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伶舟皎一时间有些犹豫,迟疑着,没有进去也没有离开。
而就在她迟疑的这么一瞬。
里间就有人警觉地坐起了身来,朝着窗户这边低声喊了一句:“谁?!谁在那里?!”
在此话音落下的同时,房间里的人似乎就都清醒了过来,伶舟皎听得到那吐息声的变化,但其间却还是有一个未曾有变。
几乎是在瞬息之间。
就有人突起奋进到伶舟皎所在窗户边上,那迎面而来的劲风,几乎都要扫到了伶舟皎的面上,她“啪——”地一下就松开了手,她推开的那扇窗户一下子就砸了下去。
刚刚好将里间的人的视线阻断。
可在窗户落下之前,还未阖上的缝隙之处,有一物弹射出来,黑暗之中,伶舟皎并看不分明,但五官感知,却使得她仿佛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面色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变了,侧身急急往后避让开来。
只是从里间弹射出来的那物,却像是认准了她一般,竟随着她改变了行动的轨迹。
伶舟皎面色又是一变,掌风往前一送。
而与此同时。
自也有人到了她的跟儿前。
她的掌风还未真的迎上那物,那人就又将这攻势给收了回去。
随后又有一人出来。
他们都穿着略带着怪异的衣衫,在这样的暗色之中,眸色如夜般寒凉,其中一人冷冷地质问:“你是何人,夜半三更作此小人行径,是何居心?!”
暗色中有那么一瞬正正好有微光反射。
伶舟皎将那往回撤了的物什看了个清楚,她就此定住。也不再急着往回撤走,她也不先答他们的话,反倒是略有些急切地问道:“你们与那巫蛊之术有什么关联?!”
她此言一出。
出现在她面前的两人登时也变了面色,可暗色遮掩着,她辨不清楚,却听得到说话的那人冷淡又带上了厉色的声音:“你是什么来路?!说不清楚,可不要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他们一定和奉大夫要她来此寻的人有关联。且就冲着他们没有在那个时候直接对她下了杀招。
她赌这些人并不是心狠手辣之辈。
伶舟皎一咬牙。直接就道:“抱歉,半夜三更来此叨扰你们确实是我的不对,可我并没有什么坏心思。想来你们也能够察觉得到。”
不然他们出手的时候就不仅仅是这样的“恫吓”。
她下一句就特别直截了当:“实不相瞒,我来此地,就是想要寻到和这巫蛊之术有关联的人,我需要帮助。”
她固执倔强地站着。心弦却十分紧绷。
另一个一开始并没有开口的人,听了她这会儿的话。却道:“你认错人了。”
他说得笃定。
伶舟皎当然一点儿也不相信,她不死心地加快了语速,一溜烟地说道:“有人中了巫蛊之术,且这蛊是人为豢养的邪蛊蛊王所种。还有人告诉我,对这蛊,可以用转移破解之法。而真正要施行这个方法,就一定要来此处寻到同这巫蛊之术有关联的人。方才能行。”
伶舟皎说着不打顿就连上了下一句:“你们也别说你们同这巫蛊之术没有关联,方才我见着你那蛊虫了。”
她指的是朝向她来又被收回的那个东西。
待得她说了这些话。
他们的反应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因为在这谈话之中,愈发急切的人反倒是变了个方向,变成了出现在伶舟皎面前的人,他们眸光似乎在一瞬间有露出某种亮光,其中那一人切切地问着:“你说的什么?你见着了有人为豢养的邪蛊蛊王?在哪里?是何人豢养?你确定是真的?!”
伶舟皎见着这两人急切的模样,心下原本的不安和慌乱,这会儿都定下了大半,她执着地只先重复了一遍:“我们需要帮助。”
意思是——他们如果不答应帮忙,她也就不会说任何他们想要知道的消息。
他们中的一人摇了摇头,只道:“就算我们答应帮你也没有用,告诉你这个法子的人,应该也告诉过你,这是需要有下蛊之人亲近血缘的人的牺牲才能够做得到的事儿。”
伶舟皎道:“这你们不用管,我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这却是不必你们来费心,你们只需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帮忙即可,只要你们答应,我就可以告诉你这下蛊之人的具体信息,若你们不答应,那也别想要从我这知道什么。”
她顿了顿,接着继续道:“而且,你们应当也知道,这下蛊之人,定然是不会轻易透露出自己的信息,这世上,现在能够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并不多。”
所以她有充足的和他们谈条件的资格。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又在伶舟皎面上打量了一番,像是仔细思忖了什么,接着开口有些松动,却也没有就此便答应下来:“这事情我们现在不可能应承下来,还要与...商议一番,才能回复与你。”
他们中间说的那个称呼是用着那样有些怪异的言语说着的,伶舟皎不明白,但猜测大概是首领或是主子一类的意思吧。
他们松动了。
伶舟皎心底轻轻地吁了一口气,道:“那好,我等你们的回复,还望,不要叫我失望才是。”
接着,也不用他们问出来,她就已经又说道:“若有什么回复,就到那边的客房来寻便是,冒昧打扰,确实是下下之策,再次还请你们见谅,再有就是,希望明日,我能够听到想要的回复。”
她这一席话说得坦诚,特意后边还将客房的位置又形容了一遍。
待得那两人点点头表示明白。
伶舟皎方才微微颔首,示意道:“那我也不便多打扰了,就此,暂且别过。”
她很清楚如是这些人想要对她下什么手。在方才她挥出掌风之际,他们只要不收回那物,她也就没了和他们讨价还价的余地,可他们毕竟没有这样做,而且,他们的目光,尽管看起来冷淡。但仍旧不像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的目光。
一个人不管怎么遮掩。如果他心底是十分狠戾且对别人下过狠手的,在他的目光之中多少都会将这样的狠戾透露一二。
这也是伶舟皎在经历过那么些的事情之后,才能够看得明白的事情。并且,她大致还是很相信自己这样的看法的。
那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一人答:“好。”
伶舟皎便就此回转了去。
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直到伶舟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之后。
躺倒在床上。她的心这才压抑不住地“砰砰砰——”地加速跳动起来,心底方才遮掩着的恐慌不安。此刻才显露无遗。
想着那一瞬间看到的那小虫子般的模样的东西。
伶舟皎只觉着,自己还真的没有敢如此大胆过,而且,这样的大胆其实也算得上是莽撞了。
若是那些人那会儿没有收手。
此刻不管夙沙亭的身上的蛊解不解得了。连她自己恐怕也要白白地给搭了进去。
若有下一次。
可再久不能做这样的事儿了。
伶舟皎在心底这样告诫着自己,可偏偏尽管这样告诫着,她也还是很清楚。若再有这样子的状况,她恐怕也很难管得住自己不去冲动。因为,在某些时候,她是个很相信自己的直觉的人。
且有的时候。
直觉来之际,并不会给你多少考虑去不去做的时间。
你若相信,便别无选择。
夜渐渐地沉下。
伶舟皎终于能够安安心心地睡下,可是她的神智,却依旧保持在一种,若被惊动就能够瞬间醒来的状态里。
就像是习惯使然。
而在她隔壁的夙沙亭,就似乎完全不清楚这边伶舟皎的动向一般,他的房间里,始终都是安安静静,不曾有任何轻微的响动。
眨眼的功夫就是第二天。
伶舟皎洗漱完毕见到夙沙亭的第一件事,就是说:“我们今天不回榕城了,再推迟一天看看,可以么?”
她不说理由,就只是这样告知一声。
夙沙亭轻轻眨了眨眼,落在她面上的目光有极其细微的不一样,很平静地就应了下来,道:“好。”
一如这些天来,只要是她提出来的事情,他都会同意,不论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
这样子其实有些奇怪。
但不知是出于什么样子的缘由,伶舟皎竟也没有怀疑过,夙沙亭这般态度,其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就好像她现在对夙沙亭的态度,实际上也有些不可言说的不一样。
接着,夙沙亭问了她一句:“那阿皎今日可有打算要去哪里?”
伶舟皎摇了摇头,道:“不了,哪儿也不去,我就只是想在客栈里休息休息再走。”
这样薄弱的理由。
说出来的时候,伶舟皎自己都觉着心虚,但她愣是还装着一副恹恹的模样,企图让夙沙亭相信她这么个理由。
夙沙亭并不多问,只是道:“阿皎想要休息,就休息吧,左右并不急着回去。”
这截儿算是就这么给揭了过去。
但是,伶舟皎不知道,若是等那些人真的答应了她的要求,再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又该怎样去说,才能够让夙沙亭配合地着她的行动?
且这些事情,她不是很想让他知道得清楚。
她咬了咬唇,看着他那精致秀丽的眉目间,此际的一片平和沉稳之意,沉默了一小会儿,方转而道:“走吧,我们下去先吃些东西。”
心中存着等待的时间。
总是会无端端让人觉着焦急而又漫长,伶舟皎没有表现出任何坐立不安的意思,即便是心中纠结翻覆,她面上却格外显得沉静。
待到这一天的夜晚又将要来临之际。
已经用过了晚饭回了房间的伶舟皎,房门被叩响了。
她行至房门边上,打开了门,见着那衣着看来略有些怪异,而面目看来实际上还是陌生的几人,不由得轻轻地,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唇角,只先压低了声音,问:“不知几位商议得如何,是否能与我个满意的答复?”
有一人站在两人身后些,侧身,并未先将面容全然显露于伶舟皎面前,而另两人也稍微遮挡住了伶舟皎朝那边看过去的视线。
站在前边的两人中一人开口道:“你的条件我们答应下来,然则,具体的事情,可否进去商谈?”
这里虽看着没什么人,但门口终归不是个适合谈话的地方。
伶舟皎对此倒并没有什么顾忌的地方,实际上真正出门在外的时候,很多事情,不能够顾及的地方多了去了,若真要一一计较,她趁早就不该选这样一条路走下去。
她侧了身,让开了往房间里的路,道:“请进。”
那站在前边的两人却是没有先进去,反倒更往侧边退开了些,先站于两侧等候。
而那个本侧身对着伶舟皎,并未完全将面容在第一时间显露于伶舟皎面前的人,此际,倒是转了身来,先就坦然地往他们让开的位置,朝着里间走了进去。
伶舟皎略微抬眼,就将先进去的那人的面容看了个清楚。
和这些人与巫蛊之术相关的身份并不太符合的,那人有着一张格外斯文的脸,带着一种浓浓文雅的气质,虽则五官细揪起来,并不是生得有多么好,但配合着那样的气质,还是能使得他于人群中会变得显眼许多。
伶舟皎有些意外,却并没有表露出来。
而另外两人,倒并不像先进去的那人一般有着这样的一副面貌,只是看起来都很普通而已。
他们都进了屋子里间。
伶舟皎想了想,还是就将房门细细地关上了,方才回转到屋中放置着桌椅的地方,与他们相对而坐着。
她还没有先开口。
那有着一张格外斯文的脸的人,等得她甫一落座,就先她一步,道:“你可真的清楚那邪蛊蛊王是个什么模样?你可有真的亲眼见到过?而你所言的那个,中了那般蛊术的人,现在是在此处的哪里?”
他说话的声音听来也很斯文,那样文雅的意味,十分地浓厚,而他的话,却分明是在质疑着伶舟皎先时所言说的话的真实性。(未完待续)
第219章 人情翻覆似波澜
伶舟皎看着他,沉默了会儿,又轻笑了声,方才道:“那么多的问题,你是想要我先回答哪一个?”
她的态度可算不上恭敬。
而那人却也不恼,甚至于还一个眼神就止住了其他两人想要说些什么的心思,接着伶舟皎的话,他重复了问了第一个问题:“你可真的清楚那邪蛊蛊王是个什么模样?”
伶舟皎略微思索了下,还是比较果断地——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清楚。”
其他两人看向伶舟皎的目光顿时就是一变。
那人却不徐不疾,只接着道:“那你为什么能肯定,有邪蛊蛊王存在呢?而且,你既对此都不了解,又怎能说你身侧有人中了邪蛊蛊王的所种之蛊呢?须知,这邪蛊蛊王可不是能够轻易得见的东西。”
实际上,岂止是不轻易得见?
自那些年之后,豢养邪蛊蛊王的法子就已经失传,而现下却陡然间传出这般关于邪蛊蛊王的消息...
那人斯文的面上,浮现着若有所思。
伶舟皎道:“你们要确认这件事情,很简单,你们不是已经答应帮忙了么?只要你们着手帮忙,我自会将中了那蛊术的人带到你们面前,到时候,他究竟是中的什么蛊,凭你们的本事,应该是足够分辨得出来的吧?”
说完这一溜儿的话,伶舟皎却还没有停顿下来,她继续说着:“至于,我为什么会知晓这豢养邪蛊蛊王的人的消息,你们也不必多有探问,到时候。你们自会知晓。”
她什么也不肯多去透露,却偏偏又要别人先来帮忙。
听来这样不合算的交换。
那人却并不多加考虑就应了下来,只道:“好。”
这声好,应得伶舟皎都觉着有些意外。
许是她意外的情绪在面上表露得太过明显,叫那人很清楚地分辨出来,只不待她问,就已是添上了一句:“我们自是相信你必不会拿着这样的事情来开玩笑。”一个人眼中的焦急担忧到了一定的程度。始终是骗不了人的。
稍微顿了顿。
那人又开口道:“既是要考虑的是那转移破解之法。我们还需安排一些东西,这一时半会儿之间,也不可能施行。你打算能在这里停留多久?”
伶舟皎问:“这事情需要筹备多久?”
“也就是个三五来天。”那人答道。
伶舟皎沉吟了下,方才道:“可以加紧一些么,三天如果能筹备好,那就三天可以么?”
那人答:“也不是不行。只是...”他停了停,接着话音一转只是道:“好吧。那就三天。”
事情算稍稍谈妥。
伶舟皎这才有心思略微寒暄一下:“还不知几位该怎么称呼?”
那人答:“我复姓多子,单名一个函字,至于称呼,尽可随意。”
多子函又提了提在他身侧的两人:“这二位是我的随侍。一人唤福成,一人唤复盛。”
旋即,伶舟皎也接了话。道:“我的话,单名一个皎字。称呼,你也尽可随意。”
她不提她的姓氏。
多子函也就识趣地没有多问,反倒转开了话题:“既如此,已然讲明,我们也不便在此多留,时间这般紧凑,我们合该要尽早去准备,就先告辞了,阿皎姑娘。”
他们一行站起身来与伶舟皎微微示意,就往过走。
竟真的是不打算多停留一小会儿。
一副真是忙着去筹备的样子。
伶舟皎当然也不会去阻拦。
而刚刚那只是被伶舟皎带上了,但却并未上了栓的房门,竟似被人从外间轻轻一推,正好就从外间推开了来。
夙沙亭的身形出现在门口。
他逆光而站,当然在光线透入房间的一瞬之间叫人看不清楚他面上带着的是何种情绪。
多子函几人往外要走的步子稍稍顿住。
伶舟皎却往过上前了几步。
气氛一时间,有种莫名的凝滞。
伶舟皎暗自清了清嗓子,只作若无其事状,很平静地问夙沙亭:“你怎么过来了?”这会儿不是应该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的么?
夙沙亭回了她的话,道:“不过是出来一趟见着你门没给关严实,原想着搭个手把门拉紧来着,只却没控制好力度,竟又将它推开了去。”
他说了这话,方才将目光移到一边的多子函几人身上,好像刚刚才看见他们一般,有些诧异地问道:“这几位是打哪儿来的?”怎的会在你的房间里?
他打量了多子函几人几眼,方转回视线,落于伶舟皎的身上。
本来因着陡然间撞上夙沙亭,再加之刚刚谈论那些事儿的时候,她并不能确定夙沙亭究竟在门外站了有多久,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如何就到了门外的。
心中多少都有些虚。
而他现在这样一问,伶舟皎竟一时语塞了起来,并未先回答出什么,只用手不自觉地就绞了绞自己的衣衫边儿上。
就在伶舟皎沉默的时候。
那多子函几人,竟自夙沙亭站在门侧开口之际,就已经将视线齐齐投落到他的身上,拧着眉,几人的目光都像是在打量探究着什么。
许是他们的目光愈发表现得过于明显。
伶舟皎都能看到夙沙亭不由得蹙起的眉宇,她只得尽量先转开了话题,道:“你来得也刚好,我正有事儿要与你说,且先进来吧,这光站在门口,也不好说话。”
夙沙亭看她一眼,她眸中潋滟似带着涟漪,总在自己不自觉的时候,漾动着浅浅的波澜。
他轻声应下:“哦。”
伶舟皎这才又转向多子函几人,道:“你们几位想必也还有事,我就不多留了,至于商议好的事情。你们且记得便是。”
多子函的目光在临离开之际,还在夙沙亭的身上打了个转儿,方才领着人,真的走了开去。
他们都走了出去。
夙沙亭这才进了屋子里来。
随即,还不用伶舟皎有什么动作,他就已经转了身,先细细地将那门关好——至少这会儿是保证了从外间绝不会有人能不费多少力气就能够推开。
“阿皎。”夙沙亭转过身来唤了一声。
语气带着种相较于寻常。更莫名了些的温柔。
伶舟皎先是微垂下了眼帘。像在思忖了下什么,接着,在他这般轻唤了一声之后。才落落地抬起了双眸,看向他,只先笑了笑,道:“怎么了?我们先坐下说?”
她率先转了身往后坐了下去。
心念翻转着。正在推算着下一步的对策——毕竟,鬼才真的相信夙沙亭刚刚那番恐怕连他自己都听不过去的说辞。什么见着门没关严实想要关严偏生又没控制好却将门推开了这样的话,他一定是在门外就发现了什么才进来的好么?!
伶舟皎吃不准他听见了多少,还是现下在怀疑着甚么,她准备要先“按兵不动”。
所以她坐了下来。就沉默下来。
夙沙亭坐在了她的侧边,他看着她,同时也沉默了一瞬。接着,方才有些微迟疑地开口道:“阿皎。你是在同他们商议着什么?这些人都是些什么来路,你可真的清楚?”
他是一如既往多少都要谨慎的性子,他确实也不是因着那样随口胡诌的缘由才推开了门的,不过是在门外,伶舟皎的声音有刻意地压低,他并未能听得清他们全部交谈的声音,可又好似有些听了明白。
这才就此推了门。
他说这话,也像是在担心着伶舟皎一样。
夙沙亭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伶舟皎抬眼仔细看了下他面上的表情,可真的想要从他的面上看出些什么真正的情绪,那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她仔细瞅了两眼,还是就顺着他的话,似就此话而言他表露出来的那样子的担忧,宽慰道:“总归不会是害人的来路。”
夙沙亭仍蹙着眉,更抿了唇,精致秀丽的面上一副不赞同的模样,就这般用着漆黑如沉墨的眸子盯着她。
伶舟皎心知,他这是并不接受她这般简单的回答,她也知晓,他这样,就是不容得她这般随意便敷衍过去。
她将这些事情来回地思忖了一下。
心底打了个半真半假的腹稿,这才做着无可奈何的模样,先道:“好啦,好啦,我就知道你若知晓那么一星半点都定是要刨根问底。”
她似模似样地轻叹了声,方继续道:“好吧,那我都告诉你,还不成么?”
夙沙亭一手放置在桌上,蹙着的眉稍稍微松开了些,却仍抿着唇瓣,不说话,只是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一副静待下文、且有着十足耐心的架势。
伶舟皎想了想,方才开了口,而一边说,也在一边想着如何将后边的话说得更能连接上,且并没有多少的破绽。
她先是道:“这话还要从那天我们到了那村子上的时候说起...”
她将奉大夫告诉他的话告知了部分与他。
只说他所中的这个蛊术是可以被解除的,而解除的方法,就是要到这夷镇上来,寻到方才他见到的那类似于多子函一族的人,他们那里就有关于这个蛊术的破解之法。
她将她寻到了多子函几人头上的事情。
并不归于她半夜的那般还是有些不过脑子的刺探,而是道,就是在第一天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些留意,随后,在他不在跟儿前的时候,她就直接上门去寻了他们,并以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情,与他们达成了交换。
而在这里。
她将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情,只是一言而带过,并没有对夙沙亭仔细地解释。
且她还没有告诉他,那些关于破解的法子所要付出的那些代价。
但夙沙亭这样的人,当然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他在她叙述完毕了之后,刚刚好就问道:“这样的事情,他们竟只需要你所告知的消息就答应了下来,想来,这消息必定是极其重要的,而如此一来,阿皎,你又是从何知晓的?”
伶舟皎一怔,接着还是笑了笑,道:“他们要知晓的就是对你下蛊的究竟是什么人而已,我也不知道为何这消息对他们而言如此重要,不过,告知与他们,我们也并没有什么损失不是么?”
夙沙亭眸光一闪,他看着她,他的眸中仿佛有旋转的深邃,只待人落入其间,不得回转,而他在说着:“可是,阿皎,我都并不清楚究竟是何人下的这个手。”
那么,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伶舟皎的笑意慢慢地僵在了嘴角,她尽量让自己面上的表情看起来不要露出太多的不对劲,接着,仿佛掩饰一般地呵呵了两声,方道:“怎么可能呢?你还真能不知晓是谁下的手,难道那人不露面还就能种了蛊?”
她一副“你别逗我了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不能好好聊下去了你知道么”的带着些尴尬的表情。
夙沙亭却只时微微撩起了唇角的弧度,接着道:“阿皎,我一开始都并不清楚我这是中了蛊,而你知晓,那么还可以说是那位奉大夫先告知了与你,可若是在我都不知晓对我下手的人是谁的时候,你却知晓...”
那么,你叫我能如何信任与你?
你到底,有多少未曾言说的事?
这些被隐瞒下来的,好的坏的,究竟还有多少?
伶舟皎所有自然的不自然的笑意,尽数就敛了下去,她一面想着自己要这样做尽管不都是为了夙沙亭,但其中单纯有关于夙沙亭也占了大部分的缘由,而他却还在如此质疑与她,她只觉着心中有不平却又堵塞其间,不可言说。
另一面,却又在想着,尽管她知道她所要做的事情对于夙沙亭并没有任何不对的心思,但毕竟是将这些事情都隐瞒与他,而在一开始他们说要彼此扶助的时候,却又有说过,有些事情是不可相互隐瞒的。
坦白说来。
如果夙沙亭也真的将有关于她的事情都隐瞒起来的话,她也不见得能有多好的反应。
从这一面看来,她的那些不平,又好像不应该起来。
她心中的想法两边纠缠,结果,憋了半晌,她也只是轻吁了一口气,道:“...总之,我是不会害你的。”(未完待续)
第220章 功夫深处独心知【将修,暂勿订】
夙沙亭凝眸看着她,陡然却道:“阿皎,那么你可以先告诉我么?”你既然能够告诉别人的事情,何以,不能先说与我听?
他接着添了句:“关于究竟是何人下手的这个事情。”
伶舟皎将眸光迎上他,与他对视半晌,终究还是泄了气,想了想,这件事情告诉他也无妨,好歹还能叫他多小心着些,于是,她顿了顿,便道:“是伶舟琼,虽则我并没有实际上的证据来证明这件事情就是她所为,但我却知晓,这八九不离十就是她所为。”
夙沙亭看着她,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像是在等待着她的下文。
伶舟皎也就继续说道:“伶舟琼此人,远不止你前些日子片面所见的那般简单,于她,一定要格外小心。”
她在说着这话的时候,偏于栗色的眸中,带着深暗沉晦的光芒。
继而,她又说:“伶舟琼的巫蛊之术,我本并不知她现在修习到了何种地步,但此事却叫我明白,她对此一道,不说大成,也已然谙熟。”
“这巫蛊之术,诡谲而难辨,可中过蛊术若能解除的人,之后就必不会再中同一人的蛊,经此一事,小心是该有,但只要解除了你身上的蛊,倒也不必特别谨慎。”伶舟皎想了想,还是添上了这么几句,意在要安夙沙亭的心。
可夙沙亭听到这里,忽而出口的却是:“阿皎,你既如此忌惮,想来那伶舟琼的巫蛊之术应当也是极难解的,那么,凭什么就只是什么消息便可换来那些人的相助呢?而且。那么厉害的蛊术,竟真就这般拉来一些人就能解决掉?”
伶舟皎的话,说一半又藏一半。
反倒愈发叫夙沙亭觉着这其间漏洞百出。
伶舟皎扯了扯嘴角,面上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样的表情,她话到嘴边,又卡了一下,张了张嘴。闭上复又张开。道:“当然不是随便拉来的人,我不是都说过了么,能碰上他们实在已是巧合的幸事。”
“这巫蛊之术。虽然在此世间已然少见,但每一条道,都必定会有其相应的传承者,这回我们也不过是运气好。方才能得与他们遇上。”她稍微停顿,“而伶舟琼。说实话,我并不知晓她是如何能得了这般传承的。”
伶舟皎掌心处仿佛都有了些微的汗意。
她有种说不出来的紧张。
大约夙沙亭再刨根问底下去,她就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了。
以他的本事,她如何能在他面前将这么些话都给圆了去?
而到此。
令得伶舟皎颇有些意外的却是。夙沙亭听了这段话之后,有些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就只是说:“阿皎。我不多问了,可是。你要清楚,有些事情不是该你一个人扛着的,你也没有必要非得将自己逼得那样紧。”
他说着这话的语气,很是认真。
他的眸中有着闪烁的亮光。
伶舟皎却蓦地怔然起来,看着他的目光中,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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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舟皎看着他,沉默了会儿,又轻笑了声,方才道:“那么多的问题,你是想要我先回答哪一个?”
她的态度可算不上恭敬。
而那人却也不恼,甚至于还一个眼神就止住了其他两人想要说些什么的心思,接着伶舟皎的话,他重复了问了第一个问题:“你可真的清楚那邪蛊蛊王是个什么模样?”
伶舟皎略微思索了下,还是比较果断地——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清楚。”
其他两人看向伶舟皎的目光顿时就是一变。
那人却不徐不疾,只接着道:“那你为什么能肯定,有邪蛊蛊王存在呢?而且,你既对此都不了解,又怎能说你身侧有人中了邪蛊蛊王的所种之蛊呢?须知,这邪蛊蛊王可不是能够轻易得见的东西。”
实际上,岂止是不轻易得见?
自那些年之后,豢养邪蛊蛊王的法子就已经失传,而现下却陡然间传出这般关于邪蛊蛊王的消息...
那人斯文的面上,浮现着若有所思。
伶舟皎道:“你们要确认这件事情,很简单,你们不是已经答应帮忙了么?只要你们着手帮忙,我自会将中了那蛊术的人带到你们面前,到时候,他究竟是中的什么蛊,凭你们的本事,应该是足够分辨得出来的吧?”
说完这一溜儿的话,伶舟皎却还没有停顿下来,她继续说着:“至于,我为什么会知晓这豢养邪蛊蛊王的人的消息,你们也不必多有探问,到时候,你们自会知晓。”
她什么也不肯多去透露,却偏偏又要别人先来帮忙。
听来这样不合算的交换。
那人却并不多加考虑就应了下来,只道:“好。”
这声好,应得伶舟皎都觉着有些意外。
许是她意外的情绪在面上表露得太过明显,叫那人很清楚地分辨出来,只不待她问,就已是添上了一句:“我们自是相信你必不会拿着这样的事情来开玩笑。”一个人眼中的焦急担忧到了一定的程度,始终是骗不了人的。
稍微顿了顿。
那人又开口道:“既是要考虑的是那转移破解之法,我们还需安排一些东西,这一时半会儿之间,也不可能施行,你打算能在这里停留多久?”
伶舟皎问:“这事情需要筹备多久?”
“也就是个三五来天。”那人答道。
伶舟皎沉吟了下,方才道:“可以加紧一些么,三天如果能筹备好,那就三天可以么?”
那人答:“也不是不行。只是...”他停了停,接着话音一转只是道:“好吧,那就三天。”
事情算稍稍谈妥。
伶舟皎这才有心思略微寒暄一下:“还不知几位该怎么称呼?”
那人答:“我复姓多子,单名一个函字,至于称呼,尽可随意。”
多子函又提了提在他身侧的两人:“这二位是我的随侍,一人唤福成。一人唤复盛。”
旋即。伶舟皎也接了话,道:“我的话,单名一个皎字。称呼,你也尽可随意。”
她不提她的姓氏。
多子函也就识趣地没有多问,反倒转开了话题:“既如此,已然讲明。我们也不便在此多留,时间这般紧凑。我们合该要尽早去准备,就先告辞了,阿皎姑娘。”
他们一行站起身来与伶舟皎微微示意,就往过走。
竟真的是不打算多停留一小会儿。
一副真是忙着去筹备的样子。
伶舟皎当然也不会去阻拦。
而刚刚那只是被伶舟皎带上了。但却并未上了栓的房门,竟似被人从外间轻轻一推,正好就从外间推开了来。
夙沙亭的身形出现在门口。
他逆光而站。当然在光线透入房间的一瞬之间叫人看不清楚他面上带着的是何种情绪。
多子函几人往外要走的步子稍稍顿住。
伶舟皎却往过上前了几步。
气氛一时间,有种莫名的凝滞。
伶舟皎暗自清了清嗓子。只作若无其事状,很平静地问夙沙亭:“你怎么过来了?”这会儿不是应该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的么?
夙沙亭回了她的话,道:“不过是出来一趟见着你门没给关严实,原想着搭个手把门拉紧来着,只却没控制好力度,竟又将它推开了去。”
他说了这话,方才将目光移到一边的多子函几人身上,好像刚刚才看见他们一般,有些诧异地问道:“这几位是打哪儿来的?”怎的会在你的房间里?
他打量了多子函几人几眼,方转回视线,落于伶舟皎的身上。
本来因着陡然间撞上夙沙亭,再加之刚刚谈论那些事儿的时候,她并不能确定夙沙亭究竟在门外站了有多久,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如何就到了门外的。
心中多少都有些虚。
而他现在这样一问,伶舟皎竟一时语塞了起来,并未先回答出什么,只用手不自觉地就绞了绞自己的衣衫边儿上。
就在伶舟皎沉默的时候。
那多子函几人,竟自夙沙亭站在门侧开口之际,就已经将视线齐齐投落到他的身上,拧着眉,几人的目光都像是在打量探究着什么。
许是他们的目光愈发表现得过于明显。
伶舟皎都能看到夙沙亭不由得蹙起的眉宇,她只得尽量先转开了话题,道:“你来得也刚好,我正有事儿要与你说,且先进来吧,这光站在门口,也不好说话。”
夙沙亭看她一眼,她眸中潋滟似带着涟漪,总在自己不自觉的时候,漾动着浅浅的波澜。
他轻声应下:“哦。”
伶舟皎这才又转向多子函几人,道:“你们几位想必也还有事,我就不多留了,至于商议好的事情,你们且记得便是。”
多子函的目光在临离开之际,还在夙沙亭的身上打了个转儿,方才领着人,真的走了开去。
他们都走了出去。
夙沙亭这才进了屋子里来。
随即,还不用伶舟皎有什么动作,他就已经转了身,先细细地将那门关好——至少这会儿是保证了从外间绝不会有人能不费多少力气就能够推开。
“阿皎。”夙沙亭转过身来唤了一声。
语气带着种相较于寻常,更莫名了些的温柔。
伶舟皎先是微垂下了眼帘,像在思忖了下什么,接着,在他这般轻唤了一声之后,才落落地抬起了双眸,看向他,只先笑了笑,道:“怎么了?我们先坐下说?”
她率先转了身往后坐了下去。
心念翻转着,正在推算着下一步的对策——毕竟,鬼才真的相信夙沙亭刚刚那番恐怕连他自己都听不过去的说辞,什么见着门没关严实想要关严偏生又没控制好却将门推开了这样的话,他一定是在门外就发现了什么才进来的好么?!
伶舟皎吃不准他听见了多少,还是现下在怀疑着甚么,她准备要先“按兵不动”。
所以她坐了下来,就沉默下来。
夙沙亭坐在了她的侧边,他看着她,同时也沉默了一瞬,接着,方才有些微迟疑地开口道:“阿皎,你是在同他们商议着什么?这些人都是些什么来路,你可真的清楚?”
他是一如既往多少都要谨慎的性子,他确实也不是因着那样随口胡诌的缘由才推开了门的,不过是在门外,伶舟皎的声音有刻意地压低,他并未能听得清他们全部交谈的声音,可又好似有些听了明白。
这才就此推了门。
他说这话,也像是在担心着伶舟皎一样。
夙沙亭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伶舟皎抬眼仔细看了下他面上的表情,可真的想要从他的面上看出些什么真正的情绪,那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她仔细瞅了两眼,还是就顺着他的话,似就此话而言他表露出来的那样子的担忧,宽慰道:“总归不会是害人的来路。”
夙沙亭仍蹙着眉,更抿了唇,精致秀丽的面上一副不赞同的模样,就这般用着漆黑如沉墨的眸子盯着她。
伶舟皎心知,他这是并不接受她这般简单的回答,她也知晓,他这样,就是不容得她这般随意便敷衍过去。
她将这些事情来回地思忖了一下。
心底打了个半真半假的腹稿,这才做着无可奈何的模样,先道:“好啦,好啦,我就知道你若知晓那么一星半点都定是要刨根问底。”
她似模似样地轻叹了声,方继续道:“好吧,那我都告诉你,还不成么?”
夙沙亭一手放置在桌上,蹙着的眉稍稍微松开了些,却仍抿着唇瓣,不说话,只是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一副静待下文、且有着十足耐心的架势。
伶舟皎想了想,方才开了口,而一边说,也在一边想着如何将后边的话说得更能连接上,且并没有多少的破绽。
她先是道:“这话还要从那天我们到了那村子上的时候说起...”
她将奉大夫告诉他的话告知了部分与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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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天外黑风吹海立
伶舟皎绷住了面色,表情是格外的沉着,她看向站在“木板”对侧的多子函三人,眸光略有些晦暗不明。
这样的反应,倒像是邻近事情之前,将有的不安。
多子函对此恍若未觉,却用着很认真的态度问了伶舟皎一句:“你可是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开弓可就真的没有回头箭了。
伶舟皎扣紧的指尖,听此一言,反倒缓缓松开了来——早已经开始博弈,此番境地,哪有悔棋的道理?
她并不多言语,只是抬眸将目光投向多子函,眼中神色,坚定而毋庸置疑。
多子函自是看明白了的。
他径自对身侧两人给了个示意,接着,便轻言道:“开始吧。”
接下来。
伶舟皎就有些看不明白他们的动作,或者说是看不懂在他们那些看似诡异的动作之间有着的含义,但她仍做专注状盯着,专注到,似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遗漏。
她目色灼灼。
他们手底下的动作却仍旧是有条不紊地在进行着。
多子函将那块奇奇怪怪的布覆在了夙沙亭的面上,那精致如画的眉目,尽数遮掩于那奇奇怪怪的布的下边,不露分毫。
那两个跟在多子函身侧的人,便拿了不知是甚么的东西,一点点地洒在“木板”两侧放置竹筒的“清水”中。
水色依旧像一开始一样清冽。
透析到竹筒底面。
她看着他们做了琐碎而诡异的一系列准备,接着多子函手中拿着似一炷香一样的东西,而那东西,也正被点燃着,释放出极浅淡。极浅淡的香气。
多子函身侧站着的那两人后退了步子,只安静守在他身后。
多子函的唇瓣却开开合合,仿若念念有词之状,而那话语间的音节却仿佛破碎得令人辨不清楚,始终听不分明。
伶舟皎配合地,沉默地站着。
多子函的面色却随着那样念念有词的动作,似愈发严峻起来。
旋即。
他念念有词的动作稍停顿了下来。他将目光落于伶舟皎的身上。神色肃然,只是提了那么一个字:“血。”
接着他身侧就有人朝着伶舟皎递出了一把尖锐而锋利的匕首。
伶舟皎沉了面色,将那匕首接了过来。
递出匕首的那人。做了一手往另一只手掌心处轻轻一划的样子,而后,又将另一只手掌捏成拳,俯身作势要往那掺杂了不知何种东西的“清水”中滴落什么的样子。
在这些动作之后。
那人又安静站回至多子函的身后。
伶舟皎不曾多犹豫。便照着那人的动作用着那匕首往左边掌心处一划,然则。她大概没有料到这匕首锋利的程度,不过稍微用了点儿劲儿,在她连痛感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掌心处就已有鲜血涌动出来。
多子函将她的动作都收入眼底。只道:“快。”
伶舟皎便下意识地学着刚刚那人的样子,将左手握成拳,指尖不觉便扣住那划开的伤处。俯身使得滴滴涌出的鲜血缓缓滴落入那一处处盛着“清水”竹筒中。
在她将又一滴鲜血滴落入剩下的竹筒中之际。
在多子函身侧站着的人,赶忙又朝着她所在的方位。递来一条布巾。
多子函语气略有些急地说:“将这布巾缠绕在你伤处之上,记住,一定要缠好了,尽量不要将伤处露出点儿来。”
伶舟皎察觉到他语气中的急切,自也很快地就接过了那布巾,而在她抬手仔细缠绕之前,令得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有那么一小滴血,在她不小心的时候,滴落在竹筒之外,很快便没入了竹筒旁侧,挨着“木板”的缝隙之处。
“你要知道,这是有风险的,等一会儿蛊虫出来,如是来不及拦截住,它便会径直往你所在处涌去,护好你的伤处,它对新鲜的血液才有极强的依附之感,这些竹筒中的也不知够不够迷惑住它...”
多子函说了一堆。
伶舟皎已将伤处细细地用着那布巾包扎上了。
而那布巾也不知是做过怎样的处理,看来像是打了蜡,或是浸了油一般,显得厚重,而表面如同油光反照。
多子函再开口:“把那匕首放置‘木板’上靠近他脖颈一侧的位置。”
伶舟皎眸色沉沉,依言而行。
接下来。
多子函不再说什么,他屏息沉默,目光紧紧盯住那沾染了血的匕首,就像是凝神在等待着什么。
在场所有人,也就随着他一处,缄默不语。
伶舟皎看起来,面上的神情就是最开始到了这个地方那样的肃然,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别人也看不出来,而她自己却能察觉到,自己呼吸之间,已然是不由自己地慢上了少许。
不知是过了多久。
仿佛不过一刻,又似是让人等待了极漫长的时光。
夙沙亭躺倒在“木板”之上,仍是无知无觉般熟睡的模样。
却有一物。
从他掩在布巾之下的像是脖颈一侧的方位,探了出来。
在多子函的紧盯着的目光之下。
它先是探出,接着就极快地往那沾染了血液的匕首处弹射而去,那速度,快得叫人几乎只能看到那么一个小黑点,并不能看得有多清楚。
接着摆放在周遭不同方位的竹筒便发挥了它们应有的作用。
它们使得那小黑点在匕首之上有一瞬间的停顿,像是被周遭迷惑了般,闹不清应当朝着哪一处去才是正经。
随后。
它竟不偏不倚地朝着,分明已是将伤处包扎好了的伶舟皎所在的方位就要扑将过去。
伶舟皎浑身紧绷。
说时迟那时快。
多子函极快地出了手。
在它距离伶舟皎大约还有一尺多一些的时候,他将它拦截进了一个布兜子里,然后,他极迅速地将那布兜子上的绳结拉好,方才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一般的蛊虫,倒还真达不到这样的一种反应速度。”多子函说了这么句,接着,他看着面色仍是沉沉的伶舟皎,似安慰般地道了声:“行了,到这儿就没事儿了,这人你带回去好生调理便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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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满座顽云拨不开
“他多久会醒来?”伶舟皎问。
多子函:“不会超过半刻,很快的,只要蛊虫脱离他,那使他入睡的药粉,便已然失去了作用。”
掌心处似有些发痒的感觉。
不过就只在那么一瞬之间,瞬间之后,便又无甚异样。
伶舟皎对此微末的异样,自是并未在意。
而同样,她的不在意自然也就没有发觉那布巾似松动般露出的一点点罅隙,以及不知为何在那露出的罅隙处,微微有些不一样的亮光。
多子函拿着那布兜子,不知想了些什么,但很快又反应过来,看了眼似入睡还未醒来的夙沙亭,接着才对伶舟皎问道:“那么,现在你可以说出那习得此蛊术的人是谁了吧?”
顿了顿,他微皱眉,又言:“那人与你究竟是何关系?”
伶舟皎勾了勾唇角,眸光中有异色一闪而过,但不过转瞬间,她面上的表情就变得极为平静,只是平静地说着:“那人,应算得上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你们大概对她也当有所耳闻,那是现在伶舟家的‘大小姐’,伶舟琼。”
她此际面上的表情,叫人看不出来究竟存着怎样的意味。
多子函也并不在意这些,他想知道的,到这便可以了,至于,这其间她们又有着怎样的纠葛,便不是他需要去探知的事了。
因而在躺在“木板”上的夙沙亭身形微动,似就要坐起醒来之际,他就已说道:“多谢告知,另外,你手上那布巾自带走便是。上面有促使伤口愈合的药剂。”
“还有什么别的事情,需要注意的么?”
“并无,”多子函摇了摇头,“蛊虫取出来就已经没什么事了,身体多少回因此一遭而有些虚弱,好生调理便是,其他事情上。也没有什么需要去忌讳的。”
他此话音方才落下。
那厢夙沙亭已然拿开了那先前覆在他面上的布巾。坐起了身来,面上虽看不出来什么,但眸光之中。多少也透露出了点点迷蒙之意。
一如刚从沉睡中醒来的模样。
他起身来。
动作缓缓却又沉着。
他的目光落在伶舟皎的身上,飘转到她那奇怪的被布巾包扎起来的掌心处,又回转至她脸颊一侧,目色之中透着叫人看不清楚的意味。使得他漆黑如沉墨的眼眸,愈发地令人觉着沉晦。
“既如此。那我们这便告辞了。”伶舟皎如是说着,末了,又添上一句:“如是有一天,你们遇上他人。对于此事,还请不要多做言语,至于原因。就像你们大概也并不想让我们将这些事情宣扬出去一样。”
多子函了然,也会意地点头。
就此作别。
伶舟皎却将目光移到那位一开始领着他们过来的人身上。
多子函眸色偏转。似觉察到什么,不禁便道:“二位大约对这段路并不熟悉,这样吧,还是让人领着路带你们回转吧。”
他此话音一落。
站在他身侧的一人,就已然在他的示意下出列,几步上前来,站到伶舟皎和夙沙亭左右,微微侧身,接着稍一对着伶舟皎和夙沙亭颔首,便迈开了步子。
伶舟皎道:“多谢。”
却并不指明这句多谢里,究竟谢的是哪些更多。
旋即,他们二人便随着那在前一些领路之人,渐渐远离了此地。
待得见着他们几人身形已远。
多子函那一派斯文的面上,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嘴中只疑惑出声,似喃喃般道:“伶舟家的大小姐?这术法如何会传到她那儿去?这分明不合理!”
他兀自念叨着。
而摆在他面前的这些东西,特别是他还拿在手中的那个布兜儿,都足以证明,这荒诞而不合理的事情,却是真实存在的。
他并不怀疑伶舟皎会在这言辞上做什么手脚。
他自信看人说话的态度还是数一数二的——至少不会连真话假话都辨别不出来。
不过。
无论如何。
他至少知晓此后该如何作为了。
回到客栈中。
那负责领路的人便做告辞状,很快便消失在伶舟皎和夙沙亭的面前。
而还没有等到第二天。
伶舟皎和夙沙亭就已经收拾了东西,往榕城所在方向回转而去。
属于这一路来所发生的一切,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原本该落在夙沙亭身上的,发生的那些事,应当也会随着这些事,会渐渐转了方向。
世事从来都不是定然一成不变的。
你为之所做出努力,自然当有会改变的地方。
认命、或是遇到某些事情便认定不能够去改变,觉得那无论如何都会回归所谓的既定的道路——这才是最懦弱的认知。
在目标之所向。
最不该被打倒的,就是自己。
这是在又一趟摇晃的马车上,本随着马车摇摇晃晃而闭着眼睛休憩的伶舟皎,不经意间睁开了双眸,看着就坐在自己对面,仿佛阖目休憩着的夙沙亭,她用目光仔细地,似在描摹着夙沙亭那如画般精致的眉目时。
不由,便如是胡乱地想到。
而就在此时,仍旧闭着眼睛的夙沙亭皱了皱眉,轻咳了几声,恍惚着睁开了双眼。
他的目光与伶舟皎的视线相触。
却是先抬手掩住了唇角,缓缓又咳嗽了几声,待得气息平复了些,他方才放开了手,一出声,先说的却是:“无碍的,不过咳嗽几声,并不妨事儿。”
这是像用来宽慰伶舟皎的话。
伶舟皎听着,蓦然一怔,片刻回神却只是道:“这何用与我说甚么?”谁有表现得很在意这些么?
她的目光微微往旁侧移开。
夙沙亭却不多说什么,只是略勾动了唇角,看似有些柔和下来的模样。
归程似乎永远也不会有多么远。
仿佛坐上马车,也没有多久的时间,榕城就已然在望。
这段时间。
伶舟皎和夙沙亭都似乎心有默契一般,并不多提一路行来的这些事儿,只是有的时候,夙沙亭总不自觉便看着某处,就怔愣起来。
那时,伶舟皎就会想着,夙沙亭这样的愣神,是不是在想着那些随着他们一路去,却不可能再回来的人。
配合着他们这样凝重心情的是——回到榕城的这一天,榕城的天色也是灰暗阴翳。(未完待续)
第223章 几家欢乐几家愁
“怎么样来说,一个逐渐病弱的掌权者,都比一个骤然离世的掌权者,就这个局面而言,要更好掌控一些吧?”
这是一间极安静又布置得带着奢靡之意的屋子,屋子里有两个人。
而此刻正在说话的,是坐在一张靠椅之上一脸漫溢着冷淡之色的伶舟琼。
在她对面坐着的,是皱着眉头,面上似隐约透露着一些不满的傅余信。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你可有想过,这样贸然行动,万一引出些别的乱子那又该如何处理?你在这样的地方就动手,可别忘了,别的人也可能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多泄露出了什么底牌,成了别人的把柄,局面也可能更不好控制!”
傅余信此番话中,不乏诘问指责之意。
伶舟琼忽的却轻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中不免带着更明摆着一些的冷淡,她将目光投向傅余信,略扯开嘴角,颇有着其他意味地道:“傅余家的少主子,你是要推说这事儿若是出了些别的什么差错那也都与你无光么?”
她冷哼一声,继续:“没有你跟着派出的那些人手,安插的那些人,事情可不会进行得那么‘顺利’!而且我要动什么手,你不也是早知道的么?”
傅余信还待出口的其他话,就这么噎在了喉间,之前伶舟琼是与他说了些话,可她的话说得含糊,他其实一开始也并未觉着这样一个女子能有多大的本事,所以虽听着了那些话,倒并未多放在心上,后来打探出来的才让他明白,他至始至终都小瞧了面前这个女子。
于是沉默半晌。他才只是略有些勉强地道:“好吧,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不过下回你有什么打算,要做些什么,至少,提前要与我通一下气儿吧?不论怎么说,伶舟琼。所谓联盟。可不能只是各行其是。”
傅余信这番话说得还算是心平气和。
而在这话之后,他并不等伶舟琼即时给他给什么肯定的答复,不过看了她几眼。便站起了身来,道:“此事,便到这里,我还有些其他的事须得要去处理。就不多打扰了。”
丢下这样的话,傅余信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仍端坐着的伶舟琼。盯着傅余信离开的方向,令人看来总清雅似白莲般的面上,有一瞬的阴沉,而那瞬。她心下想着的却是。
——她自觉得在现下掌权这几人之中,最好掌控的便是这傅余信,毕竟。就他的经历而言,比之秦家那位和夙沙家那位。总是要简单上许多。
所以之前傅余信找来,她才会那么快同意了那样的提议。
只是,现下再看。
这世间,又能有几个真正简单好掌控的人?
伶舟琼眸中情绪翻转,不自觉地,竟又想起了那与夙沙亭在一处的伶舟皎的面容,她有那么一阵说不上来的烦躁,只觉着,大约是要抽个时间,好生与她母亲西乞俪将这事儿说上一番了。
毕竟,她现在可再没多少时间来关注别人家的侍妾,这样“琐碎”的事情。
且不论伶舟琼和傅余信这厢两人之间的涌动。
那边。
一直在会英城宴会期间。
都并未表现得有多么突出的秦思罔,手上却接到了关于伶舟琼策划的这样一件事,整件事情都被描述得十分详尽的情报。
那样的详尽。
就仿佛他的人,也在这件事情之中,担任了不可被忽视的角色。
且他最厉害的地方就是——不论是夙沙亭一方,还是傅余信伶舟琼这方,都还并未察觉到在这其间他所起到的推动的作用。
“你们做得不错。”秦思罔看着俯身在自己面前的手下,那张清俊如斯的面上,飘转着貌似温和良善的笑意,而仿佛澈然的眸中,却总带着令人不曾察觉的暗色。
而就在这样一句似夸赞的话语之后,他也并不关心俯身在他面前的这些人面上是怎样的表情、心下又是如何作想,便轻飘飘一句:“行了,你们可以下去了。”
便打发了面前这些人就此离去。
只他一个人在安静的环境之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眸中透出的思量之色,如熠熠光彩,在那双澈然的眼中,暗自闪烁。
回到了榕城的伶舟皎。
被夙沙亭安置在了那所大宅院之中他的居所之处的一处屋子里——毕竟阮氏先前可是那样的“提点”过,且这样若还不安置伶舟皎进这院中,难免会有那么些人怀疑这侍妾身份的真实性吧?
对于伶舟皎来说。
其实住在哪里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她并不在意这些,况且,即使是换了这么个地方,没有多少不相干的人来打扰她,日子,仍旧如往常一般过。
至于阮氏。
那次要见伶舟皎,其实就已是意外之举,作为一家主母,总不可能见天儿地见伶舟皎这么个“妾室”,这个“妾室”在阮氏的心中,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分量,毕竟伶舟皎所言的身世实在是让人看不上眼。
别看阮氏之前见面的时候,与伶舟皎是那样和气的说话,但其实,那些话要是反过来理解,何尝不是别样的一种不露声色的警告呢?
伶舟皎深暗这其间可能存在的深意。
但她至始至终不曾对夙沙亭提起这些,她还是看得出来的,无论如何,阮氏在夙沙亭的心里是有着很大一块分量的。
实际上,哪一个母亲在孩子的心中,不是处在不可撼动的地位呢?
伶舟皎面上露出丝丝恍惚的神情,摇了摇头,回过神来,便将自个儿手中拿着的书自放到了边儿上,对着侍候在旁侧的丫鬟道:“我想出去走走。”
夙沙亭对侍候在伶舟皎屋中的丫鬟,都是早有吩咐过的。
于是这会儿。
听见伶舟皎如是吩咐的丫鬟,便很乖巧地应了“是。”。
且很是干脆利落地就随着伶舟皎往外去的步子,紧跟着,往外边走去。
此时已是伶舟皎和夙沙亭回了榕城后的不知第几天,外间的天色,在阴翳之后,到现在,终是开始变得晴了些。(未完待续)
第224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丛中有清香,缓缓而送来。
竟让人觉着心情似都顺畅了几分。
伶舟皎眸光扫去,有几朵花,开得极是艳丽,仿佛丝毫不受之前那样阴翳天气的影响。
她不由得闭了闭眼,左右好似也并没有什么别的不相干的人,她自由着自己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
她那本就潋滟的眸子,看来愈发有潋滟光彩,在其中漾动。
左右而视,直若顾盼而生辉。
跟在伶舟皎左右的那丫鬟,见此情状,不由也在心底暗自觉着:这位家主的侍妾,果真是长得极好,不然,想来也不能成为家主的侍妾吧?
其实好像也没有走多久。
但凭着伶舟皎的能够认知的方向,左穿右行之下,其实她自己已经迷糊地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不过,左右身侧还跟着人,那丫鬟总是认识路的。
只是好像逛园子这种事情。
最容易就是碰上些你其实并不期望碰见的人。
这不,现下出现在伶舟皎面前的颇有些张牙舞爪姿态的女子,就令得她不由皱了眉,觉得心下有些烦躁。
其实一开始伶舟皎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人的。
而就在伶舟皎并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那女子便有些嚣张地张嘴便朝她所在方位喝问道:“埃!那边那个女的,你是什么人?怎的出现在此处,哎哎!说你呢?!还不给我站住?走什么走?!”
跟在伶舟皎身侧的丫鬟,见了那女子,不由便小小声地对着伶舟皎唤道:“阿皎姑娘——”
伶舟皎这才停住了步子,轻皱了眉头。
她不清楚这女子的身份。一时间,看着这女子这般嚣张的姿态,倒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所以,先也就只保持了沉默。
而这女子看来像是不满意伶舟皎这般的态度,不由接着就道:“你这什么态度,问你话呢?为什么不回?!”
伶舟皎眉眼轻抬。眸光涟涟而耀耀。
这女子见她这般作态。愈发地蹙紧了眉头,十分不满的模样,转而便斜睨着那跟在伶舟皎身侧的丫鬟。目光微冷。
那丫鬟似被这目光震了个激灵,才回过神来的样子,恭敬而道:“三小姐。”
那被丫鬟称之为三小姐的人,微抬了下巴。仍端着那副略带着高傲的姿态,这回倒也不出言了。只她身侧跟着的人却出声道:“三小姐问话,作何不答?!”
跟着伶舟皎的丫鬟看看伶舟皎,又看看面前咄咄逼人的三小姐一行,实有些左右为难之态。
三小姐?
在夙沙家中。这姊妹之间的排名一般来说,不仅仅是依着一家,而是依着一族中一脉系而言的。所以,这被叫着三小姐的人。也可能是夙沙亭的哪个堂伯或者堂叔的血脉。
夙沙亭的父亲,可是无论怎样都只有夙沙亭这么一条血脉存在的人。
伶舟皎这般想着,却也不怎么想搭理面前这骄纵的三小姐。
但转念思及夙沙亭族中的状况,不由还是轻声道:“不知三小姐在此处,多有打扰,这便告辞。”
她不欲多纠缠。
偏生别人可不是这样愿意息事宁人的想法。
在伶舟皎话音初初落下后,那三小姐便接了话道:“你既知道打扰了,还想着这般便转身就走?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了?我是这么好打发的么?看你这面生的模样,还有丫鬟跟在身侧...”
那三小姐微眯起了眼,接着道:“莫非,你就是堂兄的那位近来新收的侍妾?”
夙沙亭族中大部分的人都是一齐按排行来称呼的,但成为掌权者的一支,却是被排列在外的,寻常都不按排行来称呼,因而在说着夙沙亭的时候,前面都不太会带着什么排行。
那三小姐这般言说,口中所称的那位堂兄,指的,就一定是夙沙亭,不会有别人。
而话听到这里。
伶舟皎也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人明显是有备而来,不然,也不会在见到她之初就变现得如此嚣张,且这会儿一猜她的“身份”,就是一猜一个准。
那么,依着这三小姐的身份,这么似专程而来,就为着来会一会她这么一个小“侍妾”,未免也有些太过“纡尊降贵”了吧?
这三小姐又是意欲何为?
伶舟皎心底暗自思忖,面上更冷淡了几分,却稍敛了眉目,只道:“三小姐大人有大量,我们也并非是有意打扰,想来三小姐也不会多做计较的吧?”
三小姐冷哼一声,面上勾着一丝冷冷的笑意,斜她一眼:“你算是个什么身份,还敢在本小姐面前,自称‘我’?你应该自称什么都不知道么?这么没规矩,也不知道堂兄是怎么能够看得上你的?莫不是有什么不为他人所知的狐媚手段?!”
跟在三小姐身侧的人便赶忙附和着她道:“对啊对啊,你一个侍妾,哪里有什么在三小姐面前自称‘我’的身份?难道连该自称‘妾身’都不懂么?!没规没距的!”
“再没规没距,也轮不到你一个丫鬟来教训我吧?”伶舟皎在说着这话的时候,面上含着冷色,反倒笑将起来。
那凉凉的笑声,落在那跟在三小姐身侧的人耳中,不由便激得她愈发想要叫嚣起来,只偏偏还未等着她吼出声来,那三小姐冷冷一眼朝着身侧横了过去,那跟在身侧的人就不由得只做大气都不敢出的唯唯诺诺的模样。
“再有,”伶舟皎眸中潋滟透着凉意,瑰丽的面上,有着令人难以描述清楚的一种意态,而她说的话,更似有不尽暗含之意:“我怎么样,也轮不到三小姐来管吧?”
哪有管到堂兄小妾头上去的堂妹?
确定这不是脑子出了点问题?
三小姐见伶舟皎这样,先头那般摆着的嚣张的姿态,反倒收敛了起来,她盯着伶舟皎,盯着盯着忽而便笑了起来,也不说其他,只意味不明地道:“是,我自不会管你,但我倒是要看看,你这般作态,可知说到堂兄那去,堂兄倒会不会与我些面子。”(未完待续)
第225章 不相菲薄不相师
三小姐丢下这话,就径自大摇大摆地领着跟在她身侧的人,自离开了去。
其间,更并未再留意着仍站于原地的伶舟皎一行。
这样的感觉。
就好像她专门来这一趟,表面上是为着试探于伶舟皎,而实际上,更像要是借伶舟皎试探于夙沙亭。
伶舟皎看着那三小姐一行离开的身影。
想着的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又有何惧之?
她并不将这样的小事儿放在心上。
撇了撇嘴,只若无其事地对着跟在她身侧明显还有些战战兢兢的丫鬟,道:“走吧,我们再上那头逛逛去。”
这样,真的没关系么?
小丫鬟在心头暗自嘀咕,但别无他法,也只得紧跟上了伶舟皎。
在傍晚时分。
夙沙亭出现在伶舟皎的面前。
那时,伶舟皎正手中拿着一卷书,似用心地在看着,但当夙沙亭走进来,她自是也察觉到了,却并未多在意,只当并未得知他的到来。
只偏偏。
夙沙亭也并不先出声,只静静地站着。
却又分明地能令着伶舟皎察觉到,他的目光,默默地缠绕在她的面上,任谁,也没有办法忽略分毫。
伶舟皎的视线落在书本之上,只是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却是连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她只得将这书丢开到一旁。
转而抬头对着夙沙亭道:“你怎的这个时候过来了?”
她早知道丫鬟什么的都在夙沙亭的示意之下退避了出去,这会儿,自然说话间,都放松了许多,并没多少顾忌。
夙沙亭先没答话。反倒走到靠近她的近处,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却是反问:“听说你今个儿和我那三堂妹遇见了?”
夙沙亭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等伶舟皎回答,便添了句:“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出去走走了?不过这样也好,整日地待在屋子里,难免也会觉着心情有些窒闷。”
伶舟皎细看了他面上的神情。但他仍旧是那样一副任谁也窥探不出来任何的面色。她不由微微挑了挑眉:“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早猜到会有人将此事捅到夙沙亭的面前去,毕竟从那三小姐的做派看来。所为的,就是要用此事来试探夙沙亭的态度。
因此她对夙沙亭来此一问并不感到讶异。
但她有那么些微在意的,就是在这样一件事里边,夙沙亭的态度。
“些许小事。”夙沙亭面色微冷了几分,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人。转瞬又对着伶舟皎说道:“不过秋后的蚱蜢,蹦跶得欢,也并无多大用处,倒不必刻意去搭理他们。等不了多久,他们就该全消停下来了。”
伶舟皎听着他这话,想了想。还是道:“你也不要大意,有的时候。往往是你觉着看不上的人,总能使出些叫你觉着恶心的手段。”
小人难防,谨慎才是第一要道。
夙沙亭:“我自有分寸。”
此言落下,他紧接着便道:“傅余信大约等不了多久就会有动作了。”
伶舟皎微皱眉:“怎么会这么快?”
不管怎么说,依着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现在动手要扰动局势,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啊。
“现在的傅余家主据说已撑不了多久的时间了,一旦傅余信上位,他需要的就是要大刀阔斧建立起自己的威信,稳固自己的地位,以傅余家的情形来说,朝外拓展自己的势力,才是他稳固地位,最佳的办法。”
夙沙亭说了这么几句。
伶舟皎方才恍悟了过来,怪不得,之前她也在疑惑,明明这样的局势,谁先动手,难免在百姓的口中,名誉上就要落了下风,但上一世差不多也是在这时间左右,傅余信就扰动了整个局势。
想来缘由,大抵都是出于此处。
新官上任三把火,用来解释此种行径,倒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夙沙亭话到这里,停顿下来,便用着一双漆黑如沉墨般的眸子,那样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他如画般精致的眉眼,透着一种说不上来的一瞬的凝滞。
伶舟皎却很平静,但又很认真地回望着他,迎着他的目光,不避不让,仿佛一字一顿地郑重地道:“夙沙亭,你该清楚,我现在什么保证的话也不可能说得出来,甚至于,我想我应该告诉你,到时候,我或许能帮上什么忙,但也很可能我什么也帮不上。”
她停了停,继续:“我知道,现在才说这样的话,对你来说多少是有些不公平的,毕竟,先前那会儿,我说得那般的笃定。”
笃定自己一定能起到很大作用的样子。
伶舟皎现在想想那时的模样,莫名觉着有些可笑,但那会儿,她别无选择。
夙沙亭仍旧静静地看着她,对于她这样一番话,面上也并未显露出有丝毫的波澜。
伶舟皎对夙沙亭这样的反应并不意外,她仍在接着说着:“可是,这样的局势,说实话,任谁也不能说能够在其中起多大的作用,天下从来都不是那样好得的,我现在,唯一能够承诺与你的便是——至少,我会竭尽我的全力,同你站在一边。”
“当然,”伶舟皎眸中仿佛透着凛冽,有肃肃寒意在其间漫溢,“这样的前提是,你永不与伶舟琼交好,还有就是,如果可能的话,请将伶舟家踩落到泥尘里。”
当所谓能够用来俯视他人的资本,通通不见,她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样的底气,去对别人指手划脚,叫嚣滔滔。
伶舟皎这样说完之后,她见着夙沙亭仍旧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用着那样平静又幽深的目光,她不由得抿了抿唇,稍稍低垂了眼帘,说:“当然,如果你不同意,或者说,你觉得我欺骗了你,那么,我也无话可说,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决定权都是在你那里...”
这下,伶舟皎的话音还未尽。
夙沙亭就已然截断了她的话,接道:“阿皎,你说的,我一直都很清楚。”他也从来都没有伶舟皎想的那般无辜,顺水推舟这种事,他也从来都不陌生。
与其说她欺骗了他什么,倒不如说一直以来都是他让她入了局。(未完待续)
第226章 心轻万事如鸿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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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沙亭顿了顿,声音轻而平静:“若非有你,我现在能在哪里,恐怕都还不清楚,其他的,我们也先不论了,只要你答应与我站在一边,这样就已经足够。”
他的声音太轻。
轻到足以叫伶舟皎辨不清楚他话语间点染交杂着的那些情绪。
伶舟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觉得好像什么都不必说,他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还能多说什么,有些话,留存以后再论才是。
夙沙亭似乎已经懂得她那些还未出口的深意,忽的,倒转了话题道:“对了,阿皎,明个儿我带你出门去吧,自来了此处,想来你也还没有好好逛过这榕城,明日也有些闲暇,就当是出去散散心,如何?”
伶舟皎看着他如画般精致的眉目,不知为何,似晃了晃神,方才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
夙沙亭没了别话,陪着伶舟皎安静坐了一会儿,但也没能再待上多久,便有人自外间来叫了他。
旋即,他便走了出去。
待他离开。
伶舟皎复又拿起那本被她搁置在一旁的书卷,又展开了来,只这一回,却像是夙沙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那般,她连半个字也再看不进去。
索性她也不多纠结于此。
自将那书又丢到了一旁,细细琢磨起来的却是——明个儿夙沙亭是要领着她去哪?
一夜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却像是很快,就让人迎来了天明。
在伶舟皎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那边就已经有丫鬟端来了洗漱的水,候在一侧,她不由便睁眼醒了过来。
旋即。
候在一侧的人就自上前来,服侍着她穿衣,洗漱,一切都稳妥地打点好。
此刻的伶舟皎反应还是有那么些缓慢的。
因而当她清醒过来。看着站在穿衣镜前,着一身艳丽的红色衣衫,脸颊处有着恰当的酡红,淡淡地晕开。仿佛整个人都如沐浴在光亮之中,显眼而动人的时候。
她的第一反应,却是轻皱了眉头。
跟在她身侧的丫鬟,察言观色的本事,虽不说是一流。但也算是拿手,因而,见着她这番表情,自便出言道:“姑娘可喜欢这一身装扮?这衣衫可是主子一早挑好给送来的。”
伶舟皎好像并不怎么喜欢将自己打扮成格外引人注目的样子,除非是什么情景所需,不过听着丫鬟这一两句话,她虽是皱了眉头,却也没表现出多么不喜。
装扮得当,洗漱完毕。
伶舟皎自往该用饭的厅中行去。
而待得她走进厅内,这才发现。早饭已然上好,安置在桌上,摆放得整整齐齐,而比这桌饭还要齐整的,就是那稳稳坐在一侧桌边的夙沙亭。
他穿着一身蓝色与素白色相间的衣衫,那衣衫上的花纹,仿佛有水墨般点染其上,蕴着无法描述完全的气韵,衬得他本就出众的精致眉目,愈发多了高华。如同熠熠而生辉,直直耀人眼眸。
伶舟皎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滞留一瞬。
只并未缓下脚下的步子,不停留地走进了厅中,正在与夙沙亭相对的位置坐了下来。
丫鬟都候在旁侧。是随时准备听候差遣的乖巧模样。
用餐之际。
自是该不怎么说话的。
而在用饭之前,夙沙亭却陡然出声道了一句:“这身衣服倒很合适,衬得阿皎面色都好了几分。”
艳丽而动人。
伶舟皎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不曾细想他这句话里,究竟有着怎样的含义,只作未曾察觉之状。极是平静地用着饭。
或许他只是单纯地在夸着自己挑衣服的眼光好?——她一本正经地想着。
但与她此平静反应相反的却是,她脸颊那两坨仿佛愈加深厚起来的红晕。
夙沙亭也不再多说,陪着她安静地用饭。
今日的天气还算好。
微风和煦,日光也并不灼灼而刺目,有种清清凉凉,却又极干爽的感觉。
伶舟皎没有想到最后夙沙亭真的只是单纯地带着她来了这样的一个地方。
这是一片有着青草郁郁好似连绵不断的地方。
在这片草地的旁侧。
就是潺潺的小溪流水。
水色仿佛澈然而可透底,那些被小溪水流冲刷过的石块,都呈现一种十分光滑的肌理纹路,幽幽地反射着映照落在上面的光芒。
有风从面上轻拂。
附近因着没有什么人,便是极为安静的样子。
走近有一棵树。
那树叶隐隐在随着拂动的微风,缓缓轻颤,“沙沙”作响,倒似极有规律的模样,像是能令人愉悦的旋律。
伶舟皎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切,有些晃神。
待她从怔愣之中回转过来。
就见已有人摆好了垫子在草地上,还放好了一些茶点。
夙沙亭见着她这副模样,不禁露出微微笑的模样,只道:“坐着吧,阿皎。”
这话说完。
他便也不多顾忌什么,自照着那垫子坐了下去。
与他们一同而来,随侍的人原本是不远不近地站着,见此情形,也不知是领会了些啥,竟不约而同地稍站远了些,给伶舟皎他们所在的地方,留出了一大片的空隙。
伶舟皎站着。
目光落在已然坐在垫子上,姿态闲适的夙沙亭,看着,从她现在这个角度瞧过去,他那般精致到仿佛最为专心的描摹,都很难能描绘得出的眉眼。
不由半敛了眼帘。
自学着他的模样,不多顾忌地照着另外安置的垫子坐了下去。
而他们坐下的方向。
面朝着的就是那潺潺流动着的小溪,在右手边的,是那会随着微风轻拂而叶片颤颤抖动的树木。
有青草郁郁的清香。
落在鼻翼之间。
眼前感知着的一切,直让人心情不由得就放松了下来,会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释然——就像是人世间既有这样的美好,又何必辗转纠结着那些让人觉着心情不适的事情?
总有美好足以展望。
伶舟皎觉着,自己好像很少能够有现在这样觉得格外平静的心情。
夙沙亭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潺潺流动的小溪,听着淙淙水流动的声音,忽而开言道:“这里看起来很美,对么?”(未完待续。)
第227章 平生不会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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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舟皎轻轻地“嗯”了一声,目光倒并未落在一侧夙沙亭的身上。
“据说,我父母曾经就是在此处相遇的。”夙沙亭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竟让人觉着有些像从远处传来般的渺渺,“那个时候,他们大约也是有过一段还算是美好的日子的吧?”
夙沙亭的气息很平稳,并不像有太大波动的样子,他在絮絮地道来:“至少,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也是好好的,可是世事总无常,自那个女的进门以后,印象中的和美就全都变了,谁也敌不过那个女的在我父亲心中的地位。”
“那时候,记得好像我还总是去找那个女人的麻烦,然而,后果总是惹得父亲对母亲一顿问责,母亲也总是嘤嘤地哭着,从不反驳,就这样任由父亲将那些心狠手辣、这样教导孩子居心叵测之类的话语,安在母亲的头上。”
伶舟皎看着面前小溪潺潺,脑海中却不觉随着夙沙亭的声音,自描绘出那样相应的画面。
原本好像极安稳和乐的一家,陡然遭遇一个不速之客,在小孩子的眼中,好像一切都开始改变,父母不再相亲,自己在父亲眼中的地位开始下降,母亲整日的伤怀,外来者的嚣张与跋扈。
“这么多年下来,就算父亲明知道那时我被别人带走,里面另有蹊跷之处,知道那个女人的手段,”夙沙亭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薄凉,“可他从来不会对那个女子做出多大的惩罚,我想,甚至他在她的面前,一句重话都不肯说的吧?”
“其实,我实在是不懂,难道一朝感情移向,一个人就可以连原本的责任都不管不顾了么?感情里难道真的可以不存在先来后到?有人后来居上,前面的人就只能被弃若敝履?”
夙沙亭说到这里,原本还算得是平静的声音。蓦然地转冷:“一个连责任都不顾,处事不公,举身不正的人,实在不配让别人尊敬和服从。”
所以他没有了资格再去做一族掌权者。
夙沙亭深暗如沉墨的眸子中。其间满布的凉意如同纠缠的水藻,在眸底浮浮沉沉,漫溢丛生。
伶舟皎忽的在此际开了口。
她道:“责任这个东西,大约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是存着不同的衡量标准的,你觉得某个人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或许在他看来,他的作为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呢?更或者,你认为的责任,在他的眼中,并不算是他的责任呢?”
伶舟皎盯着面前颤颤的流水,思绪好像也随着水流一般起伏跌宕:“感情这种东西,在实际上能有多大的用处呢?你对别人有情,别人可不一定对你有意,人是最擅长逢场作戏的,他所表现出来的是真是假。别人能存着几分肯定?”
“大约是,可能你还在对别人恋恋不舍,别人转头就能和另外的人成亲生子,也并未可知。”
伶舟皎话到这里,唇角不由带出一丝嘲讽,仿佛意有所指。
夙沙亭不觉瞥了她一眼,他见着她瑰丽的面容上浮出的那一丝嘲讽,很快便被掩下,而分明她的面上一派平静,再无其他情绪波澜掀起的时候。他却觉得,在她周身,仿佛蔓延开一种让人无从将其消除的悲伤,将她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在这个世间。各人总有各人的心伤。
夙沙亭和伶舟皎相对沉默了下来,他们俱都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似在极力地放空着自己,希冀此时的思绪可如面前纯净的小溪水,清澈而透明。
但人浮于尘世。
所经历过的一切都注定,无忧无虑从来都只是个陌生的名词。
沉默过一会儿。
夙沙亭忽而开口转移了话题道:“阿皎会喜欢怎样的男子?”
喜欢?
伶舟皎侧眸瞥了夙沙亭一眼。心下却是觉着——似夙沙亭这般在这样家族中长大的孩子,不是应该觉着成亲之事,自有长辈安排么?怎的,却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许是见着伶舟皎并不作答,夙沙亭复又继续道:“我很好奇,似阿皎这般的女子,要什么样的男子,才能让你喜欢上呢?当然,这问题,阿皎要是不愿意回答,那也并没有什么。”
他话是这样说,好似伶舟皎回不回答都可以,但实际上,对于自己提出的这个问题,却并不一定是这样仿若无所谓的态度。
“喜欢啊,”在他这样的话之后,伶舟皎反倒开了口,她的神色之间浮出仿佛丝丝缕缕的怀念之色,衬得她整个面上的神情都有些恍惚:“大概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吧,他会在无助的时候出现,细心而温柔的照顾,有翩翩姿态,眉目清俊而温和...”
可是这样的男子啊。
到最后却并不是她以为的模样。
他所有一开始给她的印象,大约都是细心斟酌过的吧?
伶舟皎脸上有些飘忽的笑意。
衬得她瑰丽的面容,仿佛渺渺然如陡然落进夜色里的星火,让人沉醉,却又觉得,好似如此遥远,遥远到如同不能够被触及。
夙沙亭的手,忽的就握紧了来。
可伶舟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倒如‘礼尚往来’一般地反问道:“那你呢?你喜欢怎样的人?”
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自己却并不在意,看着面前潺潺流着的小溪水,倒为着自己说出的这些话,莫名地觉着有些可笑。
可夙沙亭并不如她这般认为。
在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握紧的手也没有放开,沉暗的眸中有那么些些凝滞的郑重,但面上却装着若无其事,仿佛很轻松地应答着:“我啊,当然是喜欢长得好的啊,在什么境况下,也不会慌乱失措的,可以陪着我一起,哪怕我不好,也不会轻易放弃我的,和我一起,可以经历很多事的...”
他这样说着。
原本故作轻松的声音,却渐渐不由自主地显得认真起来。
他的眼神中透出某种明亮的色彩,一如要将他那样如沉墨般的双眸中的暗色,都点亮了一般。(未完待续。)
第228章 离别在须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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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总爱故作冷静的人,哪怕心底慌乱将自己眼中的平静都打乱,她是有些迷糊的人,明明是一条笔直的路,可能都需要走个十七八回的弯路才找的对地方,她是自以为很冷情的人,实际上却总是会不觉给别人带去善意...”
夙沙亭渐渐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他仿佛不自觉地就将目光定定地落在了伶舟皎的面上。
他勾了勾唇角,整个人都显得好似柔和了下来,但面色却是十足的认真。
他轻声地问。
那声音就这么轻飘飘似得落在了伶舟皎的耳边:“阿皎,你知道这个女子是谁么?”
他那般如沉墨的眸子,凝视着她,其间仿若有生不见底的漩涡,生生要将人拉了进去,沉溺于其中,不可归还。
那样灼灼。
伶舟皎对上他的目光,陡然之间,只忘了自己是要说些什么,有些怔愣,有些不知所措。
至于他话中的含义,她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并不明白。
她不知道——他说着这样的话究竟能够让人相信多少。
他们这些人,说的话真真假假,谁又能有几分的真心。
伶舟皎缓过神来。
只做并未听明白他这话其间深意一般,笑了笑,道:“我怎么会知道呢?只是总会有这么一个人的吧?”
总会有这么一个让你喜欢的人。
夙沙亭抿紧了唇瓣,似乎伶舟皎这样的回答让他并不满意,他的面色之中如透露着某种压抑,但很快他就自觉调转了自己的面色,做没什么大不了般的样子,甚至于附和着伶舟皎的话道:“是啊,总会有这么一个人的。”
只是在这句话话音落下的末尾。
他瞥向伶舟皎的目光,仿佛满含深意。
清清凉凉的微风,缓缓吹送而来,拂到人的面上。似要让人都不觉便清醒起来,这样和煦的天光,像要将其间缓缓流动着的时间,都逐渐地拉长。
日光之下。
他们相伴而坐的身形。就像被拉长了一样。
可是在某个方位,看过去,他们的身下被天光照耀落下的阴影,在某一个点,是相互重叠依偎在一起的。
这是某一个看似很普通的清晨。
伶舟皎将将起身。都还没有穿戴齐整,自那日之后便很少单独能见到的夙沙亭,竟也不顾她此刻的模样,自闯了进来。
挥退了丫鬟。
夙沙亭面色凝重,目光对上她的目光,第一句话便是:“前不久才接任了傅余家家主一位的傅余信,已经出兵了。”
这场不可避免的动乱。
自此终于要拉开帷幕。
只是出乎伶舟皎意料的是,傅余信出兵第一个侵入的两方势力现下的边界地域,便就是夷镇。
自华清颜归附与夙沙亭一方。
夙沙亭这方势力与傅余信那方势力,所属地域各自接壤的范围也大了起来。夷镇说起来更像是现在三方势力接轨的地方。
傅余信挑着这么一个地方出手。
大约也能够算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伶舟皎这样想着,但却又不可避免地在猜想着,这其中是不是还有着些什么别的缘由,多子函那些人,对伶舟琼所有着的那个巫术,又是存着怎样的心思?会不会是他们有了什么行动,才使得伶舟琼劝说着傅余信第一个朝着夷镇出兵?
在伶舟皎自想着的时候。
夙沙亭仍在说着:“我已经调了兵先过去,也有令人在夷镇驻守,只是从传来的消息看。两方人马已各占据了夷镇一边,傅余信当然不可能要停手的意思,而接下来,实际上我并不确定。我们的人手能够抵得住来势汹汹的傅余信一方的人手。”
他沉吟了一下,略作停顿,接着继续道:“傅余信打这一手,自是早有准备的,夷镇这么快就有一边被攻陷,想来在夷镇中。细作什么之类的布置也不会少。”
说着,他自下了结论:“夷镇,是守不住的,调派过去的大兵,也就是能先抵挡些他们往榕城这边攻来的趋势。”
“他们都有些什么底牌,也是要一一亮出来了。”夙沙亭的眸光闪烁,眼底缠缠绕绕的情绪,无法辨认得清。
伶舟皎听到这,摇了摇头,只道:“还有得磨呢,他们不会这么快就真的暴露多大的底牌,除非到最后紧要关头,不然最重要的东西,他们是不会露出痕迹来的。”
夙沙亭看她,看见她面上的冷然,不觉道:“阿皎,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问出这句话来。
夙沙亭又觉得在这样的情形下似乎是有些不太恰当,不由得还是转移开了话题,另外道:“明日我会召集底下将领,讨论接下来的战事该如何布置,先派着哪位将领去前方坐阵,也合该要商议下来。”
他略停了停,继而道:“阿皎,你明日便随我一同去,当然,这回须得做一番装扮,好叫人先认不出来,你的身份,还是要先伪装好才是。”
伪装好了,让别人都先不知悉她的本事。
到最后,或许要他上场应对的时候,带上她,才不会过多地引得别人有多么警惕。
那些关于伶舟琼他们都有些什么底牌的话,现在也不是不能说,只是好多话说出来,她可能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由来,所以在夙沙亭问出声来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瞬的沉默。
本打算着回答了其实也没什么的。
夙沙亭又自觉转移开了话题,伶舟皎默了下,也没有坚持回答,自配合着转移开话题,随着夙沙亭后边的话音落下,就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好。”
“我还有些事须得去交待,不能在此多留,”夙沙亭在得了伶舟皎的应承后,便如是说着,“明日我会让人来领着你过去,阿皎最好还是装扮成男子的模样吧,或是戴着帷帽什么的,总之还是尽量不要让人猜想到你究竟是什么人才好。”
他话到这里,不由稍微蹙了蹙眉,方道:“那些人里,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全部都可靠,所以以防万一,阿皎,你还是尽量要在这样的场合装扮好才是。”(未完待续。)
第229章 宜未雨而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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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知道了。”伶舟皎点头应答。
夙沙亭侧眸,似深深地看了伶舟皎一眼,在她微垂着眼帘,好像并没有察觉到什么的时候,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自转身离开了去。
待得夙沙亭的身形渐渐远了。
本出去外间候着的丫鬟,这才走了进来,小心地仔细地,伺候着伶舟皎整理着着装。
而伶舟皎面上带着沉沉的若有所思之色,并没有多留意到自己方才见着夙沙亭的时候,是一种衣衫不整的状态。
当然大约就算是她留意到了。
在这样子的情况下,她也并不是会过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的人。
天光随着阴云的蔓延,时明时暗。
在秦思罔所在的地方,外间的天气实在是算不得好,使得每间屋子里的光线也有些黯淡。
因而便是在这白日。
秦思罔此时所待着的房间里,也有贴心的侍从,自点燃了烛火,将屋内因着天气缘由而显得微弱的光线,映照得亮堂。
“夷镇过不了多久自会归傅余信那方所有,”此时说话的,是穿着一身十分浓重暗色衣衫的秦之嘉,他面无表情,陈述的声音平静无波,“接下来,不知主子还有何布置?”
“且先看着吧。”
秦思罔仿佛澈然的眸光,落在秦之嘉的身上,时明时暗,一如其间藏着万千打量与计较。
接下来。
他最想看到的是什么呢?
两军对垒,得利的是哪一个渔翁?
这场战事,还是来得太晚,总要多加推进它的速度才是。
而那个人,找个机会,也是该要出发了吧?只不知,她的手段,是否能够达到他预期中的目的。
思绪慢慢延展开来。
秦思罔的脑海中却蓦地闪过那样一张仿若瑰丽无匹的容颜,但不过一个错落之间。就消隐了去,他澈然的眸光中,浮出淡淡的情绪,就好像对这些都并不在意。
夷镇完全沦陷的时间比夙沙亭他们这方所有人在心底预估的时间。都还要来得早。
当伶舟皎第二日穿着一身极是普通的男子衣衫,不过却郑重其事地戴了一个能将所有目光都隔断开来的黑色帷帽,并随着夙沙亭派来的人,从暗处小道,到了设置在这座大宅院外院里的议事厅之际。
夙沙亭就已经得到了新传来的情报。
夷镇已经全然被傅余信那方的精兵所控制。而原本驻守夷镇的士兵,且战且退到了夷镇之外,调派过去支援的士兵,也并没有多少,何况缺少能够坐阵统帅大军的主将,那些本领着士兵的小将领,在没有得到新进军令之前,都不敢轻举妄动。
在伶舟皎进了那议事厅的时候。
那厅内,是一阵格外诡异的寂静,所有人不论站着坐着。都是沉默无声,厅中放置着一张地图一样的东西,有人在看着那地图兀自拧眉。
伶舟皎径自在偶有别人投来的目光中,走到了夙沙亭的身侧,随后,自有夙沙亭手下的人来到她左右,低声将所有的事情大致交代了一番。
然后伶舟皎也站在了那放置着地图一样的东西的桌前,看着它,微蹙着眉头,一时也沉默了下来。
退守开夷镇之外。
那是一片极为开阔的平坦陆地。由那可以转到其他的城镇,现在夙沙亭这方的士兵就是退开,驻守在那夷镇之外的平坦之地上。
但这样的地方。
并不好防守。
周遭地势开阔,设不了埋伏。有什么基本上都可以一目了然地被估量出来。
这样一来。
两军如再进行交战。
基本上也就只能是个硬碰硬,双方进行正面对决,可是如此的话,他们这边是极有可能抵抗不住来势汹汹的傅余信一方的士兵的。
再有。
调派到那里的兵力也不足,并不是整个夙沙亭一方所有的主力,而据闻。傅余信那边本调来的兵力就不少,此际,似乎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夷镇所在增兵。
傅余信所图甚大。
伶舟皎蹙眉在思索着。
而就在这样的沉默过后,夙沙亭率先开口打破了此间寂静:“怎么?各位可是都不愿为此出征?”
一片沉默。
从这样的无言中,夙沙亭大致也可以判定出他们的态度了。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这样多的人中,竟真就无甚可用之人。
此事,一时胶着。
今日再僵持下去,可能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能出来,夙沙亭沉吟了下,面色略显得肃然了些,接着再开口却是:“行了,既然在这站着你们也这般沉默,倒不如,你们各个回去思索下,你们应当、或者说是能做些什么?我夙沙家要的,可不是只会沉默的无用之人!”
他这话说得难听了些。
直直刺入别人的耳朵里,令人想要忽视都不行。
但却没有人敢出声辩驳。
毕竟这段时日以来,夙沙亭早就已经控制住了这手下的势力,现在,至少是无人敢出什么幺蛾子与他相抗衡的。
因而在夙沙亭这样的话之后。
本早就在厅中沉默的人,也只能面面相觑,最后喏喏应了下来,旋即,齐齐就此退了出去。
夙沙亭之所以说这样一番话。
自然也不是为了逞一时之气,无的放矢。
这些被叫来的人,本来他就有要将之换掉寻人替任的意思,今个儿叫来,也不过是想最后看看,是否这些人中确实都无甚可用,这样的局面,其实早也在他的预料中。
由此,在那些人齐齐离开之后。
他原本看似难看的面色,自就收敛了起来,他略点头示意,让那服侍的人,以及跟在他左右的心腹之人也一同退将出去。
偌大的一个议事厅中。
此际剩下的就只是仍盯着那张图,蹙眉似在沉思的伶舟皎,和站在她身侧的夙沙亭。
顺着伶舟皎目光所停留之处看去。
夙沙亭本盘算着其他的心思暂且停了下来,他将那早就看过的地图扫视了一遍,方才对着伶舟皎出声问:“怎么?阿皎你可是看出了些什么?”
伶舟皎蹙着的眉头,仍旧没有丝毫放松,但随着夙沙亭的问话,她还是回答了句:“这张图不对。”(未完待续。)
第230章 心似双丝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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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沙亭没有想到自己的问话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但看着伶舟皎那张瑰丽的面容之上,十分认真而凝重的神情,他精致如画般的眉眼,不由也布上了凝重之色。
他声音略压得低沉地问:“哪里不对?”
这张图,是仔细派了人去打探描绘出来的,正常情况下来说,应当不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也难保不会有人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只是若这图都真的被人做了手脚的话。
那他自以为已经掌控了的势力,恐怕并没有他所认为的那样已经平静下来。
脑海中在一个个筛选着那可能动得了手脚的人选,夙沙亭的面色不由愈发沉上了几分,精致的眉眼泛出浓郁的冷色。
伶舟皎指着那块被描绘得像是一块空地并没有其他标注比例的图案,她半眯起了眼眸,似仔细地凝视了下,方才出声道:“在夷镇之外这片地方,并不只是一片开阔的地域,这段没有任何标注的留白,是不合理的。”
夙沙亭略思索了一番,眉眼间浓郁的冷色却渐渐消散了些,他有些不解,反道:“这个方位,夷镇之外确实是一片开阔的地域,现在我们的人也都驻守在那里,这在图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伶舟皎摇了摇头,指尖贴上那张图,神色认真地又衡量了一下,开口还是说着,“比例不对,按这图上所画的开阔的地域明显比实际要更多,再者,这里并没有看着这图纸所想象的那样开阔。”
“这里还有...”伶舟皎微侧了头,似仔细地思索了一番,方才继续开口,“这里的地底有从夷镇出来的一条暗河。”
她的指尖从地图上又移开了些,挪动到了另外一个位置,指着那里。道:“暗河到这里,却又转明了去,所以,这里不是一片宽阔。还有一条河。”
她的指尖又移开到另一个相对的方位,接着道:“这里有一小片的林子,虽然看起来没有多么茂密,但仍是可以让一小部分人藏身的地方,里面生长着有带刺的灌木。寻常不熟悉的人走进去,稍不注意,也会弄得一身狼狈。”
伶舟皎用指尖重重又点了两下这个方位,眸中透着沉思。
夙沙亭按着她所说的细想了一番,方问道:“这个暗河,有没有可能能在短时间能全险凿通,让它从刚刚那个暗的地方,就能显现出来?还有就是在下面,它的河道,大致能有多宽?”
伶舟皎:“大约三丈左右。”
三丈?
这么多?
夙沙亭有些没有能料想到这条暗河的规模却是如此。他以为像这种暗河之类的,能有个一两丈也就是比较大的了吧?
他对此不是很了解。
不过这样一来,如果这条暗河能够显露出来,刚好,应该能在此处树立起一处屏障,至少,不会让傅余信那方的人形成一个四面夹击包围的局势,可是是否真的能成为屏障,也还要考虑这其间水流的湍急程度,以及河道深浅。是不是能够让人轻易便渡了过来。
“要想将暗河由暗转明,不是不可以,只是如果想要掩藏住这个动静,却是不太可能。不过暗河凿通出来以后,河道偏深,”她以指尖在图上划出了一道范围,“而且,这一段水势会比较湍急,寻常是不太好能够渡过来的。”
“难不成夷镇那儿的人。都将这条暗河的走向知道得清楚?”夙沙亭这般问了一句。
伶舟皎摇了摇头:“当然不可能,这条暗河具体走向根本没什么清楚。”
她话到这里,顿了顿,却又有些迟疑地道:“不过,伶舟琼会不会知道得清楚,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听了她的话。
夙沙亭沉吟了下,接着方开口道:“掩住这动静倒是不必,只要你说可行,具体,我便着人去办,或许,按着傅余信他们那方的想法,也是想着要将这条暗河凿通也说不定,他们不一定就会阻拦。”
隔绝开一个方面。
使得两方足以用来对决的地面变得愈发狭窄一些。
傅余信他们不见得就不想要形成这样的局势。
夙沙亭心念如电转,想着该如何再在这样的局势上布局。
伶舟皎却陡然又开了口,蓦地便道:“如果要遣人去夷镇,请让我也能一同跟着去,具体能够帮得上什么,我现在也并不能说明,但也请相信我至少不会捣什么乱。”
夙沙亭不觉皱起了眉头。
虽则,从知晓伶舟皎身上可能有的凰图的存在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样的人,与战事是无法隔绝开来的,他一开始也存了笼络伶舟皎上战场去的心思。
可不知为何。
在现下听着伶舟皎自发地要去战事兴起近处的时候,那一开始所谓笼络的心思,竟转变了去。
他想着的却是——或许坐阵在后方,也并不会影响什么,她并没有必要一定要到前方去的,不是么?
他心下有迟疑。
当然一时间就没有回答伶舟皎的话。
“有些时候,隔得太远,感应...不,预判也都是可能有那么些的失误的,想要知道更清楚一些,起到的用处能大上一些,我就合该要到战事近处去才行。”伶舟皎斟酌着说道。
稍顿了下,她补上了一句:“虽然我说的这些话形容得可能有些词不达意,但我想你也是极清楚的。”
夙沙亭此时有些为难。
按理说,最合适的确实是他应下伶舟皎的话,让她随人一同去那战场近处,其实她应该也不会真的就真刀真枪地上战场去,那么危险大概也并不大。
他应该同意的。
可是想是这么想。
只是心下却不确定起来,忍不住就揣测着,如果她真的去了,那地方真能有多安全么?刀枪无眼的,万一有个意外,他这边也是鞭长莫及。
而且若是战事在前方动不了手脚。
保不齐就会逐渐将手伸长了去,那时候,她在那样的地方,真的能过得安生么?
他胡乱地想着。
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是这般乱了起来,理不清头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