那巴巴有没有骗过我呢?”
“我当然没有骗过你。”客印月有些错愕,她有什么好骗人的。
“是么?”魏良臣故作不信,然后噘嘴说了句,“我离开这么长时间,巴巴难道就没有别的相好?”
话音刚落,客印月就气的挣脱了他的手,气鼓鼓的说道:“你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有人!…我若是那种人,就叫我不得好死!”
魏良臣没想到客印月会是这么大的反应,忙赔笑道:“巴巴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你不说清楚,以后我们之间就一刀两断!”客印月真的很生气,魏良臣问这个是对她的侮辱。
魏良臣叫巴巴吓住了,有点后悔不该乱说,情急之下也只能解释:“巴巴,你别生气,这也是一个正常男人的正常反应嘛,巴巴知道的,你是一个正常女人,而我又不久在你身边,所以…”
话刚说完,客印月就拉他起身,哼了一声:“你跟我进屋。”
“干什么?”魏良臣一脸茫然。
“我有没有跟别人有过,你自己看,自己查!”
第一千零四章 良臣,我想要个孩子
贞妇爱色纳之以礼。
客印月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强烈要求魏良臣对她进行检查,态度十分坚决,将其性格的刚强展露无遗。
此情此景,令观者为之动容。
真是一个贞烈的奇女子啊!
魏良臣感慨万千,他万般惭愧,他怎么能怀疑巴巴的忠贞呢!
真是禽兽不如的思想!
正所谓“四时庭荫重,贞洁在人间!”
面红耳赤的魏良臣,深深为自己的龌龊念头感到惭愧。
“巴巴,不要这样,我相信你!”
已经被气鼓鼓的客印月拉到房门口的他,毅然而然的止住脚步,一股浩然正气由脸而发。
他是真心相信巴巴,他不想巴巴伤心。
因为,倘若他真去验了,那一定会让巴巴难过的。
而且,他又如何去辨明钥匙孔不曾叫别的钥匙插过呢。
又不是铁器,时间久了会生锈。
更不是青铜,时间久了起铜绿。
亦不是那久不住人的屋子,时间久了会有蜘蛛网。
这种事,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寻的。
无法唯物,只能唯心。
男女之间若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又何必非要在一起呢。
“你不是怀疑我么,怎么又信我了?我可是清清白白的身子,不像某些人,在外面勾三搭四…”
客印有这话隐有所指。
魏良臣赶紧打住:“哎,巴巴,说这些做什么。我信你,我真的信你…”
“是么?”
客印月却听不进去,一把将拽入房内,然后将他推到床上,一脸委屈道:“自与你有了肌肤之亲后,我便常觉对不住侯二,可我与侯二虽有夫妻之名,但却无夫妻感情,对不住便对不住了,他也短命,倒省了我许多担忧…可我对你魏良臣却是付出真心,一心一意将你视为丈夫看待,心是你的,身子也是你的,除了你我再也不让别人碰半分…可你却怀疑我不贞,叫我还有什么活头!”
梨花带雨,真是楚楚可怜。
“…也是,倒不全怪了你,我一个女人家孤身一人在这京师,样貌虽不似天仙,可也瞧的过去,哪里会没有放荡子想打我的主意,半夜三更到我院前敲门,走在路上与我搭讪,就是那左右邻居看我眼神都不怀好意……可我是怎么做的,我全当他们是猪狗,任他们如何诱我,我都不正眼相瞧,只想守着这清清白白的身子等你回来,将来与你厮守一生…呜呜,却不想你竟也疑我…呜呜…”
杏眼更红,柔情绰态,只叫人百般怜惜。
“外面人想要我身子,宫里人也想要,我都守着,以死守着,甚至于我都想过,哪个要强行污辱于我,我便咬了他那东西…你一去经年,我便如守寡一般苦苦相盼,苦苦相等,我为的是什么?你这薄心无情之人,真有将我客巴巴放在心中么!”
想着这一年多的苦熬,客印月难过之下蹲了下去,掩面泣哭。
“巴巴…”
魏良臣手足无措,他刚想去扶巴巴,她却拿起一件衣服向他扔了过去。
“巴巴,你别这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骂自己还不成么,我打自己还不成么!”
魏良臣心疼的抬手就给了自己一耳光,可客印月却是不理会。
“巴巴,你别哭了,你先起来好不好?”
客印月不肯。
魏良臣急的搓手,正欲上前强行拉她,却见客印月突然起身,然后瞪了他一眼,竟是走到床边脱去了鞋子,然后便解自己的衣衫。
很是用力,几近于扯。
这可把魏良臣吓坏了,想劝也不敢劝。
几下撕扯,客印月已是一丝不挂,赌气般就往床上躺了下来,然后将头扭向内侧,眼睛闭起,一动不动了。
“这…”
魏良臣在床边愣愣看着。
“怎么还不来?难道要我请你来不成!”
客印月左等右等,不见魏良臣趴上来,有些不耐烦,然后做了一个把魏良臣吓坏的动作——原本并拢的双腿忽的一下叉了开来。
“你验还是不验?”
客印月双目紧闭,脸上却无羞红之色,只有不甘的恨意。
魏良臣无言以对,他没法跟巴巴用科学的道理,来解释她所认为的那种验法是不科学的。
“你若不还个清白,以后你就不要再找我客巴巴!”客印月恨恨咬牙。
“巴巴,我…”
魏良臣无奈,知道巴巴性子真的很犟,没有办法,只能先顺了她再说。
可这事,唉,真是…
扭扭捏捏,如同小学生般,魏良臣抖抖索索的解开了衣衫,僵硬的爬上了床,然后僵硬的趴在了巴巴身体上。
正欲同巴巴说几句情话助兴时,客印月却又腿猛的抬起,然后夹住了他。
唔…
再回故地的魏良臣顿时失了魂……
半个时辰后,他愧疚的看着枕边人。
“怎么样,这回应该信我了吧。”客印月变了个人似的紧搂着情郎的脖子,双腿也紧紧的缠着他。
“信,信,巴巴从来没有对我不住。”
魏良臣深情的望着客印月,他相信客印月,百分百的相信,因为刚才,这个贞烈的女人如同疯狂原始人般。
那种疯狂,简直就是要把他连骨头带渣吞进去。
饶他战斗力高达一万八千六,可依旧招架不住,连连被突破,甚至放出本命法器,施展无上神功,最后也还是落得个丢盔弃甲,举手投降的下场。
莫看风流穴池浅,偏能拨浪缚虬龙!
“巴巴,我这刚回来,这两天也不曾歇息,我先睡一会。”体力严重消耗的魏良臣真是困了,他这两天的确不曾休息过。
客印月一听不满意了,头一抬,腿一蹬,“哼”了一声:“睡什么睡?你睡了,我睡哪个?”
“……”
巴巴眼中的火光让魏良臣情不自禁的打了个颤。
许是意识到自己过于激烈,客印月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柔,然后小鸟依人的紧贴着情郎,低声唤了声:“良臣。”
“嗯,怎么了?”
魏良臣拨了拨巴巴额头的秀发,只要巴巴能让他睡一会就好。
可巴巴却没有让他睡的意思,而是犹豫了下,轻声道:“我想要个孩子。”
声音很轻,有些乞求,但也坚决。
第一千零五章 东宫不是好人
客印月的这个要求让魏良臣惊讶了一下。
他真的是很意外,他从来没有想过和客印月有孩子。
他知道自己是喜欢这个未来大明朝老祖奶奶的,可是潜意识里他却排斥客印月的这个要求,或者说是心愿。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抗拒,不愿意。
些许沉默之后,魏良臣轻声于巴巴道:“你一定是想儿子了,要不我派人将国兴接到你身边来吧。”
他认为巴巴可能真是太孤独了,所以才会提出这个要求。
的确,自己常年不在她身边,她一个女人孤零零的在京城打拼,那日子真的是很苦。所以不如将国兴接进到京城陪巴巴,这样身边有人陪着,巴巴心里多少会好过些。
至于国兴那孩子,魏良臣并无反感,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是人孩子的后爹。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什么感情,但他既然睡了人母亲,便要对人孩子负责。
别的他不保证,衣食无忧却是没问题的。
况朱由校那小子都能给侯国兴一个锦衣卫千户的世袭官职,他这做后爹的还能差了朱由校不成。
可是,客印月却没领魏良臣的好意,而是脸色一变,直直的看着他:“你不想和我生孩子?”
“不是。”魏良臣被巴巴看的心虚。
“不是为什么不肯?”客印月的眼神看着有点可怕。
魏良臣头皮发麻,吱唔道:“这个…巴巴,我的意思是…”
客印月不听他解释,突然推开他,冷冷的看着他:“你嫌我嫁过人,生过孩子?”
“不是,巴巴,你不要多想。”这一点真是冤枉魏良臣了。
“是我多想,还是你心里有鬼?我知道,你终究是嫌我不是黄花闺女,不是处子之身给你…”客印月说哭就哭,几滴泪水滴到了枕头上。
“我…”
巴巴的眼泪让魏良臣恍惚了下,他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抗拒了。
因为,史书中有关客印月的描写始终深植于他的脑海之中。
那是一个史官UU小说无比放荡、无比阴毒、无比狠辣、无比残忍的女人。
可是,眼前的巴巴,真的会是那样么?
怔怔一会后,魏良臣突然握住客印月的手,和声问她:“巴巴,你想要男孩还是要女孩?”
客印月一愣,待见情郎目中深情,不由止住哽咽,微微道:“我哪知道。”
“不知道么?…那咱们就看看能不能儿女双全。”
魏良臣说完翻身将客印月压在身下。
客印月忙配合的动作了一下,后又嗔了句:“你不睡了么?”
“睡觉能天天睡,可和巴巴传宗接代,可不是天天能有…”
魏良臣爱怜的看着身下的女人。
………….
午时,正熟睡的魏良臣被饭香味诱醒了,睁开眼却发现身边没有人,只堂屋有摆碗筷的声音。
他披上衣服,走到房门口看着正忙碌着的巴巴。好熟悉的感觉,就好像这里真是他的家,而面前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妻子。
“你醒了?”
客印月见情郎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有些害羞,但更多的是开心。
“肚子饿了。”魏良臣走到桌边,坐到长凳上,“我看看我家巴巴都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
说完拿起筷子夹了块小炒肉放进了嘴中,“嗯,好香!”
魏良臣不是拍巴巴的马屁,而是她的厨艺真的很棒。历史上,客印月除了是个狠辣的女人外,她同样也是一个很会烧菜的女人。
她最拿手的一道菜是龙卵,也就是马的外肾。朱由校那小子最喜吃这个,因为这东西大补,所以外朝疑他与客印月有不可告人关系。
魏良臣觉得自个不需要龙卵大补,但将来年纪大了就说不定了。
客印月如贤惠的妻子般将盛好的饭递到了魏良臣面前,自己也坐了下来却是不吃,只看着良臣。
魏良臣自不会让她这样,忙要巴巴与他一起吃。二人如恩爱夫妻般你为我夹菜,我为你夹菜,其乐融融。
一碗饭下肚,魏良臣仍不觉饱,客印月忙给他盛饭,盛完之后问了句:“你去见过你二叔了么?”
“我一回来就奔你这来了,二叔那里还没顾得上去看他。对了,二叔在东宫过的怎么样?”
魏良臣知道御马监的提督刘吉祥把二叔弄进了甲字库,后来刘吉祥又走了孙暹的路子把二叔重新送进了东宫。这事刘吉祥在书信中特意于他说过,显然是在告诉魏良臣他欠了刘公公天大人情。
客印月说道:“二叔还好,对我也很关照,只是…魏朝还是老欺他。”说完,她想到什么,忙道,“对了,你现在也是有职事的,能不能在皇爷那里说说魏朝,这人好叫人讨嫌。”
“有机会的话,我会跟皇爷说的。”
魏朝这人害二叔跑到石柱去,险些坏了魏良臣的大事,又对巴巴有贼心,魏良臣自是要收拾他。可是这事操作起来却难,因为魏朝是东宫的人,而东宫的管事太监是王安,哪怕东宫中有西李,收拾魏朝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巴巴今日怎么有空的,是有假么?”魏良臣随口问了句。
“哪有什么假,只是昨日小爷发了脾气打了刘淑女,我瞅着害怕,所以跟东李娘娘请了这半日。”客印月道。
“哪个刘淑女?”
“就是生了检哥儿的刘淑女。”
“朱由检么?”魏良臣拿筷子的手顿了下。
“你怎么知道检哥儿的名字?”客印月有些不解。
魏良臣笑了笑:“皇长孙叫朱由校,他不就是朱由检么。”稍顿,好奇的问道,“小爷为何要打刘淑女?”
“男人打女人有为什么么?…唉,还不是刘淑女只是宫婢出身,小爷看不起她而矣。”客印月对刘淑女十分同情。
魏良臣听后没有说话,崇祯的母亲的确是宫婢出身,因而朱常洛不喜欢她,动不动就鞭打责骂,在崇祯五岁时,她的母亲刘淑女就叫朱常洛命人活活杖杀了。
因而,朱常洛绝不是东林党人说的那般,是什么仁义君子,他绝不是好人!
一个连给自己生了儿子的苦命女子都要打死的人,会是好人么,会是好皇帝么?
答案显然不是。
魏良臣不禁猜测,郑贵妃可能就是看出朱常洛的本性,这才不安于心,害怕对方将来报复,故而铤而走险做那愚蠢之事吧。
客印月没注意情郎在想事情,难得和人说宫里的事,因而说的停不住嘴了。
她说小爷恼了刘淑女,叫太子妃带检哥儿,可太子妃郭氏体弱多病,哪带得来,因而叫客印月先带着,听说小爷想把检哥儿交给西李娘娘带。
“啊?”
魏良臣愣住,“李娘娘不是带着校哥儿呢么。”
客印月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校哥儿一直在郭娘娘那里,李娘娘倒是想要,可王大伴却不肯。”
第一千零六章 除掉崇祯?
魏良臣眉头微皱,一皱王安对朱常洛影响太大,以致东宫事务基本都被王安控制,外人根本插不了手;
二皱西李也实在是能力不行,明明是朱常洛的宠妃,却连个大伴王安都压不住。www.uu234.cc要知道,历来能为宠妃者,除了艳压群芳外,多半是手腕极其高明者。
当然,本朝的万贵妃和郑贵妃不算,这两位是奇葩。或者说太老实,不会玩权谋,便是会一点,也是停留在初级阶段。
如刚刚发生的可笑而荒诞的“妖人谋反案”就是郑贵妃的政治智慧“结晶”。
也是,自古以来又有几个把权谋玩的团团转的女人呢?…如果个个都是吕后、则天大帝,这龙椅也不用男人去坐了。
不过这事就变得棘手了,魏良臣虽记得朱常洛的太子妃郭氏是在他登基前病逝的,但究竟是何时去世的却是不太清楚。
这意味着,朱由校这个皇长孙在郭氏身边越久,西李对他的影响力就越低。如果再过几年,等这位校哥儿十来岁,那西李就别想什么养育之恩了。
历史就会回到原来的轨迹。
朱由校这个皇长孙可是两点一线的重要组成部分,不论是二叔魏忠贤,还是姘头李选侍,亦或情人客印月,都是围绕朱由校这个未来的天启皇帝打转的。
而这一切,是老魏家将来的基本盘,也是命根子。
因此,朱由校必须马上得交给西李抚养,这事刻不容缓!
魏良臣动了杀机,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莫过于除掉郭氏。只要郭氏死了,西李便能顺理成章的接过皇长孙的抚养权,因为无论是身份还是资历,东宫再无人可和她比。
然而,这未免太过狠毒了些。
派人闯进“不设防”的东宫干掉太子妃不是难事,魏良臣自个就差点提前引发了“梃击案”,身为过来人,他清楚只要他真的能下狠心,那郭氏肯定难逃一死。
只是,这样值得么?
郭氏无罪也无错,她只是在履行她应尽的责任而矣。
而且,能杀得了郭氏,自也能杀得了才两岁的崇祯帝朱由检…
这个念头让魏良臣的心一下跳了起来,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生出这个念头,以前,他可是从来没有想过。
没了崇祯这个愣头青,哪怕天启依旧早逝,老魏家想必也不会叫满门抄斩了吧。
这个诱惑很大。
于公,崇祯于明朝灭亡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哪怕他的骨气再大也掩盖不了他的愚蠢、自私、固执和冲动给国家,给民族带来的灭顶之灾!
于私,崇祯可是灭了老魏家满门的,可怜的大哥良卿在家乡种了一辈子地,什么坏事都没干过也被拉到菜市口砍了头。而老爹死了三年多,也叫从地里扒出来戳骨扬灰。
所以,和崇祯之间,老魏家与他并没有缓和余地,除掉他是天经地义的事。
而现在的朱由检不过是个两岁幼儿,这个时代幼儿的夭折率很高,不管是民间还是皇室。
朱常洛不但但只有朱由校和朱由检两个儿子,他还有怀惠王朱由模、齐思王朱由楫、惠昭王朱由、湘怀王朱由栩四个儿子。可这四个儿子无一例外都是夭折,其中怀惠王朱由模的母亲就是西李。
因而,检哥儿早早夭折,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个念头越想越烈,越想越诱人…
可魏良臣却难以决断,他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也不是嗜血狂魔,他只是个人,只是一个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普通人。
所以,他是有底线的。
如果他现在为了将来的权势可以杀害一个无辜的女人,一个才两岁的幼儿,那未来是不是可以在正义的借口之下,去残杀更多的人呢。
这是良心和道德的拷问!
魏良臣有些失神,只顾着埋头刨饭,连菜也不夹,这让客印月有些惊讶,不知道情郎这是在想什么。
突然,魏良臣停了下来,他将嘴巴里的米粒嚼进了肚子,又将掉在桌上的几粒米粒捡起丢进了嘴中,然后朝巴巴笑了笑。
他不会乱杀人的。
解决这件事未必就要杀人。
既然西李斗不过王安,那就引进一个王安斗不过的人好了。
与他有七日之约的贵妃娘娘,可不是王安能压制的。
至于朱由检那小子,魏良臣任其自然,如果将来真的要和他斗上一斗,难道他堂堂一个天赐大还玩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么!
能行废立之事的权阉才是真正的大啊!
………..
吃完饭,魏良臣和客印月在屋里又你浓我浓一会,彼此间说着经久不见的思念之情,说着这些日子的趣事。
客印月将魏良臣在江南托人买给她的礼物一件件拿了出来,欢喜的在情郎面前打扮着自己。
“以后不要给我买这些了,怪花钱的。”客印月半躺在魏良臣怀中,双手吊着他的脖子。
“只要巴巴喜欢,花再多钱也是值的。”
说话间,魏良臣从怀中摸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递在了巴巴手中。他告诉巴巴,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反正一年五千两,随便巴巴怎么花。她就是把钱都寄回老家给国兴,他也没意见。
这是真心话,钱没了可以再挣,只要心爱的女人喜欢就好。
客印月在宫里做乳母,月例不过四五两,一年下来算上逢年过节嫔妃们给的红包赏赐,也不过百两。
以前侯二在的时候,这些钱她大半都是要寄回去的,因为不寄的话,侯二连儿子都养不活,且一定会到京里来跟她要。不给,他就闹,闹的鸡犬狗跳,闹的客印月不得不给。
好几年了,这日子一直是这样过下来的。
在此情形下,客印月能余几个钱。就有是余下的,自己的开销用的也是七七八八,每年想给自己的爹娘、兄弟寄上一些钱都是件奢望的事。
但自认识魏良臣后,客印月真的不缺钱用。
她也不知道魏良臣哪来这么多钱的,她承认,她是个喜欢钱的女人。
一开始,她对这个小男人并不存在感情,与他之间的关系只是自己实在是身体需要。
之后,她也是叫这小男人的钱给打动,但是现在,她真的动了感情。而这段关系的升华是在定兴老家。
那一次,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个男人的依靠力量,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对方对自己的真情。
现在,即便情郎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她也不会嫌弃,她会养他。
但,有钱难道不好么?
她还没有见过这么大面额的银票,五千两让她欢喜的要疯了。
看着巴巴高兴的样子,魏良臣却是羞愧,跟寿宁那比起来,巴巴这里明显寒碜的多。以后“财务自由”了,还是得尽量一碗水端平,不能让老祖奶奶觉得自己偏心。
他起身说道:“我去办点事,晚上过来。”
客印月一听,忙将银票放在桌上,拽着他的胳膊,紧张兮兮道:“你可不能骗我。”
“放心好了,我还要继续耕地呢。”
魏良臣在客印月耳畔轻语一句,他是真的有事,他得去东厂。
第一千零七章 娘娘,药买来了
魏良臣从客印月家出来时,内阁值房的福清相公已将事情了解的明明白白。www.uu234.ccwww.uu234.cc
就在上午,叶向高先后见了两人。
一是锦衣卫大都督骆思恭,另一位则是东宫大王安门下的私人汪文言。
前者所说让叶向高甚为愤怒,后者所言却让他不由深思。
此时内阁值房还有两个人,却不是新近增补的阁臣吴道南和方从哲,而是礼部侍郎刘一和刑部侍郎杨东明。
二人是来请首辅弹劾内监魏良臣擅杀刑部官员,私提钦犯的,并且二人告诉叶向高,都察院的御史左光斗等人已经联名上疏皇帝,请斩内臣魏某以正视听。
“此举成功希望不大,正德朝杨一清除灭权阉刘瑾,那是有太监张永做内应的。而今日他们仅凭口舌文本去相争,如同空手博猛虎啊!”
叶向高是知道左光斗的,这是东林党的后起之秀,两年多前靠假官假印案名动京师,为人十分刚直,不畏权贵,深得党内元老赏识。
但这不意味着他福清相公就要支持此事,反而却是极力反对,因为他已从宫中眼线知道了皇帝的态度。
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叶向高按理是可以对那胆大妄为的魏某动霹雳手段的,以震慑内廷宵小,但是他却深知这样做会激怒那位连臣子都不肯见的皇帝。
现在,正如汪文言所言,他们不能再抓着此案不放,应立即平息此事。维持现有局面,不使东宫动荡,也不使福王动荡,这样对东林全党上下、对小爷才是最有利的事。
如果东林执意要借此案动贵妃,贵妃必垂死挣扎至帝前哭闹,依皇帝心性,定然不忍,届时难保帝不会维护郑妃,到时难道东林真要和皇帝死争不成?那样做,只会便宜了楚党、浙党等奸党。
这一点,从另一个阁臣方从哲始终不问此事便能看出。
这是存了渔翁得利的心思。
“若阁老以为科道份量不足,我也可上书。”
刘一误会了叶向高的意思,以为叶认为左光斗等人虽是御史,但资历尚浅,草率上书不足以引起皇帝重视,故而他有意上本参与此事。
叶向高立时阻止:“糊涂!此等事言官可以谏言,九卿大臣却不可以轻言,若一击不中,内廷宵小必反扑,你若有失,老夫便如断一臂矣!”
“那怎么办?难道真就看着那魏某无法无天不成。”刘一颇是气愤,那狗太监在刑部可是公然不将他这礼部侍郎放在眼里的。
“如何是无法无天,此人确是奉旨意行事。”叶向高无奈道。
刘一不甘道:“谁人不知那魏某是郑家的人,由他督办此案,还能有真相吗!…难道阁老真要当这桩谋反大案不曾发生?”
杨东明叹了口气,苦笑一声道:“看来这事,不是阁老愿不愿意,而是陛下愿不愿意。”
“老夫若出面,若事崩,何以挽回?…当今,唉…”
叶向高缓缓起身,无力的看向窗外,轻声道:“老夫现在连见陛下一面都不可求,又如何能发挥作用。现今,我们只能做身外客。”
刘一犹豫道:“此案不但涉及东宫,更涉及陛下和太后,陛下岂会不闻不问?”
“陛下初闻此案反应甚烈,不至于放任吧?”杨东明也道。
“那是陛下不曾听别人言,”叶向高目光深遂看着远处紫禁城的宫墙,“老夫慢了一步,陛下如今已然疑我。”
“这…”
刘一和杨东明对视一眼,摇头不语。
片刻,杨东明忽道:“那魏某所任不过陛下新设镇守官,其回京参与此案,又将手伸向东厂,宫中难道无人制止?”
刘一闻言,也道:“早闻秉笔马堂有意东厂督公一职,曹元奎属其一派,今被魏某所杀,马堂岂能饶他?嗯,看来倒也不必咱们出手,这内寺还需内寺磨啊。”
杨东明觉得有道理,马堂此人名声固然不佳,外朝多年来一次弹劾于他,但其毕竟只是敛财,不敢干政。而那魏某却是仗着皇帝宠信,胡作非为,不仅火烧东林书院,私掠东林师生,更在南都大闹一番,此番又替郑妃张目,这种人于朝政的危害可比马堂大的多。若马堂能除去魏某,于外朝而言,无疑是好事一桩。
“马堂虽为秉笔,但魏某有陛下手谕,怕不敢动之。”刘一一想到那魏良臣在刑部出示的圣上手谕就头疼,这叫什么,这叫狐假虎威!
“不去管他,”叶向高转过身来,已作决定,吩咐刘一,“科道那边,须得安抚下来,不要再多生事端。”
刘一虽是不愿,但却不敢违叶向高,只得点了点头道:“阁老放心,我马上去都察院。”
叶向高又于杨东明道:“刑部这边将人手撤回,对外如实说此案移东厂便是。”
“好。”
钦犯都叫魏某弄到东厂去了,刑部哪还有事做,杨东明自是应了。
“阁老是不是再见见陛下?”
刘一转身准备去都察院时,还是忍不住再问了一次。他真是不甘,这么好的打击郑家的机会,怎么能就此错过啊!如果能证明孔学等人确是郑妃授意谋反,对东林党,对大明,对东宫都是大好事。
“不必了,”叶向高摇摇头,“老夫哪也不去,回家呆着。”声音不大,语气却坚决。
刘、杨二人呆了一下:这节骨眼,福清相公怎能回去呢。
叶向高心意已决,摆手道:“此案已用不着老夫了,老夫也不想看到宵小不可一世的丑态。”
说完,很是惆怅的念了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神态极是落寞,有无限思绪。
与此同时,马堂也刚刚从乾清宫退出,他的脸色很难看,耳畔始终回荡着皇爷那句警告“朕能予你,亦能收回,你若再做对朕不起的事,朕便叫你去南海做那净军。”
净军,是南海子一支由净军组成的军队,属御马监。然虽为净军,实为苦役也,发配净军,与去中都守陵、孝陵种菜无异。
许久,马堂咬了咬牙,跺脚而去。
翊坤宫。
郑贵妃站在铜镜前打量着自己,时而如少女般转动身姿;时而又双手叉腰,摸着肚腹两边;时而又轻轻的将手放在自己的双胸之上,看着铜镜时而脸红,时而羞怒,时而又痴痴的…
直到一句熟悉的呼唤让贵妃从奇怪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娘娘。”
贵妃的贴身女官郑尚仪小心翼翼上前,将她在宫外买到的一小包药递在了娘娘手中。
“没有人看见吧。”
“没有。”
得到紫丫头肯定的答复后,贵妃娘娘将那小包药接在手中,然后放进了铜镜前梳妆台的抽屉中。
“没你事了,你去吧。”
“是,娘娘。”
郑紫目光复杂的望了眼那抽屉,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那包,是妇人防孕的药。
第一千零八章 代厂公
东厂,精忠报国岳武穆像前,一众大小档头、司房、领班大小番役干事排排而立,脸上神情不一。www.uu234.ccUU小说
厅外,“百世流芳”碑侧,三百余番子、校尉分成十数队整整齐齐立着,与厅内不同,这些番子、校尉多是面无表情。
此时已是日头高照,众番子、校尉无一不是被晒的浑身是汗,但放眼看去,却是无一人试图寻找遮阴地,也无一人抬手抹汗,俱是毕恭毕敬站立,动都不动一下。
这无形之中便有了一片“肃杀”之气。
厅内,宫中内档一个不见,余外六档却是来了五位。
分别是外大档之首,从宛平县紧急赶回的掌刑千户陆通,其次为次档理刑百户周泰。
周泰自案发后和陆通就一直在大兴搜捕妖人,和陆通一样,他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其余三位外大档分别是刘文元、丘万良、邓贤,都是锦衣卫出身,六大外档只一个孟应忠在湖广未回。
刘文元和邓贤也是刚回来,那丘万良却是一直就在东厂。这一天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丘万良心知肚明,只是他并没来得及找机会与其余几人说。或者说,他自曹元奎死后就一直被人盯着,根本不敢表露出什么。
此刻,几位大档头表情各不相同,陆通面无表情,邓泰眉头紧皱,刘文元一脸纳闷,丘刀良则是隐含焦虑,独那邓贤忧心忡忡。
概因之前在大兴时,厂内番役崔应元突持内监魏某腰牌谕他命交黑旗箭队。邓贤因不知发生何事,摄于内监身份,只得将黑旗箭队指挥权交出,尔后急忙回京。
到了东厂后,方从交好之人口中得知,江南镇守中官魏公公奉陛下上谕提调东厂,督办钦案,现东厂上下皆归魏公公提调。并且,四大内档之首曹元奎公公因不服魏公公提调,被当场斩杀。
这个消息让邓贤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旋即惊惧连连,因为那魏公公正是他曾欲除之的内官监丞魏良臣,而当时授意他这么做的也正是曹元奎!
那魏公公连曹公公都敢杀,况他?
邓贤吓的便想一走了之,可他又实在舍不得如今的身份地位和权势,思来想去也只得硬着头皮留下,盼着那魏公公不要睚眦必报。
也庆幸自己并没有和崔应元闹将,否则就是自寻死路。怕那魏公公叫崔应元收他黑旗箭队,便是存了以此为借口除他念头。若他不肯交出,说不定便是曹元奎的下场了。
这事,现在想来都后怕着。
如今,既是想早点见到那魏公公,又却不想见到,当真是矛盾的很。
众人都等了快一个时辰,却是迟迟不见那魏公公身影,心下自然是急的。
又等了片刻,次档邓泰实在是按不住了,闷声问伺立一边的崔应元:“这都等了半天了,何以还不见魏公公的?”
崔应元也不知魏公公几时到,他只是按魏公公的吩咐将在京大小档头召回,将散在各地的东厂人手撤回,其余的事他并不清楚,魏公公几时来他更不知道。
“大档头们稍安勿燥,魏公公快来了…”崔应元这话十分没有底气。
“话是你传的,连你都不知,那魏公公叫我们回来做什么?”
陆泰有些动怒,他知此人是无赖出身,也知其从邓贤手里抢了黑旗箭队指挥权的事,不用说,此人定是巴结投效了那不知哪冒出来的魏公公,因而很是不耻。
崔应元虽得魏公公重用,但面对陆泰这个大档头还是有些畏惧,因而低头不敢直视对方,寻思如何开口时,远处就传来宏亮的声音:“魏公公到!”
这声呐喊让崔应元不由激动起来。
随着这声呼喊,众人也齐致转身向外看去,而厅久数百番子也不约而同转身,从屋顶上方向下看去,整齐有序。
伴随着“魏公公到”的呼喊声,最先进入东厂大门的却是两队明盔执铳的军士。每队约百余人,两队如同一条长龙般从大门鱼贯而入,然后每隔三尺距离站立,瞬间便将大小番子挡在身后,只留中间一条丈许长的通道。
紧随其后的却是数十名身佩绣春刀的锦衣校尉,他们箭步如飞,在大小番子视线中直奔议事大厅,然后簇立厅前。
在这之后,众人方看到一面印着“钦差临时提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的长幡出现在视线之中。
长幡由一个大汉举着,威风凛凛入内。其身后又有十数面印着“江南镇守中官”、“提督海事太监”等各式字样的长幡。
长幡过后,又是数十面各式旗帜,举旗的无一不是高大军士。他们步伐矫健,目视前方,浑身上下无一不透着一股杀气,叫人一看便知皆是军中的精锐。
长幡、旗帜之后,只见一身着明艳飞鱼服的年轻人负手走进大门,在那台阶上环顾一眼,面无表情一步一步缓缓向前方议事厅走去。
其身后,是数十手按长刀的亲卫,鹰顾狼视,煞气十足。
这等场面只把大小番子们看的愣了,他们之中有识得魏公公的,但更多的却是不识,只觉眼前这位公公真是气势十足,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很。
莫说外面的番子、校尉,就是厅内的大小档头、司房领班们见了,也是人人震摄,无人敢动,无人敢言。
他们怔怔的看着那魏公公在虎狼之士的簇拥下缓步迈入议事大厅,然后径直向前,走到了岳飞像前独放的一只椅子,披风轻甩,人已赫然坐下,不待众人上前参见,右手轻抬,吐出一字:“念。”
陈默忙将皇帝上谕取出,面朝人群宣读起来。
“上谕…”
话音一落,所有的人都俯身跪了下来。
这仍是上次魏良臣在东厂出示的万历上谕,堂内如丘万良等人俱是知道,但这次是他真正的向东厂宣读上谕。
等陈默念完,魏良臣右手微动,秀指一点,尖声说道:“咱家奉旨代理东厂事,尔等有无反对者?”
第一千零九章 你们让咱很为难啊
魏公公是很有底气的问话,底气的来源便是那面匆匆赶制的“钦差临时提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长幡。www.uu234.cc
长幡上的官衔通俗来讲,就是代厂长。
代理某事,不是魏良臣首创,这是当今皇爷的政治智慧,他只是将皇爷的精神充分领悟,并进一步发扬光大而矣。
而皇爷的这个政治智慧则是“精兵简政”的精髓,眼下六部堂官缺任四个,可缺任堂官的部衙照样维持的很好,说明什么?
说明一把手的存在重要性并没有外界以为的那么高。
没有了一把手,也不代表这个衙门就不运转了,相反,运转的很好。
以前,一个衙门有官吏百人,办事十件。现在,官吏不到一半,办事仍是十件,这说明没必要有那么多官嘛。
而各部衙代堂事的那些侍郎们,又哪一个把事情做坏了?
没有,绝对没有!
相反,在代理制下,朝廷运作的效率是前所未有的高。最重要的是,代理制下的官员们,不敢一言堂。
这就有效杜绝了贪污**,杜绝了盲目上马,杜绝了一拍脑袋就乱干…
治国,治的不就是一把手么。
这要是没有一把手,大家都想做一把手,是不是就能更好的表现,更好的证明自己呢。
皇爷,高啊!
魏公公对皇爷的政治智慧那是发自肺腑的敬佩。
天启年间东林党人宣称的“众正盈朝”另一个含义是什么?是大量的不作为官员涌入朝堂和地方,使万历中后期对吏治的整顿成果彻底崩溃,也加剧了国库负担,内忧外患之下,最终导致崇祯哭着求人借钱。
这大明朝的官呐,拿的可不是死俸禄。
万历,是一位不走平常路的皇帝,是一位具有改革精神的皇帝。
身为内臣的魏公公,自是要秉承上意,进行改革。
所以,他加封自己为临时东厂厂长。
法理上,源于皇爷的上谕。
理论上,是源于皇爷的裁官精神。
行动上,是源于知行合一的思想。
知道皇爷的心思,就得在实际中予以实践。
魏良臣相信,皇爷是不会对他这个做法产生疑问的。
如果有,那就是银子不够多。但他坚信,皇爷是不会有疑问的,因为这一次,银子不少了。
皇爷真要有疑问,那就真是一点逼数都没了。
另外,他不是真的要当这个厂长,他只是临时代办一下。皇爷真要物色到合适的厂长人选,他魏公公绝不贪恋权位,坚决做到唯中央命令是从。
他自认就是这大明朝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这份毛遂自荐的忠心,一言一行都将他对皇爷的赤诚之心表露无遗。
魏公公,真是大明朝的好公公啊!
………….
霸气不霸气的,魏良臣无所谓,他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不过是让东厂上下感受一下他魏公公的实力。
不管何时何地,实力这个东西总是王道。
想要把代理厂长干好,就得展示下实力。
有人反对吗?
没有!
望着魏公公脖子上的大金链子,大小档头们无一不是沉默。
沉默也是一种态度,既可以说他们不敢明着来质疑,也可以说他们是默认这个现状。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皇爷究竟是怎么想的,毕竟,曹元奎公公死的太冤枉,而另外三位能够及时了解宫中第一手资讯的内档不在这里。
从开场亮相到现在,魏良臣已经做到了先声夺人,大阵势摆出来的台面和气场,已然压制住了东厂上下对他老人家的一丝怀疑之心。
魏良臣也无所谓是不是有人反对,他朝地上跪着的众人抬了抬手:“都起来吧。”
真要有人反对,他也不会如何。再怎么说,他是朝廷的公务员,不是台北的帮会老大。
喊打喊杀这种事,实在是不合他这个层次大佬的逼格形象。
他顶多也就是找人和对方谈谈心,做做思想政治工作。
治病救人,惩前毖后。
陆通、邓泰他们一一起身,站在那里不吭一声。大档头们不吭声,其余的小档头和司房、领班们又哪个敢跳出来。更何况,他们当中不少人亲眼目睹了魏公公的雷霆手段,没有人想当第二个曹公公。
见魏公公的目光似有似无的老在朝自己脸上瞄,邓贤嘴角一动,想为自己过去的无知辩驳几句,但想了想,终是没有开口。他知道这会任他如何解释,魏公公都不定会信他,所以最明智的选择莫过于淡化此事,不出声胜过出声。
“属下参见厂公!”
做为第一个将身家投资在魏公公身上的东厂成员,崔应元的表现让人刮目相看。
“哎,不要这么叫咱家,咱刚才说的明白,咱只是代掌东厂事,可不是什么厂公…你这般称呼咱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贪这个厂公咧。”
魏公公不快的朝崔应元摆了摆手,他老人家不喜欢这种肆无忌惮的马屁。
崔应元脸皮却厚,厚颜无耻道:“卑职以为代掌东厂事也是厂公!”
“胡闹!”
魏公公甚为不满,斥了一声,“此处无你说话地方。”
“是,厂公!”
崔应元忙躬身往后退了几步。
魏公公微哼一声,扫视一眼大档头们:“尔等以后当奉公办差,忠心为君,在咱家提调东厂这段日子,万不能出了差错,要不然咱家不好跟陛下交待。”
言毕,等着这帮锦衣卫出身的外大档头有所表示。
陆通和邓泰彼此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俱是看出迟疑,这时却见邓贤突然朝前迈了一步,扬声道:“属下谨遵厂公吩咐!”
“厂公但有驱使,属下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丘万良心中大骂邓贤,你他娘的抢什么抢。
刘文元见丘万良和邓贤都表态了,不敢再傻站着,忙也出列表达了对魏公公就任代厂公的支持态度。
这一下,陆通和邓泰可不敢再耽搁了,在二人的带领下,大小档头齐声呼道:“我等谨遵厂公号令!”
众人反应让魏公公很欣慰,但他清了清嗓子,再次重申自己对“厂公”这个偕越称呼的排斥,要众人万不可以此称呼他。
“谨遵厂公吩咐!”
众人躬身齐齐再呼。
这让魏公公有点盛情难却,实不忍寒了大伙的一片心啊。
第一千一十章 你小子胆挺肥啊
“厂公”这个称呼实在是逼格太高,魏良臣自觉承受不住。UU小说www.uu234.cc
再者,这个称呼一般通指反派,这让向来珍惜羽毛,以公平、公正、公开做为自己为人处事原则,以救国救民为自己人生理念的魏良臣如何能接受。
但是…
考虑到团结的重要性,他也不能过于洁身自爱,所以再三为难之下,终是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厂公”的称呼。
其实相较“厂公”,他还是比较喜欢“厂长”这个朴素、具有褒义性的称呼的。
魏厂长…
想想都带劲。
可惜,要入乡随俗,不能太过于标新立异。
厂公就厂公吧…
魏良臣也是没有办法,法不责众,大家都这样叫,他难道还能把眼面前这帮东厂的骨干全开除了不成。
唉,做不到啊。
“咱家这人咧,和你们想的不一样,咱家眼里只有陛下没有他人…所以咱家对你们没多大要求,只要你们能实心为君,咱家就是做梦都能笑醒咧…想从前,咱家在外头…”
回顾了一番艰难困苦的创业史,以及在这过程中是如何受到皇爷鼓励,如何从皇爷身上得到继续下去的勇气和力量后,魏良臣话锋一转,“不过正所谓山道再难不如世道难,天色再黑也不如人心黑…咱家丑话讲在前头,这要是你们当中有人对咱家明里一套,暗里却是另一套,跟咱家不一条心,想着给咱家出难题,使绊子,那可休怪咱家翻脸无情咧。”
说话间,视线在陆通几个大档头脸上很是阴柔的扫了下。
陆通、邓泰他们都是“咯噔”一下,忙硬着头皮道:“属下等绝不敢有违厂公!”
“那就好,那就好。”
魏良臣定了一定,看了一眼陈默,陈默忙出列对外扬声宣道:“钦差临时提督东厂官校太监魏公公有令,锦衣卫总旗赵奎听令!”
“啊?”
一个叫赵奎的锦衣卫总旗听到厅里叫自己名字,惊了一下然后一脸忐忑的走了进来。
“属下赵奎参见厂公!”
赵奎单膝跪地,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实不知这位新来的厂公叫自己进来何事。
魏良臣微一点头,陈默立时道:“厂公有令,着赵奎出任领班一职。”
“啊!”
赵奎惊喜交加,“属下遵令,多谢厂公!”
紧接着又有四名在外的锦衣卫总旗被宣入,却是都被晋升司房一职。
“校尉周福、林清、宋东诚、王毅然听令!”
“着尔等晋干事一职!”
“属下接令,多谢厂公!”
随着陈默宣读的一道道命令,前后相继三十多位外班锦衣卫总旗以下人员各自晋升。
这些人各有派系,有陆通手下,也有邓泰手下,更有邓贤、丘万良的人,当然,也有崔应元的人。
这让厅内的几位大档头们捉摸不透,不明白魏公公这是卖的什么药。
魏良臣待最后一批晋升人员退出后,朝负责东厂人事的刘文元吩咐一声:“刚才所晋人员,你都制成册,按制办理,稍后名单咱家会统一报于陛下。”
“是,厂公!”
刘文元应是应了,可心里却在想是不是将此事和金公公说一声。东厂人员任免晋升这一块,向来是金良辅在负责。
魏公公这边又看向陆通,轻笑一声道:“咱家看这崔应元这人倒是机灵,办事不错…”
一听魏公公说到自己,崔应元自是一喜。
陆通哪还不明白魏公公的意思,忙道:“确是,崔应元侦缉有功,属下以为该晋小档头。”
“嗯…”
魏公公不置可否。
丘万良见状,忙出班道:“崔应元侦缉钦案着实有功,但是小档头不足以酬功,属下以为当晋外大档头,与我等同列外档才是。”
“属下也有此意。”邓贤这时不来讨好魏公公更待何时。
风向变的陆通哪看不出,不假思索道:“属下附议。”
魏公公呵呵笑了一声,抬手示意崔应元:“难得几位大档头都为你说好话,你还不多谢他们。”
崔应元惊喜交加,能晋档头统黑旗箭队已是天上掉的馅饼,现在魏公公却要将他直接抬为外大档,这实在是让他激动莫名,真是生了为魏公公去死的心了。
“以后好生办差便是。”
魏公公朝陈默又点了点头,后者立时吩咐下去,不一会便有军士抬着二十多只箱子入内,打开却都是金银,不下两万两之多。
“咱家和大伙也是刚认识,这些权是咱家对你们的心意…”
魏公公命在厂大小人员,不论是否有职司,便是菜堂做饭的厨子都来领赏银。按职司不同,少的领三五两,多的领百余两,说多不多,说少却不少。
不过,这些银子却都是魏公公亲自赏给,为此,足耗了一个时辰之多。
议事厅内充斥对魏公公的歌颂赞美声。
“尔等以后好生办差便是对得起咱家,对得起皇爷了。”
魏公公将最后一笔银子交到陆通手中,意味深长的对在场的大小番子道,“咱家这人咧,也没什么本事,就是出了名的善财童子啊。”
尔后,便命各人各归,原先干什么还去干什么。只不过,这钦案却是不必再查了。
陆通他们尽管对此有疑问,但是魏公公是陛下派来督办此案的,他既说钦案结了,那他们也不可能顶撞。
众人退下后,魏公公却将崔应元叫到一边。
“不知厂公有何吩咐?”崔应元好生感激。
“贵妃娘娘过几日会去西山礼佛,你且带人把西山各寺院好生查一查,不可使奸人藏于其中。”
魏良臣说完,又叮嘱一句,“此事只能你知晓,余人不可透露。”
事涉贵妃娘娘的事,崔应元自是知道厉害。
魏良臣又在东厂坐了坐,转了转,稍后便拍拍屁股进宫了。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敢过来拦他魏公公进宫,一路顺顺利利的就到了乾清宫,皇爷也在。
可皇爷见到他后却是很生气,劈头盖脸就骂了起来:“朕何时让你代东厂事了?你何德何能自居东厂督公!你这是在矫诏,你这是欺君!…”
第一千一十一章 陛下,要不您开个价吧
斗大黄金印,天高白玉堂。www.uu234.ccUU小说
不因书万卷,那得近君王。
--------明神宗朱翊钧。
…………
兴冲冲前来汇报工作的魏良臣被皇爷这一通劈头盖脸给弄懵了,一边暗骂哪个王八蛋打的小报告,一边迅速垂下脑袋,老老实实的站在那,一声不吭。
这就是两世为人的经验了,不管领导是在讲话还是在骂娘,做下属的第一时间就得这样做。
领导骂够了,总得跟你步入正题吧。
不想,咱这皇爷却不吃这一套,见了魏良臣那贼头贼脑样子,更是来火,一把抓起案桌上的几份奏疏就给砸了过去。
“……你也知道怕?你也知道没脸见朕?!…你这毛病,朕于你说过多少回了,莫要弄些小聪明,莫要曲解朕的意思,更莫要打着朕的旗号招摇撞骗…可你是怎么做的?朕再三与你说不听,朕再三给你好日子过,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万历越想越恼,越骂越上头,指着地上那一堆奏疏骂,“这些个都是参你的,朕看着都烦!”
参老子的?
魏良臣心一突,以为是魏国公徐弘基那帮反动勋贵来给自己上眼药了,可低头瞥了下,却发现几个熟悉的名字。
左光斗、宋本庆、惠世扬…嗯?杨涟?
魏良臣眉头微皱,杨大胆胆挺肥啊…
不用说,这是刑部劫人杀官的副作用,不过魏良臣却是不怕,因为这事他有理啊。
人莽古尔泰都知道有理怕啥咧,他能不知道。
他偷偷瞄了眼怒气冲冲的万历,迅速又垂下眼帘,不出意外的话,这位皇爷会将这口黑锅扛过去的。
但是,要皇爷主动负责,必须有外力,指着这位皇爷自个大包大揽,显然是不客观的。
因而,魏良臣小心翼翼的问了句:“陛下,奴婢的银子都递到内库了么?”他还真是不知道内库那边的情形,这事他交给田尔耕办了。从江南带来的四十五万两也在早前一并交田尔耕处理,可能是数目太多,田尔耕直到现在还在内库呢。
果然,银弹攻势堪比十万铁甲。
皇爷原本紧绷,愤怒的脸色一下舒缓,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也一下放松。
耳听着皇爷不骂了,魏良臣知道火侯到了,大着胆抬起头,准备和皇爷讨论下银子这东西都有哪些好处。
这叫投其所好。
可抬头却见皇爷也正看着他,脸上的神情看着很诡异,说是笑吧,不像,比笑难看。说是生气吧,也不像,比生气好看。
“你这是在转移朕的视线?”
万历脸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喝的一声拍了桌子,“你以为朕是那种眼里只有银子的人么!你以为你这点银子就能收买朕么!就能让朕对你的胡作非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让朕不停的为你背黑锅么!”
魏良臣很肯定,因为自己常给皇爷上大白话的题本,所以皇爷的语言技巧受到了一定的潜移默化。
“陛下明鉴,您就是再给奴婢一百个胆了,奴婢也不敢这么想啊!”魏良臣断不承认有此事。
“不敢么?”
万历从御椅上站起,内侍忙上前欲搀扶,万历却摆手示意不用,很是小心的一瘸一瘸走到魏良臣面前,然后问道:“你在东厂大肆封赏,是收买人心么?”
这话让魏良臣瞬间警惕起来,收买人心这四个字可是绝计沾不得的。
“回陛下,此次谋逆大案能够得破,东厂出了大力,奴婢便寻思当以陛下名义赏赐有功人员,可不是收买人心…”
魏良臣正解释着,万历却打断他,很是不善的盯着他:“你哪来的钱?”
“这…”
魏良臣语滞,这问题真不好回答,一次为了安抚人心的赏赐就散出去两万多两,这从侧面证明他魏公公很有钱啊。
而皇爷,对金钱向来是敏感的。
实话肯定是不能实说的,但也不能让皇爷过份怀疑,魏良臣急中生智,一脸苦涩道:“陛下,奴婢这两年也攒了些私房钱。”
“私房钱?”
万历品味着这个新名词,他觉得这个名词很新鲜,也很有意思。
“陛下,您是知道的,奴婢这办海事宫里一文钱都不曾给过,事事都要奴婢自个去筹,可谓是空手套白狼…啊,不不,是万事开头难,一穷二白,奴婢这好不容易打开点局面,除了孝敬陛下的,奴婢这也私下攒了些…不过陛下放心,奴婢可不是高淮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奴婢攒的这些钱都是要用在刀刃上的…”
魏良臣越说越慌,因为他发现万历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善。
似乎,皇爷对他的私房钱很感兴趣。
“你慌什么?”
万历神色一正,“你用这种眼光看朕做什么?难道朕堂堂天子还惦记着你那点私房钱?…朕待你和待他们都是一样的,朕又不是昏君,哪会不知想要马儿跑,就得马儿肥的道理…嗯,只要你们不是太过份,朕能容的便绝计容的,不会与你们多计较。”
闻言,魏良臣顿时松了口气:陛下仁义,陛下圣明!
可陛下转头却又道:“只是,你小子未经朕的允许便拿自个的私房钱赏赐朕的厂卫,你说,你小子这不是收买人心是什么?”
“陛…”
魏良臣一惊,可不能让万历盯着这收买人心四个字,正要转移,却见万历有些怒其不争的摇了摇头,骂了句:“你这蠢货,你把那笔钱给朕不是比给他们强。”
“……”
魏良臣发现皇爷的道行似乎较从前更深了些。
“那厂公听着可是有滋味?”万历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奴婢从未想过。”魏良臣有自知之明。
“真没想过么?…也罢,你在外头口口声声把朕挂在嘴边,朕也不能过河拆桥,对不住你。”
万历负手想了想,“这样吧,你自个去净事房,完事后,朕给你个实印的厂公,赐你件蟒袍如何?”
“扑通”一声,便见魏良臣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面无人色,弱弱哀求:“陛下,万事好商量,要不您开个价?”
...........
《战国暴走了》:仙侠战国,哪位大佬试个毒?
第一千一十二章 贵妃就交给你了
钱不钱的无所谓,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了就没了,可有的东西是不能没了的,是死了也得带走的!
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www.uu234.ccwww.uu234.cc
咱是完完整整来的,就得完完整整走,缺点东西算什么?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又有何面目让子孙来祭奠。
此非烈士,说来羞愧啊。
于魏良臣而言,什么事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件事没的商量。
他暗自咬牙,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万历真要毁他清白身子,他便宁死不从!
正所谓匹夫一怒,血溅三尺…
唉!
看了看远处伺立的几个强壮内侍,魏良臣觉得自个怕不是他们对手,所以还是撞宫柱得了。
说不定,他的贞烈能唤醒万历的良心。
“你不要这样,朕这念头也是想了很久的,朕觉得嘛,你既然这么喜欢拿朕的名义在外招摇撞骗,这么喜欢让人家叫你厂公,朕不如就成全你…这样,你好,朕也好。”万历不认为自己是在为难人,他的出发点还是好的。
提督东厂太监,于内廷而言可是事实上的第一人,堪比宰辅。若魏良臣愿意,他倒不是不能破例,毕竟此事不是没有过成例,内廷用人也不比外朝,要受条条框框限制。一切,还不是他这当皇帝的说了算,司礼监那帮人哪个敢和他这皇帝硬顶?
魏良臣听的心发慌,万历这是在说自己代入感太深么…
这真是装逼不成反被操啊。
他很想打自己两耳光,在南边天高皇帝远,摆摆架势装装逼就得了,这在万历眼皮底下弄什么阵仗咧。
真当他是大太监、权阉、大不成。
上茅厕打灯笼,他是自个作的。
问题出现了,就得解决,不能解决问题的大,不是好太监。
“陛下,一…三万两如何?”
咬牙之下,魏良臣出价了。本是想出一万两的,可想自个在东厂做善财童子就撒了两万两,皇爷这边哪能少过东厂呢。
万历充耳不闻,身子有些不便的弯下腰捡起左光斗的奏疏,打开随意看了眼。
魏良臣果断加价:“陛下,要实在不成,五万两如何?”
万历直若未听见,将左光斗的奏疏夹在腋下,又捡起刑科给事中惠世扬的奏疏。
“陛下,刑部的事,奴婢是奉旨办事…”
魏良臣觉得无原则的加价不行,他有必要提醒一下万历,这些御史的弹劾是站不住脚的,是没有理由让他为此掏钱的。说一千道一万,他是奉旨办事的。
当然,这种提醒也是讨价还价的一种方式。
万历“唔”了一声,似也觉没有道理,于是他点了点头,命远处伺立的内侍过来一个将奏疏统统捡起放回案桌,然后指了指御桌上另外一堆奏疏。
“朕这几日收到不少密揭,你在江南做的事倒是不少啊,有些朕看了都心惊啊…你说,那帮人真要不服软,你是不是真的要把南都的城墙给炸了?”
万历的神情看着真像是和魏良臣在探讨一般。
“……”
魏良臣面色青红变幻,终是深吸一口气,“陛下,奴婢整顿溧阳铁场,得银十万两,一直便想递解内库…”
“噢,好啊,你有这份心,朕很欣慰。”
万历顿时褒奖,尔后上下打量魏良臣,“朕怎么看你不像是受过重伤的样子?还是说,你属猪的,别人受伤流的是人血,你受伤流的是猪血?”
“陛下…真是天纵圣人啊,什么都瞒不过陛下的眼睛…”
魏良臣如泄了气的皮球,再无底气,“奴婢在山东时救援孔府二公子时,从他府上趁火打劫…啊,不不不,是抢救财物,得了不少,一直想着还给衍圣公府,可一直没来得及,回头奴婢就把这笔钱解递进京由陛下发还衍圣公府吧。”
“多少?”万历精神一振。
“嗯…约摸有十万两,其中包括那幅道君皇帝的画。”
万历听了这话,有些不快:“朕不知此事。”
魏良臣不吭声,您是大佬,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想着也差不多了,二十万两活生生的叫敲诈了,万历也当饱了,他自个也说得让马儿肥才行。
不想,皇爷意犹未尽啊,他直勾勾的看着魏良臣:“你这次给朕带来了四十五万两,朕真是很高兴,嗯,很高兴啊。”
高兴的表情是这样么?
想到万历连猪血都知道,魏良臣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认怂认怂,讪讪道:“陛下,这是头期。”
“噢,头期啊?…朕就说你不会骗朕嘛。”万历对“头期”这个概念是理解的,因为他收到过债券的头期分红。
“第二期有多少,几时让朕瞧着啊?”
“陛下,奴婢手头开销也大。”
“朕的南都三大营可叫你折腾的不轻。”
“陛下,您上次借奴婢的十万两…”
“啊?”
万历不高兴,十分不高兴,脸当时就拉了下来,“没有朕,何来你今日!你这是与朕算细账么?”
“奴婢糊涂!”
魏良臣以泪洗面,“没有陛下,就没有奴婢!奴婢不敢欺瞒陛下,奴婢确是扣了几十万两,可奴婢不是为了自个,奴婢是为了陛下的海事大业啊…”
“朕有说过什么么?朕是明事理的人。”万历很不乐意。
“是,是,”魏良臣不住点头,天大地大您这大佬最大。
他把心一横,知道这次躲不过去了,终是咬牙吐血道:“奴婢回去之后便将二期献上,约摸五十万两。”
言毕,顿了顿,有些哀求,有些期待,有些可怜的看着皇爷,“不过奴婢在东厂那事?”
万历微哼一声:“你这是跟朕商量,还是跟朕讨价,亦或是威胁朕?”
“奴婢不敢!只是奴婢这次督办钦案,得罪了不少人,奴婢害怕…”魏良臣把头垂的低低,姿势摆的很正。
万历没理他,却说了另一件事,他道:“你让东厂准备一下,贵妃过几日要去西山礼佛,朕腿脚不便就不陪着了。这几日贵妃心情不好,京里也流言飞语不少,你须仔细着,不能让人冲撞了贵妃,尤其是不要让不相干的人惹着贵妃...尤其是那些怀疑贵妃的人。”
第一千一十三章 今日是孙子,明日是老子
贵妃要去西山礼佛这事,万历其实也是刚知道的,且不是贵妃亲自过来与他这个丈夫说,而是叫贴身女官紫丫头过来说的。www.uu234.ccwww.uu234.cc
万历对此有些不解,因为贵妃平日并不喜欢礼佛,上一次去西山还是七年前。这次怎的突然起意要去西山礼佛呢。
他问紫丫头贵妃为何想起去西山,紫丫头不敢相瞒,说娘娘这几日心情很是不好,每天夜里都难以入眠,有几次都叫噩梦吓醒,心神难宁之下,这才想去西山礼佛,以求佛祖保佑。
听了紫丫头所说,万历叹了一声,心里也是不好过。他知道贵妃为何会心神难宁,又为何不亲自来与他说。
想来,贵妃心中不肯原谅他这个丈夫呢。
想到那日案发时自己对贵妃的态度,万历不禁愧疚,他很想陪贵妃一起去西山,缓和一下夫妻关系。
但他脚腿不便,自万历二十年后,整整二十一年他都不曾出过宫,因而便让紫丫头陪着贵妃好生散散心。
又于紫丫头说让她告诉娘娘,不要再担心那些贼人的诬告,也不要担心郑家那里,一切都有他这皇帝。
皇贵妃出行,按制是要礼部来安排的,锦衣卫那边也要部署护卫,但考虑钦案余波未了,科道弹本尚多,首辅那边也尚未表态,贵妃冒然出宫可能会剌激到外朝,便不能大张旗鼓。
锦衣卫那边也不可安排,都指挥使骆思恭和东林走的太近,万历对此十分不满意。若非骆思恭于援朝之役立有大功,万历断然不会姑息他。
不可叫锦衣卫护卫,思来想去,这事也只能交给东厂去办了。
而东厂这边,魏良臣却借着他皇帝的名头招摇撞骗,自封什么临时钦差提督官校太监,这把万历气的不行。
若非看在这小子搞钱能力超于常人,比各地矿监税使都会来事,万历也绝不会纵容他。
有一点,万历也是承认的,那就是魏良臣办事能力不错。虽说并非内臣,但当下既担了内臣名头,还是先用着再说。
这小子能知道无事便是福,自会把贵妃出城这件事安排的滴水不漏,不会给他这个皇帝增添烦恼,也不会给外朝过多指责机会。
也算是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要是把事情办砸了,万历肯定要敲打他一顿,免得这小子成天在外给自己抹黑。
当然,对方能坦白从宽,主动上缴国库这个举动,还是万历最看重的。
魏良臣这边叫皇爷的安排吓了一跳,他原先还担心着怎么潜到西山和娘娘谈心,没想皇爷直接给他安排了警车开道。
这…
奸守治道?
微愕之后,魏良臣欣然领命,保护贵妃娘娘安全,是他身为奴婢当仁不让的职责。
“陛下放心,奴婢绝不让任何人扰了娘娘礼佛!”
表了忠心和态度后,魏良臣转念一想,又是心花怒放,因为皇爷似乎默认了他在东厂的所作所为。
不反对就是支持啊。
只要皇帝不发话,谁敢推翻他这个代厂长呢。
陛下,真善人!
魏良臣由衷感激,虽说自家的家底叫皇爷差不多掏空了,但能争来这个代理厂长的职位,那是怎么都值的。
须得明白,在北京城他是代厂长,可出了北京城,他就是厂长啊。
自古以来,当厂长的能不发财?
只要一天不下岗,这厂长就能滋润一天咧。
陛下,真是不拘一格用人才,就冲这份用人态度,大明朝要还亡了,就真没天理了…
心思大热的魏良臣趁热打铁,他有几桩小事要跟皇爷说一说。左右他孝敬了都上百万两了,皇爷帮他解决几桩小事应该是没问题的。
就皇爷这心思,这性子,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陛下,东厂四档如今缺了一位,奴婢…想保举一个人。”魏良臣要为国家举人材了。
万历瞥了他一眼,心道这小子是见杆就爬啊,不过念在他的个人贡献超出若干矿监的份上就给些甜头吧,便问道:“说说吧,你想保哪个。”
魏良臣脱口而出:“奴婢保举文书房写字太监李永贞出任东厂内档。”
这个人选是魏良臣琢磨好久的,就李永贞和他老魏家的交情,以及他的个人才能,出任东厂内档无疑再合适不过了。这样便是他离京南下,东厂内也有李永贞替他撑着,不致人走茶凉。
“李永贞么?朕知道他,是个有才干的,朕准了。”
让魏良臣小小意外的是,万历竟然同意了他的保举。
其实若魏良臣保举的是别人,万历可能会考虑一下,但李永贞这个人他是真知道的,当年王皇后欲将此人杖死,还是他这皇帝出面给收在牢中的,否则,李永贞必叫皇后打死了。
万历留李永贞一命的原因就是此人乃是内书堂翘楚出身,很有才学。后来高淮闹出关门军变时,金忠跟他提了一下,他便顺势将李永贞放出,此举也是有意用人。
“奴婢代李公公多谢陛下!”
魏良臣保人成功,立时又出击,他赔着小心道:“陛下,奴婢在江南时曾向陛下上过两份题本,一是有关各地矿产国有之事,二是在辽东推行移风易俗,蓄发易冠之事…”
“矿产国有之事,朕不是不想做,只是,”万历摇了摇头,说了一个字“难”,让魏良臣安心办他的事,此事暂缓。
魏良臣默然,知道万历是怕矿产彻底国有之事会震动外朝,带来政治上的动荡。就如今派在各地的矿监税使都遭层层阻难,倘若将全国矿产全部收归国有,恐怕就有人会掀桌子了。
两人的考虑角度不同,万历也不是魏良臣,闯了祸有人兜着。真闹出全国大规模民变甚至造反来,那他这皇帝可就睡不着觉了。
“那辽东移风易俗之事?”前者不能办,魏良臣便希望后者能马上实施,这是件比国本还重要的事。
“这事跟你有何关系?”万历却是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了句,“这件事朕已叫辽抚去办了。”
“辽抚可有具体落实?”
魏良臣追问道,就那新任辽东巡抚张涛给朝廷上书中的种种举措,他能在辽东落实移风易俗才怪。
要知道,那位张巡抚可是高举优待大旗,只恨不得将辽东汉人变成二等人才好。这位巡抚大人的思路跟常人大不同,按他的思路,只要加倍讨好建州乃至蒙古,他们一定会对大明朝感恩戴德,从而不给朝廷添乱,这样就能节省大量的军费支出。
此,才为长治久安的上策。
然,典型的傻..逼。
就这蠢货想法,却代代有人继承,真他娘的一群脑子夹坏的东西。
魏良臣心中大骂,万历也大骂。
“你是内臣,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朕用你不是叫你干政来的!朝廷自有大政,抚臣自有干度,岂是你可擅议的…”
在万历的骂声中,魏良臣不甘的退出了大殿。
来到殿外,也是不服气的呸了一口:“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儿老子给你当孙子,明儿看你孙子当不当我是老子!”
第一千一十四章 太子妃死
发了一通狠后,魏良臣大摇大摆出宫,虽然万历骂他“干政”,可代厂长却不是假的。UU小说www.uu234.cc谁个要是不开眼这会来惹着他魏厂长,便叫他感受一下什么叫地动山摇!
可惜的是,一路上没人过来寻他魏公公的麻烦,使的他一肚子窝囊气没处发。
这让魏良臣很不甘心,走到宫门时,突然又停了下来跺脚大骂自己。
原因是,他发现自个亏了,亏大发了。
今儿装孙子,明儿就算人孙子当他是老子,可算来算去万历不还是他老子!
王八你个皇爷,敢讨咱的便宜!
魏公公不岔,发誓一定要把这亏讨回来。
遥看宫城,哼了一声,见天色已晚便没去东厂,而是去了客印月的小院。
客印月尚未放值,好在她给魏良臣留了把钥匙。
进去之后,魏良臣想着也没什么事,便自顾自的打来水到厨房烧热,自个给自个洗了。洗的时候倒是干净,顺便量了量尺寸,对自己颇为骄傲。
倒是寻思着是不是去寿宁那瞧一瞧,可一想贵妃娘娘那里,这探望母子的念头只能先按下来。
贵妃对他和寿宁之间的关系已经怀疑了,这好不容易把工作做通,双方达成一致,哪怕是被迫达成一致,也总算是双方有了合作基础。
这节骨眼他要巴巴的跑去看寿宁母子,不是给贵妃上眼药么。
事有轻重缓急,大当慎之。
二叔那边也是要看望的,不过这事同样不急,等西山回来后再说不迟。魏良臣也想着能给贵妃吹吹枕边风,看看是不是能让二叔在东宫过的好些。
那个王安,那个魏朝,不好。
洗完澡,客印月还没回来,魏良臣感到奇怪,心想莫不是东宫又出了什么事,只这会也没法去打听情况。
肚子有点饿,见桌上还剩着中午的饭菜,便自个摸了热了。又要亲卫们轮值去下馆子,顺便去通知一下陈默和田尔耕不用等他。
吃完饭,魏良臣困了,在凳子上坐了一会不见巴巴回来,只好先去睡了。
这一觉就到天亮,早晨醒后一摸身边没人,魏良臣不由奇怪,不知道巴巴怎么没回来的。
有心派人到东宫问问,但想贵妃娘娘这事更加重要,所以在桌上给巴巴留了个纸条,便急匆匆的去了东厂。
田尔耕早就等在那了,他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因皇帝手谕来协助魏良臣查案,如今钦案已结,他自是不能再在东厂。
将内库的回执给了魏良臣后,田尔耕便问还有没有别的事,若是没有他就去南镇找些旧属,帮忙替魏良臣弄千杆火铳来。
“劳田兄费心了,这些银子是咱请弟兄们喝茶的。”
内库的回执让魏良臣颇是没精打彩,这事换谁都这样。
高淮的辽阳藏银加上自个带过来的四十五万两,整整八十多万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进了别人腰包,再加上二期和其它的“上缴”,试问,这世间有几人不心疼的。
田尔耕虽是有钱,可依旧将魏良臣递于他的银票接了。他这人公私分明的很,他可以帮魏良臣弄火铳,但内中的开销和费用却是不会垫的。
魏良臣也喜田尔耕如此,亲兄弟明算账,交情归交情,事情归事情。两者之间最好不要混起来谈,这不是为人之道,也不是交友之道。
他命人唤来陈默,让他和田尔耕交接这事,若是火铳到手,立时用马车装到天津海军的船上,千万不能让人发现。
想想不放心,又把随他一同进京的田刚叫来,让他领着手下专门护送这批火铳。田刚是田尔耕的族弟,见了兄长自是高兴。一听自己的差事,忙拍着胸脯说铳在人在,后面四个字叫魏良臣给瞪了回去。
“魏公公,你要这么多火铳做什么?”田尔耕临走时还是说出了心中的困惑。
“铳杆子多,腰杆子便硬咧。”
魏良臣含糊几句,说自己马上要出海,手下武装齐全,他这带头大哥心里踏实。
田尔耕笑了笑,没有再多问,示意田刚和陈默随他去南镇。
几人刚走没多久,刚刚接到上面通知的李永贞就匆匆赶到,一见魏良臣,其既是高兴又是激动,想来是知道他能晋东厂内档是魏良臣在皇爷面前进的言。
但哪怕再感激,李永贞也并没有对魏良臣说一句感谢的话,只朝魏良臣重重点头。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是包含了千言万语。
新任东厂内档上任,自有一番手续。魏良臣亲自领李永贞至东厂文书房办理,又将几个大档头召来,命他们一一见过李永贞。
李永贞并未太过表现自己,只淡淡说了几句场面话,大意要大小档头们今后各安其职便是。
至于他自己的职司,显然是全盘接曹元奎的班。
时间晃的很快,魏良臣拉着李永贞一起吃午饭。席间提起自己不会在京中耽搁太久,万一他走后有人刁难李永贞,须他自己应付。这显然是提醒李永贞小心另外三位内档,尤其是金良辅。
因为金良辅可是李永贞在文书房的顶头上司,另外文书房还有个让魏良臣想想都头疼的人,那便是做梦把自己给切了的刘时敏(若愚)。
李永贞曾对魏良臣说过刘时敏的事,前任司礼掌印陈炬死时,曾向皇爷保举刘时敏出任文书房的提督太监。不过因为刘时敏资历不足,又自觉不能树敌,因而推了提督太监一职,只在文书房任办事太监。此后便一直扎在文椟中不问世事,时日久了,倒是渐渐淡出宫中人的视线。
“厂公放心,永贞不是毛头小伙。”如何和金良辅相处,李永贞自忖不会有问题。
“别人叫我这声厂公,我还能勉强受了,你李公公叫我这声厂公,你说咱是受还是不受?”魏良臣不快,不容置疑道,“你还是叫我舍人吧。”
“既然舍人发话,那永贞恭敬不如从命。”李永贞也不是矫情之人,当下笑着应了。
魏良臣将自己有意扩编黑旗箭队的事给李永贞说了,他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那崔应元是个会办事的人,也可信任。”
李永贞问那崔应元现在何处,魏良臣说派去西山了,当下把贵妃娘娘要去西山礼佛的事说了。
“贵妃要去礼佛么?”李永贞一愣,“太子妃昨晚殁了。”
第一千一十五章 西山碧云寺
郭氏死了么?
魏良臣有点失神,他知道郭氏命短,在朱常洛登基前就去世了,天启登基后给了个孝元皇后的谥号,却不曾想郭氏竟然现在就死了。UU小说www.uu234.cc
而他魏公公昨天早上还起念要除掉这个可怜的女人,以为东宫的两点一线铺平道路,为铁三角打造坚实基础,若非良心道德不允许,只怕已然着手布置此事了。
“为何这么突然?东宫是否有…有不为外人知之事?…”魏良臣真是觉得意外,忍不住往阴谋论方向思考。
朱常洛那胖子能打死崇祯的苦命母亲刘淑女,未必就不能打死郭氏了。不管是从历史事实还是性格方面判断,朱常洛都是个狠辣人。
其之所以被塑造为老实本份之人,不过是因为朝臣们要粉饰他们争来的国本结果。正如福王被描绘成贪婪无度,愚蠢透顶一样。
然即便如此,也掩饰不了朱常洛贪财好色本性。
他死于纵欲的事实,改变不了。
他当太子那些年欠下的二百多万两高利贷,也改变不了。
刀笔吏,唯心而矣。
郭氏的突然去世合理的解释了客印月为何未能回家的原因,想来现在东宫已经是乱成一团。
魏良臣似乎从中寻找阴谋的蛛丝马迹。
他的心甚至突了一下,因为他怕这件事会不会和西李有关。
发了狂的李翠儿能打死王才人,这要再失心疯的打死太子妃,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真要那样,可就坏事了。
王才人不过是朱常洛纳的妾,死就死了没什么打紧,可郭氏是他的正妻,是经万历同意的太子妃啊!
魏良臣越想越怕,当时就觉手心发凉。
李永贞却说郭氏身体本就不好,尤其是其女夭折之后,身子便愈况日下。昨夜陡然去世,当时就叩了宫城紧急传讯,随后就有御医和皇爷身边的内侍赶往东宫查看,结果并无异状。
魏良臣松了口气,不是西李打死的就好。
“郭氏乃太子妃,其之殁也是国丧,怕是贵妃娘娘去不得西山了。”
李永贞的推断是合理的,不过魏良臣却不担心贵妃会爽约。
他记的清楚,万历因为不喜欢朱常洛,所以知道郭氏死后,便不肯给这个儿媳以太子妃规格发丧,导致其灵柩停东宫两年多。
直到两年多后轰动朝野的“梃击案”发生,朱常洛的处境受到普遍同情,万历为了平息舆论的愤怒,这才谥郭氏为“恭靖太子妃”,并按太子妃的规格发丧。
那么,这意味着现在,万历这个“公公”根本不会在意郭氏这个“儿媳妇”的死。
公公如此,郑贵妃这个名义上的“婆婆”又怎会对郭氏的去世感到悲痛呢。
恐怕现在,贵妃这个婆婆说不定会对郭氏的死感到高兴呢,甚至巴不得那个大儿子也跟着去呢。
“不管贵妃去不去西山,皇爷既将此事交给咱来办,咱就得办好。”
魏良臣让李永贞在东厂熟悉一下,在没有接到贵妃不去西山的旨意前,他这两天吃住就在西山了。
这可是他魏公公两世为人以来,第一次担任警卫工作,是一点也不能出错的。
西山那边崔应元已经开始安排,所以魏良臣并没有再抽调其余档头,径直带了亲卫赶往西山。
……….
西山,乃太行之首,京中百姓又称其为小清凉山,其状宛如腾蛟起蟒,从西方遥遥拱卫着北京城,因此又有“神京右臂”之称。
贵妃礼佛所在便是西山的碧云寺,这是一座皇家供奉寺庙,相传为耶律楚材后裔耶律阿勒弥舍宅开山而建,始称碧云庵。
正德年间,御马监太监于经在寺后营建生圹扩建,改碧云庵为碧云寺。于经意自己死后能够葬于此地,可获罪未能如愿。
魏良臣是第一次到西山,也是第一次到一座寺庙。
他在山下时,心头有些压抑。
这碧云寺实际上也是二叔为自己选定的埋骨所在,可惜他轻信了崇祯,被崇祯诏令肢解,悬头于河间府,无有骸骨存世。
二叔死后,有知道二叔生前心愿之人在碧云寺为二叔建造了衣冠冢,可惜伪清康熙年间墓地表面被毁荡平。
而在魏良臣前世,2005年北京的一场暴雨将二叔这座掩埋于地下的衣冠冢给冲刷了出来。
一想到此,魏良臣心中自是唏嘘感慨。
若是以外人身份来看二叔下场,不会有太多感情,可他这身子却是二叔的嫡亲侄儿,所谓唇亡齿寒,不可能无有痛心之感。
“公公,山道不便,可是要备轿子?”
说话的是接任真田担任魏良臣贴身内卫队长的胡元,此人是马匪出身,刀法甚好,遇敌多一刀毙命,故而军中又称“胡一刀”。
魏良臣朝山上看了眼,摇摇头,让胡元不必备轿。
既是皇家寺庙,魏良臣身为内臣,自是要把样子做足,于山脚下马,只领亲卫步行上山,以显虔诚。
西山并非都是寺庙,也有百姓人家居住。沿途却是没有多少香客,甚是寥寥,这让魏良臣有些奇怪,他知道西山可是京师有名的佛门圣地,不说达官贵人趋之如骛,便是寻常百姓也是争相前来上香敬佛的,何以今日倒是不见了。
“公公,这些香客看起来不对劲。”胡元的“职业”本能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所在。
魏良臣也注意到了,却未声张,只叫众人小心戒备便可。一行走到半山时,就见前方一队番子迎了过来,却是崔应元。
“属下参见厂公!”
崔应元领着十几名黑旗箭队的校尉向魏良臣重重一拜。
魏良臣微一点头,将崔应元招过来,吩咐一句:“咱这一路上见了不少香客,看着却不像善男信女,你马上带人好生盘查,可不能使奸蛮之人混入。”
崔应元听后却是一脸尴尬道:“公公,那些都是属下的人…属下特意安排他们扮作香客的。”
“唔?…”
魏良臣怔了一下,旋即面露赞赏,拍了拍崔应元的肩膀,“咱家看那山道两侧民居颇是简陋,瞧着甚是不美观,你速命人用石灰水刷上,白白净净的,叫贵妃娘娘瞧着雅致,欢喜…”
第一千一十六章 呀,贵客!
不能简单的将贵妃娘娘的出行和礼佛单纯的挂钩,要长远的看待此事,尤其是要用政治眼光看待此事。UU小说
因为,此事不但但是一个护卫和接待任务,更是一个政治任务。
身为六宫实际主人,皇贵妃的一举一动代表的是皇室尊严。同样,她出宫之后看到的一切,也都代表着当地官员的政绩和才能。
魏公公做的是内廷的官,这地方官的政绩跟他没关系,然而,贵妃娘娘出行的环境是否赏心悦目却关系着他的幸福。
美好的事情,必须要有美好的心情。
美好的心情,来源于美好的环境。
凡是不能以政治眼光看待问题的官员,都是不合格的官员。
无论内外廷。
崔应元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政治觉悟相当高,他虽不能理解给道路两侧房屋刷石灰水和贵妃娘娘瞧着雅致、欢喜有什么联系,但他却是立时将此事当成头等大事交办手下去办。
并要魏公公放心,他保证完成任务!
魏公公深为满意,同时对自己的用人眼光洋洋得意。
人是粗了些,但真是可塑之材,假以时日,必为一方栋梁啊。
小事看人品,大事看人格。
这个崔五彪,很好嘛。
“你去忙你的,咱家到山上转转。”
魏公公是提前过来微服巡访,确认环境是否安全的,这崔应元带着一帮番子跟着他,他还能看出什么来。
凡上位者,要多看多听,可不能叫下面人糊弄了。而且难得有机会到风景地来,他老人家也要公私兼顾,陶冶一下情操才好。
“是,厂公!”
崔应元毫不迟疑应声,毕恭毕敬躬身后退,旋领手下下山。
“走,他们下山,咱们上山。”
魏公公哈哈一笑,示意胡元等亲卫随他上去。
这西山真是好地方,林海苍茫、烟光岚影、四时俱胜。魏公公处身其中,为四时景色倾倒,一路游玩赏乐,倒也遐意。
离碧云寺还有两三里地时,公公走的有些累了,正好四周空旷,便示意众人随他歇脚。
空旷之处,远眺赏景最好,却有一坏处,便是无有遮阴。
魏公公怕日,那太阳晒得人心发慌,呆了片刻就坐不住了,起身一拍屁股往那碧云寺而去。
瞧着那碧云寺山门后,魏公公不由赞了一声好地方。
只见那碧云寺坐西朝东,层层殿堂依山叠起,数百台阶使寺院整体看着颇是高耸,而若隐若现建筑不下数十间。不愧是西山诸寺之首,不愧是皇家供奉所在。
门前一对石狮子看着真是霸气,只不过左右这哼哈二将什么来头?
魏公公看着那哼哈二将雕塑,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是这庙中创新吧。
山门处,有两扫地小僧,见着便服而来的魏公公一行,只道是来进香的游客,看了眼也不搭理,自顾自的扫着台阶。
那眼神,倒是有点势利的感觉,想来是平日达官贵人见的多了,于一般人就不怎么看的起了。
这也是和尚的通病。
魏公公乃肚中能撑船之人,自也不会和那两扫地小僧说什么,示意众人随他沿阶而上。
到得上面,眼前便有一广场,广场正中是释迦牟尼大殿,另有一金刚宝座塔坐落寺院正中。
大殿内外满是香火味,殿前铜炉之中堆满香灰,也不知是积了几年还是几十年的。
左边配殿外,有两个僧人守着一张方桌,桌上和地下俱是堆的捆好的香枝,有百十枝大捆的,也有几枝小捆的。另还有无数供香客敬佛用的器具。
魏公公以为那香是免费叫香客拿来上的,便叫胡元去拿几捆来。他虽不信佛,但到了佛爷地盘,也得拜个山头才好。
不想那香却是卖的,卖价还高,同样的香比之山下要贵了一倍。就这,和尚们还不和你还价。
这事搁在别人身上,多花钱少跑路的事。可搁东厂代厂长魏公公头上,却是能管的。
打永乐爷那会,东厂就是上管天,下管地,菜市场的菜价都管,况物价呢。
只不过,魏公公不是耀武扬威之人,摆出厂公名头吓唬和尚有甚好玩的,他老也不差那两钱,便叫胡元拿钱买了,装模作样在铜炉前点上,合手喃喃几句。
亲卫当中有倭人,倭国也礼佛,故而个个虔诚,便是那杀人不眨眼的马匪出身,也是对佛祖大大的尊敬。
魏公公没求佛祖保佑他升官发财什么,他只是求佛祖保佑他关键时候别掉链子。
这是从贵妃娘娘为人老道角度出发的。
娘娘那身段一看就是道行高深之人,也绝非浅池,弄不好就是黄河泛滥那种,而魏良臣从未有和这种对手交锋的经验,因而别看满心期望,可内心也是忐忑不安的。
他怕自己年轻,不敌娘娘道行深,万一不敌,惹得娘娘不开心,那就不是丢人的事,而是影响大局了。
有哲人说过,世界上最大的是海洋,比海洋大的是天空,比天空还大的是人类的心灵,其中通往女人心灵的通道则是黑洞。
魏公公对此深以为然,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大明;欲征服大明,必先征服皇帝;欲征服皇帝,则必征服贵妃;欲征服贵妃,则必……
事涉千秋万代,事涉家国大业,魏公公不敢掉以轻心,求佛祖保他一保,也算是心灵的一种寄托。
不过临时抱佛脚有没有效果,就是个未知数了。
可再想,连扫地的小和尚都长了双势利眼,这佛祖的眼神怕也不寻常,知道他魏公公是什么人,说不定能屈尊保佑他一下。
释迦牟尼殿中有不少僧人,像前还设有香油钱的箱子,几个僧人瞧着魏公公一行过来,穿着都很体面,顿时满心期盼,可等来等去不见那个年轻公子哥吩咐仆人捐香油钱,几个僧人顿时不耐。其中一僧人欲上前提醒,不待他过去,那公子哥却负手出去了。
这让几个僧人十分的郁闷,却终是没好意思追出去硬要人家捐钱。
魏公公的钱也是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挣来的,又不是天上掉下来,他为人固然大方,可却不愿花钱养闲人懒汉们。在他看来,那些僧人哪一个不是干活的好手,怎偏的不去自食其力,反做起这种寄生勾当来。
但凡是不愿做劳动人民一员的,公公都是不耻的。
从释迦牟尼殿中出来后,公公晃到了后面的大雄宝殿,里面也有佛祖金像,除此之外还有有求必应坚毅严肃身骑百象的普贤菩萨,聪明睿智笑容可掬跨着雄狮的文殊菩萨。
大殿两侧是瞠目龇牙,形态各异的四大天王,看着倒吓人。
正中供桌上青灯长明,烟雾缭绕。
相较释迦牟尼殿,这里的僧人却不多,只三个坐在蒲团上敲击木鱼的僧人。看面目,一老两小。
木鱼声很清脆,大殿又高旷,人在其中,木鱼声萦绕耳畔,再有四周塑像和雕塑,倒真像置身于庄严无比的佛法之像中。
魏公公对此却是无感,只对三个僧人感兴趣,他好奇的走到三人身边,弯下腰细听他们在念什么。
这举动无疑是极其不尊重人的,就如魏公公前世上小学早课背书时,他也不希望老师特意站他边上听。
那两个年轻些的僧人很是不快的看了公公一眼,其中一个正要起身驱赶这闲人,那老僧却示意不必如此,微微抬头瞥了眼吊儿郎当样的魏公公,微斥一声:“客人请自重。”
魏良臣“噢”了一声,意识自己这样子确是不太好,他干笑一声,负手便往殿后走去,却是想看看厢房之类的。
贵妃娘娘要在碧云寺住上一晚,这居住环境很重要,魏公公必须亲自查看,落实安保才行。
可他刚转过身,才走没几步,那老僧的声音又传来了:“客人止步,本寺后殿不对外开放。”
“大师,咱好不容易来一次,还望大师通融一二。”
魏良臣说着还要往后面走,不想却有两名僧人突然从佛像后面冒出,截住了他。
看这两名僧人身板都挺健壮,不像是吃素的。
“咱只是随便看看,并无恶意。”魏良臣回身看向那老僧。
“老衲方才说了,本寺后殿不对外开放,客人请自重。”老僧眼皮都不抬一下。
魏良臣不是不尊重对方,只是他职责在身必须要看,所以轻笑一声道:“大师,咱是宫里来的。”这是点明身份了。
可老僧闻言,不为所动,只于那两拦人的僧人说了句:“你二人还等什么,还不请这位客人出去。”
那两僧人听了老僧命令,立时就要上来驱赶。
胡元见状,立时喝了一声:“混蛋,你等可知我家公公是什么人!”
“佛祖面前,什么人都不得放肆。”
老僧脸皮略微一抽,念了一声佛号,他于这碧云寺数十载,什么达官贵人没见过,况宫中的太监。
魏公公也是不快,却是斥了胡元一声:“佛祖面前,怎能口出恶语!”
胡元一凛,忙躬身道:“是,厂公!”
话音刚落,却见那老僧身子动了一下,显是心中震骇,再抬起头来时,双眼流光异动,一脸谄笑,“原来是贵客,倒是老衲失礼了!”
那模样,就差挤眉弄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