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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劫然一身     藏剑江南txt下载     藏剑江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八章 寻来

    一转眼好几年过去了,薛冬亦依旧比不上孟克之,所以孟克之去了剑宗修行,而薛冬亦则远赴丰嘉之南,做这些影响修行的事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薛冬亦咬了咬嘴唇,将思绪拉了回来,董色此刻正用手抱着白舒没拿着剑的那只胳膊,那小女儿的模样让薛冬亦感觉到无比的陌生。

    “你才认识他多久啊?我只打了他一掌,你就如此生气!”薛冬亦不解道。

    董色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白舒对她的付出,她只要自己记得清楚,就足够了,她不需要任何外人的理解。

    薛冬亦却没来由的一阵心烦意乱,喜堂下的桌子上的那些红烛,红色的蜡油如同眼泪一般,淌了一桌面。

    薛冬亦一声令下道:“先请小姐下去休息,再把他们两个抓起来关好。”

    立刻就有一人上前,毕恭毕敬的对董色道:“小姐,请吧!”

    只有魔宗中人才说的出这样的话,纵使董色已经在宗内没有了地位,那些虚情假意的人依旧还是一口一个小姐的叫着,叫外人看了,总以为他们待人优厚,殊不知全是些口是心非,暗藏祸心的家伙。

    董色听着这一声声小姐,只觉得无比的刺耳,她呵骂道:“要动手就动手,废话真多。”

    那人依旧是笑眯眯的看着董色,却冷不防一道剑光斩了过来,他匆忙之下撤身,还是被斩下了一缕头发。

    那人惊魂未定,用手怒气冲冲的指着白舒,说不出话来。

    场间全是魔宗的人,白舒竟然还敢先动手。

    “真是不知死活。”又有一人似笑非笑的走了出来,也不多言,一步跃上前,双手就向着白舒的手腕抓了过去。

    白舒身后就是萧雨柔和董色,他一步也不能退,更何况,白舒手中有剑,而那人却是赤手空拳。

    白舒身子微微后仰,一剑横斩过去,封锁了自己身前大部分的范围。

    那人急忙站住脚步,差点被白舒斩到。

    而白舒一剑斩出去,下一剑又飞快的接上了,倒将那人逼着退了好几步,于此同时,白舒周身横风而起,将他的衣襟吹的猎猎作响。

    风雷六十四斩,开合有道,夺天地造化。

    白舒练这套剑法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单练某一剑,他总是一整套的练一遍下来,白舒总觉得,这六十四招,只有连成一个整体,才能发挥真正的威力。

    只可惜白舒每次练到第二十四剑之后,灵气就会消耗一空,无以为继。

    电光火石间,白舒连斩七剑,那人慌忙之下从旁人手中接过了刀来,反身想挡住白舒的一剑,却不想白舒的剑灵气何其霸道。

    白舒这一剑直接斩断了那人的刀,并连带着斩在了那人的胸口上,星陨黑芒一闪,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圆弧,又带着血光而出。

    那人胸口直接被白舒一剑斩开,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那人只感觉自己胸口处一阵清凉,下一秒却如同火烧一般,感觉整个人的神经都被撕裂了,他双眼一黑,意识一阵模糊,就昏倒了过去。

    而白舒把剑扣在手臂之后收好,看着那人,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因为这一剑没能杀了那人,而感到厌烦。

    实际上白舒皱眉是因为他没想到这被小白所改造后的星陨配合上自己的剑灵气竟然如此的霸道,他本意没想着伤人,却不想还是没收住手。

    场间一片哗然,被白舒一剑斩倒那人已经是希微初期的境界,他就算赤手空拳,也不应该输在一个归灵境界的小子手里面啊。

    就连董色也是目瞪口呆,她也是希微境界,她知道境界差距对于修行中人来讲意味着什么。

    那就如同天和地之间那道鸿沟,没有白日飞升的本事,任谁都无法跨越。

    “抱歉,没收住手。”白舒微微低头表达着歉意,他与那人没什么深仇大恨,但这一剑白舒却在不经意间下了死手。

    有剑灵气撑着的风雷六十四斩,实在是太可怕了,就连白舒也有些后怕,若不是必要,谁也不想沾人命的因果。

    魔宗中人却习以为常,连话都没说一句,就将那人抬了下去,只不过他们再看白舒的时候,目光中多了几分忌惮。

    但是满场中最惊讶的一个人,还是薛冬亦。

    因为白舒之前中了薛冬亦一掌,这一掌没能杀了白舒,已经让薛冬亦很是意外了,他更加想象不到,白舒在中了自己一掌之后,还能站起来继续战斗。

    薛冬亦忽然有些庆幸,因为他赶在白舒破虚之前就遇到了白舒,既然遇到了,薛冬亦就不会再给白舒破虚的机会。

    思思已经将薛冬亦的朴刀拿了上来。

    董色面色一变,大声喊道:“小薛子,不要!”

    薛冬亦却仿佛聋了一般,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提着朴刀,一步一步的从喜堂上走了下来。

    董色挡在了白舒身前,却被薛冬亦狠狠的推开了。

    白舒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章法,他只能先发制人,再晚一秒,他怕自己就没有了出剑的机会。

    白舒一剑冲着薛冬亦的脖子斩去,他什么都没想,只是本能的想活下去,薛冬亦每接近白舒一步,白舒就觉得自己的生机又少了一分。

    这一剑用尽了白舒全部的剑灵气,这一剑迅疾如惊雷,换了一般人,恐怕立刻就要脑袋搬家,但薛冬亦毕竟不是一般人。

    可白舒这一剑也绝对不容小觑,所以薛冬亦往后退了一步。

    破虚打归灵,还退了一步,除了白舒本人以外,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白舒这一剑已经隐隐有了几分当年白访云在太虚后渊底下斩开深渊的那一剑的味道,但比起来,终究是差了太远。

    喜堂之上的那个喜字被白舒一剑斩的粉碎,那红帐片片碎裂,落在了红烛之上,燃起了火来。

    喜堂后面那堵墙轰然倒塌,尘埃尚没有落定,薛冬亦已经再次上前了,他一刀砍向白舒的脖子,就像他小的时候用朴刀砍柴一般。

    他把寒梅当柴烧,他眼中的白舒便如同那些在冷风中瑟瑟缩缩的小树一般。

    烧起来就不会冷了,薛冬亦挥刀砍柴,宣布了白舒的下场。

    求生的**和生死间的恐怖让白舒大脑缺氧,他只看了那朴刀一眼,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法躲开这一刀。

    他不甘心,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比如给凌问儿讨回公道,比如和董色生一个孩子,比如给罗诗兰多一些关怀和看着纸鸢长大成人。

    白舒只来得及闭上了眼睛,下一刻他耳边却传来嗡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白舒睁开了眼睛,却看见薛冬亦已经收了朴刀,而自己脚下却插着一柄剑,那剑光洁清亮,斜插进了青石地砖里面。

    白舒认识这柄剑,他在月下看过这柄剑,也曾经在一个雨天把这柄剑从空中摘下来过。

    是秋水!

    “我们可以回家了!”白舒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对董色和萧雨柔说道。

    薛冬亦却眯起了眼睛,握着朴刀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也认识这剑的主人,而且曾经在她手底下输过一次。

    这剑小有薄名,却绝对没有剑的主人更加出名。

    堵在喜堂门口的那些魔宗弟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让出了一条路,一条很宽的路。

    一个蓝色衣裙的女子缓缓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满身的风尘,本来应该纤尘不染的长裙上沾着一些灰尘和泥土,可她还是那么的绝美纯洁,像是天然去雕饰的花儿一般。

    白舒自然是万分惊喜:“师姐,你怎么来了?”

    罗诗兰眼中好似没有别人一样,她望着白舒浅笑着道:“我回去之后发现你不在观里,有些放心不下,就追过来找你了。”

    她看了萧雨柔一眼,先是对白舒道:“我们都没找到小师妹,偏的你找到了,总算是叫我放心了。”

    然后罗诗兰才不解的问萧雨柔道:“小师妹,你穿成这样,可是要成亲么?”

    喜堂最里面那挂着喜字的墙已经被白舒一剑斩塌了,里面的红帐都烧了起来,火光大作,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里面应该有一门亲事,也只能是一门亲事。

    罗诗兰却还是认真的问萧雨柔这个问题。

    没有人觉得不妥,也没有人去催促罗诗兰。

    萧雨柔可怜兮兮的道:“我不成亲!罗师姐,都是我不好,你带我们回去吧!”

    罗诗兰点了点头,她看着萧雨柔泪眼婆娑的模样,心中也有几分怜惜,她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简简单单的回了一个字。

    “好。”这字本是寻常,但罗诗兰说,就极有力量。

    董色此刻也低眉顺眼的喊了罗诗兰一声师姐。

    罗诗兰这才注意到董色,她笑道:“你也来了,身体可好些了么?”

    罗诗兰对董色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但一见面,却还是问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董色乖乖回答道:“托师姐的福,现在身体已经好多了。”

    罗诗兰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拿起秋水剑,她站在白舒身边,忽然用手摸了摸白舒衣襟上的鲜血。

    罗诗兰一下子蹙起了眉,嘴唇也紧紧的抿了起来,抿成了一道细细的红线。

    “伤的重不重?”她低声问白舒。

    “身子骨结实,已经恢复好了!”白舒想宽罗诗兰的心。

    罗诗兰却一言不发了,红帐已经烧了个干净,火势已经蔓延到了红木柱子和木窗子上,喜堂之中只有木头燃烧而发出的轻微的啪啪的声音。

    “你们去门口等我吧,我等下出去找你们。”罗诗兰站在白舒面前,摸了摸他的唇角,提着剑就向薛冬亦走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火起

    “师姐,师姐…”白舒连唤了好几声,罗诗兰却都没有站住脚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次罗诗兰先是看见薛冬亦对白舒下了杀手,又发现白舒受了伤,此刻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了。

    董色却拉住白舒,劝他道:“咱们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等下师姐自己走,更好脱身,你可别拖累她。”

    董色当真是极为了解白舒,一句拖累就让白舒生了离开的念头。

    可白舒才走了两步,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罗诗兰,这时罗诗兰已经到了薛冬亦面前。

    “可是,我师姐她……”

    白舒还在犹豫,董色却对他耳语道:“你先跟我走,我有办法帮师姐。”

    出于对董色的信任,白舒拉着萧雨柔和董色离开了喜堂,没有一人敢阻拦他们三个。

    出了喜堂董色先将萧雨柔安顿在一间无人的小房子里,这才带着白舒匆匆去了紫桑别院深处。

    许是萧雨柔累了,又或者是她深知自己的任性险些害了白舒的性命,这次她乖乖的听了董色的安排,倒省了董色早己准备好的一番口舌。

    “咱们如何才能帮到师姐呢?”白舒见董色只拉着自己往里面走,连忙问了出来。

    董色也不卖关子,解释道:“咱们去院子深处,把他们囤积的粮草,一把火全烧了,然后咱们就四处放火,哪儿木头多,就烧哪儿,到最后他们肯定要去救火,手忙脚乱的,谁还会去和你师姐为难呢?”

    白舒忍不住抱着董色就亲了一口道:“你真是聪明,这么好的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到!”

    董色笑道:“你是关心则乱,不然你会想不到这个法子?”

    白舒看了董色一眼,问她道:“这紫桑别院,也能算是你家的院子吧,说烧就烧了?”

    董色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当然要烧了,你才是我的家!”

    白舒不得不承认,还是董色会说情话儿,这话儿换了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说不出来这样的话,纵使说出来,也一定没有董色说的用情!

    白舒点了点头,把星陨剑递给了董色道,那咱们分头行动,把周围有水桶水缸的地方先转一遍,将那些容器尽数打烂了,到时候叫他们远水解不了近渴,一把火烧个痛快!”

    董色面若桃花,兴奋道:“好,就按你说的做,待会儿咱们粮草库碰面。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心有灵犀的分成两个方向离开了,没过多一会儿,不管是厨房还是卧室,所有的盛水容器,都被白舒和董色砸了个稀巴烂。

    此刻人大半都在喜堂附近,倒是大大的方便了两人的行动。

    由于白舒没去过粮草库,所以路上白舒兜了一个圈子,等他到粮草库的时候,董色已经将那些守卫都打昏了等着他呢。

    两人相视一笑,进粮仓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的粮草确实不少,当下两人点了火折子,将那些粮草尽数引燃,一共三个粮仓,全部被引燃之后,火势无风自起,很快就烧的无比热烈起来。

    白舒和董色一人拿了一个火把,粮仓处的火光将董色兴奋的小脸照的通红。

    “准备好了么?咱们放完火就去找雨柔。”白舒问董色。

    董色笑着道:“好。”

    白舒奇道:“杀人放火这种事情,你做起来竟然这么开心么?”

    董色望着面前的熊熊烈火道:“那是自然,我本来就喜欢胡闹,和你在一起胡闹,我更加开心。”

    “那我们就比谁烧的多,烧的快!”白舒提议。

    董色笑道:“谁怕谁!”

    她话音没落,白舒就举着火把冲了出去。

    “喂!你剑还在我这儿,你自己拿着!”董色喊了两句,没喊住白舒,只好不甘落后的提着星陨也匆忙消失在了庭院深处。

    刚才她拿着星陨砸东西倒是方便,此刻放起火来,星陨就有些碍手碍脚了。

    喜堂之中,火彻底烧了起来,罗诗兰含怒用剑,更是杀意袭人,薛冬亦边打边退,和罗诗兰换了个身位,慢慢退到了喜堂之外。

    “你那师弟师妹都不管你,全都跑了。”薛冬亦故意说道。

    罗诗兰转头看了一眼,眼中毫无波澜。

    但她心里却微微有些失落,她嘴上说着让白舒先走,心里还是希望白舒等自己的。

    口是心非向来都是女人的专利,罗诗兰也不能免俗。

    但这种失落只是一闪而逝,罗诗兰心中的怒气还没有消下去,她用剑用的更快了。

    喜堂中的火此刻还没有被扑灭,众人就已经发现了院子里面其他地方的火势。

    “后面着火了……”

    “前面也着火了!”

    “不好,粮仓!”

    一时之间众人乱做了一团麻,而这火也不知道是怎么烧起来的,竟然无处不在。

    自那日秋雨之后,紫桑城已经连续好几日晴天了,这火势一起,就再难控制住,更不要提,紫桑别院中,满院子的盛水用的容器,全都被人打碎了。

    薛冬亦眼看着四处冒烟,耳听着全是慌乱的叫喊声,心里一急,露了一个破绽出来,就被罗诗兰一剑刺在了小腹,溅了一篷血花出来。

    偏偏在这时候白舒又回到了这里,他对罗诗兰含道:“师姐,走了!”

    罗诗兰还想恋战,却架不住白舒接二连三的呼唤,最终还是收了秋水,留下了一句狠话。

    “今年太虚的四派论道,你上莫渊山来试试!”

    罗诗兰很少这样小心眼儿,白舒却看着欢喜不已,更不要提他看薛冬亦那吃瘪的表情有多开心了。

    孟克之他打不过,罗诗兰他也打不过,有时候天赋这种东西,真叫人无可奈何。

    “师姐,我没什么事情的,莫要大动肝火。”走在路上,白舒劝罗诗兰道。

    “她们呢?”罗诗兰点了点头也不在意。

    白舒忘了一眼四周的火势,笑道:“怕烟熏到,在门口等着咱们呢。”

    白舒像是邀功一般道:“师姐,这满院子的火烧的怎么样?东边都是我放的火,西边全是董色点的。”

    罗诗兰用手捂着鼻子走着,笑道:“你难得顽皮,想怎么闹都好。”

    白舒连忙解释道:“这可是董色的主意,她怕你那边人太多,压力太大了。”

    罗诗兰点了点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肯定走得掉的,只是可惜了,我才刺中他一剑。”

    “好啦师姐,你明明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再如往常般大度,放他一马吧!”白舒安慰道。

    罗诗兰却不依不饶道:“我要不来,他就要杀了你了,这种人我必须好好教训他。”

    白舒提议道:“要不师姐给我个机会,等我破虚,我打的他满地找牙。”

    罗诗兰欣然应允道:“好啊,到时候换你保护我!”

    这句话触动了白舒的情绪,他看着罗诗兰脏兮兮的裙子,忽然忍不住开始为罗诗兰拍打着裙子上的灰尘。

    白舒无比认真道:“行,以后就换我保护你!”

    两人不紧不慢的出了紫桑别院,一路上再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到了门口,院中安排在门口的管事和杂役已经全都不在了,喝酒的人也基本都走了个干净。

    唯独还剩下一位穿着道袍,头发凌乱的老道士坐在门口,畅快的饮酒。

    董色和萧雨柔就站在老道士边儿上,给老道的酒杯里添着酒。

    见到白舒和罗诗兰出来,董色和萧雨柔一下子都凑了上来。

    白舒低声问董色道:“这老道是什么人?”

    董色看了那喝酒的老道一眼道:“是个说话有趣儿的老头,我刚在听他唱歌儿呢。”

    白舒仔细听才听见,那老道的唱词:

    “孤老道人在天涯,添一度年华,少一度年华。”

    “望别院大火焚鸭,喝一杯还家,满一杯还家。”

    “念去去,想凄凄,听一曲琵琶,等一曲琵琶。”

    “闲无聊,愁无奈,醉一次秋乏,梦一次秋乏。”

    “业身躯无处安家,睡一晚落花,葬一晚落花。”

    白舒笑道:“这酒喝的倒是安逸。”

    那老道抬头看了白舒一眼,忽然问白舒道:“你们两个要不要看看手相?”

    白舒愣了一下问道:“我和谁?”

    “当然是你和那个刚才给我添酒的小丫头,给你们看看姻缘!”那老道说着又喝了一杯酒。

    “哼。”白舒轻哼一声颇为不屑道:“我向来不信这种东西,多谢您的一番好意。”

    董色却一下子来了兴致,她低声对白舒道:“看下试试!”

    白舒无奈,只好依着她,怎料那老道在看了白舒的手相之后神神叨叨的说道:“我看你们二人手相不合,恐怕……”

    白舒也没等他说下去,一下子怒道:“你懂个屁的手相!”

    随即白舒将桌子上剩下的酒全部打翻在地上,怒气冲冲的就转身离开了。

    董色面露尴尬,对那目瞪口呆的老道一拱手,追着白舒去了。

    萧雨柔却是笑嘻嘻的对那老道说道:“您这手相看的当真是不错!”

    她说完和罗诗兰也离开了。

    只剩下那老道一人,望着淌了一地的美酒,叹惋不已。

    董色不知道白舒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她跑上前去拉住白舒的手,低声问道:“他说的不对,咱们就当听了个笑话,何必发那么大的火呢?”

    白舒没有说话,却任由董色拉着。

    董色见白舒气鼓鼓不理自己的样子,忽然觉得万般委屈。

    “我不许你生我的气!”董色拉着白舒站住了脚步,她咬着嘴唇,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白舒换了一只手牵住董色的手,另一只手揽住董色的脑袋上,轻拍着安慰道:“我不是生你的气,只是你知道么,那年我爹去剑宗求亲,剑宗宗主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对我爹说:“你二人八字不合,情深缘浅”

    白舒恨道:“后来我爹娘真的没能相守一生!”

    董色一下子回过了味来,原来白舒是害怕他和董色也是一个情深缘浅的命局。

    她一下子变得后悔了起来:“对不起,我不应该做这种事情的!”

    白舒摇了摇头道:“我才不信命呢,你信么?”

    董色抬头望着白舒道:“我不信命,我只信你!”

    白舒又拍了拍董色的脑袋,牵着她继续向前走去。

    连观主都看不清白舒的命理,一个江湖老道,他凭什么有这个本事。

    白舒心中的不屑如洪水滔天。

第一百二十章 剑宗无剑

    萧雨柔在经过了这件事情之后,终于闭口不再提喜欢白舒这件事情,她深知因为自己的任性,险些害了白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但她还想着白舒那句话:

    “要不再等几年看看,倘若到时候你还喜欢我,我们再来谈谈这件事情。”

    她愿意等的,白舒连命都可以不要,也要阻止她嫁给薛冬亦,萧雨柔才不信,白舒对自己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慕。

    而白舒也找了个机会,将那对儿耳环送给了萧雨柔。

    又是几日光景,几人终于回到了太虚观。

    莫渊山上,诸事如旧。

    考虑到丁念之和这件事情的关系,白舒并没有把魔宗的图谋说与山上的人听,他想等查个水落石出之后,再做定论。

    而这次白舒出去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纸鸢却在没有白舒的陪伴下,动心了。

    白舒深感遗憾,他从捡到纸鸢的那日起,就想陪着纸鸢经历她一生中所有重要的时刻,纸鸢的动心,白舒当然不想错过。

    但能换回一个乖巧听话的萧雨柔,这一趟无论如何也是去的值了,更何况白舒和董色接连胡闹了好几日,也玩儿了个痛快。

    只不过回到丰嘉城之后,许是因为太虚观是萧雨柔的家的原因,董色极少上山,倒有大半时间都住在白访云的老宅里面。

    这可苦了白舒,他只要一想到董色就在山下,一个人孤零零的,就有些耐不住性子,连修炼都难以专心。

    果然温柔乡是英雄冢!

    白舒可算是理解了这句话,他可不止一次在面对董色的时候产生了放弃修道的想法。

    但他绝对不能那么做,他想要的东西还有很多,少一件事做不成,白舒都不会甘心的。

    但董色不一样,董色是女人,女人一生只有一件事情,就是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子!

    董色深信不疑,白舒就是那个人,所以她现在不急不躁,多久她都等得起。

    于是两人一人在山上,一人在山下,往往一整天下来都见不了一面,董色以为这是自己给白舒留出来空间,让他专心修炼,殊不知,却是让白舒备受折磨。

    白舒回到山上没几天,就将境界稳定在了归灵巅峰境界,剑灵气在灵气的滋养下也到达了一个极为充沛的状态。

    白舒依旧不急着突破,他想趁着这段时间,再好好修炼一些术法。

    他一连好几日去了天玑宫,找常悦请教了符篆之法,常悦并没有因为黄俊的原因,而对白舒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很快,白舒在常悦的悉心教导下,写出了第一张符,只是一张简简单单的水符。

    那符画出来,以灵力激发,凭空就可以凝结水汽,生出水来。

    白舒只画出了最简单的一张符,就心满意足了,他毕恭毕敬的对常悦表示感谢道:“常师叔,能画出一张符来,我已经心满意足,后面的路我自己摸索着走就可以了,多谢师叔的指导。”

    常悦却摇了摇头,翻箱倒柜的找出来了一个木盒子,递给了白舒。

    那木盒子上刻着符篆,纹饰复杂,白舒看不出来是什么符,但白舒可以确定,这盒子里面装的,绝对是和符道有关的东西。

    白舒在常悦的授意下将那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两支毛笔,红杆黑毫,笔杆上刻着精美的符篆。

    “这是一对儿符笔,左边这支叫做连山,右边那支叫做归藏,这对儿符笔在我手下收着已经有四十多年了。”常悦一脸怀念的神色。

    白舒将盒子往前一推,笑道:“既然您都收了那么多年了,那可要继续好好收着。”

    常悦摇头道:“我本来是准备给俊儿用的,可还没来得及给他,他就已经放弃了符道。”

    常悦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改口道:“也不能说他放弃吧,毕竟他还能凌空画出半道杀字符的,可我现在,都很难做到凌空凝符,更不要说是画神符了。”

    常悦苦笑着,似乎是遗憾黄俊的离去:“山上人大多以为,我就是一个管杂物的,却很少有人知道,我当年上山,最先入的就是符道,这对儿符笔也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在你能自如虚空凝符之前,这对儿符笔都可以帮助你更好的画符。”

    常悦叹道:“继黄俊之后,山上再没有人对符篆感兴趣,你既然喜欢,这笔就送给你了。”常悦看向白舒的目光慈祥,似乎是每一个愿意修符的人,常悦都打心眼儿里喜欢。

    白舒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收下了这对儿符笔,他感谢道:“多谢常师叔的馈赠,我白舒学东西,要么不学,学就一定学好,定不会使这对儿笔蒙尘。”

    常悦点了点头道:“我已经吩咐过了,符纸和符砂,你去前院都可任意取用。”

    常悦这句话说完,就有些乏了,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盹儿来。

    白舒却为常悦,为符道感觉到悲哀起来,因为这么多年以来,除了黄俊以外,但凡有一个真心修符的人,常悦这对儿符笔,早就送出去了,哪里还轮得到自己。

    若不是黄俊当天画了几道符,白舒甚至都不知道太虚观里面,还有这样一门术法。

    无人为往圣继绝学!

    白舒苦笑着。

    这种事情舍我其谁?

    他将那盒子抱在腋下,去前院领了足够自己画一个月符的符纸和符砂。

    那些符纸和符砂之上落满了灰尘,似乎在诉说着这多年来的孤寂。

    太虚观中有道法数千,随便一种拿出来,修到深处,都可以克敌制胜,凭什么符道不行。

    白舒也不管自己的衣服会不会被弄脏,他抱着这些东西就回了天一峰。

    然后白舒连衣服都没换,就径自去了小书阁。

    白舒没有带星陨,白舒需要绝对的心无杂念,他练剑的时候,星陨从不离身,此刻他修起符来,就连剑都不带,那些剑法,白舒全都忘了,脑海里只有一张符,他刚学会的那道水符。

    什么时候白舒脑海里的这道水符换成了一张杀字符,那么太虚符道,就将再次名满天下。

    其日远否,犹未可知。

    小书阁中,白舒不仅找到了符篆术这本书,还找了两本玉石做成的书。

    那玉石呈半透明状,里面封着几张符纸。

    天字卷封着三道符,日、月、星。

    地字卷封着三道符,山、海、渊。

    这曾经是太虚观中唯一的六道神符,白舒隔着玉石,都能感觉到这符纸中蕴含的恐怖的天地灵气,不仅如此,这六道神符是白纸黑字,也就是用普通笔墨写就的。

    只是普通笔墨,也能写就神符!

    符篆术这本书中虽然也有这六道神符的画法,却毕竟只是画法,哪里有这六道成符来的直观。

    相传这六道神符,从立观之时就已经存在了。

    可白舒没想到,千年过去了,这符纸中还蕴含着如此恐怖的灵气,仿佛只要拿在手里,随时都可以激活使用一般。

    连这样的神符,都没能上小书阁的第七层,偏偏只有杀字符可以。

    白舒愈发佩服几百年前创造出杀字符的那位神符师了,他恋恋不舍的放下了天字卷和地字卷。

    饭要一口口吃,路也要一步步走,神符现在白舒还看不得。

    随后白舒把符篆术带下了楼,准备拿回去看。

    他从动心的时候就随意出入小书阁,这让白舒明白了一件事情,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巫少白的天藏都带出去了。

    他拿着符篆术到了瞎婆婆面前,开口先道:“这几日天气凉了,婆婆可莫忘了要加衣服!”

    瞎婆婆用空洞的眼窝看着白舒,笑呵呵的道:“是白舒小子啊,你这进境可快,比你爹当年还要快喽!”

    白舒吃惊道:“婆婆也认识家父?”

    瞎婆婆笑道:“我自然是认识的,你莫要吃惊,观里能看出你身份的,最多也就三个人。”

    白舒心里暗暗惊讶,却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他摇了摇手里的符篆术道:“婆婆这书我想拿回去看,可以么?”

    瞎婆婆问道:“是符篆术么?”

    白舒不知道瞎婆婆是不是真的看不见,心中却对这位老人更加尊敬了。

    他点了点头道:“没错。”

    瞎婆婆回忆道:“好多年没人碰这本书了,你拿回去看吧,这种冷门的术法,都可以拿回去看。”

    白舒一下子想到了那本天藏。

    “少白那本书,也是因为冷门才能拿回去么?”

    瞎婆婆微微点头道:“那是自然,你别看这世上只有两门天术,咱们太虚一门,剑宗一门,但咱们太虚的天术就放在楼上,任人观看,可不像剑宗,看得紧呦。”

    “剑宗的天术是怎样一门天术?”既然瞎婆婆提起来,白舒干脆问个清楚。

    瞎婆婆理所当然道:“剑宗的天术,自然是一招剑术,虽然只有一招,却可以胜过太虚万千道法。”

    白舒倒吸了一口凉气,且不说瞎婆婆这句话是真是假,就这么一句话,借白舒老虎胆子,他也不敢随便在观里如此说起。

    “观中只有天藏比的上的剑宗那门天术么?”白舒小心翼翼的问道。

    瞎婆婆摇了摇头道:“天藏不是杀伐之术,和剑宗那门天剑术没有可比性。”

    白舒微微有些失落,他一直想着学尽太虚道法,万法皆通,却不想剑宗中人一生只练剑,却能一法通万法通。

    瞎婆婆似乎是看穿了白舒心中所想,她笑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那天剑术整个剑宗也只有叶桃凌一人能学会,而且咱们太虚的一些道法,修到了极致,未必没有和天剑术一较长短的本事。”

    “比如?”白舒问道。

    瞎婆婆微微叹气道:“比如七层那道杀字符。”

    这话似乎是给白舒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但就算是天剑术,叶桃凌也难以发挥其真正威力。”瞎婆婆又补充了一句。

    “为什么?”白舒不解。

    “因为剑宗没有一把能发挥天剑术全部实力的剑。”

    这话看似寻常,又极其悲哀。

    诺大的剑宗,居然没有一把剑能承受天术之威!

    白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因为白舒知道,太虚是有剑的,那剑就在后渊之下,天生地养,造化无穷。

    白舒没有继续问下去,他谢过瞎婆婆后,就带着符篆术回天一峰去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多事之秋

    回到天一峰之后,白舒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趁着纸鸢帮自己擦头发的功夫,收拾好了行李和画符要用的材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纸鸢可怜兮兮的道:“少爷,又要出去么?”

    白舒自知对纸鸢的关怀太少,连忙解释道:“不是,我带你去山下的宅子里面住上几天。”

    “有葡萄架子的那个院子么?”纸鸢问道,她还记得寒食那日,罗诗兰带他们去的那个地方。

    白舒摸了摸纸鸢的小脑袋道:“没错,就是那个院子。”

    “好啊!”纸鸢也开心了起来,她很高兴不用再自己一个人了。

    两人去开阳宫打了声招呼,就径自下山去了。

    白舒背着行李和剑,牵着纸鸢的手,不知道的还以为白舒又要出远门呢。

    快走到白访云的老宅的时候,白舒忽然见到了一个莲步轻移的姑娘。

    “白汐。”白舒轻唤了一声。

    白汐回过头来,见是白舒,开口就责备道:“这么久了也不回家里看一眼。”

    白舒摸了摸了鼻子,没接这个话茬。

    纸鸢却上前喊道:“白汐姐姐。”

    白汐捏了捏纸鸢红扑扑的小脸蛋,笑着应声。

    白舒却纠正纸鸢道:“应该叫白汐姑姑。”

    白汐嗔怒的瞪了白舒一眼道:“我尚未出阁,就有侄女儿了?”

    纸鸢却只听白舒的话,紧接着一句“白汐姑姑”就喊了出来。

    白汐不依不饶的让白舒把纸鸢对自己的称呼变回来。

    白舒只好依她,她这才满意。

    “你这是要出门儿么?”白汐看了一眼白舒鼓鼓囊囊的行李问道,她却不知道,这里面多半都是符纸和符砂。

    白舒生怕自己住进白访云的老宅,白采之他们三天两头就去看望打扰自己,连忙面不改色的扯了个谎道:“是啊,带纸鸢出去一趟。”

    纸鸢抬头疑惑的看了白舒一眼,没有说话。

    白汐却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先去吧。”

    白舒点了点头,硬着头皮往白访云老宅的方向走去。

    白汐却不紧不慢的跟在白舒身后。

    走了一会儿,白舒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又是要去哪里?”

    白汐美目盼兮,似笑非笑道:“我要去看董色。”

    白舒顿时啼笑皆非:“你怎么认识她的?”

    白汐说道:“今早姑姑路过二伯的老宅,见门开着,就进去看了看。”

    白舒只听了这一句话,就猜出了个大概。

    “姑姑回来后便告诉我里面住着一位国色天香的仙子,这不我刚得了空,就过来一睹仙子芳容了么。”

    白舒苦笑道:“你都知道了,还明知故问的问我去哪里。”

    白汐笑道:“你还不是不老实,和我扯了个谎。”

    白舒更加尴尬了。

    “是怕我们打扰你们两个吧,那你还带纸鸢这个小拖油瓶儿?”白汐对着纸鸢努努嘴。

    纸鸢不懂白汐的俏皮话儿,只瞪大了天真无邪的眼睛望着白汐。

    白舒不满道:“纸鸢可是我的心头肉,怕她自己在山上无聊,自然也要带着。”

    白汐拍了拍手掌,调侃道:“看你的意思是准备长住了,难怪我看你平时都喜欢自己一个人,原来早就金屋藏娇,得了一个大美人儿,我今天可要好好看看我弟妹。”

    白舒无不可否道:“那走吧,你顺便帮我把把关。”

    白汐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她经商已久,思虑过人,自然觉得自己具备这个能力。

    但白舒在心里却觉得董色的玲珑心肝比起白汐来还要更胜一筹,这句把关也不过是玩笑话罢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进了宅院,白舒惊奇的发现,诺大的宅院,荒草已经被打理整齐,假山边的碎石,池塘里的杂草,都也已经被清理了出去。

    那些落满了灰尘的屋子,全都被人精心打扫过,如同焕然一新一般。

    白舒却不知道,这几日董色一个人在院子里,就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打扫白访云的老宅。

    她有这老宅的钥匙,白舒也说过,以后这就是他们二人的家。

    董色总不忍心让自己的家里落满了灰尘,长满了荒草。

    她一点一点的整理打扫着宅院,每清理干净一间屋子,董色空落落的心就觉得又充盈了一些。

    白舒在这些庭院深深的房屋中找到董色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坐在一间屋子的台阶上面休息。

    秋意正浓,她穿的却不多,两边的袖子都挽了起来,纤纤玉手上有着很多灰渍。

    雪鹭在屋檐下的横梁上站着,见到白舒,一下子飞了下来,落在了白舒的肩膀上。

    纸鸢伸出手来想摸雪鹭的羽毛,白舒便蹲了下来,弯下身子,好让纸鸢够的到雪鹭。

    董色坐在石阶上没起身,望着白舒在笑,她看见了白舒身上的行李。

    清风徐徐的吹着,将董色的衣裙和秀发都吹的飘动了起来。

    白汐站在白舒身后不远处,怔怔的望着这幅画面,却不敢再往前面走一步。

    因为白汐觉得,自己和前面那动人的场景格格不入,她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完全就是多余的。

    难怪白舒会对自己扯了个谎!

    一愣神的功夫,雪鹭重新飞了起来,纸鸢也拿着行李进了屋子。

    白舒招呼着白汐往里面走,董色见外人来了,连忙起身上前相迎。

    “我是白舒的堂姐,白汐。”白汐望着笑颜如花的董色,有些羡慕她光彩照人的样子。

    一个女人若是过的开心,就会愈发的美丽动人。

    董色叫了一声堂姐,就准备进屋去洗手沏茶待客。

    白舒却拦住董色,一边儿用自己的袖子帮董色擦着她手上的灰尘,一边说道:“她不是外人,随意相处就好。”

    董色这才笑笑,放松了下来,白舒若说自己可以和白汐随意相处,那只能意味着白舒和白汐的关系是真的不错。

    几人也不进屋,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说着话。

    白舒先是陪白汐聊了一会儿家常,才缓缓的说道:“姑姑她的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白汐笑道:“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下个月初八就要张罗着办起来了。”

    白舒看着白汐的笑颜,有些不忍心戳破,他道:“你当真是满意詹思远那个人么?”

    白汐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小姑父很会照顾人的,姑姑跟了他,也不能算受委屈。”

    “你可知道他的底细?”白舒问道。

    白汐以为詹思远清清白白的,此刻听到白舒这么一问,立刻警惕道:“他有什么问题么?”

    白舒犹豫了一下,还是原原本本的说了紫桑别院的事情。

    白汐听完之后,眉头紧锁,良久才道:“这事儿你没跟观里说么,我觉得应该交给他们处理。”白汐一听说魔宗,就知道这事情自己妄自插手,只会弄巧成拙,白汐极有自知之明。

    白舒摇头道:“还没说,毕竟念之是我送进去的,我不想念之有任何事情。”

    白舒顿了顿,又道:“当务之急是先把姑姑这门亲事搅黄了,最好是不露痕迹的办成这件事情。”

    白汐也赞同白舒的观点,应下了这件事情,匆匆回去了。

    白舒则交代了一声,独自出门去了华南楼。

    丁念之许久不见白舒了,两人碰面后,他显得极为惊喜,白舒却始终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知道丁念之被人当作了棋子,还犹不自知。

    当下白舒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同丁念之说了一遍。

    丁念之也忧心忡忡的道:“我也发现了这里面的一些问题,正准备远离丰嘉城呢。”

    白舒正发愁如何处理丁念之的事情,不料丁念之早就生了退意。

    “丰嘉城的产业已经彻底的稳定了下来,下一步,我就准备去陵武城发展了。”丁念之憧憬道:“我虽然喜欢经商,但绝不会做坏事,我相信在陵武城中,我一定能大展拳脚。”

    白舒却微低着头,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半响白舒才道:“念之,撤回来吧,我送你去山上修道,或者你回剑宗学剑,都可以,至少这样,你肯定是安全的。”白舒关切的望着丁念之道:“你现在和他们在一起,我实在是担心你啊。”

    丁念之有些感动,情真意切道:“白大哥你不是说过么,让我喜欢什么就去追求什么,我现在虽然如履薄冰,但至少做的都是我喜欢的事情。”

    丁念之话头一转,又道:“而且,我也不是任人摆布,我也拥有一定的影响力和权力,不管他们再怎么暗藏祸心,总不能在华国连生意都不做了,房产都不置办,住大街喝西北风吧。”

    白舒有些沉默,丁念之却安慰他道:“白大哥你放心吧,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这次去陵武城,一定会出人头地的,你就等着看吧。”

    白舒心里想着,丁念之先离开丰嘉城也好,又见他一脸的坚毅,终于点了点头,拍了拍丁念之的肩膀。

    白舒也不想做劝别人放弃梦想的那种人,换了白舒自己,他也会为了自己所追求的东西,迎难而上,将生死置之度外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丁念之毕竟是孟宗的儿子,纵使两人父子感情再淡薄,孟宗也不至于真的去伤害丁念之。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白舒才告辞离开,去街上买了好多菜,回家给董色和纸鸢做了一顿大餐。

第一百二十二章 画符成山

    时以深秋,莫渊山上丝毫不见寒秋衰败之景,花开依旧,绿肥红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天玑宫统领杂物,每一处住所的月供,整理好的丹药和药草,一切资源,都由天玑宫分配发放,符砂和符纸,也不例外。

    这个月已经快到了月底,白舒却已经是第三次来天玑宫了。

    管理符纸和符砂的那位太虚弟子见白舒过来,愁眉苦脸的道:“白师弟,你上次刚来领了两个月的份量,这才不过半个月,你又来领了,我们这点儿库存,已经跟不上你的消耗了。”

    白舒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手指指节边上的茧子,他也没想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画了那么多张符了。

    自那日白舒住进了老宅里面,教董色画了第一张符之后,两人就开始了夜以继日的画符生活。

    白舒发现,符和符之间,往往没有什么相似之处,每学一张新的符,就相当于重新入了一次符道,只不过符画多了,遇到一张新的符,领悟起来,总归是要比原来简单一些。

    不仅如此,当一张符你很久都没有画之后,你再回头去画它,就很有可能会失败,甚至是完全忘记。

    符篆一道便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白舒在修符的期间又回过一次小书阁,在小书阁里面白舒找到了一位前辈批注的修习符篆术的心得,里面有这么一句话:

    “纵观太虚道术,清丽简易者有之,晦涩难懂者更甚也,然符篆一道,事倍功半,犹不可及。”

    白舒经过了一番对符篆的深入了解,倒也不难理解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愿意修符的人那么少了。

    因为符道修炼不仅需要天资,更需要苦练。

    檐下清风,朱漆廊柱上,白舒在画符。

    灶台炉火,烧汤的锅里,白舒还在画符。

    秋堂细柳,雁子回时,白舒依旧在画符。

    窗前月下,烛火灯前,白舒都在画符。

    白舒画符,先是将符线记下来,然后就不停的用手指,用树枝,甚至是用汤勺,一遍一遍的描绘着那些动人的曲线。

    等落实在了纸笔之上,白舒可以不停的画符,一画就画上半宿,蜡烛都烧没了,都不觉得疲惫。

    画符,能让人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

    最开始董色还陪着白舒一起画符,等到了最后,董色干脆画都不画了,将符纸符砂全都留给了白舒用,她就在旁边看着白舒画符,帮白舒剪灯递水。

    书房旁的杂物室中,堆起了一座符山,有满满一屋子的符,白舒一个多月,就画了常人四五个月才能画出来的符量。

    因为白舒灵气的充盈程度远超常人,而且恢复起来快,更重要的是,白舒足够专心,他心无旁骛,如此这般,他才能画那么多的符。

    只不过他这一个多月,就学了五张符。

    金木水火土,每种符白舒各画了一千张。

    最开始的时候,白舒要画二三十张符,才能成功一张,他每画一张符,就要用一炷香的时间。

    等到了后面,白舒次次都能成功,几息之间,就能画成一张符篆。

    甚至到了最后,白舒可以凌空凝符,不用符笔、符纸和符砂,单用灵气,就可以在空中画出那五种基础符篆。

    只不过白舒凌空凝符十次,也就能成功一次,尽管如此,白舒却已经觉得很满足了,谁也不可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若是难的东西,越需要更耐心的去学习。

    期间罗诗兰下山看过白舒一次,当罗诗兰见到白舒书房后面那座符山的时候,她啧啧称奇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符。”

    白舒练剑都没练出的茧子的手上,也因为画符而起了茧子。

    这件事情本来知道的人不多,直到今天白舒又来天玑宫领取符纸和符砂。

    “师弟,你要是不能证明你之前所领取的材料全都用完了,我真的不能再给你符纸和符砂了。”那弟子也不想得罪白舒,但他也绝不相信,白舒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用完了那些材料。

    白舒叹了口气,话都没说一句,就转身下了山。

    两个时辰之后,白舒又回到了天玑宫,这次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小道童,里面有男有女,纸鸢也在其中。

    每一个小道童,身后都背着一个和自己身体不符合的大大的竹篓。

    好在竹篓里面装的全部都是纸,完全不沉重。

    那些小道童将竹篓中的纸依次倒在了院子里面,堆成了一座小山。

    每张纸上都画着符,每道符里面都蕴含着灵气。

    这上面堆的全部都是符,一点一丝的灵气聚集在了一起,仿佛一座能压死人的灵山。

    那管事儿的弟子目瞪口呆,白舒却皱着眉问他道:“现在我可以领取材料了么?”

    那弟子呆若木鸡,半天才回过神来,给白舒取了符纸和符砂,这一次他给了白舒天玑宫里所有的符纸和符砂,足够白舒用两个月了。

    白舒走的时候,那十几个竹筐又装满了,里面全部都是画符的材料。

    等常悦来的时候,白舒已经回了山下的老宅,但白舒留下的这座符山,却已经足够可以打动常悦了。

    符的数量虽然惊人,却并非不可能,但有一件事情,只有白舒才做的出来。

    常人修符,基础符篆画个几十张,也就收手了,最多的,也不过画个百来张,像白舒这种在一个多月之内,每样基础符篆都画了一千张的,前所未有。

    而且满地的基础符篆之中,还有一种符是例外的。

    白舒还画了一千张山字符,山字符是地字卷里面的第一道符,也是神符中最基础的一道符。

    白舒在画了五千张基础符之后,没有再画其他符篆,而是直接开始画了神符,只可惜他一千张符里面,一张都没有画成功。

    那天常悦在天玑宫符山面前站了一个下午,晚上回去的时候,他喝了个酩酊大醉。

    白舒经过了抚碧坪一战,和莫愁湖非礼两件事情之后,早已在太虚观里面出了名,这一次,白舒修符道的这件事情,在半日内就传遍了整个太虚。

    所有人得空了,都要来天玑宫的符山边上看上一眼,有的胆子大的,甚至还会偷偷的拿走一张符。

    有些弟子这辈子都没有见过一张符,谁能想到符纸是可以堆成山的呢!

    常悦没有交代如何处理这些符,也自然没人敢擅动,三天之后,等全太虚的人都看过了这座符山,常悦才命人将白舒画的这些符尽数收进了库中。

    常悦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修符,什么样的人才能修成符。

    只有白舒这样子才可以!

    白舒一下子成为了众人心目中的传奇,他仿若白访云当年那般耀眼。

    只可惜白舒一直住在山下陪着他妹妹,很多想见白舒的人,都没有见他的机会。

    而那些胆子大的,偷了白舒画好的符的那些人,全部如同捡了便宜一般,或把那符拿给别人炫耀,或偷偷的珍藏了起来。

    太虚观已经很多年没出过这样有味道的人物了。

    一时之间,太虚观之内掀起了一波修炼的热潮,白舒能修符修到这种程度,其他弟子自然也不甘落后,甚至还有弟子,专门去修了符道。

    只不过莫渊山上只有一座符山,纵使再多一座,也永远没有第一座来的令人动容。

    而白舒在要到自己所需要的材料之后,又继续回老宅画符去了。

    一本符篆术里面有数千道符,白舒纵使天资再高,再努力,也不可能全部学会。

    可白舒偏偏有强迫症,他要学,肯定是想全部学会,但显然这个想法并不现实,那白舒干脆不学。

    他学只学基础符篆和神符,除此之外,白舒一概不修。

    山字符虽然是神符中的第一道符,但也不是白舒短短几个月时间就能学会并掌握的。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次拿了材料下山之后,白舒就放缓了画符的节奏,白舒总感觉,神符这种东西,最重要的还是感悟和理解,说不定自己某一天,就能豁然开朗,领悟到其中的真谛。

    于是白舒开始在董色的帮助下,练习魔宗的隐匿功法。

    古灵精怪的董色自幼就顽皮,最喜欢神出鬼没的,是以董色的隐匿功法,也十分有火候。

    在董色的悉心教导之下,白舒终于能更加熟练的使用魔宗的隐匿功法,更好的隐藏自己的身形了。

    一连半个月,白舒都没怎么出过老宅,整日只和董色耳鬓厮磨的腻在一起,写字画符,练功修行,好不快活。

    白舒一边知道自己长期住在山下极为不妥,一边又极其享受在老宅中不被打扰的安逸生活。

    他的境界稳稳的停留在了归灵巅峰的境界,没有任何的波澜和突破的迹象。

    纸鸢也在白舒的教导下,缓慢的吸收着天地灵气,不知不觉也到了动心中期的境界,用不了多久,就能突破到归灵,正式开始修行。

    有白舒和董色陪着,纸鸢每天过的都很充实开心,她已经有好久没有想起天一峰上那株桃树了,尽管纸鸢曾经天天给那株桃树浇水。

    可有人还记得。

    天心峰上,江圣轩站在山崖边,望着山涧之中的飞鸟,忽然开口问道:“红豆,还有几日就重阳了?”

    红豆就坐在江圣轩身后不远的桌子上,摆弄着自己卜卦用的铜钱,听到江圣轩的话,红豆想了想回答道:“师父,明天就是重阳了。”

    江圣轩抿了抿嘴角,对红豆道:“那忘川桃重阳前后一定会结果的,你这两天可别忘了去天一峰上看看,那可是白师兄亲手栽的树。”

    红豆点了点头,却想起自己最近几次去天一峰找纸鸢,都扑了个空的事情。

    “那小姑娘最近怎么没来找你?”提起天一峰,江圣轩也想起纸鸢那个伶俐可人的小丫头来了。

    红豆不动声色的道:“这段日子白师兄带着纸鸢下山去住了。”

    江圣轩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有一只雪魄娥在忘川桃那里,没人看着倒也不怕。

    红豆却是心烦意乱,将卦钱一扔,再也推演不下去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放手

    重阳前的十数日,白舒深居简出,不仅醉心修炼,也终于能弥补之前给不了董色的那些陪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唯有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人们嘴上说着又岂在朝朝暮暮,但谁的心里不渴望与爱人寸步不离的守候在一起呢。

    所以只要有机会,白舒就愿意没脸没皮的赖在山下,全然不管莫渊山上有什么风言风语。

    这日傍晚,罗诗兰忽然来了老宅。

    虽然罗诗兰对白舒真的是很好,每次见到白舒,也都会露出旁人难得一见的开怀笑颜。

    但罗诗兰始终和白舒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比如罗诗兰偶尔会去天一峰给白舒送上一次葡萄,但却从来不会经常去找白舒。

    以至于这段时间里面,白舒都没怎么想起过她。

    “师姐,你来了!”白舒惊喜的招呼着罗诗兰进了屋子坐下,换做常人,一定会问上一句:

    “你怎么来了?”

    但白舒绝不会说出这种混账话,他反而觉得,自己一直住在老宅里面,有些过分的自私了。

    罗诗兰坐在桌子边上,袖子摊洒在桌子上,她却完全没有察觉到。

    “师弟,你可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开阳宫了,小师妹想你的紧。”罗诗兰说起这件事情,也不太满意。

    白舒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道:“师姐放心,我可没有耽误了修炼。”

    罗诗兰闻言笑道:“那是自然,你可不知道你走之后,你那座符山在观里有多么的受人关注。”罗诗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笑的颇为开心。

    白舒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他想也能想象的到,观里的人见了自己的那座符山会是如何的动容。

    “怕是吓到他们了。”白舒也笑着说道。

    罗诗兰点了点头道:“刚见到那符山的时候,连我都被吓到了。”罗诗兰望着白舒道:“不过今天我来找你,可不是说这符山的事情。”

    见白舒认真在听,罗诗兰便继续道:“今年的四派论道将在咱们太虚观举行,每次轮到咱们,便赶着重阳这个时节,去其他三派递送请帖。”

    白舒这才意识到,马上就要是冬天了,他来太虚观,不知不觉已经快一年了。

    而去年的深秋,也大概是这个时候,凌问儿病入膏肓,愤气填胸,再没有一点精神。

    白舒思绪一下变的有些惆怅,那些仿若昨天的画面,历历在目。

    “师弟,师弟…”罗诗兰连唤了好几声,白舒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师姐?”白舒问道。

    罗诗兰颇为担忧的看了白舒一眼,才说道:“我说今年我带着你,去其他三派看看,你觉得如何?”

    白舒一愣,下意识的转头和董色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莫名有些慌张。

    那是一种怕被打扰的慌张。

    “这一趟再回来,怕要两个多月了吧?”白舒问道。

    罗诗兰点了点头道:“差不多了,怎么,你不想去么?”

    白舒连连应道:“我当然想去!”

    白舒必须去剑宗看一眼,也必须去弄明白通天塔里究竟有什么玄机。

    罗诗兰似有所觉的看了董色一眼,又问白舒道:“那你去么?”

    白舒不再犹豫,肯定道:“我去。”

    罗诗兰点了点头道:“那你明天一早记得回山上来,等咱们确定了出游的弟子是哪些人,再在山上准备一下,就要出发了。”

    罗诗兰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道:“今年咱们已经错过了日子,可不能再等了。”

    白舒当下应允下来,又和董色一起把罗诗兰送到了门口。

    望着罗诗兰远去的背影,董色安然道:“有师姐跟着你去,我就放心了。”

    白舒望着比起刚来丰嘉城时,变的有些丰腴了的董色,柔声道:“我必须得去剑宗看一眼,看看我娘曾经生活的地方。”白舒又一次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提起另一个自己深爱的人。

    董色连连点头,安慰白舒道:“你当然要去看看,不过你可别忘了,要带我去看咱们娘亲的事情。”

    白舒点头,这件事情他怎么可能会忘了呢。

    次日一早,白舒就带着纸鸢回到了开阳宫,内门弟子齐聚,萧半山和唐向婉坐在主座。

    而平日里最活跃的萧雨柔,此刻却躲在杜语善的身后,红着眼睛小心翼翼的望着白舒。

    她不想让白舒看见自己的眼泪,可她毕竟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过白舒了,她一看见白舒的样子,一日日积攒下来的心酸和委屈,就如同洪水般收不住了。

    白舒没有刻意盯着萧雨柔看,他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多想喊萧雨柔一声:

    “来站到我身边来!”

    但白舒却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董色说的没错,绝对不能对别人太好了,尤其是对萧雨柔,别说对她好,就是多看她一眼,多和她说一句话,说不定都是白舒亲手喂给她吃的穿肠毒药。

    “师父!”

    “师娘。”

    “诸位师兄。”

    白舒面带微笑的依次行礼,到了最后,他才对萧雨柔道:“小师妹,莫要哭了。”

    萧雨柔哪里肯听,哭的更厉害了,别过头去就要离开。

    杜语善却是冷着个脸,拉着萧雨柔就走到了白舒的身边,把萧雨柔往白舒身上轻轻一推,就站在白舒前面冷冷的注视着白舒。

    杜语善虽然名字叫语善,但却是个天生的哑巴,白舒也知道,开阳宫的这些弟子里面,萧雨柔和杜语善关系最好。

    杜语善也是个老实敦厚,秉性纯良,肯踏实做事的人,白舒还记得自己动心那日来到开阳宫,最先遇到的就是杜语善。

    那日杜语善对白舒笑了笑,又拍了拍白舒的肩膀表示恭喜。

    一转眼大半年过去了,白舒和杜语善虽然交集不多,却也没有看见过杜语善这种眼神。

    “语善,退回去吧,和小孩子计较什么?”萧半山适时的说道。

    杜语善闻言退了回去,但还是虎视眈眈的注视着白舒。

    萧半山叹了口气,假装没看见哭的梨花带雨的萧雨柔,沉声道:“今年又轮到我们太虚去其他三派送请帖了,按照老规矩,每一脉可以出两名弟子,加入到这次行动中来。”

    萧半山摸着胡子问道:“你们有想去的么?”

    见半天没人应声,罗诗兰才上前一步道:“我想这次就由我带着小师弟去吧!”

    萧半山看了罗诗兰一眼,又看了白舒一眼,刚要道好,却冷不防被人抢了话。

    “不好,我想跟白舒一起去!”萧雨柔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极为艰难。

    她甚至不敢看罗诗兰,在太虚观中,还从没有人敢和罗诗兰抢位置。

    更何况萧雨柔自幼就受罗诗兰照顾,难得无欲无求的罗诗兰提出了个要求,自己还要去和她枪,萧雨柔出离的羞愧。

    罗诗兰忽然也有些为难,她道:“上次在紫桑城,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小师弟恐怕要丢了性命。”

    罗诗兰一字一句道:“我若不看着他,我怎么能放下心来。”

    “咱们观里这么多人,肯定有破虚的弟子跟着,又能有什么危险,再说了,舒儿他是我的弟子,就不能怕危险,更不该永远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萧半山沉声说道。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极为尴尬,白舒连忙告了个罪,拉着罗诗兰出了门。

    “师姐,谢谢你愿意一直陪着我。”白舒感动的道:“我还记着你最开始在雁南和我说的,我是你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罗诗兰看着白舒,忽然发现,现在的白舒和初见时的白舒比起来,成熟了好多,眉眼更加清秀俊郎,更显的自信和沉稳了。

    “我不想和你分开。”罗诗兰低声说道,终于显出了几分失落。

    白舒却安慰道:“师姐,分开对于一般人来说,是折磨,但对于强者而言,是磨练。”

    白舒斟酌着措辞,缓缓继续道:“你想要让我成长,就必须学会放手!”

    白舒嘴上这么说这,却拉住了罗诗兰的手放在掌心里,他怕罗诗兰多想,所以才用这种方式表达安慰。

    罗诗兰沉默了良久,终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那你照顾好小师妹,我等你回来。”

    白舒苦笑了一下,他既不想一直活在罗诗兰的庇佑之下,也不想和萧雨柔一起出远门。

    但情劫也是磨练,白舒不怕磨练,只是真的心疼萧雨柔。

    也许这一趟萧雨柔能遇到一个真心爱她的男人呢!

    白舒如此期待着。

    最终开阳宫这次出去的名额给了白舒和萧雨柔。

    其他几脉的名额也陆续定了下来,天枢宫是徐慕灵和陈词两人,徐慕灵不用多说,而陈词平日在观里都是闭门不出,小书阁都不去,名声不显的,却也在近期不声不响的突破到了破虚境界,两人境界最高,自然也是这次出行的领队。

    天璇宫这一脉,是两个男弟子,徐冶的儿子许尧和一个叫淳于弘毅的男子,两人同样都是希微境界。

    天玑宫这里,常悦将名额给了那天让白舒证明材料用完了的那人,他名叫张敏,张敏负责全观大部分的材料分配,人又聪明机灵,人缘倒是极好,这次出门,就全当是休息出游了。还有一人是胡九章,他却是从入门以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了,甚是平凡,两人分别是破虚和归灵境界。

    林悦竹这文曲一脉,则是两个名声在外的女弟子,官如霜和姜雪,两人全都是希微境界。按理说这种机会多半会给新入门的弟子,但钟雨微和杨孤城大婚还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再加上她不愿与杨孤城分开,是以这次机会就给了她的两位师姐。

    玉横一脉则是出了巫少白和元幼晴两人,巫少白是天机子一事暴露之后,观里也就白舒能赶上他的风头,这种事情,自然有他一份。元幼晴年龄不大但也有破虚的实力,属于那种低调的高手,更为关键的是,元幼晴年龄比白舒还小,是太虚观里面最有潜力的苗子之一。

    最后破军一脉,就是归灵境界的介子渝和红豆二人了。

    论境界论实力,这次白舒和萧雨柔所在的武曲与介子渝和红豆所在的破军实力最为低下。

    武曲一脉历来都是观里实力的象征,只不过这次罗诗兰没去,一下子就显得有些凄惨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前尘忆梦

    回到天一居之后,白舒发现自己的房间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全不像是一个多月无人居住的样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白舒坐在床边,将挂在床头的那个香囊解了下来,放在了自己的行李之中。

    至此白舒的全部家当就是一件罗诗兰给他做的秋装,一件董色给他缝制的青衣,一个香囊,一支名为连山的符笔和几张符纸,一把名叫星陨的剑,一粒藏水丹和一块玉佩。

    东西虽然说不上多,但也不算少了,正在白舒整理行李之际,他忽然瞥见自己的枕边有一根长长的头发,董色和纸鸢的头发都没有这么长,而且她们二人也从没在这里睡过。

    真说起来,自凌问儿死后,白舒已经很久没有在枕边找到过这样的长发了。

    一愣神的功夫,门外忽然传来纸鸢的叫喊声:

    “少爷,快出来看看!”

    白舒连忙快步走了出去,只见门口那株忘川桃上,忽然灵气大动,许久不知踪影的雪魄蛾也飞落在了枝头。

    枝头上本来就有着黄豆大小的淡青色果实,此刻它们在灵气涌动下缓缓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三五息之间,就长成了龙眼那般大小,颜色也变成了桃红色。

    大量的灵木之气涌动,缓缓的聚拢到了雪魄蛾的身边,正在这时,白舒的烛龙心法蠢蠢欲动,他只往前走了一步,那些灵木之气就不受控制的向白舒体内涌去。

    灵木之气与普通的天地灵气不同,其中蕴含着大量的生气,极为滋补,没一会儿的功夫,忘川桃所产生的灵木之气就被白舒吸收了个干净。

    白舒体内的剑灵气却同时不安分的躁动了起来,将白舒的经脉不断的拓宽甚至是折腾了个粉碎,而刚刚进入白舒体内的草木灵气,却又极快的帮白舒修复着受损的身体,最终被剑灵气当作养料尽数吸收。

    白舒气海中的剑灵气瞬间从气体化成了浆液,体积也一下子缩小了数倍,那化为浆液的剑灵气,却不由自主的涌向了白舒的经脉之中,如同大海将自己的海水灌注进了其他江湖水系里面一样。

    白舒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剑灵气在自己体内缓缓流动的场景。

    希微境气海方满,引灵气如引江河,气海为枢,灵气分流四散于体内,流转间化气为浆,百川奔流。

    白舒睁开眼睛,随手在空中画了一张水字符,一篷清凉的水花凭空出现在忘川桃的树上,淋在了新结的桃果之上。

    白舒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竟然一下子就成功的完成了一次虚空凝符。

    纸鸢也有些意外道:“居然一次就成功了。”纸鸢看白舒虚空凝符数百次,最多也就是十次才能成功一次,而起手第一张符就成功,还前所未有过。

    白舒完全没想到希微境界沟通天地灵气能达到这种恐怖的地步。

    只不过一来白舒天赋不错,对于灵气的理解本就过于常人,自身有拥有剑灵气和能让灵气臣服的烛龙心法。

    再一个就是白舒这道水符已经画了无数次了,早就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所以白舒才能在刚入希微,就做到了这个程度。

    白舒笑了笑,问纸鸢道:“你想看下雨么?”

    纸鸢看了看高悬的明日,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白舒站在天一峰上,心无杂念,抬手就在天上又写了一道水符,只不过这一道水符,白舒倾注了自己身上的全部灵气,那水符写出来之后,在空中逐渐放大,最终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下一刻整个天一峰上,都哗啦啦的下起了雨来。

    白舒连忙拉着纸鸢往忘川桃树下躲了一下,却也不免被水珠打湿了头发和衣服。

    纸鸢却咯咯的笑着,她没从见过如此神奇的景象,满心的欢喜和好奇。

    两人正笑着,忽然听见了红豆闷闷不乐的声音。

    红豆刚刚上到天一峰来,身上穿的道袍被淋湿了大半。

    “我说白师兄,这晴天白日的,你这天一峰上怎么下起了雨来,好巧不巧的,只下了一小会儿,就把我的道袍淋湿了。”红豆撇撇嘴,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白舒有些尴尬的打了个哈哈道:“这天气还真是变化无常,我也正纳闷儿呢!”

    红豆抖了抖身上的水,轻叹一声喃喃自语道:“最近这一年天气都有些反常,难道真应了那句话?”

    “怎么了红豆?”白舒见红豆神神叨叨的嘟哝着什么,轻声问道。

    红豆抬起头来笑道:“没什么白师兄,我刚算了一卦这忘川桃何时结果,这一上山来,果然到时候了。”

    白舒当然还记得曾经给红豆的承诺,便道:“我还记得当时许了你师父一颗桃果的,不过我看这忘川桃足足结了十几果,也送你一颗吧!”

    红豆先是客客气气的道谢,然后才说道:“相传忘川桃是泉下忘川之水滋养而生的一株灵木,早年间太虚观里面,只有一颗忘川桃树,就种在梨花小筑的院子里面。”

    红豆缓缓讲述道:“只可惜那株桃树在百年前就死了,至此太虚观里再没有这种树了。”

    “直到二十多年前,观里有一位姓白的前辈,在梨花小筑的石子缝隙中抠出了一颗果核,拿到了天一峰上种下。”

    “当时众人都笑他,却没想到几年之后,天一峰上竟真的多了一株桃树。”

    “居然还是忘川桃!”红豆兴致不减的说着。

    “相传忘川桃树的桃果,吃了之后可以让人梦到自己最心爱的人,但并不是所有忘川桃,都是可以开花结果的。”

    红豆的声音有些稚嫩,但语气中透着一种对传说的坚信不疑,把纸鸢都听的呆住了。

    他笑笑继续说道:“因为忘川桃要想开花结果,必须汲取到忘川之水里面的营养,因此根部要深深扎进土里面,一直向下,扎到黄泉深处,三生石畔,奈何桥下,那忘川的水中。”

    “曾经梨花小筑的那株忘川桃从没开花,更谈不上结果,但那位前辈种下这果核之后,生出的新桃,却是年年开花,年年结果。”

    红豆长叹道:”世人都说,他种的桃树,根已经扎到了忘川之中。”

    白舒被惊的目瞪口呆,且不说地面离黄泉有多远,单说这天一峰,就有数百丈,莫渊山更有千丈,别说是桃树的根,就是藤蔓,都未必有那么长的。

    见白舒诧异的样子,红豆又赶忙摆摆手道:“这也是只是传说,白师兄也不必惊讶。”

    白舒点了点头,却总忍不住生出将忘川桃的根部挖出来看看的想法。

    红豆不知白舒的想法,继续道:“当年那位前辈看这桃果看的紧,我师父好不容易才要得了一颗。”

    红豆面色有些唏嘘道:“我师父说那时候他还不懂这桃果的作用,随意吃了,在梦里面,见了自己所想的那人一面。”

    红豆复述着江圣轩的话道:“哪里想到后来这桃树居然死了,一别又是二十年!”

    说道这里,红豆才解释自己不接受白舒赠果的原因:“我年纪还小,没那么多故识,自然不需要这桃果,我给我师父带一颗回去就好了。”

    白舒啧啧称奇,自然应允,红豆也将雪魄蛾收了回去,临走的时候,红豆请求道:“我马上也要动身去其他三派了,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带纸鸢下峰去玩儿一会儿?”

    白舒看了纸鸢一眼,见纸鸢也有几分期待,就点了点头。

    红豆刚走,白舒就忍不住找了个铲子,在忘川桃下挖个不停。

    他想着小心翼翼挖着,然后看一眼忘川桃的树根,总不至于伤了这棵树。

    正动手间,罗诗兰却上了天一峰来,制止了白舒。

    “师弟,快住手,你再做什么?”罗诗兰拉住了白舒,声音中已经隐隐有了怒气。

    白舒连忙道歉,并解释了一番。

    罗诗兰这才消气道:“都是传说,那里能当真,这树我上山之前就有了,是师父亲手栽的。”

    白舒怕罗诗兰生气,就道:“都怪我好奇心太重,我这就把土填回去。”

    白舒说着去就要动手,却忽然在土里面看见了一个东西。

    白舒和罗诗兰说过之后,合力将那东西取了出来,发现竟是一个酒坛子。

    白舒用水符弄了些水出来,清洗干净了那酒坛,才发现,酒坛之上刻着一行字。

    “念诗兰上山,埋女儿红于此,留待婚用。”

    白舒念了一遍,就明白了,这是白访云为了纪念罗诗兰上山,亲手埋下的女儿红,准备留着等罗诗兰结婚的时候再喝的。

    只可惜白访云没能知道,那埋在桃花树下的女儿红,历经了时间的沉淀和酝酿,被启出来之后,有多么芳香扑鼻!

    罗诗兰见字如面,跪倒在了地上,手里捧着酒坛子,一下子哭了出来。

    她哭道:“师父从来没有告诉我,她为我埋了一坛酒在下面。”

    至此白舒才知道,白访云真的是把罗诗兰当女儿来养的,因为只有一位父亲,才会想着给自己的女儿埋下女儿红,然后守护着她成长,等待着另一个男人将她娶走。

    只可惜白访云没有这个机会了,若不是白舒听了红豆的那番话一时兴起在忘川桃下挖了起来,恐怕这坛酒一辈子都没法重见天日。

    白舒蹲在罗诗兰身边,拍了拍罗诗兰的肩膀,罗诗兰一下子靠在了白舒的怀里,眼泪打湿了白舒的衣襟。

    “师姐,我们把它埋回去吧!”白舒柔声道。

    罗诗兰轻“嗯”了一声。

    白舒又道:“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等你成亲的那天,这酒一定要给我喝上一口。”

    罗诗兰闻言在白舒的怀里哭的泣不成声。

第一百二十五章 秋末

    这件事情之后,白舒再没有探究忘川桃是不是扎根黄泉的这件事情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因为任何传说,只有牵动了人的情绪,才有可能流传下去,比如烛祖的传说,再比如这个忘川桃的故事。

    倘若白舒将女儿红这件事情说出去,从此忘川桃的故事便又多了一桩,但白舒不愿与人分享,白访云也不再需要更多的传说。

    听红豆的意思,这桃果可以帮助人们前尘忆梦,见到自己最心爱的人。

    白舒不太敢相信,这故事听起来总归是有些梦幻,但能让江圣轩念念不忘二十年的桃果,总不可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他本以为罗诗兰会吃一颗桃果,说不定还能再见白访云一面,但他问过罗诗兰之后,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实际上白舒自己也是不敢吃的,因为美梦再美,也总有梦醒的那一刻,白舒不认为自己能承受梦醒时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有些时候一次诀别已经足以让人痛彻心扉,更何况两次,所以他和罗诗兰双双选择了放弃。

    白舒送走罗诗兰之后,一口气摘光了树上所有的桃果,收进了屋子里面,却唯独拿了一颗桃果留在身上,下了山去。

    下山之后白舒回老宅接了董色,一起去了白家。

    本来按照原计划,白家应该张灯结彩的办起婚事来,但随着詹思远身份的暴露,这件事情也彻底泡汤了,那些热烈期盼白采之找到新的归宿的人,愿望还是落了空。

    可白舒心里总是放心不下白访云的妹妹,自己那个叫白采之的姑姑,所以他想在离开丰嘉城之前来确认一下,白采之是否诸事无恙。

    到白家之后,白舒问了问下人,得知白汐不在家里,白舒找到白采之的时候,她正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午睡,秀发散着,如瀑布般的倾泻在桌子上,她虽然相貌算不上有多美,但那种温婉的气质,却是万中无一,足以让人心动。

    房间里挂着一幅画,里面画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将军,钟家世代文官,就出过那么一位武将,还早早的去了。

    白舒和董色进屋看了一眼就退了出去,两人坐在院子里面,白舒小声的给董色说着白采之的事情。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

    玉环玉玦,就如同天上的明月一般,自有晴缺,只不过,白采之自夫君死后,就一直没有过圆满的时候。

    两人一直坐到了快傍晚,白采之醒后,见到白舒二人欣喜万分,拉着董色的手,丫头丫头的叫个不停,显得极为喜爱。

    “要不是小汐不让我去打扰你们,我肯定早就去看你们了。”白采之略微失落道。

    白舒连忙说道:“看姑姑说的,您来了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是白舒第一次叫白采之姑姑,他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恨白访云了,这句姑姑出口,也要自然了很多。

    白采之却是一下子红了眼睛:“你终于肯喊我姑姑了么?”

    白舒连连点头,他记得他第一次在葡萄藤架下面见到白采之的时候,她看见白舒之后,一句话都没说,蹲在地上就哭了。

    也许对白采之而言,经过了她丈夫和哥哥的两次生死离别之后,对于亲人这个字眼,她就看的比什么都重。

    白舒不愿气氛沉重,便扯开话题问道:“姑姑知道詹思远的事情了吧。”

    白采之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但实际上我在知道他那些事情之前,就已经反悔,不准备嫁给他了。”

    “怎么?”白舒疑惑不解。

    “我还是忘不了我夫君。”白采之说出这句话之后如释重负。

    她道:“那日我去看了看家里为我准备的红烛彩衣,一下子想起了当年我嫁给他的情景。”白采之心驰神往,念念不忘。

    “爱一个人是一生不变的,纵使他死了,纵使我们分开了十年,二十年,一百年,我也不可能再接受别人了。”

    白采之果然如同白舒所想的那般专情,用情至深至极。

    其实“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一直都有下一句。

    白舒拿了纸笔,一笔一划的写道: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这是白舒最喜欢的一首悼亡词,各种缘由,三两句也说不清楚,但倘若不是白采之,白舒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一个身饰玉玦的人。

    白舒从未想过白采之会改嫁,果然,白采之最后真的改了主意,宁愿孤独,也不愿辜负!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这是何等的情深意切!

    白舒起身道:“姑姑,这首词送给你。”

    白采之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这词句句写的都是自己,她欲语泪先流,泪眼婆娑。

    白舒却从怀中掏出一颗忘川桃果说道:“这是他在山上栽的一棵树所结出来的果子,人吃了可以在梦里面见到自己最心爱的人。”

    白舒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道:“姑姑若是不吃,就把它丢到井里去吧!”

    随后白舒与白采之作了告别,说了自己要离开丰嘉城的事情,不顾白采之的再三挽留,离开了白家。

    回到老宅之后,就只剩下白舒和董色两个人了。

    “我明日就要走了。”白舒轻声说着。

    董色点了点头道:“我等你回来。”

    白舒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紧紧的拥住了董色柔软的身子。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天都没亮,白舒就醒了过来,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了董色熟睡的面庞好久,终于轻轻的吻了董色一下,轻手轻脚的,起身,穿衣,出门,回了山里面。

    在白舒出门之后,董色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她一夜未眠。

    忽然间董色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她捂着嘴巴,难受的像虾米一刚弓起了腰来。

    等她手从嘴上拿开的时候,手心里面已经多了一滩刺眼的鲜血。

    莫渊山上,秋菊满山,众人齐聚腾霄广场,连观主都在。

    连同白舒在内的十四名弟子,全部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接受其他弟子羡慕的目光。

    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机会参加四派论道,更没机会去其他门派里面看上一眼。

    不够境界不够实力的,就只能等那四年一次的两个名额,像红豆和白舒这种第一次赶上就去了的弟子,实在是不知道有多幸运。

    与其说是幸运,不如说是得到了同门和星君的偏爱。

    只不过今年和往年有些不同,今年罗诗兰没去。

    这么多年以来,都是罗诗兰做领队,带着门内的弟子,在四派间活动往来,只要有罗诗兰在,就不会出什么乱子。

    托白舒的福,这次徐慕灵终于有机会做一次领队了,她站在腾霄广场上,说不出的容光焕发,光彩照人。

    只不过徐慕灵看着白舒,有些担心自己不好与白舒相处,距离端午才几个月的光景,白舒又从归灵突破到了希微的境界,这修炼速度,徐慕灵自叹不如。

    不仅如此,徐慕灵也知道天玑宫符山的事情,这让徐慕灵确定了一点,白舒不仅仅是天赋异禀,他在下苦功方面,也丝毫不含糊。

    白舒偏偏又是那种极端的人,爱一个人就关怀到无微不至,恨一个人就恨不得将那人剥皮抽筋,徐慕灵那次放低了身段想去修复与白舒之间的关系,都没得到白舒的任何好脸色,反而被白舒冷嘲热讽好一番羞辱。

    这次徐慕灵做领队,还真有些害怕白舒不服从管理,或是当面羞辱自己。

    观主笑眯眯的站在最前面,没有一点儿架子,他朗声道:“这次去送请帖,你们就全当是去玩耍了,只是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也别忘了你们都是太虚观的弟子,说话做事都要注意分寸,别丢我们太虚的脸。”

    白舒和其他弟子同时应声,秋菊一朵一朵开的无比绚烂,腾霄广场上秋风送爽。

    “做些告别吧,孩子们。”观主说完背着手,慢悠悠的转身离开了。

    所有弟子,包括在场的星君都同时对着观主的背影行礼。

    然后就是最为伤感的告别时刻。

    纸鸢抱着白舒的腰不松手,红豆就在不远处望着纸鸢。

    如白舒所说,分开对于普通人而言只是折磨,但对于强者,就是磨练。

    “好好跟着师姐修行,等我回来。”白舒摸着纸鸢的脑袋,柔声细语。

    罗诗兰没有说什么,只是细心的为白舒整理好了衣角。

    然后罗诗兰走到萧雨柔身边,低声嘱咐道:“出门在外要收收脾气了,多听你师兄的话,若是有人惹了你,你记下他的名字,回头师姐帮你出气。”罗诗兰始终温柔善良,连说起这这句话来,都让人心头一软。

    没多久时间就已经到了,白舒一行十四人向着观外走去,送行的人一直送过了洗剑池,送到了山门外面。

    白舒下山的时候,山门处传来了悠扬的箫声,那声音当真是如泣如诉,叫人动容。

    原来纸鸢还带了绾梦出来。

    那箫声初时清晰,却随着白舒的渐渐远去,而变的模糊不清,若有若无了起来。

    直到白舒下山走了很久,那箫声还回荡在莫渊山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困龙得水

    西辰古国历史悠久,自古就有一佛教兴起,发源于千乘山之中的澄湖之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千乘山是指西辰国都城向北,由连绵不绝的山峰相连,而组成的山脉体系,群山环绕之下,中心处有一座巨大的湖泊,名为澄湖。

    澄湖自古就有天池的美誉,是西辰国最美的一颗明珠,从上古时代起,就有人依水建房,时至今日,木栈道相连,竟将整个澄湖铺了个遍,所有建筑,尽数建在水面之上。

    澄湖的最中心,有一座湖中山,做千乘山澄湖之眼,山上有一古寺,唤做澄湖寺,寺中有一口铜钟,已经足足响了千年。

    澄湖寺之后,更有一塔,从水中拔地而起,扶摇直上,寺塔插云,千渺其径,世人称之为通天塔,为天下最高之所在。

    澄湖宁静,千年不改,素日佛光,遍向青山,千乘山之外,今日来了一群少男少女。

    他们或穿华美的秋装,或有朴素者道袍加身,人人骑马,长衣宽袖,更有人负剑于身,做尽少年英豪之态。

    这些人自然就是远道而来的太虚观的众弟子,自下山之后,一路快马,赶到千乘山之前,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情了。

    徐慕灵骑马走在最前面,忽然勒马眺望了一会儿,才肯定的道:“前面就是千乘山了,过了这山,里面就是澄湖。”

    人群中立刻响起议论声和欢呼声。

    ”太好了,终于到了。”

    “那就是千乘么?”

    “也不知道澄湖寺是什么模样!”

    连日的赶路不仅没有让这些年轻人觉得困顿疲乏,反而让他们更加期待远方的风景。

    白舒骑着一匹白马,身穿青衣,背负长剑,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剑眉星目,气度不凡。

    这白马是罗诗兰的马,白舒下山的时候,山下马厩的主人特意亲手把这匹马交给了白舒。

    他这白马名叫琉璃,是罗诗兰自幼养到大的,这么多年了,还没有第二个人骑过。

    琉璃毛发如雪,性情温顺,脚力又非比寻常,太虚观中的弟子也多多少少见罗诗兰骑过,这次换了白舒来骑,众人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倒是免不了要嘀咕几句。

    这一路上,对白舒意见最大的就是徐冶的儿子徐尧,之前徐冶为了给白舒和萧雨柔铸剑,而耗费了太多心力,以至于身子虚弱了很久。

    徐尧就因为这一点一直对白舒和萧雨柔心怀不满,萧雨柔是个女孩子他不好发作,白舒倒成了他唯一的出气筒,徐尧这一路上可没少给白舒脸色看。

    徐尧年纪不大,是徐冶老来得子的孩子,白舒自然不会去和一个孩子计较,平日白舒就一个人默默的跟着队伍,除了和巫少白萧雨柔说话之外,基本从来不会去找任何人搭话。

    另一个不喜欢白舒的人,就是和巫少白同出一脉的元幼晴了,除了红豆,就是元幼晴和萧雨柔年纪最小,元幼晴和萧雨柔一路上倒是常在一起,不知道萧雨柔和元幼晴说了什么,每次元幼晴看向白舒的目光,都带着一丝鄙视。

    元幼晴是个女孩子,又是破虚境界,白舒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和她计较,好在一路上还有巫少白陪着白舒,两人话都不多,每日随意聊上几句,倒也安逸自在。

    让白舒惊异的是,这次徐慕灵做为领队,居然是不偏不倚,一众弟子她全都照顾到了,没有漏下任何人。

    这一路上徐慕灵对白舒不冷不热的,仿佛从没和白舒有过什么交集一般,这样白舒也好受一点,至少不用看她虚情假意,正好免了自己还要摆出臭脸色的功夫。

    和徐慕灵同脉的那位破虚高手陈词,从出门之后就一言不发,徐慕灵在队首,他就一个人默默的缀在队尾,谁落下了,或者有什么事情,他都能提早察觉并出声提醒。

    看得出来,陈词虽然沉默寡言,但并不是极难相处的人,而且恰恰就有人喜欢陈词高冷的性子,文曲一脉那个叫做官如霜的女子,在一路上对陈词就显得格外的照顾,只不过陈词自己冷冰冰的,只吃自己带在身上的冷干粮,连和众人同桌吃饭都不愿意。

    官如霜的那位师妹姜雪,也是沉默寡言,只不过她是那种天生的羞涩性子,和谁说话都会脸红,倒是颇受男弟子们的喜爱。

    除了和巫少白说话以外,白舒还不时会和天玑宫那位管材料发放的张敏师兄一起聊上几句,张敏出了观门,倒是比起在观里,说话要风趣的多了,端得是一个妙人。

    张敏对自己的小师弟胡九章也非常的照顾,因为胡九章、白舒和介子渝三人都是同一届入门,所以三人平时倒也有些交流,胡九章甚至还隐隐有些崇拜白舒。

    对此白舒只能苦笑,他知道自己也并非脚踏实地的修炼,所有在面对别人的称赞时,心中有愧,也就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了。

    一切若不是白访云遗泽,白舒恐怕现在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蝼蚁。

    这些人全说过一遍,就只剩下徐尧的师兄淳于弘毅和红豆了。

    淳于弘毅似乎是理解徐冶对于铸剑的执着,不仅没有责怪白舒的意思,反而常常教导徐尧,只不过徐尧正是叛逆的年纪,和他说十句话,他倒有**句都没放在心上。

    而红豆和淳于弘毅似乎是旧时,两人时常走在一起,研究些道法和卜算之术。

    众人各有心事,但无非也就是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与期待,最多也就是想在其他门派面前出些风头,吸引些目光罢了。

    只有白舒心事重重的,眼见着千乘山到了,心里便一遍遍的想着那湖泊;那古寺;那高塔。

    当年苗历和萧半山还在通天塔前打了一架,那时候白访云的名字说出来还是那般的响亮。

    可谁曾想这一晃就是二十多年过去了,连白舒都长的这么大了。

    不多时众人已经到了千乘山脚下,白舒有些失神,不知不觉已经落在了后面。

    红豆这时候驱马凑到白舒身边,关切的问道:“白师兄,可是身体不舒服,怎得脸色这么难看。”

    白舒苦笑了一下,连红豆都看的出自己面有异色,那在徐慕灵那种人眼里,恐怕就更加明显了。

    白舒苦笑道:“我没事儿,你放心吧!”

    红豆还有些放心不下,又问道:“师兄可是心里有事儿,要不要我帮你算上一卦。”

    白舒愣了一下,算卦和算命可大有不同,算命多半是江湖骗子,而红豆可是正八经儿的太虚观的正统道士,自幼喜好各种道藏,是有真本事的。

    白舒犹豫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红豆将三枚铜钱递给白舒,让他投掷六次。

    世人最常见的卦便是八卦,八卦共有三爻,即为三条实线或是虚线,每条线代表一个爻,爻分阴阳,实线为阳,虚线则为阴,三个爻,就组成了一个卦象。

    而红豆要为白舒算得,是六爻卦,因此要投掷六次。

    白舒多少也懂用铜钱算卦的方法,万物皆有阴阳之分,三枚铜钱,正面属阳,反面属阴,因此两正一反为阳爻,两反一正为阴爻。

    除此之外还有两种情况,就是三正三反,所谓物极必反,三正便为阴爻,而三反则为阳爻,此为变爻。

    白舒一连掷了六次,全部都是三反,六爻全变,尽数变做阳爻,为乾为天之卦,这个天卦启出来,红豆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卦象,刚要给白舒解卦,白舒却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声“我知道了”,就不再做声。

    天卦第一爻,爻辞为初九,潜龙,勿用。

    意为龙尚潜伏在水中,养精蓄锐,暂时还不能发挥作用。

    第二爻,爻辞为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意为龙已经出水,利于出现大人物。

    第三爻,爻辞为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意为君子整日自强不息,到了晚上也不敢放松警惕,这样即使遇到危险也可以逢凶化吉。

    第四爻,爻辞为九四,或帮在渊,无咎。

    意为龙或腾跃而起,或退居于渊,都不会有危害,进退自如。

    第五爻,爻辞为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意为龙飞上了高空,大有作为。

    最后一爻,爻辞为上九,亢龙有悔。

    古语云: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

    物极必反,过满还亏,事情若是做过了,便如同龙飞的过分的高了,终将有所悔恨,事物发展到了尽头,也必然走向自己的反面。

    白舒最开始韬光养晦,就如同初爻爻辞潜龙勿用一般。

    直到端午之后,经过了莫愁湖一事,如同见龙在田,初露锋芒。

    到了现在,白舒没日没夜的修炼,可不正是君子终日乾乾。

    白舒向来对这种东西只信三分,稍加思量之后,也就不去再多想了。

    到了山脚下,望见前方山路崎岖,白舒就和众人一起下马牵着马走上了千乘山。

    红叶满山,初冬时节,千乘山还是浓郁的秋景。

    宽尾凤蝶不合时宜的纷飞着,落在了琉璃的身上,千乘山仿若万物有灵,数不清的鸟兽,全不怕人。

    众人虽然住在洞天福地莫渊山已久,却也不免被千乘山的美景所打动。

    白舒微微皱着的眉头也逐渐舒展了开来,深呼吸嗅着山中带着淡淡湿汽的空气,整座山脉都显得空灵逸秀极了。

    到了傍晚,眼看着就要翻过千乘山的时候,徐慕灵却吩咐众人安营扎寨,说今晚就歇在山上,白舒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做,倒也没问。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收拾好行李,翻山而过,视野豁然开朗,四面环山的包围之下,有一座建立在湖上面的城市, 城中还有一山,生于水中,山后有一座宝塔,成参天之势,下不见其根,上难穷其尽。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寒山

    澄湖本是一座巨大的湖泊,水域面积甚广,但此时此刻,白舒站在千乘山顶望下去,却基本看不到什么开阔的水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因为整个澄湖之上,全部都是人们精心修建的房屋、街道、木栈道、围栏、庙宇、长亭、游廊和平台,甚至连水上广场都有。

    澄湖之上木制建筑居多,也有金属,砂石等建筑,白舒站在山上能直接看到的水面倒是不多,但澄湖之上生长着各种树木,水中也可以见到数不胜数的水生植物。

    再高一点的地方,建着小楼和庙宇,整个澄湖满是佛教的气息。

    湖中心那座山,和山后那座塔,安安静静的伫立在哪里,显得宁静致远,让人忍不住想进到里面去,一探究竟。

    白舒在兰溪寺渡空的禅房里曾见到过澄湖寺的画像,白舒当时还以为画的有些过分夸张了,到了现在白舒才明白,实在是自己见识短浅。

    不知道究竟是如何出神入化,登峰造极的技艺,才能让人们在水上建起这么一座雄伟的城市。

    徐慕灵毕竟不是第一次来澄湖寺,她见众人被惊的呆住了,知趣的给了众人一些时间,才说道:“咱们就在这里吃些东西吧,吃完咱们就要赶紧进去了,若是耽误太久,就要赶着晚钟进寺了。

    众人应着声,不多时就吃好了早饭,这才下山去。

    离着澄湖越近,众人就越兴奋,等真到了澄湖近前,触手可及澄湖水和湖上城市之后,众人更是激动。

    徐慕灵却笑着提醒道:“可莫要忘了观主怎么说的,出来玩儿倒是没错,可别丢了咱们太虚的脸面,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那可不行。”

    众人立刻反应了过来,乖乖跟着徐慕灵去安置马匹。

    澄湖之上,生活的都是西辰国的百姓,澄湖寺的僧人时常下山讲经,大作法事,这么多年以来, 想到澄湖来居住的人越来越多,到了最后,澄湖之上,十个人里面倒有**个都信佛,澄湖寺在西辰国更是拥有无上的地位,被尊为国教。

    白舒等人安置好了马匹,踩着木栈道上了澄湖,由徐慕灵领着,没有多做逗留,就直奔澄湖寺的方向。

    进了城市,白舒见到了一些精妙绝伦的设计,美轮美奂的佛像,巧夺天工的建筑,对这座城市的初建者们更是佩服到了心坎儿里,他一路上不急不缓的走着,倒真像是游玩一般。

    城中的老百姓见到白舒中人有人身穿道袍,就知道是太虚观来人了,频频对白舒等人行佛礼。

    白舒等人一路上做的最多的事情,不是看风景,而是一个劲儿的还礼。

    就这样,白舒一行人走了很久,终于到了澄湖寺的山脚下。

    越过木栈道,就是石阶了,通往澄湖寺的石阶路,一节一节分明,不像是其他山路那样石块大小不一,澄湖寺的石阶路,每块石头都是一样的大小,整整齐齐的,一路弯弯曲曲的绵延了上去。

    正在众人兴致勃勃的准备上山的时候,徐慕灵却在石阶之前站住了脚步。

    她笑道:“你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澄湖寺山路的事情吧!”

    白舒对这种事情所知甚少,他虽不知道,旁的弟子倒是有点头的。

    徐慕灵抬头看了一眼延绵而上的石阶,说道:“相传去澄湖寺,若是在第一次上山的时候,光着脚上山,在每百阶台阶的停顿处虔诚的跪拜一次,那么入寺之后,你的诚心就会打动佛祖,你心里的愿望,就能得到实现。”

    徐慕灵这话才说完,白舒就在心里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佛道有别,尽管在这个世界里面这界限划的并不是那么的泾渭分明,太虚观和澄湖寺也历来关系不错,但毕竟一个门派,只能有一个祖师爷,在太虚观轻轻松松进了山门给你拜太虚祖师你不好好拜,跑过来如此费心费力的拜佛,这算是什么事情!”

    可白舒没想到,徐慕灵这话才说完,就有人脱了鞋袜。

    是三个女孩子,萧雨柔、介子渝和元幼晴。

    徐慕灵垂着眸子,轻声问道:“你们可想清楚了,若是爬的快的话,也要从清早爬到晚上,有什么心愿是值得这样去付出的呢?”

    三位姑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被这句清早傍晚所吓到。

    介子渝脱了鞋袜之后,回身看了一眼红豆,红豆这才不情不愿的上前帮她提着鞋袜。

    介子渝则小声的道歉道:“真是不好意思,实在是麻烦你了!”

    红豆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候萧雨柔和元幼晴同时回头,话都没说一句,白舒和巫少白就对视了一眼,上前为两位少女提着鞋子。

    三位少女都是花容月貌,同时光着脚走在山上,每每她们虔诚跪倒在路上的时候,众人心中都有一丝微微的悸动,人比景美,空灵而不染纤尘。

    徐慕灵看着那三个小姑娘,目光中隐隐有怀念之色。

    那一年徐慕灵第一次上山,也是赤着脚虔诚的跪拜,那一年她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女,只是低微的归灵境界,那日她中午上山,一直爬到了深夜,才到了山顶。

    她上山的时候,脚底和膝盖全都磨破了,同门的师兄弟没有一个愿意等她的,她忍着寒冷、疲惫和疼痛在佛前许下了一个心愿。

    如今多年过去了,那愿望却还没有成真。

    徐慕灵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但她从没怀疑过是佛祖的问题,一定是自己上山的时候太晚了,晚间打扰,是对佛的不敬。

    多年后的今天,徐慕灵选择带领大家清早上山,就是想给别人一个机会,只不过徐慕灵并没有想到,这次居然有三个人愿意如此登山,而且还是三个少女。

    自古心诚者何止千万,这事情又只能是在第一次上山时去做,有多少西辰国的人,仰慕山上风光,恋羡寺中风景,从幼年等到了少年时期,自以为身体能承受住这次求佛之路后,才怀着一片虔诚之心上了山去,可到了最后,却不堪重负,累的晕在了半路上。

    仰慕山上风光者数不胜数,又有几人能坚持到顶峰,听一听那朗朗佛音,看一眼那香雾缭绕的宝殿。

    很多人只爬到了一半,连佛祖的鼾声都没有偷听到一声,就昏倒在了路上。

    近些年如此登山的人少了很多,因为有很多人知难而退。

    但现如今愿意这样做的人依旧还有,因为总有人放不下那渺茫的希望。

    再整齐的石阶,只要是铺在山上,就免不了要有碎石,打磨再光滑的石板,也免不了要有纹路。

    三位少女没走多久,脚下就已经被碎石划出了伤口来,血没流多少,但看她们的脸色,总归是能明白,痛还是痛的。

    白舒喟然长叹,心里已经骂死了这个传说的缔造者。

    他不忍心辱骂别人是愚民,也不应该这么做,几千阶山路上,都是痴儿,痴儿。

    他只能当先而去,或弯腰用手,或用脚踢着,清理着前方三位少女尚未踏足的石阶之上的碎石。

    白舒这一举动很快得到了众弟子的认同,很多人加入到了清理碎石的队伍当中,众人轮流着休息和清理,倒也没有多么劳累。

    只不过萧雨柔三人,随着体力的大量的消耗,前进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三人之中,还没什么问题的,就是元幼晴了,她年龄再幼,也毕竟是破虚境界,自然不是萧雨柔和介子渝这种归灵境界能比的了的。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午后的阳光不弱,三位少女的汗水已经打湿了头发,滴进了衣襟里面。

    尽管白舒已经清理干净了石道,可萧雨柔的脚下还是伤痕累累的,她每一次下跪扣首,嘴角都会微微抽动一下,白舒估计,萧雨柔长裙下的膝盖,也肯定已经跪的伤痕累累了。

    白舒狠狠的瞪了徐慕灵一眼,徐慕灵却若有所觉的回头看了白舒一眼,苦笑了一下就别过了头去。

    白舒见徐慕灵的样子,知道她没和自己计较,也知道自己这种责怪有些毫无道理。

    因为这传说肯定流传已久,就算徐慕灵不说,她们也未必不知道,真要怪,却是怪不得徐慕灵的。

    这时候白舒才明白,为什么徐慕灵会说去的晚了,就只能赶着晚钟上山了。

    萧雨柔此刻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从脚心渗出的凉意一直到了骨子里面,初冬时节的山石,冰凉透骨。

    再加上萧雨柔发梢和身上的汗水,被风一吹,都是冰冰凉凉的,到了后面,她身上出的就全是冷汗了。

    终于,萧雨柔意识有些模糊,一个没踩稳,险些栽倒,滚下石阶去。

    还好白舒一直在萧雨柔身边看着她,立刻就上前,一把扶住了萧雨柔。

    白舒眉头紧锁道:“上个什么混账山,把命都陪上了,不许上了,我背着你!”白舒此刻顾不得其他,也不嫌弃萧雨柔的鞋袜,将她的鞋子装进了自己的行李里面。

    萧雨柔却倔强的摇了摇头道:“不行,我必须上去。”

    白舒刚要说话,萧雨柔就用柔如春水的眼睛看着他问道:“师兄,你可知道为什么石板只能任人践踏,而佛像却可以高高在上,受人顶礼膜拜吗?”

    白舒抿着嘴唇,忽然在萧雨柔身上看了当初她愿意用焚心救自己的那种气势。

    萧雨柔一字一句道:“因为石板只挨了六刀,可佛像却经过了千道打磨!”

    “这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白舒问道。

    “我是从书里看来的。”萧雨柔回答白舒。

    白舒却愣住了,什么时候连道法典籍都看不进去的萧雨柔,也会去看书了!

    萧雨柔哀求道:“我若是不够虔诚,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偷懒,那我的愿望就无法达成了!”

    白舒无可奈何的问道:“究竟是什么愿望,让你愿意如此付出。”

    萧雨柔怔怔的看着白舒,似要将白舒融化在眼里。

    她终于还是一声不吭的推开了白舒,百步一拜的继续往山上走去。

    白舒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萧雨柔倔强的背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雨柔第一面见白舒就抢了他一盏明月飞仙灯,她向来说话做事都是不讲理的,可现如今,她居然也学会了看书,和白舒讲起了道理来。

    山路漫漫,今登寒山,寒山向来都不是单单指温度!

    冰冷为寒,孤独为寒,不被理解是寒,不改初衷更是寒。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寒山,今天这座或许就是她萧雨柔的寒山。

    可白舒的寒山,他才刚刚走到山脚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桃主遗词(加更)

    徐慕灵望着那三个目光虔诚的少女,忽然想到她当年上山,在寒夜之中,朦胧月下,遇到的一位老僧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老僧提着扫把,扫把上粘着银杏叶和月辉,他对着徐慕灵叹了口气道:“孩子,你可知道像你这样上山的,每年也不过就三五个人,三五个人中,尽数都是男子,每次有女子登山,多半都是你们观里的人。”

    那老僧喃喃自语,一边往寺里走一边说道:“观里都是傻子,寺中全是疯子,总想着上山,谁知道下山才是出路。”

    当年徐慕灵听的一头雾水,现如今她隐隐明白了一些,却还不是那般清楚,她只知道,今年这样上山的人肯定要多三个少女了,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事情!

    终于,赶在黄昏之前,众人登上了山顶,山顶是一片宽阔的广场,石板全铺满了,尽头是一处被山峰夹着的通道,山峰一侧,有一座雕刻的栩栩如生的巨佛,伫立在山石之中。

    萧雨柔上了山,用最后一丝力气,抬头看了那巨佛一眼,就摔倒在了白舒的怀里。

    介子渝也抱着膝盖瘫坐在地上,连腿都伸不直了,只有元幼晴还稍好一点,但明显她也有些体力不支。

    “这是澄湖寺的佛,只要看见,就可以拜了。”徐慕灵这句话仿佛有魔力一般,萧雨柔刚靠在白舒身上没多久,一听这话,一下就起身跪倒在地上,闭着双目,双手合十,虔诚的跪拜着。

    介子渝和元幼晴也是如此,白舒无奈苦笑,不多时等三人拜完了佛,白舒才解下星陨拿在手里,并把萧雨柔背在了背上。

    元幼晴还能自己走路,径自向里面走去,唯有介子渝咬着牙迈着步子,却一步也走不动了。

    见此场景,胡九章深吸了好几口气,红着脸冲了上来,话也不说,就把介子渝背在了背上。

    人群中顿时有人发声,阴阳怪气的喊着,弄的两人愈发羞涩。

    白舒一言不发,也没心情打趣介子渝和胡九章,白舒背起萧雨柔,那是因为两人同们同脉同窗,再加上白舒看起来比萧雨柔成熟太多了,因此并没有人拿他们两个开玩笑。

    可介子渝和胡九章不同,两个人同一年上山,一个在天玑宫,一个在天权宫,都是脸皮薄的人儿,这种人打趣起来,才有意思。

    “下次可别做傻事了!”白舒能感觉自己背上萧雨柔微微颤抖着的身体。

    萧雨柔轻声道:“一辈子难得做几件傻事,要做就痛痛快快去做了,扭扭捏捏的,落得个遗憾终身,那可怎么办?”

    白舒被萧雨柔说的哑口无言,因为她说的每句话都有道理,白舒不好反驳,也无法反驳。

    白舒想说些安慰的话,空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走到古佛之前,众人才注意到,佛脚下有两个僧人,其中一个年轻的僧人跪在佛前,赤着膀子。

    另一个中年僧人,拿着戒棍,不停的打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僧人。

    跪着那人头上有九个戒疤,看起来极为乍眼。

    那中年僧人见到白舒等人,棍子依旧没停,嘴里还呵斥道:“清规戒律,你可一条条的记得!”

    挨打的僧人身上汗水血水流在了一起,却是呆呆的一言不发。

    白舒没有多看,正准备走的时候,萧雨柔忽然问了一句道:“大和尚,你打他做什么?”

    那和尚终于收了棍子,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善能,正在教导劣徒,招待不周之处,还行诸位莫要怪罪。”

    萧雨柔奇怪的问道:“他犯了什么戒律?”

    也难怪萧雨柔有此一问,受戒时燃戒疤又称‘烧香疤’,所燃香疤之数目一般有一、二、三、六、九、十二几种,戒疤越多,僧人的修为就越高,这年轻僧人头上有九个戒疤,再差三个,就能修得大成戒了,这个时候,他又怎么敢犯戒呢!

    善能看了萧雨柔一眼,解释道:“月离他犯了色戒,色戒难持,向佛之心远矣。”听大和尚一说,众人才知道跪倒那人法号月离。

    萧雨柔不解道:“向佛就必须抛弃**么?佛和爱,不能同时拥有么?”

    善能低唱佛号,缓缓说道:“缘起性空,色无常,**是小爱,只修自身,慈悲为大爱,普度众生。”

    萧雨柔依旧不解,还要再问,白舒却打断了她道:“你若是和大和尚继续说下去,三天三夜都说不清楚,他有他的信仰,你有你的想法,话说再多也是枉然。”

    善能点点头道:“施主看的透彻,不过纵使月离断了佛心,贫僧也要试一试,渡他出苦海。”

    白舒不耐,便道:“师傅何不放他下山,且随他去,叫他入世修行,亲历世间苦痛疾恶,多年之后,你且看他,若今日他的决定正确,他定当无怨无悔,也不枉放他下山走一遭。”

    白舒义正词严道:“若他今日做了错误的决定,不管是十年还是百年,总有幡然悔悟的一天,若是那日他重新上山,岂不是佛法修为大增,向佛之心变得纯粹无比。”

    白舒这一番话全是敷衍,有些事情,你越拦着他,不让他去做,他就会发了疯的想,只有亲身经历,才能让人成长,更何况,若不是历经红尘之后落得个伤痕累累,谁又会去青灯古佛呢!

    这善能和尚倒是不傻,他连忙拒绝道:“这可不行,按施主所言,这一来二去,就是几十年光景,这么长的时间,他恐怕将什么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白舒笑道:“心中有佛,纵使过了千年,依旧可以念念不忘,心中若是无佛,每日顶礼膜拜,依旧只是一个空皮囊,没有任何意义。”

    那和尚还要再说,白舒就一摆手打断他道:“言尽于此,我们先行进寺了。”

    白舒知道跟和尚扯皮,三天三夜都没个结果,他不喜欢靠嘴皮子说话,他喜欢那些用拳头说话的人。

    倘若今天白舒就是天启,一剑下去把那古佛的头斩下来,谁还敢同他讲一句佛法。

    只有弱者才喜欢辩论。

    白舒缓缓的往里面走去,萧雨柔趴在白舒的背上,努力的扭着头,去看那跪在大佛脚下的月离。

    月离低着头,不敢抬头看那佛像一眼。

    忽然,石道下面跑上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她喘着粗气,头发都跑散了,鞋子也跑丢了一只,显得极为狼狈。

    她一上来,就直奔着月离而去。

    萧雨柔让白舒停了下来,他们一起回头望着那小姑娘。

    那小姑娘到了月离身边,眼睛红红的,就要拉月离的胳膊,却被月离一下子躲了过去。

    这时候,后面石道上才有一中年汉子追了上来,他一手拎着鞋子,另一只手上拿着竹帽。

    他走上前,对月离道:“六儿她听说你挨罚,急匆匆的赶了上来。”

    月离面有愧色,看看那个叫六儿的姑娘,又看看善能,满脸的痛苦神色。

    “你就是为她犯的色戒?”善能问道。

    月离点了点头。

    善能转过身问六儿道:“姑娘莫非不知月离是寺里的人。”

    六儿没有说话,月离却接口道:“六儿她口不能语,不能回师父话,还望师父莫怪。”

    白舒刚才还奇怪,这六儿为何一言不发,原来竟是个哑巴,细看去,才发现这六儿不仅是个哑巴,而且容貌姿色都极为寻常,顶多是算不得丑,却是谈不上貌美的。

    善能微微叹气道:“寺里面来过那么多女香客,你怎得偏偏看上她了?”

    月离笑道:“众生之相,不过红粉骷髅尔,她们的容貌对我而言是一般无二的,眼是心窗,她纵使口不能言,我也和她心意相通,打心眼儿里喜欢她。”

    善能叹气,月离能言善辩,光以戒律清规压他,却是压不住的。

    月离面色苍白,低声说道:“徒儿无能,未能持戒,请师父责罚。”

    月离说罢佝偻着背趴在地上,像一条狗一样。

    善能却是不忍心再打他一棍子,只感叹道:“你若是当真跑掉,也就好了,偏偏让我在泪佛前抓住你,你让我如何放你下山!”善能一脸愁苦,恨声说着。

    “泪佛?”白舒轻声念叨着。

    徐慕灵却听见了白舒声音,她解释给太虚弟子听道:“世人总说,澄湖寺前,泪佛脚下,泪佛说的就是这尊大佛。”

    “相传泪佛体恤人间疾苦,每有身负极度痛苦的人出现在泪佛之前,泪佛就会流出眼泪。”

    徐慕灵望着那尊大佛,继续道:“只可惜千年以来,泪佛极少流泪,上一次泪佛流泪,还是因为一个女人。”

    “女人?”众人都来了兴致,等待着徐慕灵的下文。

    “是叶桃凌!”徐慕灵提起这个名字,也不免生起了难以比肩的感觉。

    天下只有一个叶桃主,她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情,都是传奇。

    “你们看。”徐慕灵手指着山壁,山壁上有密集的剑痕。

    “当年叶桃凌上山,只看了泪佛一眼,泪佛就留下眼泪来,桃主在这里站了很久,最终在石壁上留下了一首词。”

    众人定睛看去,那石壁上的剑痕,果然是字的模样。

    石壁上写道:

    “枕前发尽千般念,一茬山桃一分怨,十年一剑苦,不见沙海不葬崖棺。”

    前面的话还好理解,多半是曾经的约定和想法没有一一实现,如今山桃花每开过一茬,心里的怨恨就多了一分。

    十年一剑苦也好理解,毕竟叶桃凌还等着自己天启,一剑摧城呢。

    难理解的是最后一句。

第一百二十九章 曾虑多情

    “不见沙海,不葬崖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沙海和崖棺指的是什么?”白舒问徐慕灵道。

    白舒纵使再不想搭理徐慕灵,却也不能控制自己的好奇心。

    因为叶桃凌就像是世上最神秘的风景,白舒很想揭开她身上的神秘面纱。

    四大门派的领军人物,白舒几乎见了个遍,唯独叶桃凌,白舒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但任谁提起碧落山后山那位红衣桃主,都不可能不对其有着极高的崇敬之心。

    徐慕灵低声说道:“世人最多是见过黄沙,却从未见过沙海,这沙海二字,还没人能弄个明白。”

    “至于崖棺…”

    徐慕灵卖了个关子道:“你去了剑宗,你就知道了,叶桃凌那崖棺…”

    徐慕灵啧啧摇头,像是形容不出那种感觉一般。

    说话的功夫,六儿已经护在了月离的身前,她虽然说不出话来,但那意思就是:

    “你要打就打我,不许打他。”

    萧雨柔挣扎着从白舒的背上跳了下来,一面倒抽着凉气疼的呲牙咧嘴的,一面往回跑。

    萧雨柔走道六儿近前,对善能道:“大和尚,你行行好,放他们下山好不好?”

    善能没有说话,这又岂是行行好就能解决的事情,倘若今天有和尚犯戒了,不受责罚反而下山去了,那来日岂不是谁想犯戒,就都犯了。

    萧雨柔见善能不说话,又道:“他未必是真的不想留在山上,但有些缘分和因果,是躲也躲不掉的,你说它是情劫也好,是命也罢。”

    萧雨柔认真道:“都不是!”

    她咬了咬嘴唇道:“这是心,一个人要想活的痛快,就不该管世俗的看法,心里就不应该有什么规矩,凡事便也就没有什么对错,只有遵从自己的本心,人活着才有意义。”

    萧雨柔从没有这样能言善辩,她指着月离,对善能道:“你难道非要刨开他的胸膛,看看里面的心究竟是佛心,还是情心么?”

    她冷笑道:“人心本就是复杂的,你看不清楚,也锁不住。”

    萧雨柔恳求的望着善能道:“大和尚,你行行好,放他们下山去吧!”

    善能似乎是被萧雨柔说动了,他狠狠的握着手里的戒棍,似要将棍子握碎。

    他忽然放松下来,慈祥的望着月离,感叹的问道:“月离,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月离想了想回答道:“我三岁上山,就跟在您身边,现如今已经十六年过去了。”

    善能继续问道:“那你和六儿姑娘,又认识了多久?”

    月离不假思索道:“六儿明元二十六年冬天第一次上山,那年我在山门前扫雪,遇到了她,算起来,已经快三年了。”

    月离他十六年礼佛,只用了短短三年,就动了凡心。

    良久,善能终于闭上了眼睛,长舒了一口气道:“你下山去吧,从今往后,你就不再受戒律清规的限制了。”

    萧雨柔和六儿大喜,六儿眼里更是直接迸出了泪花来。

    月离跪在善能脚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随即月离抬起了头来,深深的凝注着那泪佛,他眼里只有古佛,再无一物。

    他这一眼看的是那一十六年。

    忽然间月离疯癫癫的开口道:“修什么正果,塑什么金身,成什么古佛,我不要了!都不要了!”

    他大声嚷着,失魂落魄的望着那泪佛,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豆子大的泪珠颗颗分明,在他的脸上碎裂滑落。

    他三岁上山,足足在山上待了十六年,他戒疤都有了九颗,只要再等些年头,修满十二颗戒疤,就能修得大成菩萨戒,从此便可以在澄湖寺中受天下佛子仰慕。

    他放弃修了整整十六年的佛道,只是为了一个相貌平平,口不能言的哑姑娘。

    他又何尝想破戒,又怎么会真的想下山去?

    他没有办法,他痛不欲生,他只能含泪放弃这两样东西中的一样。

    白舒喟然长叹,忽然手持星陨,一个纵身而起,也在山崖上用剑写起了字来。

    白舒腾起而落间,那字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白舒的字入崖三分,与叶桃凌的字隔着还有段距离。

    叶桃凌在山崖上题字之前,没人想到过在那里写字。

    叶桃凌在山崖上题字之后,没人敢在桃主的字边上写字。

    偏偏白舒他敢,偏偏白舒他还这么做了。

    满场哗然,有人喃喃的念着白舒写的诗,看着看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就在此刻,在夕阳的余辉之下,众人面前的泪佛眼角,缓缓流出了金色的眼泪,与夕阳的光辉交织在了一起,散发出别样的金色光芒。

    ”看哪!那大佛流泪了!”众人惊讶到目瞪口呆。

    澄湖寺山门前的这尊泪佛,上次流泪的时候还是叶桃凌来的那次,如今好几年过去了,那泪佛却在白舒题字之后,流出了眼泪。

    至此再没有人敢说白舒的不是,纵使白舒比不了叶桃凌,但泪佛至少给出了一个肯定,一次题字换泪佛一滴眼泪,已经实属不易。

    善能望着泪佛,高唱佛号,与此同时,澄湖寺内传出阵阵晚钟之声,响彻山门。

    善能对白舒行礼道:“施主高才,贫僧佩服。”

    白舒却解释道:“这首诗是佛教高人仓央嘉措所做,此刻应景,小子没忍住以诗题壁,还望师傅莫怪。”

    善能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施主的举动并无不妥,今日泪佛流泪,我也好向寺里交差了。”

    善能又深深看了月离一眼,这才告辞道:“贫僧放他下山,已是犯了过错,这就回寺里受罚了,各位施主请便。”

    他说完转身就走,夕阳将他的背影拉的极长,他走的缓慢,脚踩着影子,如同蹒跚学步一般。

    月离深深叩首,一直等善能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才抬起了头来。

    那跟着六儿上山的中年男子道:“月离,长兄如父,我作为六儿的大哥,今天就把六儿许配给你,你可愿意娶我家六儿。”

    六儿目光中有深深的期待,月离却是欣喜若狂,他连连应是,又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也不知道是拜的佛祖,还是拜的情缘。

    临走的时候,月离邀请白舒和萧雨柔,有空去山下他们两个的家里做客,白舒满口应下,目送着三人离去。

    夕阳还剩下最后一丝余辉,晚钟还在响着,声音却已经变小了很多,如徐慕灵所说,果然众人是赶着晚钟入寺。

    白舒把萧雨柔背在身上,萧雨柔却还沉浸在刚才那事情之中,嘴角挂着止不住的笑意。

    “我真没想到善能会放月离下山去。”白舒低声说着,他总以为和尚执着,听不进别人的话去。

    萧雨柔抱着白舒的脖子,在白舒耳边说道:“不管如何,我总想试试,只要试了,就有机会。”

    萧雨柔说这话时语调柔软,不像是单单指月离和六儿的事情,倒像是说她自己和白舒,总归会有些机会。

    白舒从萧雨柔上山时就看出了一些端倪,到现在也听出了萧雨柔话里面的一些意味,曾经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姑娘,此刻因为自己的原因,变复杂了。

    但白舒认同萧雨柔的说法,他称赞道:“你做的很不错,若不是你,恐怕他们今天真的无法一起下山去。”

    萧雨柔却更在意别的事情,她道:“你今天也在山崖上写字,那可是只有叶桃凌才能做的事情,你才刚出太虚,就要出名了呢!”

    白舒笑笑,不以为意道:“虚名而已,这算得什么出名。”

    的确,在白舒心里,自己终有一天会名动天下,也许是自己破虚之后,也许是自己天启那日,但总归,不会是现在。

    说话间众人终于到了澄湖寺门口,这古寺大门没有多么阔气,甚至连牌匾都没有挂上一块,直到众人进了寺门,才得到僧人引路。

    天色已晚,众人被安排在了两间禅房之中,澄湖寺地方小,不像太虚观。

    历来澄湖寺的客房就只有两间,都是大通铺,男生一间,女生一间。

    白舒把萧雨柔送到了床上,就被徐慕灵赶了出去,她说要给三个小姑娘擦药,让白舒不要再过来打扰她们。

    白舒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徐慕灵也不嫌弃,蹲在地上用湿布在帮介子渝擦拭脚上的灰尘和血渍。

    这还是那个无比势力的女人么?

    女人心,海底针,白舒无奈的笑了笑,回到了男生的那间房间。

    八个男生睡一间屋子,只有陈词一个人不愿意与众人挤着睡,他抱着胳膊坐在门口,闭目养神。

    虽然一屋子都是男生,屋子中却没有什么异味,只不过呼噜声却是在所难免的,尤其是徐尧,呼噜简直打的震天响。

    白舒自幼睡眠就浅,有声响或者光亮,他都睡不踏实,更何况是徐尧这种要人命的呼噜声。

    时过午夜,白舒实在是忍受不了,轻手轻脚的起了床来,准备出去活动一下。

    刚要出门,陈词就一下子抬起头来,他虽然话都没说一句,但白舒能明白陈词的意思。

    陈词这是在问白舒这么晚了出去做什么,他虽然沉默寡言,但作为领队,安全工作倒是做的一丝不苟。

    白舒对着徐尧撇了撇嘴,陈词立刻会意,低声道:“不要乱闯。”

    白舒对陈词点了点头,推门走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章 古怪

    屋子外面寒月如霜,银杏树叶落了一地,白舒打了个哈欠,远处忽然惊起两只飞鸟,一闪而逝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白舒在月下漫步,顺着小路走了出去,下意识的往寺后面,通天塔的方向走去。

    通天塔果真入云三分,就是在山上寺中,抬起头来也望不到塔顶,而通天塔却遮住了月光,将一部分影子投了下来,逐渐把白舒笼罩在了阴影里面。

    白舒踩着影子越走越深,忽然听见佛殿之中悉索有声,像是有人叹息,又像是寒夜中的呢喃。

    下一刻万籁俱寂,只剩下白舒自己一个人的呼吸声。

    白舒压着步子,隐藏着自己的身形,缓缓靠近了那佛殿。

    走到近处,白舒才发现,殿中供着一尊佛,佛像前有人在烧香。

    那是个女香客,这么晚了还穿着层层叠叠的纱衣,挽着袖子给供桌前添香火。

    根据身形白舒判断出来,这女香客不是别人,正是介子渝。

    相传澄湖寺中供奉着八十一尊佛,白舒不知道介子渝此刻拜的是哪一尊佛,更不知道她有什么想要达成的心愿。

    白舒心里只觉得有些可悲,观里的弟子来拜佛,这是什么道理。

    他没有打扰介子渝,一个人披着衣服走过了这佛殿。

    走了没多久,房屋越来越少,过了几颗松树,视线豁然开朗,前面有一处山崖,崖边有一条石凳,月光倾泻如水,洒落一地。

    这山崖正对着通天塔的方向,抬头能望见高耸入云的通天塔,低头就可以看到点点灯火的澄湖夜景。

    晚风清凉,繁星闪烁,白舒惬意的坐在了石凳之上,望着那塔那湖,心里却不自觉的想到了罗诗兰给白舒所讲的那些话。

    她说凌问儿在下山之后,和白访云逃去了西辰国求佛,最后进了通天塔。

    白舒已经很了解白访云了,白访云绝对不是那种会去求佛的人,而且求佛,也绝对不需要进入澄湖寺的禁地,通天塔。

    白访云进通天塔一定还有别的理由,白舒怔怔的望着那画满繁杂花纹的宝塔,看着那些檐角的弧线,下意识地从怀里摸出了一粒丹药来。

    是董色送给白舒的那颗藏水丹,普通人吃了之后,天启之下的人都无法感应到他。

    白舒曾经对太虚后渊,对藏剑锋也是无比好奇,直到他亲自下去了一次。

    现在白舒对通天塔也充满了去探索的求知**,他蠢蠢欲动,因为他知道,想要这个答案,就必须要进到里面去。

    “白师兄?”正在白舒心里有了计量之后,他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白舒不露痕迹的把藏水丹纳进了袖子里面,回头一看,果然是介子渝。

    “子渝,你怎么不睡觉,跑了出来?”白舒和介子渝也算熟络,也就没用师妹的称呼。

    介子渝眨了眨眼睛道:“睡不着随便出来走走,你呢?”

    白舒没有戳破介子渝的谎言,愁眉苦脸道:“徐尧这小子打呼噜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我被吵得心烦意乱,就出来坐一会儿。”

    介子渝走到白舒身边坐下,捂着嘴笑了一会儿,才道:“真说起来你对徐尧已经很大度了,毕竟他处处都想与你为难,连睡觉都不安分呢。”

    白舒笑了笑,无所谓道:“我是真的不想和同门比恨斗勇,争风吃醋,我只想自己安安静静地修炼。”

    听到白舒这么说,介子渝一下子想起了端午介子期刁难白舒的事情。

    她不知道是多少次的给白舒道歉道:“说起与同门争斗,端午那次的事情真是对不起了!”

    白舒有些头痛道:“不是早就告诉你了么,这事情我没有放在心上,错也不在你身上。”

    介子渝羞涩的笑了笑,有些失落道:“其实,我哥哥他本来不是这样的,以前他待人很好,自从我们被赶出了介家之后,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赶出了介家?”白舒微微惊讶,认识介子渝这么久,白舒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

    介子渝低着头,用手轻轻的摩挲着石凳面的一粒沙子,苦笑道:“是啊,我娘本是介家的婢女,后来和我爹生下了我和我哥哥,我们两个从小就背上了野种的骂名。”

    介子渝无可奈何的耸肩,故作轻松道:“去年我和我哥哥就被人赶了出来,剑宗也去不成,就来了太虚呗。”

    介子渝说的轻松,白舒却听出了一把心酸,她没说被赶出家门的理由,但白舒也知道,这事情肯定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

    “太虚挺好的!”白舒只能如此安慰道。

    介子渝轻“嗯”了一声,太虚当然不错。

    两人就这样坐了很久,感受着清风拂面,彼此也很有默契的没有说话。

    不多时,风大了一些,白舒最后看了一眼隐藏在巨大阴影中的通天塔,起身道:“风大了,回吧。”

    两人结伴回到了住处,临进屋子时,白舒忽然问了一句:“你上山想求什么?”

    介子渝没有扭捏,坦然道:“姻缘。”

    “特意来这里求姻缘,怕是姻缘难得?”他想到了夜晚佛殿中介子渝独自一人孤零零的身影。

    介子渝叹道:“是啊,难如登天!”

    “求人不如求己。”白舒说道:“去睡吧!”

    白舒是在告诉介子渝,与其将希望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还不如自己去努力争取,用心经营,可白舒毕竟和介子渝的关系不是那么的好,只稍微提了一句,也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

    两人各自进了屋子,白舒重新躺回去的时候,徐尧的呼噜声已经小了很多,白舒也终于耐不住困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有僧人送来了斋饭,味道极为不错。

    只不过众人的心情却不是如何的开心,从入寺到现在,只有一位月字辈的僧人露面,这让少年意气的众弟子颇为不平。

    澄湖寺最基础的是山下数千普通僧人,而寺里面最寻常的,都是觉字辈的僧人,相当于太虚观里面的外门弟子。

    觉字辈之上,尽数都是月字辈的僧人,如万相佛子李月溪和刚下山的月离,月字辈的僧人就相当于太虚观的内门弟子。

    月字辈之上,则是像善能一样的善字辈高僧,一共有五位,相当于太虚观中星君的地位。

    白舒之前并不知道澄湖寺的层级分划,是以对善能并不是足够的敬重,此刻想起来,倒是才觉得不妥。

    再之上,就只剩下澄湖寺的三位讲经首诗,渡灭,渡垣,渡空了。

    三位首座佛法通玄,据说全都是天启修为。

    白舒第一次听到渡空的名字的时候,大为震惊,因为兰溪寺的住持就叫渡空,他还有一个月字辈的弟子,名为月称,这世上不该有这样的巧合,那只能说明,渡空和月称,本就是寺里的人。

    到了澄湖寺白舒才知道,渡空是早就不在寺里面了,据说他是因为勾结异灵者,盗取了澄湖寺的一本佛经,才叛逃出寺的。

    世人哪里会认为渡空带走的真的是佛经,所有人都说渡空是偷走了澄湖寺最上乘的功法典籍。

    对这个说法白舒倒是不屑一顾,因为渡空本就是天启境界,寺里纵使有什么极为高深的功法典籍,他也没道理不能修习观看,又哪里需要偷走呢。

    更何况,白舒和董色在兰溪寺的时候,渡空不惜自损修为给董色续命,一个肯为了故交之子自损修为的人,又岂会是自私的人。

    任风言风语传遍了天,白舒也不会信这种说法,事实上现在白舒和董色亲如一家,渡空有恩于董色,就是有恩于自己,见渡空在寺中风评不佳,他顿时对澄湖寺平白多了几分恶感。

    这寺中一定有故事!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白舒等人才见到善字辈的和尚,就连渡垣首座也匆匆的露了一面,表达了对太虚观弟子远道而来的欢迎,并表示一定会去参加今年在太虚观的四派论道。

    渡垣是李月溪的师父,他都露面了,李月溪不可能不出来招呼着,吃过午饭之后,就由李月溪带着众人参观澄湖寺。

    李月溪虽然剃发出家,人长的却是不丑,谈吐温文尔雅,全不像是无趣的人。

    一切都显得如此的和谐,但白舒还是觉得无比的怪异。

    因为昨天白舒在石壁上题字,让泪佛流出了眼泪来,于情于理,寺里的僧人都应该过问一句,但偏偏,没有任何人开口提过这件事情。

    仿若泪佛流泪就和下了一场雨一样稀松平常。

    这里的僧人各个面色平静,彼此之间连话都不说上一句,每次见了太虚观的弟子,都客客气气的行礼,乍看之下没什么问题,但细细想起来,白舒才惊恐的发现,澄湖寺中的人都少了一样东西。

    是人情味儿!

    除了昨天的善能以外,其他任何人身上,都没有一点儿人情味儿,白舒在他们身上,甚至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那些老僧如此也就算了,年轻弟子也全部都是这样,岂不是有些过分变态了么。

    白舒在兰溪寺和渡空与月称接触过几天,他二人都是有人情味儿的,可跟着寺里其他人不一样。

    包括李月溪,他笑着说话,白舒却能感觉出几分虚情假意。

    再结合着当年白访云来通天塔,并死在塔里这件事情来看,整个兰溪寺都透着一副古怪。

第一百三十一章 矜持

    巫少白见白舒眉头微锁,轻轻拉了一下白舒的袖子,白舒一下子就会意过来,和巫少白一起落在了后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怎么,少白,你也发现不对了?”白舒小声问道。

    巫少白点了点头道:“这寺里大有古怪,而且……”他欲言又止。

    白舒很少见巫少白说话吞吞吐吐的,他追问道:“而且什么?”

    巫少白犹豫了一下,在白舒耳边轻声道:“而且我昨天看六儿和她的哥哥都是一脸的死相,怕是活不过今天。”

    白舒一愣,问道:“那你昨天怎么不说?”

    巫少白道:“是善能答应放月离下山之后,他们两个的气运才发生变化的,我以为他们会出现意外,就没说,可今天我发现这寺中大有古怪,才想起来告诉你。”

    “气运?”白舒不理解,便继续问道:“天藏究竟是怎么样一门术法呢?”

    巫少白解释道:“具体来说就是我可以观望到一个人的气运,也可以预知到某些事情的发生。”

    “先知么?”白舒吃了一惊,又问道:“那月离会不会出事情?”

    巫少白沉吟了片刻,回答道:“月离和六儿他们不一样,六儿他们是彻彻底底的死相,月离只是运势受阻,被狠狠的压住了。”

    巫少白冷峻的嘴角紧抿着,沉默了片刻又道:“我以为他们可能会出什么意外,就没说,因为天命难违,谁都不可以逆天改命,只不过今天我细细一想……”

    巫少白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他们是在善能放他们下山之后才有的死相,我觉得他们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恐怕和澄湖寺有脱不开的关系。”

    巫少白这话说完,白舒再看这寺里这些看起来老实本分的和尚,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寒。

    正在这时,元幼晴突然走了过来,质问白舒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成天和少白咬耳朵?”

    白舒一愣,观里还有会说俏皮话儿的人儿么?

    元幼晴说完这句话狠狠的瞪了白舒一眼就走开了,弄的白舒一头雾水,他在澄湖寺里议论僧人的是非,总不至于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让旁人听见吧。

    再仔细想想这一路上元幼晴的表现,她看向徐慕灵和白舒的目光都有些不善。

    徐慕灵一直对巫少白很好,白舒也向来和巫少白走的最近。

    白舒片刻就回过了味儿来,原来元幼晴连男人的醋都吃,这样的一个醋坛子,可不好对付。

    白舒便问巫少白道:“这小丫头是不是喜欢你啊?”

    巫少白神色一凛,冷声道:“不知道。”

    白舒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色,肯定的道:“那就是喜欢了。”

    巫少白看了元幼晴一眼,没有接白舒的话,这一路上,除了陈词,最冷的人就是巫少白,他除了和白舒徐慕灵交流多一点以外,对其他人,包括对元幼晴,都是爱搭不理的。

    巫少白身上本就有一股傲气,眉眼间自有淡淡的蔑视和不屑,只不过他在修习了天藏之后,他身上的这种气质已经淡了很多。

    可他终归还是冷淡的性子,再加上他俊朗的容貌和天机子的身份,确实是对任何女孩子都是一个诱惑。

    不过在白舒看来,元幼晴比起徐慕灵来要好了太多了,至少元幼晴是个直性子,不会假意迎合,更不会持强凌弱。

    白舒有心撮合他们二人,却不太敢开口,因为以巫少白的性子,他认准了徐慕灵好,那别的女人他就都不会放在眼里,白舒要真撮合巫少白和元幼晴,纵使他和巫少白关系不错,也难保巫少白不会翻脸。

    如此想来,白舒便没有开口。

    巫少白却皱着眉头,用手狠狠的揉着眉心。

    “少白,怎么了?”见巫少白额头冷汗直冒,白舒关切的问道。

    巫少白没说话,又狠狠的揉了几下眉心,才厌恶地说道:“修习天藏之后,时常头痛。”

    白舒只听得头痛二字,就觉得不好。

    巫少白是那种牙齿碎了咽肚子里,胳膊断了推袖子里的那种人,能让他如此痛苦的头痛,必定不是寻常的头痛。

    “是因为天藏么?”白舒继续问道。

    巫少白轻轻点了点头,不太确定的道:“也许是吧!”

    “回观里问问观主吧,他一定有办法!”白舒肯定的道。

    巫少白点了点头,也不和白舒多说,自己躲到一个角落去了,他许是不想让白舒看见他头痛的样子。

    白舒识趣的没跟过去,元幼晴却是一下子追了过去,显然,她一直关注着巫少白的动向。

    不多时两人所站的地方传来的轻微的争吵声,元幼晴气鼓鼓的离开了,只不过她走的时候,又恶狠狠的瞪了白舒一眼。

    元幼晴修为再高,毕竟也就是个小姑娘,他表达爱意和关怀的方式,终归是太过于青涩和笨拙。

    尤其是对待巫少白这种人,绝对不能逼的紧了。

    李月溪一直带众人转到了傍晚,这才告罪说要去参加寺里的上灯盛会。

    在佛教文化中,灯代表光明,点灯主要是点亮自己的心灯,因此,信徒在佛前点灯,是表示佛与人的心光互相辉映。

    只不过这项活动长时间发展下来,山下的很多信徒都没有上山来参加的机会,到了今天,上灯盛会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佛教活动了。

    据李月溪说,澄湖寺后山,通天塔前面有一个广场,名为坻刹,今晚会以坻刹为中心,在所有的木制栏杆上点满烛火,相传人们蒙上眼睛在澄湖之上走动,撞到的第一个人,彼此之间就会结下不解之缘。

    这个说法源于一个故事,多年前澄湖寺里曾经出过一个僧人,那僧人双目失明,却佛法高深,常常在上灯盛会这天,下山给百姓讲经。

    久而久之,人们为了照顾这位高僧,就在上灯盛会这一天,在栏杆上点满的烛火,这样人们就算是闭着眼睛,也可以通过路旁火光的明弱,来确定自己要走的路了。

    只不过人们并不知道天生的眼盲和闭上眼睛完全是两回事情,那些微弱的火光,对于那位高僧来说,根本起不到指引的作用。

    直到某一年的上灯盛会,一个小男孩儿蒙着眼睛追逐着火光,在嬉戏玩耍的时候,撞在了那高僧的身上。

    他把高僧撞倒在了地上,他受人唾骂和指责,他仿佛在一瞬间堕入地狱。

    那位高僧却没有怪那小男孩儿,反而把这位小男孩儿收为了徒弟,小男孩也因此入了佛门。

    之后每年那高僧下山讲经,小男孩都会陪侍在身边,为他引路。

    再后来高僧坐化,那小男孩继续留在澄湖寺中修行,到了最后,他的造化修为,反而比那高僧还要高,他甚至有了一个渡字辈的法号,名为渡灭,成为了澄湖寺三大讲经首座之首。

    几十年过去了,那位高僧的名字已经被人们渐渐忘记,渡灭这两个字却是越来越响亮。

    渐渐的,这上灯盛会也成了一种缘分的象征,越来越多的人效仿幼年时期的渡灭,有人通过蒙着眼睛相遇找到了友情,也有人找到了爱情,只不过那高僧之后,再没有人在上灯盛会这天下山讲经了。

    白舒他们来的日子赶的巧,刚到这里,就碰上了上灯盛会。

    李月溪仔仔细细的解释了一番,并建议白舒等人下山去参加一下山下的上灯盛会,这才转身离去。

    白舒等人哪里会错过这种机会,兴致勃勃的往山外走,果然发现寺里的灯火都没点亮,只有佛殿里面,灯火满堂,亮如白昼。

    通天塔在澄湖寺后山之下,渡灭的师父下山讲经,走的就是后山的这条山路,虽是小路,倒也不难走,修葺的极为规整,而且由于这条后山的山路更加陡峭,所以下山用的时间,倒是不长。

    走在路上,白舒低声叮嘱萧雨柔道:“小师妹,等下到了下面,你别去蒙着眼睛乱跑,就乖乖跟在陈词师兄身边,好不好?”

    萧雨柔瞪了白舒一眼,说道:”倒是你不要乱跑,乖乖站在那里,等我蒙好了眼睛,让我抓住你。”

    白舒苦笑道:“你不会真的相信这种事情吧?”

    萧雨柔反问白舒道:“我为什么不信?你要是回莫渊山,立马就娶我,这些东西我以后就都不信了,我只信你!”

    “你小点儿声!”白舒连忙捂住了萧雨柔的嘴,可已经迟了,周围已经有好几个太虚观的弟子听见了萧雨柔的话,对着白舒二人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师妹和师兄成亲的事情,在莫渊山上并不少见,只不过这一路上萧雨柔和白舒都没有表现的如何亲密,是以众人都没想到这一点。

    此刻听萧雨柔一说,众人再看二人,目光中就多了几分原来如此的意味。

    因为白舒和萧雨柔的对话,像极了情侣间的拌嘴。

    可是,只有萧雨柔一人知道,白舒只会牵着另一个女孩儿的手,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所以此时此刻那些善意的笑声和目光,在萧雨柔耳中和眼里,就显得有些残忍了。

    只不过萧雨柔明白,白舒并不是对自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心动的,明月峡中的一夜照顾,帝师苑里的迁就离场,喜宴上那横跨出来的一步,和白舒准备上前牵起自己手的坚定模样,都让萧雨柔确定,白舒绝对是在乎自己的,而且还是非常在乎的那种在乎。

    她现在宛若飞蛾扑火,不管不顾了。

    脸面也不要了,什么矜持都不要了,她只要白舒。

第一百三十二章 豆腐没了

    众人笑归笑,倒也没有开口调侃白舒,这次太虚观出门的都是年轻弟子,他们远游异乡,思虑更多,情感本就会变得愈发敏感细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路上众人互相照顾,纵使平时再不熟,到了其他国家,也要对自己的同门更亲近几分,就算是陈词和巫少白这种看起来很冷漠的人,也难以免俗。

    山下灯火通明,游鱼寻着光浮在水面,啄着人们投的食饵,每条路的栏杆之上,都点着烛火,三三两两的孩童手里拎着灯笼,嬉戏追逐着,好一片和谐景象。

    “看,那些是华国的人!”一个小姑娘低着声音,羡慕的望着白舒等人,和自己身边的小男孩儿说道。

    那小男孩儿第一次见华国人,连忙看了过去。

    “有好几个仙女姐姐!”他惊叹道,并下意识的用手指着白舒等人。

    那小女孩儿“啪”的一声打了那小男孩的手上,轻呵道:“不要指指点点的,你看见那道袍没有?他们应该是太虚观里的人,都会仙法!”小姑娘语气笃定,满脸的崇拜神色。

    那小男孩儿却不以为意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还骗我说什么仙法,就知道吹牛!”

    那小女孩儿闻言,气的话也不说一句,丢了手里的灯笼,扭头就往回走,那小男孩只得无可奈何的捡起来了灯笼,追了上去。

    他边追边喊道:“你别生气啊,我信,我信你还不行么?”

    那小姑娘却气鼓鼓的暗下决心,长大了以后,一定要去太虚观学成了仙法回来,狠狠的捉弄他,给他个教训。

    在她心里,翻过这座千乘山就是太虚观,就是魔宗剑宗,可她哪里想过,这山之后是水,水后还是山,山山水水,山长水远。

    她这一辈子,可能连西辰国都出不去。

    萧雨柔望着那光着脚拎着灯笼追着那小姑娘的小男孩儿,忽然有些羡慕,直看得两人的身影在远处消失不见,她才收了目光。

    等她再回过头来的时候,白舒已经不见了。

    徐慕灵不知道是从哪里找到了蒙眼用的布来,一人发了一块,并笑道:“咱们分开转吧,待会儿回这里集合。”

    众人自然道好,徐慕灵又嘱咐了几句,让众人注意安全,这才放众人离去。

    白舒是最先离开的,他准备绕到山前去六儿家看一眼,因为六儿是从正门上的山,月离要下山的路也是那条大路,那么六儿的家一定就不在山后,只能是在山前。

    白舒急匆匆的走着,转过一个街角,他忽然站住了脚步,回身等在转角处。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小姑娘跑了过来,她神色紧张,差点儿一头撞进白舒的怀里。

    “姜雪师姐,你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白舒这一句话就说的姜雪羞红了脸。

    她捏着小拳头,半天才羞答答的开口,声音极小道:“我…我随便转转…”

    姜雪话都没说完,就急匆匆的要转身逃开。

    白舒哭笑不得,只好喊道:“姜雪师姐,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儿回去!”

    姜雪脚步不停,飞也似的跑开了。

    白舒离开的时候,连萧雨柔都没有注意到,偏偏姜雪她看到了。

    白舒笑着摇了摇头,欣赏着澄湖之上的风景,一路不急不忙的往山前走去。

    走的累了,白舒就随便进了一家面馆儿,叫了一碗面来吃。

    这里面的面馆儿连窗子都没有,只在转角处支了几根柱子,把木棚子撑了起来,四边的的墙也就将将高过了桌子,显得极为通透。

    白舒坐的位置紧挨着水面,不多时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抬头望去,就能一眼瞧见澄湖之上的夜景,叫人心旷神怡。

    不一会儿面煮好了送了上来,付过钱之后,白舒才问那卖面的老妇道:“大娘,您可知道六儿家,住在哪里么?”

    那老妇看了白舒一眼,反问道:“怎么,你要买豆腐么?”

    白舒顿时明白了,这六儿姑娘,多半是以卖豆腐为生的,他点点头,那老妇就指着远处的一间房子道:“诺,哪儿就是六儿的家,后生你若是买豆腐,今天怕是买不到了。”

    白舒看了老妇所指的地方一眼,问道:“哦?可是今天的豆腐卖完了么?”

    老妇点头道:“六儿家的豆腐可做的香呢,去晚了连豆腐渣子也不剩,老婆子我也时常去买来吃的。”

    白舒谢过那老妇,吃完了面,直奔着六儿的家去了。

    等到了那里,白舒望见家家灯火通明,只有六儿家里黑着,心里骤然一紧,就知道巫少白说的不错,他们一家果然是出事儿了。

    白舒又小心翼翼的问了周围的几家,据六儿的邻居说,昨天六儿和她哥哥,带了个和尚下山,今天一早就没出摊儿卖豆腐,人也一整天都没见着。

    白舒又进屋子看了看,门没锁,家里的东西倒是少了大半。

    难不成是怕寺里怪罪下来,连夜收拾东西离开澄湖了?

    白舒又在屋子内仔细翻找了一番,却在房间的一个木头匣子里面,找到了一串玉珠。

    白舒心中顿时一片冰冷,澄湖之上住的都是普通百姓,几乎没有富贵之家,六儿的家里也甚是清贫,这玉珠子在六儿家,恐怕是传家宝一般的存在,若是真的搬家,断然没有道理不一起带走。

    白舒心中阵阵寒意,将那串玉珠子收进了怀里,匆匆离开了六儿家,又连着打听了好几户人家,可那晚之后,都再没有人见过六儿一家人的身影。

    澄湖的另一边,巫少白受白舒的嘱托,帮忙照看着萧雨柔,萧雨柔却没走多远,就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坐在湖边的木平台上,望着水中的游鱼发呆了。

    巫少白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没多会儿凉风一吹,忽然又觉得有些头痛了,他把手掌按在脑门儿上,使劲的揉了揉。

    忽然他闻到一阵香风,下一秒他就感觉额头上多了两只微凉的小手。

    “又在头痛了么?”徐慕灵心疼的声音在巫少白的耳边响起,她坐在巫少白身边轻轻的帮他揉着眉心。

    巫少白修长如墨的眉毛和徐慕灵白皙的玉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巫少白有些害羞的躲了一下,却拗不过徐慕灵,只好紧张的绷着身子,心猿意马的受着。

    可不一会儿他紧张的心情,却随着徐慕灵的动作逐渐放松了下来,头痛也渐渐的退去了。

    等巫少白再抬头看的时候,湖边哪里还有萧雨柔的身影。

    此刻白舒已经围着湖中山绕了大半圈,澄湖之上,美景如画,可他的心情却是越来越低落。

    他见了太多郎才女貌的爱情,这样的确很好,但白舒更愿意见到像月离和六儿那样的情人。

    一个相貌平平,口不能言卖豆腐的姑娘。

    一个有着九个戒疤的月字辈僧人。

    月离在望着泪佛,哭着说出那句“修什么正果,塑什么金身,成什么古佛”的时候,他仅有的澄湖寺月字辈弟子的身份,和他坚持了多年的道,就不复存在了。

    准确来讲,那一刻月离一无所有,他只剩下一个哑姑娘,却还是在得到了六儿哥哥的承诺后,如获至宝,欣喜若狂的在地上磕头不停。

    这种爱情让白舒向往,就像他还没修行前,董色喜欢上自己一样。

    也像董色中毒要死掉了,白舒对她不离不弃甚至愿意付出生命一般。

    这是一种不计较得失,无关乎身份的真挚感情。

    可就是这种美好的爱情,他们却只享受了短短一夕的欢愉。

    白舒忽然站住了脚步,紧紧握住了拳头,抬头望着湖中山澄湖寺的方向,黑暗中他隐隐看见了泪佛的轮廓。

    白舒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查清楚这件事情,若六儿一家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说什么都要为他们报仇雪恨,他无法忍受如此美好的事物,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在凌问儿死之前,凌问儿就是白舒的信仰,而在凌问儿死之后,白舒若不是遇到了董色和罗诗兰等人,那么他的信仰就只有仇恨了。

    若把人比做一朵花,那么在美好和善良的环境之中生长的人,他所开出的花朵,一定是纯洁美丽的。

    但也只能是规规矩矩的!

    千朵万朵,都是一个模样,最多是有些细微的差别,但也绝不能是换了品种,彻底的变了样子。

    可白舒生长的环境很复杂,复杂到他抬头看时,看到的都是美好,低头看时,看到的又全是丑恶。

    有些人站在善恶交界处,迟迟不肯站进队伍,也有人特立独行,本就不在善恶之中。

    白舒就在这乱七八糟的环境中卖力周旋着,从石壁的夹缝中,努力的把身躯探出来,他把自己封闭了起来,既不接受清泉的滋养,也不被腐臭的水沟所侵蚀。

    他这朵花开的何其艰难,何其缓慢,他与任何一朵花朵都不同,他从没忘了自己不是要为自己开花的!

    他一生只愿为一个人盛开一次,可以如昙花一现,但一定要足够热烈。

    良久,白舒踩着咯吱作响的木板,缓缓的向山后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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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了就要吃东西,吃人吃狗吃天地,讲什么道理!藏剑江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藏剑江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藏剑江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