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舍利塔
莽古尔泰在庄园中站定,其身后又跟着进来几个萨满打扮的人,为首的正是德拉格首徒东录突法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高杰面带微笑,快步上前,来到莽古尔泰面前抱拳行礼道:“高杰见过三贝勒!”
莽古尔泰显然没想到高杰会出现在这里,微微一愣道:“你怎么会在这?”
高杰赔笑道:“前日我得了大汗的路引,便启程前往赫图阿拉,今日到达白塔堡,因天色已晚,便来到此庄借宿一宿。”
莽古尔泰扫视了高杰身后的人一眼道:“这些,都是你商行的人?”
高杰道:“正是,我们适才用过晚餐,三贝勒就来了?此庄园主人不知去哪了,一个人都没有,如果三贝勒一行也是前来借宿的,那房间倒是足够了!”
吴管家惊见金国大批侍卫将庄园团团包围,又惊又悔,身体不住地颤抖,额头密密麻麻都是汗水。王曦见状,在高杰和莽古尔泰应对之时,不露声色地将身穿夜行服的吴管家挡在了身后。
东录突法师看见高杰,心里就十分憋屈,但深知这少年乃是大汗的客人,不敢得罪,只是恶狠狠地瞪他,一言不发。
莽古尔泰苍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微笑,点头道:“我们此来,是为了搜捕吴家庄人犯的,倒是打搅了高杰小哥你们一行了。这样吧,你且让商行的人委屈一下,暂时留在这大厅之内不要离开,待侍卫们搜过吴家庄,确定其中没有人犯隐藏在说。”
高杰躬身行礼称是,十分配合地招呼众人又反身回到了大厅之中。
莽古尔泰似乎对高杰的行为非常满意,双手一挥,对手下低喝道:“搜!”随即跟着走进了大厅之中。
那些身着轻盔轻甲的女真侍卫们立即散开,对吴家庄展开了搜查。而东录突法师总觉得高杰一行人有些古怪,担心莽古尔泰的安全,也跟着他走进了正房大厅中。
高杰给莽古尔泰和东录突法师让了个座位,并吩咐“小厮”孙乾光、姬龙峰上茶,自己则和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只是莽古尔泰素来寡言少语,而东录突法师又和高杰一行有过节,更是懒得搭理他,所以这番闲聊甚是尴尬,高杰说了半天,也渐渐词穷,不知该怎么往下继续了。
还好女真侍卫们很快便将空空的吴家庄搜查完毕,莽古尔泰闻报后,长身而起,对高杰笑道:“高杰小哥,我的公务已完成,你们休息吧!”
高杰恭敬道:“三贝勒,你们不在此处休整吗?”
莽古尔泰道:“这吴家庄的人犯很是重要,想来应该逃走不久,我们还要连夜追捕,却是没空休息了!”
高杰道:“三贝勒公务繁忙,真是太辛苦了,请多注意身体!”
莽古尔泰抱拳道:“多谢高杰小哥关心,希望你此去赫图阿拉一路平安,生意顺利,容后再见!”说完,便转身和东录突法师离开了大厅,带着众多侍卫撤离吴家庄。
高杰一行人目送他们离去,这才返回大厅中,吴管家此刻像是穿着衣服洗了个澡似的,汗水几乎将夜行衣都浸透了,他对着高杰等深深鞠躬行礼道:“今夜多谢各位仗义相助,让小老儿逃过一劫,大恩不言谢,容后再报!”
高杰扶起吴管家道:“吴管家,言重了,却不知你们吴家庄犯了什么大事,竟然令的三贝勒莽古尔泰亲自率人前来抓捕?”
吴管家神色复杂,半晌才敷衍道:“高掌柜,实在对不住,小老儿只是个下人,也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时间不早了,俺还得去追赶庄主一行呢,就此告别!”说完,连回来要找寻的东西也顾不上了,急匆匆离开吴家庄。
等吴管家走了,姬龙峰摇头晃脑地道:“这吴家庄有古怪,这吴管家更加奇怪!”
熊兆珪附和道:“的确,今晚事事都透着些诡异!”
高杰则皱眉道:“古怪还是其次,只怕吴管家此去会有大麻烦!”
王睿不解道:“为什么?莽古尔泰率人啥都没搜到,已经撤退,以吴管家的身手,应该不会有事吧?”
一向话少的骆养性突然道:“小杰说的是,只怕吴家庄的人,会因为吴管家而遭殃!”
王曦也点头道:“没错!”
王睿急了,大声道:“我说你们几个不要打哑谜好不好,有什么都说出来嘛!”
熊兆珪、孙乾光和姬龙峰也眼巴巴望着高杰三人,等待着他们的解释。悟空则没心没肺地呆在一边,自顾自逗弄他的小黑虎,对他们谈论的事情毫不关心。
骆思恭和宗擎尊者相视一笑,出声对王睿他们道:“你们几个在刚才如果注意观察了,便会发现端倪,现在也就会有所判断了!”
姬龙峰憋得难受,又不敢对骆思恭无礼,于是一把箍住高杰的脖颈,威胁道:“高子,你说不说?”
高杰举手投降,挣脱姬龙峰的魔掌后道:“莽古尔泰是什么人?!是个久经沙场,经验老道的将才,努尔哈赤让他掌管神秘的第五旗队,可见他的能力绝对不容小觑。刚才吴管家穿着一身夜行服,浑身哆嗦站在我们之中,你以为莽古尔泰是瞎子,没有看见吗?”
姬龙峰急道:“你不是解释说这些都是我们商行的人吗?也许莽古尔泰信以为真了!”
高杰道:“即使他不怀疑我的话,按常理来讲,看到吴管家这么特别的人,至少应该问上一句,不是吗?可他是怎么做的呢?”
姬龙峰想了想道:“他选择了视而不见。。。哎呀!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王睿、孙乾光和熊兆珪听到高杰这么一分析,也恍然大悟。
高杰接着道:“而且,在我面见努尔哈赤之时,这位三贝勒对我冷漠之极,根本不愿搭理我。可今晚,他竟然对我露出了微笑。我可不相信,他会突然之间看上了我!”
众人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
骆思恭这时语重心长地道:“出来历练,就是要细心观察,勤于动脑,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不忽略任何可疑线索。要想在江湖中立足,除了有高强的武艺,丰富的经验、细致的观察、准确的判断同样是非常重要的。”
众人闻言,都认真地点头受教。
宗擎尊者笑道:“只怕,现在吴管家已经被莽古尔泰带人在半路盯上了,骆大人,你是如何打算的?”
骆思恭道:“大师所想,和老夫应该是一样的。既然碰上了,就必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何况,我等借宿吴家庄,也算欠了他们的人情,江湖中人,当知恩图报,能帮就帮吧!这样,我们且去几个人,暗中尾随,看看究竟,然后见机行事!”
听到这,姬龙峰立马跳了出来,大声道:“这回我一定是要去的,谁也别想拦住我!”
熊兆珪、王睿和孙乾光也不甘落后,都要求前去。
骆养性不紧不慢,径直朝自己房中走去,离开前留下话来:“我去换夜行衣!”
姬龙峰等见了骆养性的举动,佩服得五体投地,正要纷纷效仿,却听骆思恭道:“王睿和悟空留下,其他的都去吧!”
众人闻言,欢天喜地回房换夜行衣去了,只剩下王睿大声在抗议道:“骆大人,你为何偏偏不让我去?!”
骆思恭笑道:“你没看到东录突法师也在吗?你和他曾交过手,加上你目标大,想不认出你来都难!”
王睿一想也是,只好满心郁闷,躲到一边陪悟空逗弄小黑虎去了。
宗擎大师对骆思恭道:“让这帮年轻人去,你能安心吗?”
骆思恭笑道:“莽古尔泰带来的人虽多,但并无绝顶高手,这帮小子应该可以应付。况且有王曦的经验、小杰的机敏,还有养性的沉稳,我们两个老头便再次静候佳音吧。”
高杰一行六人换好夜行衣,离开吴家庄,迅速融入夜色之中。
虽然吴管家离开的时间不算短了,但身怀隐刺术的王曦乃是追踪的行家,依旧带着众人,寻迹来到了镇子的东北角。
在夜色中,一座高约三十三米、有着十三层密檐的八角形砖塔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这座高塔坐落于一处黄土岗上、规模不大的寺庙之中。
隐伏在黄土岗下,王曦低声道:“这便是白塔堡中最有名的无垢净光舍利塔了,而这座寺庙叫做回龙寺。”
这座舍利塔建于辽重熙十三年(1044年),历史悠久,因佛塔内供藏一千五百四十八颗"舍利子",所以又称无垢净光舍利塔。此处东连昭陵,南临沼泽,古色苍然,景色十分优美,而"塔湾夕照"也成为了辽东著名的景致之一。塔座为八角形仰伏莲须弥座,通体砖砌,周边嵌石条;塔身每面都辟佛龛,龛上雕有卷草、海棠花纹图案及造型美观的伞盖、飞天等,龛内凸起的莲座上有身披袈裟的坐佛,龛两侧立有协侍。塔檐下有砖雕斗拱,上有瓦垄,角脊有套兽、坐兽,十三层塔檐层层内收,最后成八角攒尖的塔顶。塔顶立前金属刹杆,串有葫芦形宝珠,以八条铁索连着角脊,全塔挺拔壮观,令人惊叹。
传说,古时此地经常出现风灾,大风一刮就是几天几夜,以至河水断流,井水干枯,庄稼绝收,百姓无法安生。恰逢一位僧人化缘到此,告诉百姓说,这是天上黄龙下凡造成的灾害。百姓便恳请僧人制服黄龙,救黎民于水火。僧人查看地势后,确认塔湾就是黄龙的龙头所在,便与两个弟子在塔湾搭起高台,作法祭天,最终将黄龙锁住,百姓从此过上了太平日子。百姓为了感谢这位僧人,就在龙头上建造了一座寺庙叫回龙寺,供僧人居住。僧人去世后,其徒弟为了纪念他,就在寺庙兴修了这座佛塔。
望着不远处的回龙寺和舍利塔,姬龙峰问道:“吴管家没有出镇,而是到了这座斯寺庙?”
王曦点头道:“不错,按照他留下的踪迹,应该就是这里了。只是,莽古尔泰的人马也到了此处,大家必须小心谨慎,不要妄动!”
众人商议之后,正准备悄悄摸上山岗,潜入寺庙,忽见寺庙中火光大放,喊杀声起,还夹杂着金铁交鸣之声,响彻深夜。
骆养性沉声道:“既然已经打起来了,咱们也没必要偷偷摸摸的,救人要紧,冲上去便是!”
众人点头同意,一起纵身而起,各自展开身法,快速向土岗上的回龙寺扑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夜战回龙寺
高杰等刚靠近回龙寺寺门,黑暗处就冒出七八个身着轻盔轻甲的女真侍卫,拦住他们喝问道:“来者何人?!”
没等骆养性发话,姬龙峰“嗷”地一声,便冲了上去,反手擎出背着的银枪,在暗夜中弄出点点寒星,瞬间便将三、四个侍卫裹了进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骆养性苦笑一声,低声对王曦道:“老三,你和老五一起对付这里的侍卫,其他人随我进寺!”
王曦点头应承,抽出了一柄细长锋利,形似倭刀的长刀,向其他侍卫攻杀而去。
高杰等则随着骆养性,进入到回龙寺之中。
本来,以姬龙峰的武功,对付十几个普通侍卫实在是小菜一碟,他银枪舞动,使出一招群攻招式“金鸡乱点头”,幻出四五个寒光闪闪的枪头,同时向五个侍卫攻击而去。按他的估算,这一招用了他七成功力,起码也要撂倒两三个。
然而,形势的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五个侍卫见他枪势惊人、招式神妙,几乎同时大喝一声,三人下蹲、两人站立,形成一个倾斜的梅花形状的阵势,五柄单刀错落击出,竟在间不容发之际挡住了姬龙峰的群击一枪。
姬龙峰见状,诧异地怪叫一声,抽枪而回,向右一个大抡臂,以枪为棍,向这五人扫击而去。这一击,几乎运足了他九成内力,一枪扫过,有种风卷云涌、横扫千军之势,仿佛将周围的空气拦腰切割成两半,发出呼呼的尖啸之声。
那五个侍卫一惊,却临危不乱,同时转身,对着枪身扫来的方向,依旧是三人下蹲,两人站立,五柄单刀一起合力击出,挡在了银枪枪身的五个不同位置上。
巨响声中,五个侍卫血气翻涌,踉跄后退七八步,方才险险站稳了脚步,眼中带着惊惧之色,却仍旧五人抱团,一边调匀呼吸,一边列阵待敌。
姬龙峰全力一枪,竟然再次无果而终,让他顿时之间冷静下来,也让他清楚地认识到金国神秘的第五旗队的真正实力。
如果他们一个个上,姬龙峰全力施为下,自信在一个照面便能打倒一个,但这五个侍卫在结了一个奇妙的阵法之后,战力激增,变得就如同一只浑身长刺的刺猬般,让他一时之间,无从下口。
而在另一边,王曦遇到的情况和姬龙峰大同小异,面对五个第五旗队侍卫的联手,他施展形如鬼魅般的身法,围着他们结成的阵法急速转动、寻隙攻击,可每每就在他依靠速度寻到一丝破绽,并全力破阵之时,那点破绽便稍纵即逝,五人之阵,又变成了一个乌龟壳般,难以摧毁。
于是,在寺庙之外,姬龙峰、王曦和十来个侍卫陷入了僵持苦战之中。
进入寺内,高杰等发现回龙寺占地面积不大,近百女真侍卫和二三十个吴家庄的人聚集其中,呼喝交战,到处都是刀光剑影、人影憧憧,时不时有人伤亡,殷殷鲜血和嗜杀之气玷污着这佛门净地。
吴家庄的人个个手舞薄刃蝉刀,在寺中各个角落与女真侍卫们拼死搏杀,显得甚为悍勇。可这些轻盔轻甲披身的女真侍卫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训练有素,三五个人抱团而战,进退攻守间,显得有章有法,几人合击之下,竟爆发出比各自为战更为强大的战斗力。
在骆养性等人进到寺院之中时,吴家庄的人已经是疲于应付,死伤惨重。
骆养性扫了一眼当前的局势,沉声道:“敌众我寡,而且这些女真侍卫绝非泛泛之辈,大家须当谨慎小心,尽力而为即可,不可死战!”
孙乾光和熊兆珪应了一声,分头向两处战事激烈的战团纵身而去。
高杰正要寻个软柿子先捏捏,却被骆养性一把拉住胳膊低声道:“跟我走!”
高杰无奈,只好任由骆养性拉着,沿着寺院院墙的阴影处,向回龙寺的正殿摸去。一路上,遇到女真侍卫阻拦,没等高杰动动手指,早就被骆养性挥拳打到,弄得高杰有劲没处使,郁闷不已。
很快摸到了正殿之侧,此处矗立着几棵大树,比较僻静。今夜月暗星稀,在昏暗的月光照耀下,这几棵大树下阴影重重,漆黑一片,骆养性和高杰隐伏其间,一时竟无人察觉。
靠着大殿侧面的外墙,高杰凝神听了听,轻声道:“大殿内有人说话!”
骆思恭点点头,四下瞧了瞧,拉着高杰来到大殿一个木窗下,用手指轻轻戳破窗纸,两人一边仔细聆听,一边透过窗户上的窟窿,向正殿中偷窥。
只见大殿中,地面和墙壁上遍布血迹,四处卧伏着数具吴家庄人打扮的尸体,而在大殿正中央,一尊大佛佛像之前,身材瘦削的莽古尔泰背手而立,东录突法师静立在其身侧,而在他们身前,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背对着高杰他们,对莽古尔泰禀告道:“吴海平是昨日傍晚到达的,似乎身负重伤,而他回来之后就连夜下令全庄撤离吴家庄,在下为了弄清楚最终落脚之地,没来得及在吴家庄留下暗号,便急急忙忙随着庄中之人来到这回龙寺。”
东录突法师疑惑道:“你身为吴家庄的管家,连蝉刀门有这么一个秘密据点都不知道吗?”
那黑衣人侧过脸对东录突法师行了个礼道:“在下虽身为管家,但主要负责的都是庄内的后勤事务,真正的机密要务却是很难触碰到!这次吴海平重伤而归,却是被在下碰巧看到,方才想到蝉刀门有大事发生了!”
在那黑衣人侧脸之际,高杰和骆养性二人惊讶地发现,此人正是貌似忠厚、神神秘秘的吴管家!
莽古尔泰淡淡道:“老吴两年前开始为我第五旗队效力,成为我安插在蝉刀门中的卧底,今日终于派上用场了!如若不是你今夜冒险回庄,带领我等前来回龙寺,只怕这吴海平还真有可能凭着这座寺庙隐匿躲藏,逃过我们的追捕!”
高杰二人听到这,方才明白,原来这白塔堡吴家庄便是吴海平的蝉刀门所在地,而这座回龙寺也是蝉刀门暗地里的一处据点,只是他们不清楚吴海平为何会突然遭到金国人追捕,身负重伤,举庄逃亡。
正在此时,一个女真侍卫进来禀告:“启禀三贝勒,本来我第五旗队在寺中进展顺利,蝉刀门的人伤亡惨重,已抵挡不住我们的攻击,但不知从哪突然来了四个蒙面人,武功高强,连伤了我方七八个侍卫。”
莽古尔泰闻言,猛然转身,怒道:“我第五旗队女真分队,何时连几个蒙面人都拿不下了?!难道你们真要被汉人分队的比下去吗?!速速调派人手,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将四个那些不知死活的家伙拿下!”传信侍卫应声而退。
东录突法师拱手道:“三贝勒,要不要我去帮帮忙?”
莽古而逃摆手道:“不必劳烦法师大驾,近百人连四个蒙面人都对付不了,第五旗队还不如解散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名侍卫跑进来禀报:“启禀三贝勒,我部侍卫搜查到舍利塔时,遭到高手强力抵抗,伤亡了好几个兄弟!”
莽古尔泰眉头紧皱,喝问道:“对手是谁,可是那吴海平?”
传讯侍卫答道:“不是,据塔而守的蝉刀门人中,有个武功惊人的老妪,几乎无人能敌!”
莽古尔泰诧异地“哦?”了一声,便转头对东录突法师道:“我可不希望第五旗队女真分队在蝉刀门一役中损失过大,此刻倒是要劳烦法师出手了!”
东录突法师笑着道:“愿为三贝勒效力!”
随后,莽古尔泰、东录突法师和吴管家便跟着那传信侍卫离开了大殿。
骆养性拉着高杰蹲下身子,重新隐匿在树影之下,低声道:“本以为吴家庄乃是一户汉人富商的庄园,没想到竟然是吴海平蝉刀门的老巢!这等血债累累大明叛徒,今日却被女真人追杀,正可谓报应不爽!看来,我们此番前来相救却是来错了!”
高杰点头道:“那就通知大伙分头撤吧!”
骆养性道:“好!你先撤,我去通知其他人,咱们到吴家庄汇合!”说完,骆养性便沿着原路,向孙乾光和熊兆珪激战的方向掠去。在他心中,女真这支神秘的第五旗队虽然训练有素,很难对付,但以高杰的身手,要脱身而逃绝没有问题,所以走得甚为果断,毫不担心。
等他来到寺庙前院,远远看到熊兆珪手舞长刀,正和四五个女真侍卫激斗。熊兆珪武功长进虽大,和姬龙峰等人相比,还是颇有些距离,此刻正勉力抵挡,以守为主,反击次数越来越少。
他边战边退,想要靠近寺庙的院墙,依墙而战,减轻压力,却没注意到,一个硕大的铁拳和一只凶猛的灰狼从他的侧后方突然而至。
骆养性自然发现了,但却距离熊兆珪尚有十余丈的距离,相救已然来不及,禁不住长啸一声,对熊兆珪示警,希望他能躲过背后偷袭,为自己前去营救争取时间。
然而,熊兆珪所处的地方乃是寺中战况最激烈的所在,到处都是喊杀声和惨叫声,骆养性的啸声并未引起熊兆珪的注意。眼见那铁拳和灰狼的森森利齿距离熊兆珪的背心越来越近,骆养性目眦欲裂,心急如焚。
高杰正要溜之大吉,忽然想到刚才侍卫禀告的舍利塔之事,好奇心大起,思忖片刻,终于按奈不住,蹑手蹑脚地摸向寺庙后院,朝着舍利塔而去。
好奇害死猫,无垢净光舍利塔中,等待他的又将是什么呢?
第二百一十三章 吴梅没死
因为从回龙寺大殿到舍利塔这一路上,基本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物,地势空旷,行进中很难隐藏行踪,高杰全力施展出幻莲变轻功,掠上旁边的古树,选择在树上高飞高走,很快便到达了无垢净光舍利塔的所在之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此刻的白色舍利塔,被三四十位第五旗队的侍卫团团围住,白塔底座为八角形须弥座,高约二十米,每面宽五米五,塔座面对大殿的方向设一壶门,这扇两人宽的壶门如今已经成为了两方争夺的重点所在。
这座舍利塔甚是奇特,似乎是中空的,塔座内隐隐可见有四五个蝉刀门的弟子举刀戒备,而一位满头银发、年约七十余岁的老妪只身居于最前方,手中一柄薄刃蝉刀幻出道道金色光芒,在进入舍利塔唯一的壶门前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金色刀网。
因为第五旗队侍卫们平素修炼的战阵分为三人、五人、七人以及十五人阵,而壶门狭窄,仅可供两人同时进入,所以女真侍卫们向白塔内部攻打时,无法结阵,战斗力顿时大打折扣。
而那位白发老妪虽然年老,但手中金色蝉刀灵动无比,且在轻灵的刀势中,还蕴含着深厚的内力。许多女真侍卫们本想以蛮力破刀网,却尽皆被强劲的刀劲震出老远,几欲咳血。
壶门外,有横尸两具,也是被那老妪蝉刀击毙的女真侍卫。
此刻莽古尔泰、东录突法师和吴管家已经到达了白塔前。眼前的情形令莽古尔泰禁不住皱紧了眉头,他气急怒道:“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子竟然令我大金国第五旗队寸步难进,实在是可恶至极!”
东录突法师细细打量了一下那位老妪蝉刀的特点和威力,在两个侍卫被再次震得伤退之后,高声喝道:“让本萨满来会一会这老妇!”言罢,全身真气勃发,将萨满袍猎猎撑起,整个人便似欲凌空飞起一般。他运转内力,灌注于右臂,聚力于右拳,暴喝一声,纵身冲向金色刀网覆盖的那道壶门。
白发老妪见到东录突法师前冲的气势,便知劲敌来临,当下也将体内真气全力调动起来,那金色刀网顿时光芒大盛,威力比之前足足增加了三成有余。
高杰此刻已经悄然无息地从树梢掠至二层塔檐上,蹲伏在暗影之中。他探头向下望去,就见壶门中发出璀璨的金光,就好似这座舍利白塔中有异宝出土了一般。
东录突法师见刀网金芒大放,面色凝重,身形却并未稍退,继续前冲,同时瞧准时机,右拳悍然击出,不差分毫地正好击在蝉刀刀身之上。
能从稍纵即逝、迅疾无比的刀影中,准确击中刀身,东录突法师敏锐的眼力和快如闪电的拳法,顿时赢得数十名侍卫的轰然喝彩。
坚硬铁拳和金色蝉刀相撞,竟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真是骇人听闻。那金色蝉刀刀身遭此一击,刀势略微一滞,浑然天成的刀网在短短一瞬间出现了一丝破绽。然而,东录突法师一拳轰击在刀身上,蓦地感到金色蝉刀中反弹出一股绵绵不断的顽强刀劲,犹如海浪前赴后继扑向海滩,一波一波得将他拳中蕴含的拜山教绝学崇山劲逐渐消弭化解,等他看到那刀网中闪现的破绽时,拳劲已逝,再无攻击之力,只好收拳后撤,眼睁睁看着那金色刀网再次修补完整,又变得无懈可击。
东录突法师曾领和蝉刀门门主吴海平切磋过,自认全力之下,应该能稍胜其半筹。可今日在眼前突兀而现的这位老妪,实力绝对比吴海平还要高出不少,令他无端端生出一种无力之感。这也难怪他的心情这么容易受影响,自从在辽阳城门和王睿的重拳之战后,他见自己全力施为之下,连一个商号的护卫都无法击倒,禁不住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怀疑。自信心不足,东录突法师难免会胡思乱想,生怕在三贝勒面前丢了面子,当下便不敢再有保留,决定使出全部绝学,拼着受伤,也要在这一战中获胜。
拜山教除了崇山劲这门可力量叠加、攻击凶悍的绝学之外,萨满们还精于兽禽的餋养、御使之术,随着修为的日益精深,能操纵的兽禽的品阶也会大大提高。
东录突法师身为五叉萨满,已算是中高级的萨满师了,他驯养的兽禽除了此前在隆兴楼出现过的灵蝠之外,还有可进行攻击的奇兽——一金一银两条灵蛇。
这两条奇蛇乃是他在长白山上偶得,从小驯养到大,视若珍宝,除非到了生死关头,绝不会轻易御使其出战对敌。
而此刻见白发老妪防守得几乎滴水不漏,急于在三贝勒面前立功、也急于再次证明自己的东录突法师狠狠心,暗中用独门秘法驱使银色灵蛇落地,悄悄隐伏在壶门之侧。
而他则仰天大吼一声,也如同德拉格**师和骆思恭一战时一样,拼着身体会因此而受损,瞬间提聚起已达其极限的第六重崇山劲,再次出拳,狠狠向那坚不可摧的蝉刀刀网砸去。
又是一声金铁交鸣声过后,刀网再次闪现出一道缝隙,而也就在这一瞬间,那条银色的寸长银蛇疾如闪电,贴地穿隙而过,消失在再次修补完整的金色刀网的刀芒中,进入了舍利白塔的壶门之内。
而就在此刻,莽古尔泰转头对吴管家道:“这个武功高强的老婆子是何人?”
吴管家躬身道:“她乃是吴家庄里最神秘的、地位最尊崇的人,吴门主都对她恭恭敬敬,唤其姑母!”
莽古尔泰闻言,自言自语念叨了一句:“姑母?吴海平的姑母?那不就是海龙王吴平的妹妹吗?!”说到这,他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厉声喝道:“住手,抓活的!”
然而,他反应得太慢了,明白得太晚了。
东录突法师六重崇山劲击发而出,令刀网出现了破绽,顺利将自己的银色灵蛇送入塔中。见此番冒险之举成功,他终于松了一口气,顾不上崇山劲反噬而造成的血气翻涌、身体酸麻,口中立即发出一声尖细的哨声,几乎是同时,莽古尔泰也厉喝出声。
东录突法师御使灵蛇进行攻击的命令发出,哪还来得及收回,随着这声哨响,舍利塔内,一声惨厉的叫声响起,紧接着,璀璨绚丽、坚实稳固的刀网在顷刻之间土崩瓦解、烟消云散,就好似从未在这里存在过一样。
所有人都惊诧不已地盯着塔座的壶门,只见那白发老妪跌坐在地,从她的脖颈处,可以清楚看到数道黑线在皮肤下急速上行,转眼间便爬上了面庞,整个苍老的面门笼罩上了一层淡黑色,显得死气沉沉,连那满头的银发,似乎也变得黑灰枯干起来。她的金色蝉刀,掉落在右侧的地上,刀上沾染了一点点黑色的液体,而东录突法师的那条银色灵蛇,身躯在地上断成两截,看来是在噬咬了老妇之后,被蝉刀斩杀了。
这位适才还独挡壶门、犹如不败之神的白发老妪,如今卧倒在地,微微抽搐几下后,便再也没有动弹过。
东录突法师见自己千辛万苦饲养长大的银色灵蛇身首异处,心痛难耐,可他的眼神并没有在银蛇的尸体上逗留,而是疑惑不解地望向三贝勒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见老妪就这么死了,一阵捶胸顿足后,方才有气无力地喃喃道:“晚了,晚了!”
东录突法师追问道:“三贝勒,此言何意?”
莽古尔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缓缓道:“这老婆子乃是吴海平的姑姑,其价值比之吴海平还要大!”话音刚落,他突然拔出腰刀,将身旁俯首而立的吴管家一刀劈倒,嘶声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高杰隐伏塔檐,将整个过程看了个清清楚楚,也立刻明白了莽古尔泰因阻挡不及、在老妪死后迁怒吴管家而将其斩杀的原因。
因为在金银岛宝藏的传说中,海龙王吴平和他的妹妹吴梅将十八罐巨额的金银珠宝埋藏在金银岛后,吴平见官兵追至,担心吴梅被擒而泄露宝藏之秘,便将她杀死,与宝藏埋在了一起。
既然是传说,那就意味着这些都是未经证实的。也就是说,无论从眼前这个被银色灵蛇咬中、毒发身亡的七旬老妇的年龄、吴海平对其的称谓,还是其威力超越吴海平许多的蝉刀刀法,这种种迹象都让深知内情的莽古尔泰可以确定,她就是早已埋在金银岛的吴梅!
既然吴梅没死,那么对金银岛宝藏的藏宝地点最清楚的人,自然就是她了!
可是,这个开启宝藏的“钥匙”就这么眼睁睁死在他的面前,莽古尔泰怎能不急怒攻心,刀劈吴管家以泄愤呢!
斩杀吴管家后,莽古尔泰深吸一口气,下令道:“全力攻入塔中,捉拿吴海平!”
东录突法师本以为立下大功一件,谁知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心中忐忑,捂着剧痛的胸口,低首立于莽古尔泰的身后,不再出声。
没有了吴梅这个高手的护佑,塔内的蝉刀门弟子在第五旗队侍卫的全力攻击下,很快便被歼灭,而众侍卫从塔座一直搜索到十三层塔顶,却没有发现吴海平的踪影。
莽古尔泰暗忖,整个回龙寺被第五旗队近百侍卫围了个针插不进,水泄不通,重伤未愈的吴海平不可能跑掉,既然后院已经清查完毕,唯有前往前院,从还在激战的那些蒙面黑衣人身上得到其下落了。
莽古尔泰当机立断,喝令道:“第五旗队众侍卫听令,随我返回前院,围剿残敌!”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带着侍卫们返回前院去了。
前院,在东录突法师刚开始和吴梅进行第一次对决时,也正是熊兆珪背后遭到偷袭,遇险的那一刻。
眼见铁拳和狼牙即将触及他的背心,斜刺里突然飞来一柄黑色重剑,狠狠砸在了灰狼的身体上,重剑本就沉重,加上发出这一击的人全力施为,重击之下顿时将那恶狠狠露着獠牙的灰狼砸飞出去,撞到寺院墙上,筋断骨折,惨嚎不已,再也爬不起来。
而与此同时,孙乾光合身扑在了熊兆珪的背上,那记偷袭而至的铁拳实打实击中了他,一口鲜血从他口中顿时喷涌而出。
东录突法师心情郁闷,意兴阑珊地站在原地,正发着呆,突然见到自己的二徒弟契难远远跑来。他暗自思量道:“吴海平的姑母死前拼死守护这座舍利塔,难道就是为了保护那几个无关紧要的蝉刀门弟子吗?!不对,这塔里应该还有没被发现的隐秘!”
想到这里,他精神大振,对契难沉声道:“契难,随我进塔中细细搜查!对了,将你的灵鼠放出来!”
契难听命,连忙掏出一个布兜,从中放出一只肥硕的黑色老鼠,随着东录突法师踏进了舍利塔中。
本来准备离开的高杰,见了东录突法师这番举动,又在塔檐上隐伏下来,放出神识聆听着他们师徒的动静,安心守在了原地。
第二百一十四章 发现密室
其实孙乾光的实力,比隆度高了不止一筹,正常对战,隆度绝不会是他的对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只是刚才他先是掷出重剑,重创灰狼,同时飞身挡住熊兆珪,仓促间,以并不擅长的掌法硬抗隆度铁拳发出的崇山劲,用己方最弱的一环对上了对方最强的绝学,此消彼长,便被霸道的崇山劲侵入手臂,导致左臂臂骨骨折,身受重创。
危机解除,此刻的熊兆珪方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一股复杂之极的情绪汹涌地泛起。
父亲熊廷弼因孙承宗而入狱定罪,他虽然清楚这一切和年轻的孙乾光并无关系,可对其难免不心存芥蒂,只是他素来内敛,对孙乾光的敌意不像王睿表现得那般明显。
眼见孙乾光舍身相救、身负重伤,他心底的那点积怨顷刻间便消融殆尽,全部化为了对孙乾光的愧疚、感激,以及对敌人的愤恨。第一次,尚有些怯懦的熊兆珪爆发出如同火山喷涌般的熊熊战意,反手将几欲晕厥的孙乾光拉到身边护住,右手腰刀大开大合,状若疯癫地狂呼大喊、毫无章法地胡劈乱砍,竟将身前的五个女真侍卫吓得连连后退。
而此时,骆养性终于赶到,刚才孙乾光舍身救人的一幕他看得明明白白,眼见那个偷袭者再次挥拳发起攻击,哪还会放过他,大喝一声,一闪身便来到那人面前,飞起一脚,那人竟被踢得高高飞起,翻过院墙,不知死活了。
这个偷袭者,不是别人,正是东录突法师的徒弟之一,也就是他们在城门曾经遇到过的隆度。隆度驯养的两条灵蛇被王睿震伤,这次带来的乃是他驯养的第二个兽禽——灰狼。谁知偷袭不成,不但灰狼被重剑所伤,只剩半条命,连他身都被骆养性一脚踹得飞出墙外,口中鲜血狂喷,摔了个七晕八素,昏厥在地。
骆养性武功已得其父八成真传,在七兄弟中无人能比,他虽寡言少语,但既然身为老大,早就暗自担负起大哥的责任,此番率队来到回龙寺,便要护佑大家的安全。眼见孙乾光喷血受伤,自责不已,双眼充盈血丝,先是俯身拾起重剑,交给孙乾光道:“你们俩先行撤退,吴家庄汇合!”然后拔出腰间一柄修长的银色宝剑,挡在他们身前,只身将十多名女真侍卫裹进了他的剑影之中。
熊兆珪素来循规蹈矩,也不多问,依言护着孙乾光先行冲出了寺庙,向吴家庄方向撤去。
在来的这六人中,孙乾光、熊兆珪武功最弱,而且轻功也是最差的,所以骆养性才会让他俩先撤。
骆养性极少用剑,以他的功力,任何兵器到了手中,都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即便是赤手空拳,亦非普通高手能够匹敌的。不过,今晚第五旗队侍卫不但人多势众,而且因为有奇阵相助,所爆发出的战力已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再加上孙乾光意外受伤,后院的几十名侍卫也很快会前来增援,他必须以雷霆之势,全力出手,以保证所有兄弟安全撤离。
所以,他难得地抽出了清光宝剑。这柄清光宝剑乃是在二十岁时,他父亲骆思恭郑重其事地传给他的。也正是从那一刻,他才知道父亲出自一个神秘的门派——峨嵋剑仙派,而这柄清光宝剑,就是师祖当年亲手赠与父亲的。
峨嵋剑侠派,自然以剑法为尊,因为种种原因,骆思恭隐匿了自己的身份,从未在公开场合用过剑,骆养性也是一样。
今晚,他终于拔出了宝剑。剑甫出鞘,似乎发出了一声愉悦的轻吟,随即清光流转,在围攻的侍卫面前画出了一幅绝美的绮丽光图。那光图中,有星辰、有光影,也有明灭的轨迹,像极了夏夜繁密的星空。
正当侍卫们为这美艳不可方物的流光星图而心生仰慕,稍稍失神之际,骆养性已经离开了原地,向姬龙峰和王曦苦战的所在掠去。
宝剑已去,而光图犹在,待到光图中的繁星渐渐陨灭,七八个第五旗队的女真侍卫径直摔倒在地,面带微笑,死在青光剑编织的美丽幻象之中。
骆养性一剑之威,竟至如斯。
这一剑,犹如天外来客,仿佛不是来自于这个世界。
“仗剑寰中踏歌行,世间自此有仙踪”。的确,所有见过这一剑的人,都好似有幸见到了天外飞仙的奇景。
正当剩下的侍卫们还在出神之际,骆养性在姬龙峰和王曦身旁急速掠过,告知他们俩半刻钟后撤退。撤退时要选择不同方向,绕行一段距离,待到摆脱跟踪之后,再回吴家庄汇合。
骆养性、姬龙峰和王曦三人聚在一起,背靠寺庙院墙,与数十位女真侍卫周旋,为熊兆珪和孙乾光两人争取时间。而此刻,恼怒不已的三贝勒莽古尔泰已率领大批侍卫回到了前院,加入了围捕三人的行列中。
因为莽古尔泰心中惦记着金银岛宝藏,生怕失去了吴海平的踪迹,暗令众侍卫要留活口,所以场面看上去十分激烈,但雷声大雨点小,众侍卫都不敢全力施为,骆养性三人应付得并不吃力。
估计熊兆珪和孙乾光已经安全后,骆养性这才大喝一声:“走!”清光宝剑在身前横削,发出一圈明亮耀眼的剑芒,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十几位侍卫同时手腕中剑,手中的第五旗队制式腰刀纷纷落地。侍卫们失声痛呼,惊惧之下,狼狈后退。
一剑迫退敌人,骆养性长身跃起,翻出院墙而去。
而姬龙峰和王曦也趁机击退几个侍卫,相视一笑,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跳墙而走,消失在夜幕之中。
莽古尔泰见这三个蒙面人突然之间掉头就跑,哪肯放过,急呼道:“快!给我分头追!”一边大喊,自己也带着贴身侍卫选择了姬龙峰逃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转眼间,近百女真侍卫便追出寺庙,没入了黑夜里。
本来喊杀震天、刀光剑影的回龙寺,突然之间安静下来,只有地上四处散落的尸首,方能证明此处方才发生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此刻,在回龙寺中,只留下高杰和东录突法师师徒三人。
无垢净光舍利塔中,东录突法师带着契难,从塔座一直到达塔顶,十三层舍利塔几乎被他们搜遍,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东录突法师又是灰心,又是不甘,对契难喝道:“你养的这只比猪还肥的灵鼠,到底有没有用啊?!”
契难望着四下乱转的黑色硕鼠,委屈道:“师父,这只灵鼠不是您亲自为我物色的吗?!上次在辽阳那户富商家,不就是靠它方才找到埋在院子里的一罐金银珠宝吗?!”
东录突法师平静了一下焦躁不安的心绪,拍了拍契难的肩膀,沉声道:“走,再从上往下细细查一次!记住,让灵鼠机灵点,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还有,下次少喂它吃点东西,肥成这样,哪还像只老鼠!”
契难等师父转身下楼,对着他背后瘪了瘪嘴,然后驱使着灵鼠继续干起活来。
这只灵鼠,别看貌不惊人,实际上拥有一项特殊的能力,他的鼻子,比狗还灵,能隔着几尺厚的泥土,找到下面埋藏的东西,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寻宝灵兽。
他们的对话,蹲在塔檐上的高杰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一直耐心等待着这对师徒搜索的结果,没有离开。因为,他也和东录突法师有着同样的判断,吴梅誓死守护舍利塔,必有缘由!
不久,东录突法师师徒俩再次回到了最底层的塔座,一直毫无结果的搜索,让东录突法师几欲抓狂,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多疑了,他暗自决定,等查完塔座后,便离开去和莽古尔泰汇合。
塔座中一览无余,除了墙壁上一些浮雕外,地面和墙壁平坦无痕,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东录突法师也没报什么希望,径直走出壶门,到塔外大口呼吸了一下清新而冰凉的空气,等待着契难的最后结果。
“师父,这里有古怪!”突然,塔内传来契难的喊声。
东录突法师几乎绝望的心顿时重新活泛起来,反身窜入壶门,重新进到了塔座之中。而与此同时,塔檐上的高杰也一阵兴奋,支楞着耳朵仔细聆听着塔座里的动静,完全忘却了深夜的冰冷。
东录突法师进入塔座,顺着契难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刚才那只被他勒令将要悲催地进行减肥的黑色硕鼠,正趴在塔座一个角落里,小鼻子耸动着,长长的黑须不停抖动,短小的前肢在青岩铺就的地面上刨来刨去,还不时发出叽叽咕咕的叫声。
东录突法师快步上前,蹲在灵鼠旁边,抑制住激动不已的心情,仔细观察地面的情况。
塔座的地面,乃是由十多块长条形青岩石铺就,岩石之间,几乎是严丝合缝,彰显出当初建造这座舍利塔的工匠们无比高超的手艺。
而在灵鼠捣鼓不停的这个角落,虽然也甚为平整,但在东录突法师仔细观察之下,终于发现一块青岩石板的边角有些许磨损的痕迹,似乎曾被撬起来过,而且,应该不止一次。
东录突法师大喜,使劲搓了搓双手,站起身对契难道:“做得好!总算有点收获了,你认为这下面会有什么?”
契难在拜入东录突门下之前,曾在辽东以盗墓为生,对机关秘道、墓室地宫之类的探查挖掘颇有心得,而在得到这只灵鼠之后,确定密室方位更加准确,可谓如虎添翼。
见师父询问,契难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那处可疑的青岩石板处,先将灵鼠收进布兜,然后拿出一个精巧的小锤,在地面上四处敲打了片刻,然后起身道:“下面应该有个密室!”
东录突法师哈哈大笑,捂掌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契难,赶紧打开它!”
契难点点头,并未再去关注那块青岩石板,而是仰起头来,在四周墙壁上细细观察,还时不时抬起手,在浮雕上摩挲,表情十分专注。东录突法师对自己这个徒弟很是了解,便静静呆在一边,不去打搅他。
很快,契难在一个并不显眼的莲花浮雕的花蕊上,找到了一个细小的孔洞。他迅速从身上取出一根细细的铁签,插进孔洞间,捣鼓了片刻,就听一声清脆的“卡嗒”声响起,接着,那角落处的青岩石板发出沉闷的声音,像一扇石门般,向下缓缓打开。
东录突法师走到近前,发觉青岩石板下真的存在着一个密室,可以通过石阶下去。密室中黑暗一片,一点声息都没有,显得十分阴森诡异。
契难在东录突法师的示意下,拿着火把,小心翼翼沿着石阶,提心吊胆地下到了密室。东录突法师见没什么异动,也举着火把,跟着契难进入了密室之中。
高杰见时机已到,从塔檐上轻轻落地,蹑手蹑脚进到了塔座之中。因为火把都被东录突师徒带进了密室,塔座里此刻一片漆黑,幸好高杰眼力异于常人,倒也看得清清楚楚,很快便摸到了密室入口处。
忽然,密室内传来一声惨呼,正是契难的声音。高杰一惊,顾不得那么多了,急忙向下,窜进了密室之中。
第二百一十五章 地宫之变
此时,密室中也是黑暗一片,东录突师徒俩的火把不知为何,全都熄灭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高杰下到密室,凭着变态的眼力,四下观察,发现整个密室宽敞,与上面的塔座几乎一样大小,实际是乃是无垢净光舍利塔的地宫。地宫四周的墙壁上,凿有十数个凹陷进去的所在,里面放置着各式各样的小瓷罐。
地宫正中间有一个祭台,上面摆放着香烛油灯和一尊小型佛像,而在地宫的一个角落里,还摆放着一张临时搭起的简易床铺。
床铺上,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半坐着,左手捂胸,身体剧烈抖动着,显得很虚弱,正是身受重伤的吴海平。离他十余步之外,契难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蝉刀,眼见是不活了。东录突法师则贴墙而立,正凝神戒备,颇为紧张。
原来,东录突师徒俩刚下到地宫时,并没有发现吴海平的身影,他俩打着火把,走到祭台附近时,遭到了隐匿在祭台后面的吴海平的袭击,契难猝不及防,被蝉刀当胸贯入而死,东录突法师扔掉火把,与合身扑来的吴海平硬拼了一记。然后,整个地宫陷入了一片黑暗,吴海平再遭重创,退回床上。东录突法师因为目不能视,也不敢贸然行动,只好贴墙而立,等待机会。
当年海龙王吴海平的大本营被俞大猷、戚继光率兵攻陷,只带了少数亲信驾船逃了出去。临走前,他没忘了将几十年来聚集的金银财宝全部装船运走。
在金银岛埋好宝藏之后,他不甘就此败亡,准备前往海南岛重操旧业。当然,他也明白对抗朝廷难有胜算,基本上是死路一条,所以并没有像传说中所说的那样,将妹妹吴梅杀死在金银岛,而是让她带着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吴海平和几万两银票,远远离开了中原,逃到了辽东沈阳附近的白塔堡镇,隐姓埋名隐居下来,为吴家保住一点血脉。
吴梅到了白塔堡后,用携带的金银买下吴家庄的地皮,置办产业,将吴海平养大。吴海平三十岁时,以家传武功蝉刀刀法为本,创建了蝉刀门,广收弟子,积聚势力,准备来日回到中原,寻回宝藏,为父报仇。所谓狡兔三窟,为了安全起见,吴梅和吴海平暗地里回龙寺控制在手,成为蝉刀门的秘密基地。
海龙王吴平在闽粤一带做海商时,手下招募过不少日本浪人,从他们那学到过一些神奇的忍术。这次,吴海平重伤之下,还能在德拉格法师眼皮底下遁走,正是依靠了姑母吴梅传授的忍术和事先挖好的秘道。
忍术,又名隐术,即隐身术,为日本古代武道中一颗隐秘武技的明珠。忍术同空手道、柔道、剑道等日本武技一样,均与中国武术、佛法有些渊源。忍术最初源于日本传统格斗术的一种刺杀术,后吸收中国《孙子兵法》、《六韬》等理念,融神道教、佛教中的相关心法与秘技,在长期修行与刻苦磨练中独自发展,最终形成忍术。和中国刺客的暗杀术一样,是一种伏击战术。忍术包括了击杀、制造混乱、修身养性和收集情报。忍术的训练包括伪装、逃跑、隐藏、击杀、熟悉地形、医学、火遁等。日本忍者的全称是忍道修炼者。
吴海平所学的忍术,不过是日本忍术中的九牛一毛,他逃脱德拉格**师抓捕时用的便是火遁术和土遁术。所谓火遁术,便是利用烟雾弹一类的东西,暂时迷惑敌人,然后趁机逃跑;土遁术则是从事先挖好地道逃脱。
日本忍术博大精深,在中原武林中,真正对忍术颇有研究的,要算是镔铁大刀王刘铤,而王曦所学正是刘铤根据日本忍术而创的“隐刺术”。
吴海平昨日带伤逃回白塔堡吴家庄后,自知努尔哈赤绝不会放过他和那批金银岛宝藏,便让姑母吴梅举庄离开,悄悄躲进了回龙寺。但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吴管家早被第五旗队发展成了内鬼,以致于行藏败露。
当莽古尔泰率侍卫们包围回龙寺后,吴梅自知蝉刀门难逃此劫,便秘密将侄儿吴海平关进了无垢净光舍利塔下的地宫之中,希望能将他保住,以图再起。谁知天算不如人算,终被一只肥硕的老鼠发现了地宫的存在。
高杰轻功高绝,东录突法师和吴海平两人均为发现他的存在,东录突法师一边凝神静听,一边冲着吴海平的方向高声喊道:“吴门主,你不要再做困兽之斗了,三贝勒率队来此,并非要取你的性命,我也希望你好好活着,怎么样,随我去见三贝勒吧!”
此刻,吴海平伤上加伤,一旦调动内息,便全身剧痛,犹如针刺火燎,整个人便如同常人一般,战力全无。他自知命不久矣,苦笑道:“东录突法师,要想抓我,你就过来吧,反正我也无力反抗了!”
东录突法师见吴海平这么说,愈发谨慎,生怕他还有什么手段,便道:“我可不想像契难那样被你拉着垫背,一会之后,三贝勒就会回到回龙寺,到时再将你擒获便是,我不着急!”
吴海平使劲咳了几声,气息散乱,有气无力道:“我前些日子被你师父重伤,刚才又挨了你一拳,只怕等不了那么久了。你可知,为什么努尔哈赤一定要活捉我吗?”
吴海平这句话倒是勾起了东录突法师的好奇心,他禁不住问道:“为什么?”
吴海平喘息了一阵子,方才缓缓道:“这是个大秘密,一个努尔哈赤都想得到的大秘密,你。。。你就不想知道吗?”
东录突法师心跳加剧,口中却道:“等你被擒住后,什么秘密都会说出来的!”
吴海平嘿嘿惨笑道:“努尔哈赤谋算我吴家的宝藏多年,我就是死也不会将此秘密奉上的。看来,你也没什么兴趣,那我便自绝心脉,将这秘密带进坟墓,永远埋葬吧!”
东录突法师闻言,大惊失色道:“吴门主,别做傻事,你的伤,应该还是有救的,千万不要轻生啊!”
吴海平气息越来越微弱,声音越来越小:“我不行了,可惜啊。。。”
东录突法师心神皆乱,再也按奈不住,循声向吴海平的方向快速奔去,大喊道:“吴门主,吴门主!你挺住。。。!”
高杰在一旁暗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东录突法师武功高强,经验丰富,但仍然抵挡不住宝藏的诱惑,可叹可悲!
吴海平此刻对东录突法师施展的正是忍术中的“喜车之术”,以话语煽动、蛊惑对手以寻找机会,东录突法师果然中招,向床边急奔而来。
不过,东录突法师毕竟是高人,虽然心急如焚,却并未完全放下戒备之心,一边靠近,一边将崇山劲运起,遍布肌肉肌肤,全身坚硬如铁,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他刚摸近床边,忽觉一阵微风拂来,清香扑鼻,就好象吴海平身上擦了胭脂香粉一般。东录突法师虽有些疑惑,但惦记着宝藏秘密,依旧摸索着,抓住了吴海平的胳膊。
这一接触,他就感觉到,吴海平脉搏似有似无,真的快要断气了,急忙高声喊道:“吴门主,你醒醒,宝藏在哪?”
吴海平使劲咳了几声,口中的鲜血飞溅,沾到了东录突法师的手背上,他气若游丝地笑道:“东录突法师,我们也算同僚一场,有你陪我也算不错了!”
东录突法师没听明白什么意思,正要相询,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天昏地暗,几乎站立不稳,顿时便知道不好,立刻松开吴海平的胳膊,后退几步惊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吴海平此刻突然中气十足,哈哈狂笑道:“没做什么,只不过要你陪我一起死!哈哈哈!”
他话音一落,东录突法师顿觉头痛欲裂,仿佛有万千小虫在脑袋里乱钻一般,禁不住抱住头颅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
吴海平继续笑道:“没想到,我平生第一次的风遁之术,竟是用在了你的身上!”
风遁之术,乃是日本忍术中极为阴毒的一种,施术这暗中撒一些有毒的药粉,借着风把这些药粉吹向敌方,让敌人中毒晕倒或者毙命。
刚才吴海平趁着黑暗,早就取了些秘制毒粉在手,等东录突法师欺近,无声无息吹了一口气,将毒粉喷在了他的面门上。
东录突法师全身凝聚崇山劲,只顾着防备吴海平的频死攻击,哪里想到会真正的危险来自于这种诡异莫测、无声无息的攻击,顿时便着了道。
东录突法师自己也是饲养有毒物的人,自知身中剧毒,连忙忍着脑内剧痛,从怀中摸出随着携带的解毒药物,一股脑全部倒进嘴里,希望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期待奇迹发生。
奈何吴海平配制的毒粉乃是传自日本忍者,且经过了其父的改良,其毒无比,又怎么可能是随随便便就能解除的。随着毒性逐渐扩散,东录突法师感官麻痹,肌肉僵硬,生机飞快地流逝而去,眼见是活不成了。
不久,他便软倒到底,口中咿咿呀呀**了几声,再也没有了声息。
吴海平见毒死了东录突法师,正要放声大笑,却突然感到左手臂上一阵剧痛,右掌一抓之下,竟然抓到了一条寸长的小蛇。
原来,东录突法师在临死前,放出了他最后的法宝——金色小蛇。
此前,他的银色小蛇在武功极高的吴梅后脖颈上咬了一口,瞬间便将其毒死,毒性恐怖至极。而这条仅存的金色小蛇毒性犹胜银蛇,这一口下去,吴海平也真的活不了了。
吴海平对东录突法师的金银蛇颇有些了解,右掌抓着金蛇,奋力扔出,将其摔死在墙壁上,然后迅速在左臂上连续点了几下,延缓毒性的扩散,方才喘着粗气,嘶哑着喉咙道:“你是谁?”
刚才吴海平和东录突法师两人的阴诡算计、惨烈交手一幕,高杰看得清清楚楚,小心脏吓得扑通乱跳,正欲悄悄溜走,却突然听到吴海平的问话,便知行藏暴露,生怕他还有什么厉害的手段,便停下了脚步,讪讪道:“我。。。只是路过,打酱油的!”
吴海平习过忍术,极其细微的声响都逃不过他的感知。高杰轻功高明,本来并未被他发现,但刚才他情绪一紧张,在呼吸稍显急促的一刹,便被吴海平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听到高杰的声音,吴海平一愣,随即追问道:“是你?!”
高杰忐忑道:“什么。。。叫是你?”
吴海平惨笑道:“你就是那晚在辽阳城我的府宅内,取走荆楚长剑剑谱的四个人中的一个吧!”
高杰没想到他竟然记得他的声音,连忙道:“额,的确是我,可我并无恶意,也不想谋夺你的宝藏!”
吴海平道:“这个我知道,要不然那天晚上你们便早已逼问宝藏下落了!”
高杰松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晚辈便就此告别,后会无期了!”
“等等!”没等高杰挪动脚步,吴海平便高声喊道:“我马上就要死了,有些话要问你,请老老实实回答我好吗?”
高杰暗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适才诈死,刚把东录突弄死,我可不会再上当!”口中却道:“前辈还是抓紧时间调养身体,解毒疗伤吧,有什么问题等你好了再说!”
吴海平道:“我此前被德拉格**师重拳击中,已然伤势难愈,适才再被这东录突放蛇咬中,哪还能活命。请你看在我命在旦夕的份上,回答我几个问题!”
高杰一想也是,吴梅之死,他是亲眼所见,银蛇之毒可怖之极,如今吴海平被更加厉害的金蛇咬中,只怕是真的没救了。只是,这个吴海平狡诈得很,其言也不可全信,绝不能掉以轻心。想到这,他转过身体,屏住呼吸道:“好吧,有什么话前辈请说,晚辈知无不言!”
二百一十六章 倭寇真相
吴海平一边喘息,一边问道:“此前在辽阳的那晚,我自认落在你们手中,绝无幸理,是因为你的求情,吴某方才活到今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只是,吴某不明白,你为何要那么做?!”
高杰道:“我不喜欢杀人,更不希望鲜活的生命在面前轻易地消逝。前辈所作所为,皆事出有因。您父亲海龙王吴平在闽粤做海商,对大明朝廷而言,也许是海盗、是倭寇,但在晚辈心中,却并不苟同。晚辈认为闽粤沿海的百姓,撒网打鱼、出海跑商,理所应当。当年朝廷实行因为担心外族居心叵测而实行海禁,断了渔民们赖以生存的求生之道,吴平前辈带领百姓冒死违禁跑商,被戴上了海盗倭寇的帽子,予以剿灭,本就是一场惨案,是悲剧!”
高杰来自后世,学的是考古专业,对明末的所谓抗倭战争做过颇多研究,在看待所谓倭寇海盗之时,有着客观的评判。
要追溯这场奇特而惨烈的嘉靖倭患,要从明王朝开国时说起。出身农民,对蓝色海洋文明无知且反感的皇帝朱元璋于洪武四年(1371年)颁布了一道海禁令——“片板不许入海”,仅剩下一种扭曲的官方朝贡贸易,因其能带来“君临天下、万邦来朝”的感觉而存活下来,为中外交流留下了一道逼仄的门缝。
明嘉靖二年(1523年),宁波先后接待了两拨日本朝贡船,为争夺“正宗贡使”的身份,他们之间相互残杀,殃及平民,酿成了极为恶劣的“争贡事件”。这让朝中海禁派找到了一个口实,上疏“祸起市舶”,闽、浙市舶司遂遭废止。从此,朝贡贸易这道门缝也被封禁了。
然而,繁盛的海上贸易却无法停止。时值16世纪大航海时代,以海路为连接的世界贸易圈蓬勃发展,中国所在的东方贸易圈正是其中重要的一环,蕴含着巨大的财富和商机。很快,如生命力极强的藤蔓般,浙江沿海走私贸易迅速发展,并在双屿港扎下根来——此岛悬居浙江外海,扼多条航线之要冲,明初时被列为“国家驱遣弃地”,岛民内迁,遂成为走私船泊聚交易的风水宝地。不久,以双屿港为基地,以许氏兄弟、李光头为首的几股势力较大的海商集团羽翼渐丰,葡萄牙人则在岛上修路建房,开辟市镇。鼎盛时期,双屿港还聚集了日本、马来、琉球、暹罗等国海商,成为远东最繁华的国际贸易中心。欧洲的自鸣钟、火器,南洋群岛的胡椒、香料,江南的丝绸、棉布、瓷器和数不清的白银于此汇聚交易。
在双屿港崛起的20多年时间里,虽然走私严重,但浙海堪称宁静,海商志在利润,并不打家劫舍;为了保护贸易安全,往往还剿灭小股海盗。泉州名宦林希元便曾公允地说:“佛郎机(指葡萄牙人)未尝为盗,且有利于吾民也。”
然而,这份安宁并未维持多久,双屿港私商的贸易繁盛,令朝廷日益无法容忍。终于,一桩血案成为了双屿港之战的导火线——余姚大族谢氏赖了走私海商的账不还,并威胁要报官,海商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洗劫了谢氏庄园并掠杀了谢氏宗族。
谢氏血案触痛了大明王朝敏感的神经,嘉靖皇帝派遣干将朱纨前来镇压“倭寇”。这位出身进士的官员个性耿直,军事经验丰富,乃铁血的海禁派。临危受命,他誓以全部的智谋与力量来报答皇帝的知遇之恩。他到任后雷厉风行,“革渡船,严保甲,搜捕奸民”,并培养了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随后他颠覆双屿港,并挥师入闽,继续追杀逃跑的海商,攻陷福建浯屿后又赢得走马溪大捷,擒杀中葡海商百余人。
朱纨在战后上岛勘查时也发现,40余里长的宽平古道寸草不生,足见人货往来之多,且由于双屿战事事发突然,外海不知,以至于战后的一月间,陆续来港商船竟达一千二百九十余艘之多,其贸易规模之大可想而知。
几次大捷之后,朱纨在奏折中踌躇满志地写道:“全闽海防,千里清肃。”
然而,他没有想到,这短暂的胜利,正是巨大动乱之前最后的平静,当海禁的口袋愈收愈严,手段也越来越残暴之后,被颠覆的海商巢穴却变成了巨大的马蜂窝,捅掉之后,不知从哪里迅速涌出了成千上万的“倭寇”,“连舰数百,蔽海而至”,使“滨海数千里,同时告警”,掀起了嘉靖大倭寇的滔天巨浪。
其实,嘉靖大倭寇的真相,就是一群反海禁的中国海商与海盗。翻遍嘉靖年间的抗倭史料,倭寇首领中的日本人极为罕见,即使有,也是无足轻重的低等小头目。明代兵部侍郎郑晓称:“大抵贼中皆我华人,倭奴直十之一二。”而根据一位被倭寇掳去五十多天的昆山人的回忆:“大抵艘凡二百人,所谓倭而锥髻者,特十数人焉而已。”——连十分之一都不到,且根据历史记录,梳着倭人发型的,也很可能是中国人冒充的日本浪人。
而最有意思的,莫过于这帮被朝廷定性为侵略者的“倭寇”,却在东南沿海地区拥有令人难以置信的民间支持和水土融合——地方百姓“任其堆货,且为打点护送”,“或送鲜货,或馈酒米,或献子女,络绎不绝”;倭寇深入陆地时“若熟路然”,甚至“与农民杂耕于舟山山阜处”,“或披蓑顶笠,沮溺于田亩,或云中履,荡游于都市”;连本地官兵也与倭寇里应外合,通报军情,“关津不查不问,明送资贼”。种种异状,让负责“剿倭”的官员惊呼“自节帅而有司,一身之外皆寇也”!除了高级官员外,其他的人全是倭寇。若真乃外藩入侵,那真是一幅令人绝望的画面。
可见,从首领到从属的身份,从其对地方的熟悉程度以及与百姓的水**融都可以看出,所谓的“嘉靖大倭寇”其实就是中国人。
明中叶以后,沿海地区人口过剩,加之土地兼并严重,赋税繁多,很多农民破产,无以谋生,遂入海经商。可以说,利润丰厚,“一倍而博十倍、百倍之息”的海上贸易乃是东南沿海的重要经济支柱,不仅平民以此为生,连许多豪门巨室也踊跃投资。所以,在双屿港繁荣的二十多年间,舟山海域风平浪静,鲜有“倭乱”记载。而双屿港覆灭后,丧失生机的众多“海商”及其从属只好转以劫掠为生,商变成盗。
谢杰便曾在《虔台倭纂》中一针见血地指出:“寇与商同是人,市通则寇转为商,市禁则商转为寇。”嘉靖时边防政论家唐枢更是洞若观火地指出:“非倭夷敢自犯中华,乃中国自为寇也。”
这也合理解释了朱纨的悲剧——他颠覆双屿港,断了普通民众生路和豪门势族的财路,很快遭遇到闽浙权贵之朝中势力的围攻和弹劾。他不肯接受即将到来的审讯和侮辱,留下了“纵天子不欲死我,闽浙人必杀我”的遗言,服毒自杀。
双屿港之战后,走私海商分裂成主张通商的互市派与铤而走险的寇掠派。前者为继承双屿港传统的王直集团;后者则为林碧川、萧显、徐海等集团。
王直,徽州人,本姓汪。早期不过是许氏兄弟的僚属,双屿港之战后,王直收集余党,转移到舟山烈港(沥港)重振势力。他读过书,深谋勇略,思想超前,明白海洋可以富国裕民,其最大的梦想便是朝廷能改变国策,通商互市。而自从被大明诬为“倭寇王”的王直被诱杀后,浙海再无海商。
禁海且剿灭海商,其实是让大明错失了大航海时代。
而海龙王吴平,和王直等所谓倭寇、海盗一样,都是一群官逼民反的海商罢了,吴海平因父被杀,对大明朝心怀仇恨,逃亡辽东,向借女真人的力量复仇,在高杰心中也无可厚非。所以,他对吴海平,更多的是怜悯和感叹。
吴海平第一次从大明人的口中听到对其父的这般评价,顿时便愣在当场,心中百感交集。
半晌后,他才颤声道:“多谢!”
高杰不解道:“前辈谢我作甚?”
吴海平惨然笑道:“在吴某死前还能听到对家父如此公正的评价,死而无憾了!我是替家父以及当年一起在闽粤死难的渔民们对阁下表达谢意的!”
高杰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晚辈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这一切,后世自有公论,是非曲直总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
吴海平听的心潮翻涌,难以自禁,惨白的脸上老泪纵横,哽咽不已。
高杰心里一软,忍不住道:“前辈如今身负重伤,切勿激动,还是赶紧精心养伤为好!”
吴海平收拾心情,剧烈咳嗽几声道:“老夫的伤势已经无药可就,养不养有何区别!小友,你且去点亮火把,然后过来帮老夫一个忙,可好?”
高杰在黑暗中目睹了吴海平受伤中毒的全部过程,知道他所说不假,可东录突法师的死,让他不得不对这个濒死的奸猾老头心存顾虑,犹豫再三,他方才深吸一口气,前去拾起契难留下的火把点燃,全神戒备地缓缓走到了吴海平的床前。
在火把的映照下,吴海平脸色煞白而狰狞,衣服前襟全是此前吐出的斑斑血迹,加上整个人披头散发,便如同厉鬼一般让人心悸。最为可怖的,是他的双手和脖颈,无数黑线密布,正是被金色小蛇咬中后中的剧毒在蔓延。虽说吴海平在被咬中的一刹那,便尽量截断部分血脉阻止剧毒扩散,但此刻,高杰可以清楚看到,他脖颈上的黑线还在缓缓上行,已经到了下颚部,正如他所说,基本没救了。
高杰打着火把,目光复杂凝视着吴海平道:“前辈有何吩咐,晚辈尽力而为!”
吴海平看了看黑巾蒙面的高杰道:“听你的声音,年纪应该不大吧?此前能瞒过老夫和东录突那家伙,可见你的武功甚是不凡!”
高杰道:“前辈还是别夸我了,晚辈感觉瘆得慌!”
吴海平哈哈一笑,又喷出一口鲜血,半晌方才调息过来,有气无力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想对待东录突法师那般对待你!他贪图宝藏,自然该死,而你却救过我一命,老夫虽心狠手辣,也不会对恩人下毒手!”
高杰哪里肯信,不过嘴中却道:“那就好,那就好!”
吴海平见到高杰这副模样,苦笑道:“你对老夫有戒心,这也无可厚非。小友心底善良,老夫有一个秘密要告知于你,又恐伤重难以支撑到说完,请小友从我怀中先拿出一颗朱红色的药丸来,让我减缓伤势,可好?”
高杰闻言,更加警惕了,道:“前辈。。。你自己掏出来不就得了,何必要晚辈动手呢?何况,晚辈对你要说的秘密一点都不感兴趣!您也不必告诉我!”
吴海平摇头道:“我自然知道你不是为那秘密而来,也不为宝藏**所动。但说不说是我的事,听不听是你的事,对吗?让你帮我取药,是因为我的手臂早已被蛇毒侵蚀,完全失去了知觉,动弹不了罢了!”
高杰看了看他乌黑如墨的双手,叹了口气道:“好吧!”说完便哆哆嗦嗦伸出手,在吴海平怀摸了一阵,掏出了一个小布囊,然后根据他的指示,从布囊中拿出一个红色小瓶,到处一粒朱红色的药丸,喂其服下。
吴海平服下药丸后,闭目调息了片刻后,方才睁眼说道:“对谢小友!现在,你在布囊中,找出一个白色的小玉瓶!”
高杰依言找到白色玉瓶,准备递给吴海平。吴海平摇头道:“这个不是我要的,而是赠送给你的!”
高杰疑惑道:“为什么要送我东西?”
吴海平道:“你此前救过我,而在我临死前又能遇到你,也算咱俩有缘!老夫身上最大的秘密,便是微雕于这个玉瓶上的藏宝地图了,努尔哈赤一直觊觎与此,没想到我却偏偏要送与小友了!”
高杰道:“宝藏的秘密,你应该留给你的后代或者徒弟,我无功不受禄!”
吴海平道:“我此生并无子嗣,至于徒弟嘛,剩下最有出息的便是李永芳,但他毕竟在为努尔哈赤卖命,留给他岂不就是留给了女真人?!小友不必再推辞,老夫送你此物,实是因为另有所求!”
第二百一十七章 国家宝藏
高杰心里一紧,暗想:“果然有名堂!”嘴里却淡然道:“前辈请说,只要能够办到,即便没有报酬,晚辈也当尽力去办!”
吴海平缓缓点头道:“小友非凡人也,老夫惭愧了!抓紧时间,老夫快支持不住了,想拜托小友做的事情并不难,便是在你得到宝藏之秘后,请务必将老夫以及姑母的遗体送到回龙寺后的昭山埋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姑母将我从小养大,绝不能让她老人家曝尸于此!”
高杰听完,顿时松了一口气道:“此时不难,晚辈定会办好,请前辈放心!”
吴海平点头道:“多谢小友!现在我便告诉你一个大秘密,一个关于宝藏的秘密!”
高杰道:“前辈,真的不需要,晚辈不缺钱也不稀罕财宝,您还是保留体力,看有没有办法解毒疗伤吧!”
吴海平摇头道:“小友不必多说,更不必推辞了,时间有限,只须按照老夫的吩咐做,行吗?”
高杰只好点头称是。
吴海平道:“小友看到这地宫四周墙上的那些壁画了吗?”
高杰举起火把,这才开始打量起地宫里的样貌。整个地宫是圆形的,上有天花,下有地板,四壁有保存完好的彩色壁画,上面绘画的是阿难、迦叶、护法神等。
吴海平接着道:“你且去找到迦叶佛的画像,在其狮子坐骑的眼睛处挖开,取出里面的物件!”
对佛教诸神,高杰也颇有些研究,扫视之下,便立刻找到了迦叶佛的壁画像。
迦叶佛的梵文是 kasyapa,义曰隐光,又译作迦叶波佛、迦摄波佛、迦摄佛,意译为隐光佛,称大迦叶。即过去七佛的第六位,现在贤劫千佛中的第三尊佛。传说他是古印度摩揭陀国王舍城人,少欲知足,常修苦行,故称为“头陀第一”,平常骑一头狮子。他降生于释迦牟尼佛之前,相传为释迦牟尼佛的因地本师,是释迦牟尼前世之师。举行过一次说法集会,有二万弟子参加。他的上首弟子是提舍和婆罗婆。
高杰走到迦叶佛画像前,依言在其狮子坐骑的眼睛处,用怀中短剑挖开一个窟窿,果不其然,从其中得到了一颗绿豆大小、发着荧光的珠子。
待高杰将珠子取到,回到床边,吴海平气息又虚弱了几分,他双眼无神地看了看那颗珠子道:“别看这珠子小,却是罕见的夜明珠。小友,你将这夜明珠放入刚才的白玉瓶中!”
高杰不知道这吴海平要做些什么,好奇地从他的布囊中取出那个玉瓶,将小小的夜明珠投入其中。这夜明珠大小合适,刚好能从玉瓶瓶口放入,便如同量身定制的一般。
待到夜明珠放入,整个白玉瓶顿时明亮起来,而在本来洁白无瑕的瓶壁上,突然显露出了一些图案。高杰凝神细看,这些不知是如何微雕在瓶身内壁上的图案,上面有陆地、有岛屿,有海洋,根本就是一副沿海的地图!
吴海平弱弱地道:“看到瓶子里面的地图了吗?”
高杰道:“恩,看到了,这雕刻技术真是巧夺天工,让人叹为观止!”
吴海平苦笑一声道:“换做别人,此刻在乎的一定是这幅地图,而小友你,却欣赏的是微雕之技!不贪不昧,实在难得!”
高杰讪讪道:“前辈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说我傻?!”
吴海平闭上双目,低声道:“这幅地图便是闽粤之地金银岛一带的地图,标有红点的地方便是藏宝之处。。。我不行了,小友一定要记住你的承诺,将我姑母和我的遗体。。。”
话没说完,吴海平便停止了呼吸,没有声息了!高杰这才从小玉瓶身上收回了注意力,赶紧探了探吴海平的脉搏,这才发现,闻名天下的海龙王吴平之子,蝉刀门门主吴海平死了!
虽早有准备,高杰依旧有些伤感,当下再也顾不上其他事情,将小玉瓶放入布囊,揣入怀中,然后便一把扛起吴海平的尸身,向地宫之外走去。在经过东录突法师和契难的尸体时,口中还一个劲道歉,言明自己力不能及,不能将他俩也一起埋葬了。
出了地宫,高杰在塔座又将吴梅的尸身取了,纵身向寺庙后的昭山疾行而去。
昭山地势平缓,海拔不高,高杰很快到达山顶,找到了一个看上去风景不错的地方,掏出用绣春刀熔炼的短剑挖了两个大坑。
高杰先将吴梅埋葬好,然后抱起吴海平的尸体放下了大坑,正要填土时,就听有人轻声道:“你果然是个信守承诺,有情有义的人!”
高杰大惊,这一路上山、寻地、挖坑和埋人,他的对周围的感知和关注并无半点懈怠,没发现任何有人的迹象,那么,这个声音到底是哪位绝世高人发出的呢?!这也太可怕、太恐怖了!
就在高杰惊慌莫名、四下乱瞄之时,那声音又道:“别找了。。。我就在坑里!”
高杰一呆,然后往坑里一看,本来已经死了的吴海平此刻双眼微睁,正望着他呢。
高杰见过死人,也杀过人,自认为胆量早被师父净空师太训练得可以包天盖地了,可发生在黑夜里、阴风中、荒漠山岗上的一幕,依旧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唇哆嗦,禁不住喃喃道:“诈尸了!诈尸了!”
深坑里的吴海平平静而削弱地继续道:“别怕,我还没死,起码还没死透!”
高杰颤颤兢兢爬到大坑旁,俯首望着吴海平道:“前辈,你。。。真的不是诈尸?!”
吴海平听了,又是好笑又是可气,咳嗽了几声道:“我真的还没死!!其实,之前我乃是诈死,为了考验考验你是不是会信守承诺,好好将我和姑母安葬在昭山!”
高杰惊魂稍定,抱拳道:“前辈,你就别再玩我了好吗?我既然应承了你,便一定会信守承诺!你这诈死也玩得太大、太真了,呼吸脉搏完全断绝,我都不知道是该佩服您呢还是诅咒您,吓得我小心肝都差点蹦出来!”
吴海平低声道:“是我错了,世道艰难,人心险恶,除了我的姑母,老夫早就不再相信其他任何人了。而现在,你便是第二个让我值得信赖的人!”
高杰道:“多谢前辈夸奖,要不要我再将您弄出来,赶紧疗伤?”
吴海平道:“记得此前我让你喂我吃了一颗朱红色的药丸吗?那是我父亲从一个日本浪人那里得到的外域灵药,它可以在人深受重伤后,暂时断绝呼吸脉搏,成为假死状态,一颗药丸的药效可以持续一个时辰的功夫!我早已无药可就救,不一会便将随姑母而去,此地风景甚好,就让我在此归去吧!”
高杰恍然大悟,有了些医道基础的他,在心里暗暗对那朱红色药丸产生了些兴趣。
吴海平继续道:“我之所以假死,是为了测试你是否信守承诺,如今你已过关,我下面的话至关重要,你且听清楚!第一、那朱红色药丸瓶中尚有十余颗,便赠与小友,可以用来暂时维持生机,也许以后能够用得到。。。其次,是关于宝藏的,据我姑母所说,埋藏在金银岛的宝藏十八罐金银珠宝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真正的宝藏其实并不在那!”
吴海平强行将最后的真气和生机调用出来,对高杰道出了海龙王吴平宝藏真正的秘密!
在海龙王吴平败亡之前,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发现了一处庞大的宝藏。这个宝藏和南宋小帝王赵昰南逃有关。
相传,七百多年前小帝王赵昰和他的弟弟赵昺被元兵追杀,从临安一路向南逃,一直逃到了闽粤之地的汕头南澳岛。一般说来,帝王出逃都会携带大量金银财宝,其数量当然不是吴平一个海商所能比拟的。
据说,南宋小帝王赵昰和他的弟弟赵昺曾经在南澳岛栖身了十五天,眼看追兵步步迫近,决定在脱离之前把一部分随身携带的金银珠宝留在南澳岛中。在他们曾经居住的太子楼不远处,有一组摩崖石刻,因年月长远,石壁剥蚀严重,巨石上总共只留下了三十五个文字,并且笔迹残破不全,很难辨认。而这些石刻上的字符,便是赵昰为了日后能重新找回这些财宝,而留下的记号,也是获取宝藏的窍门。
然而小帝王脱离南澳岛后不久,就在元军的追杀之下投海自尽了,于是宝藏就成了千古之谜。
而这个大宝藏却偏偏被海龙王吴平找到了。所以说,世人皆知吴平曾在金银岛留下十八罐金银财宝,却无人知晓,吴平真正死守于心中的旷世宝藏却并非其做海商或海盗敛聚积累的那些财物,而是一个皇帝留下的国家宝藏!
吴海平断断续续说完,呼吸渐渐急促起来道:“我自从被姑母带到辽东,这一生再也没回去过南澳岛,自然没能亲眼见过那些宝藏,所以无法将寻宝的细节说与你听。我姑母说过,有了那幅地图,再加上下面这句口诀,假以时日,一定会让宝藏重现光明的!”
接着,吴海平道出了口诀:“水涨淹不着,水涸淹三尺,箭三枝,银三碟,金十八坛。”
最后,黑色毒气已遍布脸庞、处于弥留状态的吴海平喃喃道:“南澳岛,找不到宝藏。。。金银岛,才是入口。。。”说到这,便停止了呼吸,真正咽了气。
高杰望着吴海平的尸体,心潮起伏,对这个大海盗之子、这个蝉刀门门主又是敬畏又是感叹。
吴海平心机深沉、狡诈多疑,一生不轻信于人。在地宫之中,他将藏宝图交出诈死,换做贪财之人,早就溜之大吉,一心奔着宝藏而去了,那样的话,他绝对不可能找到宝藏,哪怕是吴平埋下的宝藏也甭想得到。而高杰信守承诺,诚心诚意将其和姑母带上昭山挖坑埋葬,方才真正取得了吴海平的真正信任,终于得到了开启金银岛宝藏的最后秘诀和南宋小帝王赵昰的南澳岛国家宝藏的秘密!
将吴海平埋葬之后,高杰坐在山上,吹着夜风,静静平复着心绪。这一趟白塔堡之行,竟让他无端端得到了任何一个君王都要眼红的国家宝藏之谜的信息和寻找开启之法,高杰不得不承认,自诩生性淡泊的他也无法再淡定下来了。
他意识到,一旦得到这批宝藏,也许将对这个时代产生重大的影响,他也许可以借此而开创出一个崭新的王朝。
高杰,他该怎么办?
第二百一十八章 阴魂不散
草动枝摇,月黑风高,高杰在昭山上,望着两个新坟,不知未来该何去何从,不禁有些痴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直到山下的回龙寺中再次出现点点火把之光,高杰这才叹了口气,收拾心情,展开身法,向远处的吴家庄掠去。
吴家庄正房之中,除了高杰,骆养性等人都已经安然归来。孙乾光正在床上疗伤,熊兆珪一边守护着他,一边心情复杂地胡思乱想。
因为有骆养性三人挡住女真侍卫,拖延时间,熊兆珪扶着孙乾光顺利回到了吴家庄。而此后,骆养性、姬龙峰和王曦分别带着第五旗队的侍卫们在白塔堡镇外面兜了一个大圈,方才甩开追捕,回到庄中。只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高杰竟然还未回转。
姬龙峰和王睿急得上窜下跳,嚷嚷着要出去找高杰,骆思恭制止道:“小杰机灵得很,他若是想要逃脱,就凭莽古尔泰的第五旗队,没人能留住他!你们且少安毋躁,估计他是有事耽搁了,定会安然归来!”
宗擎尊者道:“骆大人所言极是,小杰那儿应该没问题!现在最麻烦的是,小杰再不回来,那个多洛济法师就不知该如何应付过去了!”
骆养性疑惑道:“多洛济法师?”
骆思恭沉声道:“是啊,就在你们回来前不久,多洛济法师和一个蒙面女子前来投宿,见是我们,便要见小杰。我们借口小杰晚饭后,出去闲逛未归,方才将他打发了!”
王曦皱眉道:“麻烦,的确是大麻烦!”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高杰的声音:“有啥大麻烦啊?”
众人闻言,顿时大大舒了一口气,还没等姬龙峰动作,早就等得焦急无比的悟空已经窜过去,将房门打开,扑到了高杰的怀里。
高杰抱着悟空,一脸苦笑地走进了房间,瞧见骆养性等都回来了,他才放下悟空,对骆思恭微笑道:“师伯,高杰前来交令!”
骆思恭还没答话,姬龙峰就上前擂了高杰一锤道:“你本该第一个回来,跑哪去了,让我们担心得要死!”
高杰嘿嘿笑道:“不小心看了一场大戏!”说到这,他才发现躺在床上的孙乾光脸色煞白,胸襟上一大块血迹,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受伤了?!”
孙乾光勉强笑了笑道:“只是胳膊断了,没有大碍的,不用担心,看来我还得继续加紧练功才行啊!”
高杰道:“让我看看!”说完,他便坐在床边,为孙乾光治疗起伤势来。
骆思恭和宗擎尊者对视一笑,为这群年轻人之间的情谊感到欣慰。骆思恭走到高杰身边,问道:“你倒说说,回来时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高杰一边给孙乾光上药,一边答道:“嘿!我遇到的事情,你们是万万想不到的!”
于是,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高杰将吴海平以及东录突法师师徒间发生的状况描述了个大概,只是将宝藏之事隐瞒未讲。并非他想要将宝藏一个人独吞,而是觉得知道的人多了不好,毕竟吴海平留下遗言,不希望宝藏被大明朝廷所用,一旦消息泄露,高杰将麻烦不断。所以他打算事后找个时间,和师伯好生商量商量该怎么处理这批宝藏。
众人听说吴海平和东录突法师两个高手火并之下,双双身死,不禁一阵地唏嘘。
高杰说完,貌似想起什么事来一般,抬头问道:“刚才进来前听三哥说有大麻烦,那是什么?”
骆思恭沉声道:“多洛济**师来了!”
高杰闻言,腾地站起来,大声道:“不会吧!”他此时正用一截小木棍给孙乾光固定胳膊,猛然起身间,手中布带扯动他的胳膊,只听一声惨嚎,孙乾光疼得呲牙裂嘴,脸肉抽搐。他抗议道:“小杰啊,至于这么大反应吗?你这是要给我接胳膊还是拆骨头啊!”
高杰尴尬地缓缓坐下,一边道歉一边喃喃道:“这个老家伙怎么阴魂不散,竟然跟到这来了!”
要说来到辽东,最让高杰心生不安、忌惮害怕的人,不是努尔哈赤,不是德拉格**师,而是那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白萨满多洛济**师。
不知怎的,高杰总是隐隐感到,自己在他面前就好像没穿衣服一般,全身上下的秘密都有种藏不住的感觉,内心禁不住地紧张、担忧。就连自己最为隐秘,可以算得上是最大底牌的念力的秘密,那骨瘦如柴的老头貌似也能感觉得到,简直就是恐怖至极。此刻听说这家伙又跟来了,高杰不失态才有鬼了。
骆思恭接着道:“那多洛济**师看到是我们,立刻便开口要见你,我说你吃完饭出去遛弯了,他才带着一个神秘的女人去找房间安顿了,说等会再来见你!”
高杰听了头大,此刻孙乾光的胳膊已经敷药固定完毕,他站起身来,神色慌张道:“要不,我出去避一避?”
姬龙峰见状,瞪着眼睛道:“那个老头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你怕个毛啊,要不要我去帮你修理修理他?!”
高杰道:“无端端修理别人最什么?!我不是怕他,只是。。。有些心里发毛。。。”
姬龙峰送他一个白眼道:“这有区别吗?说到底还是怕啊!”
高杰也说不清自己的感觉,一阵无语。
这时,就听院子里有人高声道:“高杰小友回来了吗?”
高杰闻言,跳脚不已:“说曹操,他便来了!咋整呢?!”
骆思恭拍了拍他的肩膀,传音在他脑中低喝道:“嗡嘛呢叭弥哄!”
高杰听到这六字真言,顿时便放松下来。这一路上,骆思恭一旦有空,便将峨嵋剑仙派的秘传内修功法古莲花太玄功向高杰慢慢进行传授。
而在修习古莲花太玄功前,先要进行筑基,修炼嘛呢筑基功。“嗡嘛呢叭弥哄”六字真言便来自于嘛呢筑基功,每日不拘行住坐卧,于宁静之时,默念真言一两千遍,结合筑基功的修炼,可使可使真阳迅速发生。
六字真言妙义不凡,含义深广,具有种种功用,为密宗最根本之秘诀。嗡字主脱离杂念,智慧圆融,嘛呢二字主净光无染,增长功镕;叭弥二字主清净无为,光明圆满;哄字主雷声,施无畏,摧伏诸邪,成就浩然之气;舍以总持嗡等六字,有舍去一切执着,促使人定之效。总之.经常持诵六字真言,可以促使练功者静心凝神,达到最优的气功状态。
骆思恭传音六字真言,高杰一听之下,顿时了悟,平静了心绪,对师伯感激地一笑,然后推开房门,镇定自若地走到了院子里。
形若僵尸的多洛济法师立于院中,依旧是瘦骨嶙峋、弱不禁风的模样,身上穿着的白色萨满袍便仿若罩在一个衣架上一般,在夜风中飘舞着,里面就好像空无一物。
他见到高杰,脸上露出其独有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高杰小友,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啊!”
高杰恨不得一脚将这老头踹出院子,表面上却斯文有礼,躬身施礼道:“没想到在这荒僻的白塔堡镇,也能与**师偶遇,真可谓缘法天定,妙不可言!”
多洛济法师发出阵夜鹰般难听的笑声道:“小友悟性了得,此言深合天地自然之法,让老夫赞叹不已!”
高杰皮笑肉不笑地道:“**师谬赞了!不知您这是要往何处去呢?”
多洛济**师若有深意地道:“机缘巧合,与小友的商队同路,目的地也是赫图阿拉!这剩下的旅途,便能与小友一道结伴而行,不再无聊了!”
高杰一阵无语,心情又烦躁起来,半晌方才道:“如此甚好!如今天色已晚,**师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有时间咱们再聊,好吗?”说完,他便准备转身而逃,不想再呆下去。
谁知多洛济**师却道:“刚才,小友未归之时,我见到你商队一位伙计似乎是受伤了,老夫乃白萨满,虽不擅技击之术,但治病疗伤却是专长,不如让我出点力吧!”
高杰连连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他今日不慎摔下马来,摔伤了胳膊,已经做了治疗,不敢劳动**师!”
多洛济一扬手,笑道:“身为白萨满,治病救人乃是本分,何况我与小友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几乎就是忘年之交,岂能袖手旁观!”说罢,他便施施然越过高杰,径直走进正房了。
高杰愕然望着多洛济**师的背影,一会咬牙切齿,一会垂头丧气,好不容易才重新调整好心态,默念六字真言,跟着回到了正房之中。
此刻,多洛济**师早已坐在了床边,正认真检查着孙乾光的伤势。高杰进屋后,对骆思恭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然后便站在了多洛济**师的身后。
不久,多洛济**师回头问道:“小友,你们商队中有良医?”
高杰摇头道:“没有,这是小子简单治疗后,胡乱包扎的,让**师见笑了!”
多洛济**师闻言,眼睛一亮道:“没想到小友还有如此精湛的医术,太有趣了!真是相见恨晚啊!”说完,他不待高杰反应,接着道:“这位伙计左臂遭到过重击,换做常人,臂骨只怕会寸寸断裂,难以复原。幸好他体魄强健,且身怀武艺,抗击打能力十分强悍,骨伤并无大碍,休养数日便可完好如初!”
说到这,多洛济**师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兜,取出两个小药瓶,在纸上分别倒了两小撮药粉,对高杰道:“白色的药粉,每日用水调一些,敷于断骨之处;灰色的则每日取十之一二,和水吞服。”然后,将纸包的药粉递给高杰。
高杰道谢后,恭恭敬敬接过两包药粉,不露痕迹地闻了闻,便知这两种药绝对是好药,不由得对这个神秘怪异的白萨满有了一丝好感。
高杰放好药粉,正要亲自为多洛济**师斟茶,却听庄外一阵人喊马嘶。众人从大门望出去,只见火光摇曳,无数人打着火把来到了庄前。
随着庄园大门被撞开,莽古尔泰一马当先,冲进院子里,高声大呼道:“高杰,带着你的人出来!”
莽古尔泰带着第五旗队侍卫,分三路追踪骆养性等到了白塔堡镇外后,便丢掉了目标,气急败坏之下,只好铩羽而归,重新到了回龙寺。谁知又在地宫中发现了东录突法师师徒的尸首,这让一向阴沉稳重的莽古尔泰怒从心起,再也控制不住,恨不得将寺庙烧成灰烬。
此前被骆养性一脚踢出高墙,摔了个半死的隆度,一瘸一拐地来到莽古尔泰身边,哭诉道:“三贝勒一定要为我师父报仇啊!”
莽古尔泰心情烦躁,怒道:“人都跑得没影了,连模样都没瞧见,还报什么仇?!”
隆度虽不是东录突法师手下最厉害的弟子,但却是最有心机的一个,他想了想道:“三贝勒,这白塔堡镇荒无人烟,除了吴家庄蝉刀门,几乎没有别人了。如今突然凭空出现五个蒙面高手,您不觉得可疑吗?”
莽古尔泰闻言,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
隆度眼中精光一闪道:“借住在吴家庄的那个尼堪的商队只怕脱不了干系!在下曾击伤过一个蒙面人,前去查查便知端倪。”
莽古尔泰皱着眉,在原地转了几圈后,便立刻下令道:“兵发吴家庄!”然后便带着第五旗队的侍卫们又折返回到了吴家庄,冲进了大院。
高杰等人对莽古尔泰此举早有准备,听到莽古尔泰的呼喊,高杰径直出了正房,来到莽古尔泰的马前,抱拳道:“见过三贝勒,不知您呼唤小民所为何事?”
莽古尔泰知道高杰乃是代善和皇太极的忘年交,又是被父汗待若上宾,不敢造次,便淡然道:“我带兵在镇边的昭山回龙寺捉拿奸细,可惜逃跑了几个,故过来问问高杰小哥,你可曾见到有可疑之人?”
高杰镇定道:“启禀三贝勒,我商队的人尽皆呆在庄中,并未出门,实在没有见到过什么陌生之人!”
莽古尔泰盯着高杰看了半天,然后沉声道:“我手下有人说,逃跑的几个蒙面人中,有一个手臂受了伤,为了消除嫌疑,可否请高杰小哥让你商队的人全都出来,让我们稍稍一看,也好回去交差。此举虽有些无礼,但迫于公务在身,请高杰小哥多多海涵!”
高杰听罢,顿时便愣住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玛拉姐姐
此前高杰还以为莽古尔泰会因为有努尔哈赤、代善和皇太极这层关系,不敢太过放肆,为难自己,谁知这病怏怏的家伙一点都不给自己留面子,直接要求查庞氏商会的人,这大大出乎了高杰等人的意料之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想到孙乾光现在的左臂还包得跟个粽子似的,高杰一阵脑仁疼,不由得愣住了。
其实莽古尔泰也有些心虚。要说在其他三位贝勒中,他最怕的不是勇猛豪迈的代善,也不是和蔼可亲的阿敏,而是心机深沉的皇太极。强查高杰的商队,惹恼了代善,无非就是让他暴怒大骂自己几句,过后就会没事了;可一旦皇太极因此而误会此事是在针对他,那可就麻烦了,也会他不会像代善那般当场发飙,甚至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可说不定他心里正在盘算着如何十倍百倍地报复你呢。
担心归担心,但莽古尔泰的性格孤僻,不通人情,只认死理,在隆度提出对高杰一行人的怀疑后,莽古尔泰略一思索,便觉得十分有理。既然认定了,他就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即便可能会因此得罪了两位和硕贝勒。
莽古尔泰盯着高杰,见他有些迟疑,更觉可疑,正待下令进屋检查,忽听屋内有人高声道:“原来是三贝勒驾到了,老夫年迈体衰,行动迟缓,故而迎接来迟,还请勿怪!”
莽古尔泰抬眼一瞧,就见枯瘦如材的多洛济**师从正房内缓缓走出,来到院子里。
莽古尔泰对大汗之位毫无觊觎之心,故而平素和两位国师德拉格**师和乌麦**师没有太多交集,却偏偏对这位手无缚鸡之力,一生致力于治病救人的白萨满多洛济**师颇为敬重,见他突然出现,十分意外,连忙翻身下马,来到多洛济**师身前,抱拳道:“**师言重了,莽古尔泰不知您也来到此地,未来拜见,尚请见谅!”
多洛济**师笑道:“三贝勒客气了!此次老夫准备前往赫图阿拉,途经此地,投宿时正好遇到了高杰小友,便在一起饮茶闲聊。不知三贝勒这是为何而来啊?”
莽古尔泰疑惑地望了望高杰,又看了看多洛济**师,迟疑地问道:“我带人在白塔堡镇执行公务,抓捕大明奸细,正好搜到此地!**师,您一直都和高杰他们在一起吗?”
多洛济**师笑了笑,晗首道:“没错,我们在一起谈笑甚欢,估计有一个多时辰了吧。若不是三贝勒到来,我还真没意识到夜色已深,是该歇息的时刻了!”
莽古尔泰的问话让高杰紧张之极,而多洛济**师的回答则让他大为意外,不明白这个老家伙为何要睁着眼说瞎话,糊弄莽古尔泰,偏帮自己。种种疑惑不能释怀,一颗心不知是该放下还是继续提起,心中就像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莽古尔泰闻言,连忙笑道:“莽古尔泰鲁莽,倒是打搅到**师和高杰的茶话雅兴了!既然此处安然无恙,想来大明奸细也不会来此,我还要率兵四下巡查搜捕,就此告辞!”
多洛济**师晗首道:“三贝勒辛苦了!”高杰连忙跟着道:“祝三贝勒顺利!”
莽古尔泰率兵离开后,吴家庄恢复了安静。高杰呆呆站在院中,神情复杂地看着多洛济**师,不知该说些什么。
多洛济**师古怪地笑了笑道:“你是怀疑老夫这么做的目的吗?!其实你想多了,我只是把你当作忘年之交,对你无条件地信任,况且屋里还有伤者,所以不愿兵士吵吵嚷嚷,前来惊扰罢了!”
高杰眨巴眨巴眼睛道:“就这么简单?”
多洛济**师也眨巴眨巴眼睛道:“就这么简单!”
高杰盯着脸上写满真诚的多洛济**师看了半天,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对他躬身行礼道:“如此便多谢**师相助之情了!”
多洛济**师道:“只是一句话,竟让小友如此大礼致谢,莫非你那个伙计身上的伤有什么蹊跷吗?”
高杰一惊,望向多洛济大师的面庞,见他似笑非笑,尽是戏谑之色,方才放下心来,笑道:“的确是有些蹊跷!”
多洛济**师“哦”了一声,好奇地问道:“愿闻其详!”
高杰郑重其事地道:“其实,他不是落马受的伤,而是因为作弄马儿不成,被马蹄子踹伤的!”
多洛济法师闻言,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小友真是妙人儿!有趣得紧!”
高杰也笑道:“**师也有趣得紧,应该不会像我那伙计一样,被马踹了!”
多洛济法师一边笑个不停,一边向高杰告辞,摇摇晃晃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待高杰回到正房,骆思恭正色道:“这位多洛济**师不简单,只怕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不可大意!”
高杰心事重重地道:“我也有这感觉,可是实在不明白他这么做有何目的!”
宗擎大师合十道:“随遇而安,处之泰然,总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骆思恭点头道:“大师所言不错,我们只须行事谨慎,不露破绽,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大家都各自散了吧,明早还要赶路!”
第二日天刚亮,大家伙一起用过了大厨王曦做的可口早餐,便收拾完毕,准备启程。
高杰从马厩牵出马儿,来到前院,就见多洛济**师引着一个戴着黑色面纱的女子向他走来。
高杰连忙抱拳问好,多洛济**师回礼道:“小友起的真早啊,可否稍稍等下,我们一起结伴而行吧!”
昨日多洛济伸出了援手,高杰自然不好拒绝,便笑道:“无妨,有**师一路相伴,小子定会大有收获。您慢慢收拾便是,小子在此相候!”
多洛济**师道:“收拾就不必了,我们带的东西甚少,早已准备好,只是要去牵马罢了。哦,对了,还忘记给小友介绍,这位乃是老夫的侄女,名叫玛拉!你们先聊会,我去牵马!”说完,便走向后院马厩。
戴着面纱的女子勾魂摄魄般的大眼睛向高杰瞧了一眼,随即行了个万福,声音动听地娇声道:“见过高掌柜,小女子玛拉有礼了!”
高杰定睛一瞧,这女子秀发云裳,个子颇高,全身作汉装打扮,体态婀娜,肌肤胜雪,虽看不到她的容貌长相,但从那露在面纱外面的美目已经可以确认,绝对是个难得的大美人。此刻她体态优美,扭腰万福,无论举手投足,均媚态横生,仪态万方。
和高杰此前有过交集的李姬娜和宗松格格,均是含苞待放的小姑娘,和眼前这个充满诱惑的成熟美人完全是两种感觉,高杰都禁不住一阵心跳,连忙回礼道:“姐姐切勿多礼,折煞小子了!”
这位叫玛拉的女子咯咯轻笑,伸手拨弄了一下秀发,瞟了高杰一眼道:“你年纪这么小,我喊你高掌柜倒将你喊老了!如果你不介意,以后我便喊你做小杰弟弟,你唤我做玛拉姐姐,如何?”
玛拉声音娇媚,就好似清晨山林间的第一声雀啼,清灵动人,让高杰一时有些失神,忍不住便答道:“好,全凭姐姐做主!”
玛拉闻言,又是咯咯一笑道:“没想到在去赫图阿拉的枯燥旅途中,竟然可以认识到你这么个俊俏的弟弟,可真让人开心!”
高杰脸上泛红,嗫喏地道:“我也是!”
这时,多洛济**师牵着两匹马来到了前院,高杰等他们俩上马后,方才翻身骑上自己的马,出了吴家庄。
此去沈阳,路途不远,众人不急不徐,缓缓而行,在临近黄昏时分,便已遥见一座巨大城郭的身影。
沈阳位于东北地区南部,以平原为主,山地、丘陵集中在东南部,辽河、浑河、秀水河等途经境内。沈阳是闻名遐迩的历史文化名城,沈阳地区蕴育了辽河流域的早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之一。
据说,在其千多年前,人类便在此农耕渔猎,繁衍生息,创造出了“新乐文化”。春秋战国时期,是燕国的重镇,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分天下为三十六郡,沈阳隶属辽东郡。西汉时期,沈阳已具有城市轮廓,称为“侯城”,唐代则改称“沈洲”。公元921年,辽太祖移民到此,修筑土城,经济生产随之得到发展,到了金元时期,金太祖攻占沈洲,沿用“沈洲”之名。1296年 元代重建土城,改沈洲为“沈阳路”,归辽阳行省管辖。由于沈阳地处沈水(浑河)之北,以中国传统方位论,即“山北为阴,水北为阳”,故改沈洲为沈阳。从此,“沈阳”这一名称正式出现在史料上。1386年 明朝改称“沈阳路”为“沈阳中卫”。
来自后世的高杰清楚记得,过不了几年,努尔哈赤就会从辽阳迁都到此,而沈阳便会成为名声显赫的“盛京”。
此时的沈阳,规模还没那么大,但也修筑了砖墙,并且形成了一定的规模,和辽阳城的面积差不多。只是城门只有四个,不是成为盛京后的九个城门。
高杰有金国大汗手书的路引,众人皆顺利通过守卫盘查,进入了南门。多洛济**师在辽东名头很大,守城的女真官兵哪敢盘查,恭恭敬敬将这位**师和玛拉放行。
沈阳城中人丁兴旺,看上去女真人和汉人相处得还算和睦融洽,各种商铺客栈、酒馆青楼鳞次节比,一派热闹繁华景象。可见,在女真人的统治下,百姓们倒也生活得丰衣足食,比中原很多城镇中的衰败落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王曦王睿两兄弟的引领下,高杰等找了一处颇为高档的盛世客栈,准备住下来。
高杰等陆续进去客栈,而多洛济**师和玛拉则依旧牵马站在门口,似乎有些犹豫。
这一路上,多洛济**师话不多,也没有什么异动,让高杰渐渐放松下来。而玛拉虽身着汉服,但实际上却是蒙古族,性格活泼大方,和中原女子的矜持内向完全不同,透露出一种别样的异域风情,时而策马娇笑,时而放声歌唱,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对她产生了好感。而她对高杰似乎特别感兴趣,常常捉弄挑逗他,直到这位初哥满脸臊得通红了,方才咯咯娇笑,策马跑开。高杰哪是这位熟女的对手,每每被弄得尴尬无措,心跳不已,不过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方而觉得和玛拉的关系亲近了不少,真有点姐弟般的亲密了。
高杰踏进客栈后,回头发现多洛济**师和玛拉的异状,连忙回转出来问道:“**师、玛拉姐姐,你们怎么不进去?”
玛拉难得地臻首微垂,不发一言。多洛济**师则呵呵一笑道:“我虽是个有点名气的白萨满,但平素替人治病疗伤,最多收点药钱,钱袋子着实有些寒碜,这般豪华的客栈,我们叔侄俩可住不起,看来我们暂时要分开住了。”
换做是昨天,听到这神秘的老头要离开,高杰高兴还来不及呢,可经过这一路的相伴,随着观感的改变,他已不再那么排斥这个老头了,更何况边上还站着玛拉呢,所以高杰拍着胸脯大声道:“您堂堂一个**师,岂能被银钱所困?!有我这个庞记商号的掌柜在,吃住费用你们便不用担心了,来,跟我进去吧!”
多洛济**师嘿嘿一笑道:“我知道你是大财主,这不就等着你这句话了吗?!”
玛拉闻言,咯咯笑道:“高杰弟弟,你上了伯父的当了!”
高杰哈哈笑道:“为了**师,为了玛拉姐姐,上当我也心甘情愿!”
说罢,他便招呼客栈的小二将两人的马也牵去马厩,然后扯着多洛济**师,招呼玛拉,进到了客栈里。
众人刚刚安顿好,骆思恭携同宗擎尊者便来到高杰的房间,对他轻声道:“我们赶紧吃饭,一会蒙古人便要和我们碰头了!”
高杰道:“沙尔呼大喇嘛他们也住在这?”
骆思恭点头道:“不错,这是我们早就约定好了的。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他们留下的记号,相信他们也知道我们到了,等天黑后便会前来商议去赫图阿拉的事宜!”
想到很快就要到达最后的目的地,一场吉凶莫测的甘珠儿争夺战即将上演,高杰禁不住感到一丝紧张。
第二百二十章 惊人发现
既然已经负责了多洛济**师和马拉的住宿费用,在出去晚餐时,高杰自然也将二人喊上,一同前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多洛济**师依旧是满脸带笑,却之不恭。
晚餐后,多洛济**师并未对高杰多作纠缠,而是言明玛拉体弱,一路劳累要早些休息,两人便很自觉地告辞回房了。高杰虽然有些意外,但同时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因为蒙古人随时可能会前来碰头,一旦让多洛济**师遇上了,还不知会出什么岔子,他俩此时避开了,对高杰而言,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掌灯后不久,骆思恭父子、宗擎尊者和高杰四人一起等来了许久不见的蒙古使者。
来的正是粆图台吉和沙尔呼图克图大喇嘛二人。粆图依旧是一身红色的天鹅绒一色服,身强体壮,皮肤黝黑,整个人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而沙尔大喇嘛则没有穿戴僧袍僧帽,而是换了身商贾的宽大黑袍,加上他白眉无须,胖大和蔼,看上去真像是个笑里藏刀的老奸商,滑稽而有趣。
藏传佛教有两大宗教领袖,即**喇嘛(一级活佛)、班禅额尔德尼(一级活佛)。西藏地区实行的是政教合一制度,**和班禅不仅是宗教领袖,而且是世俗地方政权的领袖。西藏旧分康(喀木)、卫、藏、阿里四部,康部宁静山以东地归四川省,以西与卫部合并称前藏,藏部称后藏。前藏包括拉萨、山南等地区,以拉萨为中心;后藏以日喀则为中心。**管理的地区是前藏,班禅管理的地区是后藏。他们之间互不统属,管理的地区也不同,不存在谁大谁小。
蒙藏地区的转世修行者,分为五等,即呼图克图、诺门罕、班智达、沙布隆(寺主)、绰尔济(经王)。蒙语呼图克图的意思是圣者,后被引申为再来人,明心见性,不堕轮回,自主生死者。是藏传佛教最高等级的活佛称号,地位仅在**和班禅之下,声望极高。
宗擎尊者见这位地位尊崇的蒙古国国师、堂堂呼图尔图(圣王)竟然毫不顾及身份,做商贾打扮而毫不介怀,不由得暗自钦佩。
沙尔大喇嘛和粆图台吉和骆思恭等人一一见礼完毕,方才问道:“我们到达沈阳已经有两日了,骆大人一行在路上是否发生了什么状况,有些不顺?”
骆思恭招呼他们二人坐下,微笑道:“是啊,时不时有些波折,小打小闹,颇费了些功夫!”
粆图台吉沉声道:“各位不会打草惊蛇了吧?!”
高杰嘿嘿一笑道:“粆图台吉不会是害怕了吧?!”
“你!”粆图台吉脸色一变,腾地站了起来,却被沙尔大喇嘛按回了座位。沙尔大喇嘛笑道:“骆大人武功盖世,这位高杰小友亦是少年俊杰,岂会那么没有分寸。这一路上我一直到处留意,并未发现女真人有什么异状,说明我们此番行动进行得非常隐秘、顺利。”
骆思恭依旧面不改色,笑意不减道:“有沙尔大师主持,自然顺利!却不知下面的计划是怎样的?”
沙尔大喇嘛道:“再过五日,便是赫图阿拉的金国七大庙之一,也是他们的第一座关帝庙的年祭之日,到时,甘珠尔古经将会被女真人从绝密之处取出,在祭祀仪式上亮相,为时两天,而这两天便是我们夺取经文的时刻。”
高杰疑惑道:“在祭祀仪式上公开亮相?那这关帝庙岂不是变得守卫森严、生人勿进了吗?抢夺起来只怕难度不小哦!”
粆图台吉冷冷看了高杰一眼道:“如果你能找到女真人藏经文的地方,我们就不用这样冒险明抢了!”
高杰冲粆图笑了笑道:“赫图阿拉我可是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到哪去找啊?如果各位蒙古朋友不着急的话,给我一年半载估计还是会有所收获的!”
粆图台吉一听,又是郁闷又是憋屈,知道斗嘴的话自己恐怕不是这小子对手,便两眼望着天花板,装作没听见高杰的话。
沙尔大喇嘛接着高杰的话道:“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找到女真人藏经文的地方,然后偷出来!只是我们没那么多的时间,此去赫图阿拉,两天可到,剩下的三天,便是寻找藏经地点最大时限了。如果无法找到,那么就只能在祭祀仪式上强行抢夺了!”
骆思恭点头同意,平静道:“大师那边是否有善于探查、追踪的人才?”
沙尔大喇嘛点头道:“我的二徒弟达瓦剌对探查秘藏和追踪术颇有些心得,前日已经提前赶去赫图阿拉了!”
骆思恭道:“如此甚好,这样就可以无形中多出两天时间来寻找藏经之所!大师,你看需要我等怎么配合你们?”
沙尔大喇嘛合十为礼道:“各位千里迢迢、不惧艰险赶来辽东腹地,只为帮助我蒙古国夺回甘珠尔圣经,老衲先诚心诚意表示感谢!这次不管是强夺经书还是盗取经书,皆以我蒙古的勇士为主力,各位大明高手先行隐匿观望,如果女真人的实力太过强劲,你们再出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骆思恭微微一笑道:“行!便全听大师安排了!”
高杰心里暗笑,这沙尔大喇嘛明明是担心双方一起动手的话,一旦甘珠儿落在了骆思恭等一行人的手中,会被私吞了,到时再想要回去,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他才故意安排骆思恭等人打埋伏、做后援,只要蒙古人自己能够搞定的,就尽量不要大明的人插手。但这点小心思又不能明说,只好找出这么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来。高杰相信,师伯这个老江湖自然也会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他痛快答应下来,只是因为甘珠尔对蒙古人是宝贝,对他们则啥都不是,完全没有争抢的价值。再者,有蒙古人打前阵,我方也可见机行事,避免和减少损伤,何乐而不为呢?
之后,双方又商议了一个多时辰,确定了明天一早便启程离开沈阳,双方依旧分开行进,各自赶往赫图阿拉,待到目的地汇合后,根据具体情况,再制定具体的行动细节,统一部署安排。
商议完毕,为了不惊动客栈的其他住客,骆思恭示意高杰一个人将沙尔大喇嘛和粆图台吉送出门去,并查探一下外面有无异常。
高杰等住在客栈二楼,他依言将沙尔大喇嘛两人送到楼下他们的住处,又走出客栈在门口转了两圈,确定周边一切正常后,正要回客栈去,楼上一阵衣袂带风的细微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仰头一看,一道黑影从客栈三楼一闪而逝,在半空中飞掠了两丈许距离,落在旁边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上。此人飞掠破空之声极为细微,要不是正好碰到高杰这个变态的顺风耳,他的行踪是极难被人发现的。而且客栈与那棵大树之间隔着两丈多的距离,他翩若惊鸿,矫如飞龙,在两者间横渡跨越毫不吃力,显然是轻功高明得很!
高杰暗自惊讶,原来在这个客栈中,除了他们和蒙古人之外,竟然还有高人。
耳听那人在路边的大树树梢之间飞掠,速度极快,片刻间便远去了,高杰稍稍犹豫,便找了个没人看到的地方,拔地而起,也上了大树,凭着过人的耳力、眼力和轻功,循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和动静,悄悄追了下去。
身随风走,风追人行。高杰跟着那黑影在沈阳城内的树梢房顶御风疾行,不久便来到了西城门。那黑影在离西门不远处的一处城墙上双**替轻点,瞬间便到了城墙之上,然后又直接翻了出去,身手矫捷,无声无息,城墙上的女真兵士根本没有发现半点动静。
高杰见那人出城了,犹豫了片刻,然后咬咬牙,提气纵身而起,瞬间如夜鸟般飞掠上了城墙,脚下在城垛上一点,便又飞掠而起,越过了城墙,投入了城外的漆黑的夜幕之中。
出城在官道上又向西疾行了约三四里地,那黑影拐进了路边的树林之中。高杰也不再多想这一趟是吉是凶,毫不犹豫便追进了树林。
又在林中穿行了约有一里地,高杰停下了急追的身形。他感觉到那人就停在前方不远处,而且,那里似乎还有不少其他的人。举目眺去,依稀可见那一片的树林上空隐隐有红光闪耀,应该是点燃了篝火。
高杰摒息凝神,再次施展幻莲变身法,向前方摸去。很快,他眼前一亮,只见十丈开外,这片树林间出现了一处空旷之地,方圆七八丈的样子,没有树木,只有及膝的野草。在这块空地中央,燃烧着一堆火光熊熊的篝火,木材在篝火中烧得噼啪作响,一串串火星不时从火焰顶端飙飞而起。一群身着绿色萨满袍的人,正围着篝火伫立,他们中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所有人尽皆双手交叉在胸前,闭目念着什么。
在他们的中央,紧挨着篝火,一个身披连帽黑袍、身材中等的人,手持一个玉钵,里面装了一半晶莹剔透的液体,在月光的照射下发出莹莹的白光。
高杰可以断定,这个黑袍人,便是他一路追踪而来的那个黑衣人。
看着眼前的一幕,高杰有些发怵,此情此景让他想起后世在电脑上曾经看过的那些关于吸血鬼的恐怖片,这些人大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在此非法集会,又是念咒,又是摆poss,只怕不是什么正常的人。
胡思乱想的高杰,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中间那个黑袍人身上,突然高杰觉得那人手中的半钵液体有了变化,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剔透,看上去就好像他手里托着的,就是天上那半个月亮。
等到那半钵液体亮如月光,一直静立不动的黑袍人这才放松身体,端着玉钵,走向还在念咒祈祷的十多位男女老少。每当他来到一个人面前,那人就会单膝跪地,取出一个小巧的玉杯,高举过顶。然后高杰就目瞪口呆地看到,晶莹发光的神秘液体毫无征兆地分出一小部分,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液体光球,然后凭空而起,从玉钵中缓缓落入到跪着的人头顶上的玉杯之中。
就这样,不久之后,半钵明亮的液体以同样的方式,凭空而起,均匀地分给了那十几个虔诚祈祷的人,然后这些人又是一番祷告之后,方才将杯中的无名液体一饮而尽,随即盘腿坐于地上,开始打坐。
那黑袍人好像经过刚才分配神秘液体的行为后,有些精疲力尽,也跌坐在地,开始打坐调息。
高杰此刻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也半张着,哈喇子都流了出来犹不自知。他被惊到了!因为,在那个黑袍人分配液体的时候,他分明是感应到了念力的存在!是的,的确就是念力,这是高杰在多洛济**师那感应到之后,再次发现了有其他人拥有念力!
也就是说,刚才那发着光的液体之所以能从玉钵里凭空而起,准确落到玉杯之中,全是因为那黑袍人用念力在操控着!对高杰而言,托起那么一点点液体不是什么难事,但要做到像那黑袍人那样让液体在整个转移的过程中,始终圆润如球,丝毫没有变形,他一点都没有把握。
此前高杰用念力驱使的物体,都是些碗筷、石头和兵器等,从未想过要去控制驾驭液体。液体本身一触即变,难以把握,高杰虽没有尝试过,但也清楚这必定非常非常难以掌握。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神秘的黑袍人不但和自己一样拥有念力,而且,他御使和控制念力的能力,比自己高明了不止一点点。念力的存在,可以说是高杰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后的底牌,如今这秘密和底牌别人也有了,而且还比自己的更强,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实啊!
高杰想到这,着实心惊不已。夜风吹过,他的背心一阵发凉,原来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这个人是谁?
是敌,还是友?
第二百二十一章 四股势力
就在高杰胡思乱想之际,黑袍人和周围那十多个身穿绿色萨满袍的男女都站起身来,似乎是完成了打坐调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黑袍人嘶哑着嗓音道:“本月的半月圣水你们已经吸收完成,下面,就要看五天后在赫图阿拉各位的表现了!”
那十多个绿袍萨满齐声高呼:“日月星辰,风雨雷电,泽被苍生,护佑万灵!”
黑袍人双臂举起,对着半弯的月亮顶礼膜拜,然后嘶声道:“大家散了吧!”
于是,绿袍萨满们躬身施礼,不久便退了个干干净净。
黑袍人没有动,依旧静静站在篝火前,抬头望着皎洁的弯月。直到火光熊熊的篝火渐渐熄灭,他才轻叹了一声,蓦地长身而起,黑袍飘曳,再次掠上了树梢,向来路而去。
高杰对此人的身份好奇之至,哪肯任他离去,依旧远远坠在他的身后,继续尾随。
跟来时一样,黑袍人毫无停滞,直接翻越城墙,回到了沈阳城内。只是他没有去往客栈的方向,而是在树梢屋顶上快速穿越,向北边悄然行进了一刻钟后,来到了一处占地面积颇大的宅院内。
待他飘然落在院中,几个手持兵器、身着黑色紧身衣的人便将其围住了。他毫不紧张,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头颅微微扬起,就像是在庭院之中赏月一般,恬静安详。
围着他的黑衣人也不敢稍动,只是全神戒备,保持住阵型。
没过多久,院子里的正房门吱呀一响,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蓝袍,头戴貂毛毡帽的大汉,他三十来岁,体型匀称,肤色白皙,看上去颇为斯文,可从他阴冷的目光中,却透露出淡淡的嗜杀之意。
这个大汉缓步走向黑袍人,在两人相距尚有七八步之时,便被那黑袍人伸手示意停下了。
大汉双手背后,冷眼看了看黑袍人,嘴角一撇,冷哼道:“阁下的戒备之心还是那么强,咱们双方也算携手过几回了,至于这么见外吗?”
黑袍人嘶哑着声音道:“我不习惯有人靠近身边,仅此而已!我们是合作,虽不用太过见外,但也不必刻意亲近!”
大汉摇头道:“阁下还是如此,说话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而且几年下来,我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如此合作伙伴,真是可笑!”
黑袍人冷冷道:“我长什么样,你没必要知道!有资格和我谈合作的,是你的主子,你只须做好本份即可!”
大汉闻言,一阵气苦,胸口急剧起伏,半天才缓缓压抑住情绪,狠狠道:“没错,我萨达罕是没资格和你谈合作,但你也要记住了,要不是看在我家贝勒的份上,我早就把你。。。”
话音未落,一阵轻风拂过,大汉眼一花,似乎有道黑色幻影闪过眼前,然后,他的头顶一凉,伸手摸去,帽子已经不见了。他惊恐之间,向七八步外的那个黑袍人望去,对方似乎纹丝未动,可在他手中,却捻着一顶熟悉的貂毛毡帽。
“如鬼魅,似幻影,好身法!”隐伏于这座宅院角落一棵大树上的高杰,亲眼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为那黑袍人的轻功暗赞不已。
那叫萨达罕的汉子惊惧未定,黑袍人手一扬,貂皮毡帽划出一道弧线,又送回到他的手上。
黑袍人依旧不急不徐,嘶声道:“记住了!第一,别轻易提你家主子的名字,即使是贝勒二字,也不要提;第二,不要威胁我!”
萨达罕闻言,心里一寒,虽然心中羞愤,却再也不敢放肆,只好点头称是。
黑袍人满意地晗首,然后继续道:“你们明日出发,两日后赶到赫图阿拉,然后静等我的消息,切记,是静等,绝不可妄动,打草惊蛇!”
说完,黑袍人衣袂声响起,整个人就像一道黑烟,瞬间便消失在院子里,踪迹渺渺。
一个黑衣人挨近萨达罕道:“甲喇额真,这家伙太可恶了,简直就是目中无人啊!”
在女真部队编制中,八旗的基层组织官职叫牛录(佐领)额真,牛录在满语中是“箭”的意思。女真人狩猎时集体出行,头人负责所有的“箭”,因此便将这组织的头人,称为牛录额真。设立此职位始于1601年,定编三百人。而八旗部队中层官职叫甲喇(参领)额真。五个牛录编入—甲喇,一甲喇约以前五百人。八旗部队编制的最高官职是旗主,又叫固山额真。五个甲喇为一固山,故而一个固山的标准编制是七千五百人。
萨达罕被下属成为甲喇额真,那也就是说,他的官职在八旗部队中已经不小了,但却完全没被那个黑袍人放在眼里,所以下属们也感到羞愤不平。
但此刻萨达罕却冷静了下来,淡淡道:“大家先不要急,先全力协助他完成贝勒爷交代的任务。要想找回场子,今后还有的是机会,你们等着瞧吧!”
说罢,他便转身回了屋,他的几个下属也没有再说啥,四下散开,又消失在院子里的黑暗角落里。
高杰自然又重新踏上了跟踪黑袍人的行程。这次,黑袍人没有再乱跑,而是直奔盛世客栈,消失在客栈的三楼外面。
看来,这个神秘的家伙是住在三楼啊!三楼?那儿住的不就是多洛济**师和玛拉姐姐吗?!莫非,那黑袍人就是多洛济**师?!
高杰想到这,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虽然想到了多洛济**师可能真的修炼出了念力,但却想象不出,这个干瘦的老头会有如此高明的轻功。因为从他的身上,高杰完全觉察不出丝毫的真气内劲,在他眼里,这个老头真的就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萨满。
为了求证,高杰抑制住有些紧张慌乱的心绪,急奔上了三楼,来到多洛济**师的房门前。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敲门,却见房门忽然向内打开,多洛济**师和一个身材高大而魁梧的老者一起走了出来。
高杰看清那人,心里一惊,慌忙道:“见过德拉格**师!额。。。小子是来问问多洛济**师想不想尝尝小子从家乡带来的好茶,没想到你们俩。。。”
多洛济**师哈哈大笑道:“无妨无妨,德拉格**师今晚正巧也入住这个客栈,知道我在,便前来闲聊了一会。谁知一聊便是半个多时辰,倒是耽误了**师吃晚饭了,呵呵!”
德拉格**师也面带微笑,对高杰道:“适才听多洛济**师说,高杰小友不但财力雄厚,而且仗义疏财,对他和侄女二人颇为照顾,老夫听了颇为羡慕啊!下次一定要找个机会,让高杰小友破费破费,请我吃顿好饭菜!”
高杰连连点头道:“两位**师乃化外之人,德高望重,不似小子这般贪慕钱财,痴迷于红尘俗物中。蒙**师看得起,但有召唤,小子自当尽心尽力,做好服务工作!”
德拉格**师望了望多洛济**师,禁不住眉开眼笑道:“怪不得大汗和几位贝勒都对高杰小友这般看重,瞧这番话说得,让老夫既感动又舒坦。能在这遇到小友,的确是件让人开心的事啊!今夜已晚,咱们改天再聊!”
说完,德拉格**师和多洛济**师、高杰告别,下楼去了。
多洛济**师示意高杰进屋,高杰连连摆手道:“时辰的确是不早了,我就是来给您送包茶叶的,这便该告辞了!”说完,高杰从怀中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小包茶叶交给了多洛济**师。
多洛济**师满脸带笑,闻了闻手中的茶叶,点头赞道:“的确是好茶,让人垂涎不已,一会我一定要泡上一盏,要不今晚肯定会失眠的!”
高杰也笑道:“**师喜欢就好!对了,德拉格**师怎么也到了沈阳了?”
多洛济**师道:“他也是要赶去赫图阿拉的,据说是大汗让他去公干的,据说是要去帮乌麦**师处理一些要事吧!他们俩贵为国师,身不由己,不像老夫无官无职,无拘无束,只去想去的地方,只见想见的人,只做想做的事,自在得很!”
高杰点头道:“是啊,我也是俗务缠身,做不到**师这般洒脱!”
多洛济**师笑道:“其实这样也好,如果不是因为你碍于俗务,怎会有万贯家财,老夫又怎么住上这般高档奢华的客栈、吃上那样丰盛可口的饭菜呢?!”
高杰道:“这么说来,小子在红尘中打滚,也还是有些用处的?”
多洛济**师道:“有用,当然有用!如果大家都看开了,那我只好去喝西北风了!哈哈!”
高杰又和多洛济**师闲聊了几句,方才告辞回到了二楼。
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敲开了骆思恭和宗擎尊者的房门。进去后,高杰便立刻道:“我刚刚在客栈碰到德拉格**师了!”
骆思恭疑惑道:“德拉格?他来这做什么?”
高杰急道:“具体不知道,但我从多洛济**师口中探听到,德拉格**师是赶往赫图阿拉的!”
骆思恭和宗擎尊者对视一眼,对这个消息吃惊不小。
高杰接着道:“而且,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拜火教的乌麦**师早早就到了赫图阿拉,德拉格**师便去奉了努尔哈赤的命令,前去帮他处理什么重要事情的。
宗擎尊者失声道:“连乌麦**师也在赫图阿拉?!不好,金国最强的两位国师都相继赶去了赫图阿拉,说明那里必将有极为重要事情发生,莫非,蒙古人的这次行动已经泄露了风声?”
骆思恭沉声道:“不管是否走漏了消息,不管金国两位国师驾临赫图阿拉所谓何事,我们此番行动,难度已经比预期的大了不少了!还有,这个多洛济**师只怕也有些蹊跷之处,还不知道会在甘珠尔的争夺中成为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高杰认可地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了刚才自己出去一趟发现的情况,便再次对骆思恭进行了汇报!当然,那神秘黑袍人能操控念力的事情,高杰没有说。
念力这个东西实在有些太不可思议,高杰牢记师父净空师太的嘱托,不敢轻易将此事言明。即便是面对师伯和宗擎尊者,他也还在犹豫着,到底该不该说出来,应该什么时候说出来。
听了高杰的汇报,骆思恭心情更加沉重了,他低声问道:“那人会不会是多洛济**师?”
高杰摇头道:“我已经确定了,多洛济**师一直和德拉格**师在一起,绝对不是他!”
骆思恭沉声道:“看来,赫图阿拉之行,已经不是蒙古人想象的那样简单了!现在,就我们已经掌握的线索,起码有四股势力参与其中了。”
骆思恭招呼宗擎尊者和高杰在椅子上坐下,沉思了片刻,开口分析道:“金国的两位国师武功高绝,再加上赫图阿拉的女真守卫和一些隐匿在暗处的萨满师,应该是其中最为强悍的一股力量;蒙古人的实力虽然也不错,但人数太少,一旦确定,消息已经泄露,那么他们只能强攻,失去了突袭的机会,就再也没有半点优势了;我们这帮人到现在应该还算是比较隐蔽的一股力量了,除了蒙古人,基本没有其他人会想到我们也是为了甘珠尔圣经而来的,就算蒙古人的意图被女真人探知,我们也不一定就会暴露,所以,到时候,我们可能会成为一支奇兵,作用还是相当大的;而小杰刚才跟踪的黑袍人,则是这四股势力中最为神秘的一股,而且,这股势力应该是由两个部分组成的,一是萨满师,而且是绝不属于拜山教和拜火教的一群绿袍萨满,非常神秘;还有一部分则是来自于四大贝勒之一,具体是谁,无人知晓,这位贝勒可能不会亲自参与,但他派出了最少一个甲喇额真,和不知数量的秘密部队。”
宗擎尊者听完,点头笑道:“骆大人分析得十分正确有理,这四股势力,再加上和我们相处甚欢的多洛济**师,看来,赫图阿拉这次算得上是群雄汇聚,一场大战就要爆发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抚顺之战
第二天一早,高杰一行人和多洛济**师叔侄俩一起用过早餐,便立即启程,继续赶往赫图阿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据客栈小二讲,德拉格**师天没亮就匆匆离店而去。
一路上,高杰想到昨晚骆思恭所分析的复杂局势,心情沉重,对玛拉的调侃戏弄也显得心不在焉,兴趣缺缺。
中午刚过,他们便达到了抚顺。
抚顺位于辽东的东部,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也是距离赫图阿拉最近的一座城池。明朝皇帝朱元璋统一天下后,为了加强对东北的统治,在辽东修建了十八座城镇,抚顺就是其中的一个。抚顺的称谓源于朱元璋,抚是“抚绥边疆”,顺是“顺导夷民。”从抚顺这两个字的字面上我们就可分析出这座城镇的作用,即是为了安抚夷民的,朱元璋说的夷民便是女真,即如今的金国。
抚顺城,对金国和女真人意义重大,满清的历代皇帝经过抚顺,都会留下诗篇,其中嘉庆皇帝的诗作《抚顺城》有云:“征明应运启前麾,天佑皇清时雨师。境逼孤城围劲旅,书持一纸竖降旗。永芳向化遵王道,抚顺安生沐帝慈。德洽群黎拓疆域,我朝自此建鸿基。”诗的大意是:努尔哈赤征明是顺应上天之运,所以上苍为我征明之师洗净尘埃,劲旅将抚顺这样一座孤城紧紧围困,一封劝降信城头便竖起了降旗。守将李永芳归顺,抚顺得以受到先帝慈恩的笼罩。我国的恩德施及抚顺百姓,大金的疆域由此而拓展,一代宏图伟业从此奠基。
抚顺之战,虽不是金国和大明规模最大、最为激烈的战役,确是影响深远、意义重大的战役之一。嘉庆那首诗的最后一句:我朝自此建鸿基。反映出抚顺之战在清朝帝王中的重要位置。这次战役意义十分重大,它是努尔哈赤征明的开始,是努尔哈赤开创一代伟业的里程碑。
如今的抚顺城,面目全非,满目疮痍,放眼望去,到处皆是残垣断壁、荒草枯树,整个城市中除了偶尔有几只黑色的乌鸦在上空盘旋呱噪之外,完全没有一丝生机,更不要说人烟了。
“当年的抚顺,可不是这样的!”王曦驻马长叹道。
多洛济**师下马,对着破败无人的空城躬身行了个礼,然后怅然道:“战争,可以毁灭城市,可以抹杀无数生命,太可怕了!”
高杰问道:“为何抚顺城会变成这个样子?城里的百姓哪去了?难道都被女真部队杀了?他们屠城了?”
多洛济**师摇头道:“没有!当年抚顺城守备将军李永芳在归降时,提出的条件之一就是不能屠城。大汗答应了他,也履行了诺言,除了将城中依旧率部抵抗的千总王命印、把总王学道及其士兵歼灭之外,八旗部队军纪严明,没有抢掠,没有杀害降民。后来只是将俘获的三十余万人畜全部运回了赫图阿拉。而当时大军在抚顺城也仅仅逗留了五天,大汗便率师凯旋,留下四千人马将抚顺城焚毁。”
高杰道:“原来如此,没屠城就好!可当时大汗为何要焚毁抚顺,撤退回赫图阿拉呢?”
王睿此刻正好经过,听了高杰的问话,撇撇嘴道:“为什么?那时候攻占抚顺,野猪皮只是为了抢劫人畜财物罢了,还不敢占据大明的城市!女真人素来就有“抢西边”的习俗,西边者,明朝也,他们几乎每次抢劫后都会满载而归,而抚顺一战,收获更是巨大。那一年,辽东地区发生了罕见的水灾,金国境内犹为严重。百姓饥寒已极,老弱填壑。而当时的抚顺虽有灾情,但商业繁华,积蓄充盈,攻下抚顺可获取大量粮食和其它财物,这是野猪皮用兵抚顺的最直接的原因。”
多洛济**师饶有兴趣地听着王睿这个商队的“护卫”的高论,眼睛却颇意味深长地望向高杰。
高杰明白王睿兄弟俩和努尔哈赤有仇,激动之下,在言语中难免会说出一些不该是商队护卫应该说的话,露出些许马脚,自己想拦也拦不住,见多洛济**师望了过来,只好打了个哈哈,岔开这个话题道:“偌大的抚顺,就这般变成了一座死城,着实令人感叹!”
多洛济**师也悠悠道:“是啊!每次我路过此地,皆会心生感慨,为这座可悲的城市祈福!”
抚顺之战,对女真人来说,意义重大,创造了许多个第一:
首先,抚顺之战是金国向大明王朝开的第一枪,在此之前,努尔哈赤一直在韬光养晦,抚顺之战则是他对待明朝策略的分水岭,从此以后他便走上了与明廷公开决裂的道路,由一个大明的臣子,变成了大明的敌人。
其次 ,抚顺是努尔哈赤攻下的第一座明朝的城池,虽然进行抢劫后便撤退了,仍然具有特殊的战略意义。
第三,李永芳成为了第一位投降金国的明朝将领,他的投降开创了一个先河,起到了承先启后的作用。努尔哈赤对俘获的明朝官兵,仍按明制设置官职,交由李永芳统辖。对李永芳,努尔哈赤给予了极高的礼遇,封之为总兵官,还将自己的亲孙女,莽古尔泰的女儿嫁给了李永芳,李永芳也因此成为有历史记载的第一位汉人额驸。
最后,抚顺之战八旗兵第一次歼灭明军一万多人,辽东总兵张承荫死于阵中,总兵阵亡,是足以令明朝震动的大事,努尔哈赤第一次向明军展示了八旗兵的雄姿。
多洛济**师十分健谈,在高杰的询问下,将当年抚顺之战的过程也详细述说了一遍。
努尔哈赤自起兵以后,先是统一了建州女真,接着又灭掉了海西女真中的乌拉、辉发、哈达等部。海西女真只剩下最后一个部落叶赫。这时的建州女真已地阔千里,人口日众。人口的增长必然要需求更大的生存空间。叶赫所居之地土质肥沃,良田千里,努尔哈赤便将叶赫锁定为下一个吞併的目标,而灭掉了叶赫,海西女真便归于一统。至于东海女真由于居住分散,形不成太大的力量。可以说,统一了海西女真后,整个女真也就基本上统一了。
努尔哈赤在吞併了哈达部后曾两次欲对叶赫用兵,都由于明朝干涉未能实施。明朝的兵部大员们认为,此时的叶赫已成为牵制努尔哈赤的最后一个力量,绝不能再任其吞灭。那样的话辽东重镇开原城就是一座孤城,就成了努尔哈赤的囊中之物。明朝决这能让这些成为现实。因此他们在物资和军事上全力扶持叶赫。叶赫东西二城修得十分坚固,前去增援的明军还配备了火器。加之开原城的明军与之遥相呼应,使得努尔哈赤轻易不敢对其用兵。东进受阻,逼迫努尔哈赤不得不另找出路,加上遭遇重灾,西进攻取抚顺也就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努尔哈赤建立金国后的第一年,将原来的四旗扩充为八旗。八旗中的每一旗由二十五个牛录组成,每一牛录三百人,每一旗为七千五百人,八旗就是六万人。而努尔哈赤用来攻打抚顺的兵力约为两万人。
而当时明在辽东共设有二十五个卫,两个州。每卫五千六百人,卫下设所,每所的一千二百人。当时抚顺是所,隶属于沈阳中卫。有兵力约一千二百人。
当时叶赫与明军联手,兵力绝不会比努尔哈赤少,叶赫二城的城池坚固,女真人取胜的把握不大,而且攻之将伤亡极大。抚顺城却不然,仅有守军一千二百人,攻之易耳。
定下抚顺为目标后,努尔哈赤并未因为双方兵力悬殊而掉以轻心,而是在战前作了详尽而周密的准备。他首先发布“七大恨”大造舆论,表明出兵大明的正当理由,激励士气;然后又鼓动蒙古科尔沁等部到抚顺讨赏,以分散抚顺守军的注意力;最后还派出使者赴广宁侦察敌情,窥探守军是否有所准备。
明万历四十六年(后金天命三年,1618年)四月十三日清晨,努尔哈赤焚《七大恨》书祭天,宣布对明用兵,一场具有历史意义的战役终于拉开了序幕。
当时,抚顺之东三十余里外还有抚顺关,是明长城重要关口之一,当然是用来屏障女真的。抚顺关内设有马市,供女真和汉民互通有无。刚设时,明朝对马市管理十分严格,但由于努尔哈赤多年来,对明王朝一直十分恭顺,马市交易空前活跃,对马市的管理也就日渐松驰。
努尔哈赤率军两万,兵分两路,疾行三十里,至古勒山城宿营。次日,又兵分八路进抵斡珲鄂漠城外扎营。继而再兵分两路:一路由左翼四旗兵进取东州、马根丹等抚顺外围;一路由努尔哈赤、皇太极率领右翼四旗兵及八旗护军直扑抚顺城。
抚顺马市的税收是抚顺明军重要财源之一,城守对此当然十分重视,四月十五日,李永芳大开马市,各地商贾云集,非常热闹。后金将领麻承塔遣兵八百人扮作商人顺利进入抚顺城。受后金兵鼓动而来的蒙古宰赛、暖兔各部亦披甲戴胄,在辽河两岸扎营,且同时入城讨赏。随后又有数十辆装有人参和貂皮的商队跟进。马市顿时沸腾起来。右路军先锋四贝勒皇太极率五千兵马乘乱进入抚顺关,并飞速兵临抚顺城下。努尔哈赤的五千人马亦随后赶到。右路军为一万人,而城中守军一千二百人,双方兵力十分悬殊,后金的兵力是抚顺明军的将近十倍,是必胜之势。
努尔哈赤并未急于发动进攻,而是派人送给城内的李永芳一封劝降信。李永芳毕竟是朝廷命官,岂肯轻易降金。他看信后,立即身着官服登城观望。他作了两手准备,一方面假言投降,却又暗中命兵丁准备迎战。他大概是想试探一下金兵的战斗力,若打得过,就将其击退之;若打不过,就只好投降了。
努尔哈赤看透了他的心思,便下令攻城。早已混入城中的“商贾们”听到攻城的喊杀声,便在城中动起手来,城中顿时大乱。而攻城的金兵英勇无比,已登上城头与守城之兵展开了博斗。李永芳,见大势已去,只好开城亲自走出城门投降。但城中的千总王命印,把总王学道等却率部抵抗。努尔哈赤挥师进城,将二人及其抵抗之兵歼灭。抚顺城落到了后金手中。
进攻东州和马根丹的金国部队相继获胜。东州守将李弘祖战死,士卒被掠二百二十余人,马根丹守备李大成及军民一百六十余人被俘。明军计损失官兵近千人。以三城为中心,波及一百一十五座台、堡,地过百里,金国共俘掠人畜近三十万。抚顺陷落第五天,明总兵张承荫等才率援军万余缓缓而至。明军抵达抚顺城南边墙口外时,蒙古宰赛、暖兔各营仍集扎于辽河西岸;察哈尔丹汗的兵马则由西向东压逼过来,炒花部屯兵镇静堡(今辽宁北镇白厂门附近)外。后金兵云集于抚顺东,与城西相呼应,吓得明军不敢出战,只是分营列队,跟在后金军背后缓缓东向。努尔哈赤获讯,立即令大贝勒代善、四贝勒皇太极乘势拔营回击。时明军分三处据险、掘壕、列火器安营。张承荫企图以三营分进的方式与后金决战。
四月二十一日,双方激战于抚顺关东边外。金兵冒死陷阵,战不多时即将明军三大营层层围困。明军不能敌,右营游击刘遇节率先逃走,各营相继溃乱。后金兵随后追杀,明军死伤无数。总兵张承荫及副将、参将、游击、千总、把总等官共五十余人阵亡。后金军追杀四十余里,歼明朝援军十之**,获战马九千余匹、盔甲七千余副,其它器械无算。
至此,抚顺之战方才以女真人的胜利而宣告结束。
高杰一边听着多洛济**师介绍抚顺之战的过程,一边回头望着在身后渐渐远去的那座破败不堪的死城,眼帘中仿佛看到当年那一战中的杀戮、诡计、背叛和得胜者的高高昂起的头颅。
在一个小镇休息一晚后,高杰等再次启程,据王曦所说,黄昏之前必会感到赫图阿拉。
在赫图阿拉以南,有个树林密布的山岗,叫阿布达里岗
,而去往赫图阿拉城的官道,正从山岗下穿过。
他们正在山岗下缓缓骑行,突然发现山岗上树林边站着一个高大健硕的大汉。那人蓬头垢面,衣衫破烂,面无表情地正俯视着他们这一行人。
在接近阿布达里岗时,高杰就感觉王睿、王曦兄弟俩有些不对劲了,情绪好像渐渐有些失控,而当他们俩看到山岗上那个魁梧的汉子,蓦然一起从马背上纵身而起,飞快向山岗上掠去,目标正是那个形如乞丐般的大汉。
第二百二十三章 活着的死人
王氏兄弟俩突然失控,下马追上了山岗,这一幕让所有人都不明所以,惊愕当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高杰也不例外,焦急之下,他飞身下马,也顾不得多洛济**师和玛拉,以目示意了骆思恭一下,便如同一只猿猴般掠上了山岗,窜进密林之中。而他的身后,如影随形跟着一个黄头发的小子,不是悟空还有谁。
骆思恭举手制止了还要跃跃欲试,跟着前往的其他人,然后呵呵一笑,对惊讶不已的多洛济**师和玛拉耸耸肩道:“年轻人,就是贪玩,没办法!”
多洛济**师望着高杰消失的背影,摇头笑道:“没想到高杰小友的身手这般高明,老夫走眼了!”
玛拉黑色面纱上露出的那双美目闪着惊喜的光,喃喃道:“小杰弟弟瞒得我好苦!”
骆思恭苦笑道:“我们少掌柜的小时候曾是山中的猎手,身手比平常人灵动得多,加上到商会后,总缠着几个护卫习武健身,武功的确有些进步!”
多洛济**师和玛拉相视一眼,心中暗道:“这位帐房先生是在睁着眼说瞎话,糊弄人呢!高杰这般高明的身法,岂会是如他所说那般,跟着几个护卫习武健身便能练出来的?!”
骆思恭没有追上去,也制止了其他人再前去帮忙。因为他看出来那个乞丐般的魁梧大汉虽孔武有力、武艺不凡,但以王氏兄弟俩、高杰和悟空四人的能耐,完全不用担心会有什么闪失。如今赫图阿拉大战在即,这多洛济**师和玛拉不知是敌是友,绝不可再将己方的底牌暴露出去。
于是,其他人在骆思恭的招呼下,纷纷下马,在山岗下一边稍事休息,一边等待高杰等的归来。
高杰窜上阿布达里高岗,施展出幻莲变,在茂密的柏树林中如星丸跳跃,速度极快,不久便追上了落在王曦后面的王睿。王睿身高体壮,力大无穷,但轻功却不是他的长项,虽然和王曦同时启动,此刻也被远远抛在了后面,同时被高杰追上。
高杰担心一马当先的王曦,来不及询问王睿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以念力沟通悟空,让他和王睿相互照应,然后便瞬间实现超车,继续向山岗上急奔而去。
阿布达里冈不算太高,很快高杰便到达了顶端,却发现王曦已经追着那大汉,顺着山岗后面陡峭的斜坡疾驰而下。望着前方不远处三哥王曦迅疾诡异的身形,高杰一边暗赞不已,一边小心谨慎地冲下斜坡。
将将到达阿布达里冈后坡的半腰处,他就看见王曦已经停下了脚步,伫立在一块山岩之上,正和十余步外的大汉互相对峙着。
那乞丐一般的大汉似乎颇为紧张,躬着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王曦,双手握拳,一边剧烈喘息,一边发出低沉的嘶吼。在他身后,有一个不大的山洞,洞口旁散落着许多树枝,看样子是用来掩盖洞口的。这个山洞不大,又处在山岗之后陡峭的斜坡上,周围柏树林立,杂草丛生,不仔细的话,是很难被发现的。
高杰跃上山岩,与王曦并肩而立,疑惑地望着对面的大汉,张口问道:“三哥,你认识他?”
王曦没有回答,嘴巴微张,神情复杂地看着那个大汉,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此时,王睿和悟空也已经赶到。王睿喘着粗气,站在岩石下,和王曦一样愣愣地盯着那个大汉,身体都在轻微地颤抖。
悟空窜到高杰身前,身体紧绷,四肢着地,警惕地望着大汉,全神戒备。
高杰的问话没有得到王曦的回应,正尴尬间,就听王睿颤声道:“真的是他吗?”
王曦此刻方才回答道:“没错了,是他,他没死!”
高杰听了这二人没头没脑、莫名其妙的对话,还是不明白情况,便疑惑地看向王曦,却见他此刻嘴唇轻颤,满脸热泪,竟然哭了。
王睿也是激动万分,上前几步,想要接近那个大汉。却没想到那人冲他又吼了一声,突然转身猫腰窜入了山洞之中。
王睿一惊,急忙大喊道:“招孙师弟,别跑!你难道不认得我了吗?”可那人进入山洞后,没有了回音。
王曦跳下岩石,来到洞口,见里面漆黑一片,不知深浅,便回头对王睿道:“哥,我进去看看,招孙师弟既然没死,我们就决不能让他流落此地,孤苦伶仃!”
王睿急跨几步,也来到洞口道:“恩!我和你一起进去。”
高杰担心洞中会有什么危险,正要阻止,却突然听到洞中传来一声大吼,接着那个大汉像头猛虎般,再次冲了出来,将王氏兄弟俩逼退了数步。
高杰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个大汉,惊得呆立当场。
此刻,这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大汉,双手横握一柄丈二长的镔铁大刀,虎目圆睁,立于洞口,就像天神降临,威风凛凛。
而王氏兄弟一见到大汉手中的镔铁大刀,顿时便跪在当场,埋首痛哭起来。
当高杰第一眼看到那柄大刀时,心里便是一动,再见到王氏兄弟俩此刻的状况,顿时就猜到了个大概。
此时,那个大汉突然见王氏兄弟跪地痛哭,浑身的凶悍霸道之气顿时便消失无踪了。他右手将大刀杵在地上,左手挠着乱入杂草的长发,脸上露出不知所措的憨态。
王睿性情直爽,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喊道:“师弟啊,我是你大师兄王睿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会不认得我们俩了啊?!”
王曦也哭道:“师父,大刀在此,您在哪啊?!”
那大汉似乎完全不认识王氏兄弟一般,听了他俩的哭喊,不为所动,脸上依旧憨态可掬,口中发出嗬嗬的笑声,似乎觉得眼前的场景颇为滑稽可笑。
高杰心里有了底,跳下岩石,来到王氏兄弟身边,将他俩使劲拉了起来,安慰道:“二哥、三哥,你们的这位师弟只怕是头部受过创伤,暂时失忆了。你们先别激动,咱们慢慢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曦生性冷静,闻言止住了哭声,又看了看还在傻笑的大汉,点头道:“小杰说的没错,招孙师弟只怕是真的记不得我们了!”
高杰接着道:“我观这位招孙大哥似乎戒备心挺重的,咱们先退开点,让他放松下来再说!”
说完,他便拉着王氏兄弟俩退回到先前岩石的前面。而那个大汉见他们退开,似乎并无敌意,也放松下来,盘腿坐在了山洞前,将大刀横放在身前的地上,好奇的打量着他们,一言不发。
高杰见情况稳定下来,便问道:“二哥、三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倒是先说来听听啊!”
王睿情绪尚未平复,王曦便抽泣道:“这位,便是我们的师弟,也是师父他老人家的义子刘招孙!”
王曦口中的师父,自然就是闻名四川的大刀王刘铤了。刘铤是南昌人,字省吾,乃明万历初年以膂力著称的广东总兵刘显的儿子,他“勇敢有父风,每遇敌提刀陷阵,军中号曰刘大刀。以功累官四川总兵,讨杨应龙进左都督。同杨镐出辽东时为辽阳总兵。于诸将中最骁勇,大小数百战,威名震海内。天启初赠少保,祠曰表忠。”
刘铤勇力绝伦,传说“无锡秦灯,力举千斤,闻滁州武状元陈锡多力,往与之角,将柏木八仙抬列十六盏、果盒悉 具,设酒二爵。秦灯只手握案足,能举而不能行。陈锡则能行,力较大矣,然仅数步而上耳。惟刘铤绕庭三匝,而爵盏如故,其力更有独绝者。”三位最有名的大力王较量之下,刘铤胜出,可见其神力盖世无双。
眼前这位大汉名叫刘招孙,别瞧他蓬头垢面,胡须满脸,看上去年纪不小了,其实还不到三十岁。大刀王刘铤一生真正收下的徒弟只有三人,除了王睿、王曦俩兄弟之外,刘招孙便是他的关门弟子,也是他收养的义子。
刘招孙也是四川人,因为家乡遭灾,一家人流离失所,行乞于村野。在他三岁时,父母便双双亡故,他也饿晕在一个破庙中,幸好刘铤路径此地,将其救下,带回了家中。刘铤膝下无子,刘夫人见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甚为可爱,便让丈夫将他收为关门徒弟,并认其为义子,取名刘招孙。
那时王睿和王曦已经跟随刘铤习武数年,自然也就成为了刘招孙的师兄。三人相伴长大,感情深厚,而且在刘铤的严格教导下,都练出了一身不凡的本领。刘招孙和王睿一样,都继承了师父刘铤的三十六路重刀术,只有王曦学的是隐刺术,所以,王睿和刘招孙二人都是同样的身高体壮,神力惊人。
三年前,也就是明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刘铤受朝廷征召,前往辽东参加对女真的围剿。出发前,因为担心战场凶险,刀枪无眼,恐王氏兄弟俩发生意外,断了老友尼堪外兰家的香火,同时也不愿他们与族人生死相搏,刘铤便借故先将王睿介绍去了熊廷弼的身边做了亲卫,又派王曦在家照顾刘夫人,只带了义子刘招孙去了辽东,参加了著名的萨尔浒之战。
萨尔浒之战惨败后,噩耗传来,刘铤父子俩双双阵亡,刘夫人哀伤之下,急病不起,不久便随夫而去。此后,王曦为师母办完丧事后,便只身踏上了行刺努尔哈赤的道路。不久,熊廷弼经略辽东,王睿也跟随其驻防在边疆。
按照大明朝廷的战报,刘招孙早就已经和刘铤一起阵亡。让王氏兄弟俩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个已经死了三年的师弟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望着刘招孙憨傻潦倒的模样和他身前那把师父的一百二十斤镔铁大刀,王曦一边诉说,一边悲从中来,再次痛哭失声。
高杰一阵唏嘘,不忍见到王睿和王曦兄弟俩这般悲伤,略一沉吟,便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缓缓迈步,向刘招孙走去。
当高杰和刘招孙还有十步左右的距离时,刘招孙突然警惕起来,紧紧盯着高杰,呼吸急促,双手向地下的大刀摸去。
王睿和王曦担心高杰会把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师弟吓跑,正要制止他继续前行,却见高杰回头对他俩微微一笑,点头示意,让他们不要紧张,然后停顿了片刻,便继续前行,靠近刘招孙。悟空感觉得到那个大汉十分危险,想要上前护卫高杰,却也被他用念力制止了。
其实高杰也是在冒险,他在刘招孙开始警觉戒备的时候,便暗暗施展白莲九生神功第四重功法——四生幻,放出无形的念力,影响刘招孙的大脑和情绪,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善意。
以往高杰施展四生幻,都是用来对敌的,通过念力攻击敌方大脑中枢神经,使其产生短暂的失神状态。这次,高杰是异想天开,尝试用四生幻,发出善意的信号,影响刘招孙的思维、感觉,以博得他的信任。白莲宝典中没有记载如何依靠四生幻之法安抚对手的方法,高杰这是在赌博,也是第一次开始试着拓展白莲九生神功的神奇作用。
刘招孙在萨尔浒之战中,脑部受创,不但变得迟钝呆傻,还失去了此前的所有记忆。曾经勇敢强悍的一员猛将,如今除了有些憨傻,还十分胆小,容易受惊。他见高杰靠近过来,下意识便要去摸刀,准备自卫,突然间一股神秘的力量影响了他的大脑,眼前的高杰变得人畜无害,让他感觉亲近而值得信赖。于是,在王氏兄弟、悟空紧张的注视下,刘招孙摸向大刀的手又缓缓收了回去,脸上还对高杰展露出欣喜的笑意。
高杰施展四生幻功法影响刘招孙的情绪和感觉,只觉得
脑中储存的念力流失得飞快,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便快步走到了刘招孙的身前,冲着他灿然一笑,然后也盘起腿,席地而坐。
见高杰竟然和刘招孙面对面坐在一起,王氏兄弟和悟空三人面面相觑,满眼尽是不可置信之色,完全不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同时,他们也对高杰也有了一点期许,希望这个神奇的家伙能够从刘招孙那里有所收获。
高杰坐下后,对着刘招孙笑道:“你好!刘招孙大哥!”
刘招孙闻言一愣,摇了摇脑袋,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疑惑和触动,然后也咧嘴一笑道:“你好!刘招孙大哥!”
王睿三人听到刘招孙的回答,顿时满脸黑线,而高杰则差点翻到在地,被雷得不行。
第二百二十四章 萨尔浒之战
高杰努力平复心情,继续笑着问道:“刘招孙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呢?”
刘招孙发出嗬嗬笑声,却没有回答。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王曦这时在身后大声道:“此处叫阿布达里冈,当年家师便是在此遭遇埋伏,全军覆没的!”
高杰一听原来如此,尴尬地笑了笑,干咳一声,又问道:“招孙大哥,你住在哪啊,是在这洞里吗?”
刘招孙拍手而笑道:“洞里,洞里!”
高杰连忙用念力沟通悟空,让他进洞查看一下。
悟空担心惊扰到刘招孙,先是向侧面走出十余步,然后才迂回过来,趁着刘招孙注意力全在高杰身上,从他侧后方悄无声息溜进了山洞之中。
高杰见悟空成功,心中大定,一边用念力继续控制刘招孙的情绪,一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吸引他的注意力。
很快,悟空就出了山洞,回到王氏兄弟身边。高杰和他念力沟通后得知,山洞不大,里面有兽皮铺地,应该是刘招孙这些年居住的地方。山洞内一侧丢弃着一副残破的盔甲、一把带鞘腰刀,还有一些血淋淋的兽类尸体,此外便再无他物。
高杰十分感叹,看来这三年多来,刘招孙大脑受创,失忆痴呆,但仍残留生存下去的本能,无意中寻到这个山洞之后,便一直隐居其中,茹毛饮血,过着山中野人的生活。若不是今日王氏兄弟发现了他,估计刘招孙将会在此度过余生了。
高杰暗自思忖,如果刘招孙能够配合自己,也许用针刺之法,自己有可能让他恢复一些记忆,慢慢正常起来。可如今赫图阿拉的事情紧迫,不能耽搁,而对刘招孙的治疗也不是一天两天便能够完成的,所以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想到这,高杰缓缓站起身来,对刘招孙道:“招孙大哥,你且好好呆在这里,不要乱跑,等我们回来!”然后,也不管他听没听懂,便转身走回到王氏兄弟和悟空身边。
王睿急不可耐地问道:“小杰,招孙到底是怎么了?”
高杰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地道:“应该是脑部受创,失去了记忆,而且现在的智力就像个小孩!”
王睿眼泛泪光,痛苦地摇着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高杰沉声道:“二哥不用太着急,也许我会有办法将他慢慢治好!”
王睿和王曦闻言,同时惊呼道:“真的吗?”
高杰点头道:“恩!应该有八成把握。不过,这也许需要很长的时间,也许三个月,也许三年!”
王曦道:“不管要花多长的时间,不管需要什么条件,我们也要将师弟治好!要不,我们现在就带上他,一起前往赫图阿拉?”
高杰摆手道:“不行,绝对不行!他因为经历过激烈的战事,脑部受创后,对陌生人产生了一种自发的排斥感,神经极为敏感,情绪容易失控,我刚才为了靠近他,短短时间内就耗损了大量的内力,所以,带上他去赫图阿拉是不明智的!”
王睿激动地大声道:“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将他孤伶伶留下?!我做不到!”
高杰道:“二哥、三哥,你们的心情我理解,招孙大哥是你们的师弟,也就是我的亲人,我和你们一样想要保护他,治好他!可是在现在这个情形下,的确不是将他带走的最好时机。其实,在我们完成赫图阿拉任务之前这段时间,招孙大哥如原先一样,隐居在此应该更好更安全。等我们成功归来,便可寻到这里,再将他安然带回中原,悉心照顾,进行治疗,你们说对不对?”
王曦情绪渐渐平复,点头道:“小杰此言有理,这的确是最好的方案!”
王睿痛苦地道:“看到招孙师弟这般模样,可以想见他这三年来受了多少苦难,我真是不想再让在此孤苦伶仃地呆上半刻!”
高杰温言道:“二哥,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接他的!”
王睿举目望向傻笑着坐在洞口的刘招孙。秋阳照耀下,地上那把镔铁大刀刀光闪烁,让王睿又想到了师父刘铤,他情不自禁地冲上去,痛呼道:“招孙师弟,师父他老人家真的驾鹤归去来吗?!”
此时高杰已经收回了念力,刘招孙见王睿靠近,顿时如同受惊了的兔子一样,一蹦而起,双手端着镔铁大刀,双眼圆睁,低声嘶吼,全身紧张起来。
高杰见机不妙,连忙纵身上前,一把拽住了王睿,制止他再逼近刘招孙。而刘招孙见高杰也一起上前,受惊之下,转身再次躲进了山洞中。而他一阵阵的低吼,还不时从山洞中传出,似乎在警告他们不要进洞。
王睿见到这番情景,踌躇了半晌,方才对着山洞含泪喊道:“招孙师弟,你且再忍耐几日,我们兄弟俩定会尽快前来接你,绝不会再让你孤苦伶仃!”
在高杰的劝慰下,王氏兄弟俩这才依依不舍地掉头离开,和高杰、悟空一起,翻过山岗穿过丛林,回到了上岗下。
见他们回来了,大伙都迎了上去,多洛济**师出声问道:“高杰小友,发生了什么?”
高杰对多洛济**师和玛拉两人苦笑道:“我商队这两个护卫刚才看到一个野人,误认为是失散多年的一个故友,情难自控便追了过去。最后发现是个误会,认错人了!”
多洛济**师看了看王氏兄弟俩红红的眼睛,若有所思点头道:“原来如此!”
玛拉则上前拉着高杰的手道:“小杰弟弟,下次不要再这么莽撞了,此处乃荒郊野外,说不得在丛林中隐藏着什么危险,千万要注意安全!”
高杰感激地笑道:“多谢玛拉姐姐关心,小杰记住了!”
骆思恭上前对高杰拱手道:“掌柜的,既然大家都安然归来,是否可以继续上路了?”
高杰点头道:“抓紧时间赶路吧,争取尽快赶到赫图阿拉!”
于是,众人再次上马,重新上路。
骆思恭拉着高杰,堕在队伍的最后,轻声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高杰便将刚才发生的情况说了一遍,骆思恭听完,慨然长叹道:“刘铤将军被誉为大明第一猛将,陨落于萨尔浒之战中,阿布达里冈便是他当时舍身取义之处。幸亏你们找到了他的义子,也算老天慈悲,让忠良有后了!”
高杰又把自己准备在了结了赫图阿拉事情之后,回到阿布达里冈,将刘招孙带回中原进行治疗的打算相告,骆思恭点头表示赞同,并夸奖了高杰几句,说他思虑周全,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高杰赫然一笑,然后好奇地问道:“萨尔浒之战我听说过,但具体情况是怎样的,却了解得并不多,可否请师伯说来听听?”
骆思恭望了远远走在前面的多洛济**师和玛拉一眼,然后低声道:“到赫图阿拉还有一段路程,既然正好经过了阿布达里冈,我便给你说道说道当时的那一场萨尔浒之战的惨况吧!”
明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女真酋长、身为明朝二品龙虎将军的努尔哈赤起兵反明,在抚顺边将汉奸李永芳的协助下连克抚顺、清河等城,歼灭进剿的辽东总兵张承荫部,明廷举朝震动。抚顺之战后不久,努尔哈赤将抚顺城人畜财物劫掠一空后,将整个古城焚毁,退回了赫图阿拉。
努尔哈赤虽未占领任何城市,退回了老巢,却依旧惹恼了大明朝廷。于是万历帝征调全国的精锐部队和身经百战的总兵赶赴辽东,打算直捣努尔哈赤的老巢赫图阿拉,毕其功于一役。
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二月,辽东经略,兵部左侍郎杨镐奉命率领大军分东、南、北、中四路向努尔哈赤后金政权所在地赫图阿拉发动进攻。
调集的部队基本是援朝战争的翻版,总兵也大多是参加过三大征尤其是援朝战争的将领,可问题是明朝不乏直接带兵的总兵,却始终缺少统帅级的人物,而这次进剿的统帅是已经退休的文官出身的---杨镐,因为整个朝廷中提调统帅过数路大军十万以上人马的只有他了。杨镐在援朝战争中的表现可谓毁誉参半,一方面在中日和谈时,他用了各种计策离间扰乱了日军,但在指挥蔚山战役时遭到大败。
而这次,大败的悲剧很快又一次在杨镐的手里上演了,他将十万明军兵分四路,杜松率领主力三万人马从西路进兵主攻,李如柏南路吸引敌主力,马林从北路侧击,四川总兵镔铁大刀王刘铤从东路攻敌侧后。但是因为刘铤与杨镐在朝鲜战场曾结下过梁子,杨镐便将各地的募兵、客兵和配合作战的朝鲜军这些最弱又不好指挥的部队全给了刘铤。刘铤明知杨镐有心刁难,却并不以为然,因为他正在等待地方部队中最强的两支部队的到达----他们是川东女将秦良玉的白杆兵和戚继光侄子戚金率领的浙兵。
但事与愿违,白杆兵和戚家军尚未到达,杨镐便连续催促进兵,刘铤迫不得已,虽然已经预测到了失败的结局,但他还是说“俺亦受国厚恩,以死自许”,毅然率领这队弱旅提前进兵,在这支部队里先到达的一万五千浙兵成为了主力先锋。而朝鲜军于万历四十六年组成了以姜弘立为元帅,金景瑞为副元帅的三个营,共一万三千人的队伍与刘铤部在榛子头会合,组成东路军,号称四万大军。
努尔哈赤正确判断出明军的主攻方向,采用抚顺降将李永芳的“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战略,集中兵力发扬后金军骑兵机动的特长和连续作战的能力,先在萨尔浒歼灭了明军主力杜松部,后在尚崖间歼灭军事理论家马林所率的北路明军,明军的正规精锐部队基本全军覆没。此时南路的李如柏离赫图阿拉最近,李家在辽东驻守两代,对辽东地形最为熟悉,可是李如柏畏首畏尾,进兵缓慢。努尔哈赤看出了他的怯战,完全不理会他,回师向东,开始全力对付东路刘铤部。
刘铤被称为大明第一猛将,此前一直在四川一带带兵,力大无穷,挠勇善战,所用大刀重一百二十斤,虽年逾花甲,仍能抡动如飞。刘铤部本想在三月初一与其它三路军会合,但由于山路崎岖难行,加之朝鲜军队"不得已"而来,人心厌战,所以一路行进缓慢。初期刘铤也获得一些胜利,一路上没有遇到强敌,复杂的地形是最大的敌人,作为前锋的浙兵连拔营寨据点、开路搭桥,逐渐逼近赫图阿拉,但可怕的是,此时刘綎对杜松马林两路的败亡完全不知情。
二月二十九日,刘铤从宽甸出发走到马家寨和牛毛寨与后金兵相遇。四贝勒皇太极守二寨,与刘铤战不数合便不敌而走,刘铤乘势追杀, 皇太极弃二寨而去。后大贝勒代善率兵五千来救,被刘铤挥刀砍断马腿,代善坠马,险些丧命,后被金兵拼死救回,于是代善部也一路败走。刘铤乘胜追赶,连破十余阵,兵士疲乏, 遂驻营休息后向董鄂路进军。这里有牛禄额真托保、厄里纳、厄黑乙三人率后金兵五百人把守,在当日凌晨与刘铤兵接战。刘铤前部军兵数十倍于后金兵,将后金兵重重围住,厄里纳、厄黑乙二人战死军中,托保率残军逃到埋伏在山隘的扈尔汉的伏兵会合,以待刘铤军来。在巳刻时(3月14日上午)大贝勒代善和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的兵从瓦尔喀什林中出来,会合以迎刘铤军。刘铤初战获胜,又自恃勇力,便不把后金兵放在眼里,他率兵两万人,就令前部一万人进行野掠,边掠边进。
刘铤之所以这样急于打败后金兵,抢关夺寨,是有他的原因的。先是刘铤率兵深入宽奠地区,攻占了后金的几个营寨后,努尔哈赤派人诈称是杜松的亲兵,在一大早就拿着杜松的令箭来到刘铤大营,向刘铤禀告说:“杜将军已到赫图阿拉,深入敌境,担心后援跟不上请将军赶快进军会师对建州进行夹击。”刘铤初时不信,道:“我和杜将军是一样的官职,他凭什么用令箭向我传达命令?”那假亲兵诈称:“现在军情紧急,用令箭不过是表示凭据罢了。”刘铤大声叱骂说:“出兵时约定以炮声为信号,现在你部既已达赫图阿拉,为何未听见约定的炮声?”假亲兵道:“此地没有烽火,故用骑兵代替斥堠,这里距离赫图阿拉城五十里,跑三里传一炮声,不如骑马快速。”刘铤犹自半信半疑。假亲兵无奈,回金营禀告:“刘将军听到炮声才肯前进。”于是努尔哈赤即命令传炮,刘铤听到炮声,方信以为真,便急命拔营东进,进入了地形狭窄阿布达里岗。
这时金国的大贝勒代善和三、四贝勒莽古尔泰、皇太极己会合扈尔汉、托保等的兵力先占了阿布达里冈有利地形,设下埋伏。明军在阿布达里岗遭到伏击,刘铤急命部下抢占阿布达里冈,在山下准备发起进攻。
冈上的代善和皇太极商议后,决定分兵而击。于是皇太极率右翼兵先行出发,从山岗上猛冲而下,与明军接战,战况激烈。代善随后率左翼兵从山岗的西边冲下,与皇太极两面夹攻,明兵于是大溃败逃。皇太极让金兵穿上明兵服装,跟他去迎战在后面督战的刘铤。刘铤不辨真假,未做防备,皇太极靠近后,突然杀出,刘铤仓促应战,而此刻代善也已杀到,刘铤抡起一百二十斤的镔铁大刀与两贝勒力战,从巳刻打到酉刻不分胜负。皇太极久战不下,忽然拨马退走,刘铤以为他不敌而逃,便提马追赶,追了四里多路,看看追上时,皇太极突然返身发箭,正中刘铤左臂,刘铤一面拔箭一面仍抡刀战斗。皇太极又张弓一箭射中刘铤面庞,重赏之下的刘铤精疲力竭,这时大贝勒赶到,乘势一刀,终于将刘挺杀死。
后据逃回的零星残兵描述,刘铤义子刘招孙见刘铤被杀,遂下马要背刘铤尸体,却被皇太极一箭射中左胸心脏而死。刘铤一死,则杨镐的东路军也全军覆没。至此,杨镐四路分进合击进攻努尔哈赤的战争彻底失败。
听完萨尔浒之战的战况和刘铤东路军的悲剧,高杰心情跌宕,眼前的荒无人烟的阿布达里冈,似乎隐隐传来了金铁交鸣、人喊马嘶的凄厉之声。
第二百二十五章 舒尔哈齐
辽阳城,金国都城东京的八角龙殿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金国大汗努尔哈赤披着黄袍,叼着旱烟袋,眼睛半合半睁,慵懒地靠在铺着白虎皮的汗位上。
三贝勒莽古尔泰面无表情,心事重重地站在下面,本就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泛出淡淡的青气。他扬眉道:“父汗,老营关帝庙年祭在即,蒙古人派出国师沙尔呼图克图大喇嘛等一众高手,前往图谋甘珠尔,为保证万无一失,还是让儿臣率领第五旗队的精英去一趟兴京吧!”
赫图阿拉是金国第一个都城,努尔哈赤建立金国时改称为“兴京”。
一旁的二贝勒阿敏淡淡道:“莽古尔泰,大汗运筹帷幄,对赫图阿拉的局势早有谋算,你就不必再去参合了!”
莽古尔泰冷冷看了阿敏一眼道:“此前蒙古那边的黄教暗暗向我们透露了沙尔大喇嘛率人前来抢夺圣经的消息,父皇的确是早就做好了安排。可现在局势有变,辽阳出现大明锦衣卫高手,白塔堡也冒出了数位不知来历的蒙面强敌,连拜山教的东录突法师都被毒杀,这所有的一切绝不是单一的事件,很可能会和兴京、和甘珠尔圣经有关。我担心。。。”
阿敏笑着打断莽古尔泰的话道:“你担心两位国师坐镇兴京也不保险吗?我倒是觉得你有些杞人忧天了!”
“我杞人忧天?我还说你居心叵测呢!”莽古尔泰怒视阿敏道。
阿敏笑意一敛,正待反唇相讥,却见汗座上的努尔哈赤挺直了身子,将手中的旱烟杆在面前的大案腿上随意地磕了磕,不大的响声顿时让他闭了嘴,低下了头。
努尔哈赤干咳了几声,双目精光四射,抬眼盯着莽古尔泰道:“莽古尔泰,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阿敏乃是你的堂兄,也是我大金国的二贝勒,你怎可胡言乱语,对他这般无礼?!”
莽古尔泰闷哼一声,低下头不做声了。
努尔哈赤呵斥道:“你们四大贝勒都是我大金国的肱骨之臣、栋梁之才,应该兄弟齐心,协力共进,方可帮助本汗振兴女真一族!你岂可如此桀骜不驯,任性妄为,不识大体呢?!”
莽古尔泰见努尔哈赤真的动怒了,这才不情不愿地跪下请罪。
阿敏连忙上前拜倒道:“大汗勿要责备三贝勒,他只是一时逞口舌之利罢了,并未他意。阿敏也有不对之处,请大汗责罚!”
努尔哈赤叹了一口气,对莽古尔泰道:“你要是有阿敏一半的气度和沉稳,本汗就求神拜佛了!!”
阿敏道:“莽古尔泰其实也是在为我大金基业着想,担心兴京的安危而已,虽急切了点,但也情有可原!”
努尔哈赤摆摆手道:“好了,你们俩都起来吧!”
等阿敏和莽古尔泰起身后,努尔哈赤缓缓在旱烟斗里重新装上烟丝,用火石点燃,吸了两口方才沉声道:“兴京那边,有两位国师相机而处,计划周全,而且我还另外布有妙局,即便大明锦衣卫高手也参合进去了,也可确保万无一失。你们不用再操心了!”
莽古尔泰低低地“喳”了一声,便告辞而出。
等莽古尔泰走后,阿敏才对努尔哈赤道:“阿敏反对三贝勒率第五旗队精英前去增援兴京,是担心在辽阳城出现的大明锦衣卫高手会袭击东京城,危及大汗的安全。在阿敏心目中,我大金国的头等大事便是保证您的安全!请大汗明察臣的苦心!”
努尔哈赤哈哈大笑道:“阿敏,虽说你是吴弟之子,但我一直视你为己出。你只管施展出全部才能,为我女真族的振兴效力便是,不必谨小慎微,也不要介意莽古尔泰的胡言乱语。我是绝对信任你的!”
阿敏闻言,感动得泪流满面,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告辞出去。
努尔哈赤望着阿敏的背影,深深吸了一口烟,吞吐而出的白色烟雾模糊了他若有所思的面庞。
阿敏乃是努尔哈赤同胞兄弟舒尔哈齐的二子。
爱新觉罗·舒尔哈齐是爱新觉罗·塔克世的第三子,努尔哈赤同母弟弟。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舒尔哈齐出生于辽东。父亲塔克世为指挥使。母亲为建州右卫都指挥使王杲的长女额穆齐。舒尔哈齐5岁时,生母不幸去世,家事开始由继母纳喇氏主持。继母为人刻薄,对舒尔哈齐兄弟冷若冰霜。刚刚五六岁的舒尔哈齐便跟随哥哥努尔哈赤到深山野林中,采集松子、木耳、蘑菇,猎取野禽,然后再将这些山货送往抚顺的马市出售,贴补家用。然而,他们的奔波和劳作并没有换得继母的丝毫怜悯。无奈,十岁时,舒尔哈齐便跟随哥哥离开家,寄居在外祖父王杲门下。
万历二年(1574年),明朝辽东总兵李成梁率军破王杲的古勒寨时,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双双被俘,被充作幼丁,随军征战。每次作战,明军都让女真俘虏打头阵,往对方的刀阵里冲。几仗下来,大部分的女真俘虏都战死,只有努尔哈赤兄弟侥幸活了下来,并且练就一身健壮的体魄和精湛的武艺。
万历十一年(1583年),舒尔哈齐的祖父和父亲死在了明朝的乱军之中。舒尔哈齐与兄长努尔哈赤两人悲痛欲绝,一起离开了明军,回到了家中。
此后,两人决定为死去的亲人报仇,依靠着祖父遗留下来的十三副铠甲起兵,拉起了一支百余人的队伍,开始了创建后金的伟大事业。在创业岁月中,舒尔哈齐成为了兄长努尔哈赤的得力助手和主要战将。
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八月,舒尔哈齐首次带领建州女真朝贡使团前往北京进贡,这次的经历使他眼界大开。他对自己屈居在兄长的属下的地位感到不满,他希望有朝一日当上建州女真的最高统治者。与此同时他对大明先进的农耕文明和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七月,舒尔哈齐第二次进北京朝贡,这次的经历更助长了他的野心。他到达北京后受到了明朝廷热烈隆重的接待,并被赏赐给了丰厚的金银绸缎等礼物。同时,明廷还授予了他都指挥的高级武职。明朝以此做为一种战略对策,尽力拉拢和收买努尔哈赤的对手及反对者,在两者间进行挑拨,以激化彼此的矛盾。为此舒尔哈齐也确实感激明朝的恩宠,他感恩于明朝,在政治态度上越来越倾向于明朝。舒尔哈齐除了积极的与明朝发展密切关系之外,他还通过政治联姻的形式加强与其他各个女真部落的联系,借以扩大他的个人实力和影响。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他娶了乌拉部落的贝勒布占泰的妹妹为妻,第二年他又将自己的女儿额实泰嫁给了布占泰。舒尔哈齐同样也与朝鲜保持着相当密切的关系,朝鲜使者到建州,对于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见面行相同的礼仪,并向两人馈赠同样的礼物。他们二人也分别屠宰猪羊,各自在帐中款待朝鲜使者,并回赠礼物。朝鲜国王也乐意在两位建州首领之间周旋,对他们实行双重承认的原则,这与明朝的手法如出一辙。
随着女真各部的统一,努尔哈赤拥有了足够的力量与明朝对抗,他对明朝的敌视态度也日益明显,他的下属也时常和明军发生武装冲突。明朝对辽东的局势感到不安。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明廷又起用了被罢免的前辽东总兵李成梁,希望他能扭转当时那恶劣的局势。李成梁上任伊始,就采用了原来对女真各部的分化瓦解政策。他利用了舒尔哈齐和他兄长的矛盾,大力拉拢他,对他恩礼有加,格外器重。李成梁让儿子李如柏娶了舒尔哈齐的女儿为妾,使双方关系更为紧密。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舒尔哈齐的妻子病故,李成梁父子准备了丰厚的祭礼前去治丧,备极隆重。面对明朝的恩宠,舒尔哈齐更加感激,他决心依靠明朝为后台,树立自己的女真最高领袖的地位。
舒尔哈齐明目张胆地树立个人的权威,逐渐构成了对努尔哈赤地位的挑战,两人的关系也日益紧张,在诸贝勒共同参加的会议上,两人常因意见相左而激烈争吵,努尔哈赤开始意图除去他这个潜在的对手。
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三月,居住在蜚悠城的一小支女真部落,由于不堪忍受临近的乌拉部的奴役,想来依附努尔哈赤。努尔哈赤派出了舒尔哈齐和自己的儿子褚英、代善,将领费英东、扬古利、常书、扈尔汉领兵三千,前往蜚悠城收编该部。当舒尔哈齐等人行至半途的时候,他就满腹狐疑的对同行的将领说看到帅旗上有一层淡淡的幽光,想要退兵。不过在褚英、代善的反对下,只能作罢。到达蜚悠城后,该部落酋长策穆特黑带领的五百户人丁早以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于是很快这支队伍就踏上了返回的道路。
乌拉贝勒布占泰得知消息后,立即带领一万骑兵赶来拦击,双方军队摆出了交战的阵势。但这时,舒尔哈齐却带着自己属下的五百人退到了一边,他不想破坏与姻亲的友好关系。只有褚英、代善率军英勇奋战,舒尔哈齐只在一边观看,他的部下常书、纳齐布也没有加入战斗。正是由于舒尔哈齐的消极退避,最后褚英、代善虽然打败乌拉骑兵,但是没能给以致命打击。
舒尔哈齐班师回朝之后,努尔哈赤准备将他的下属常书、纳齐布以临阵脱逃的罪名处死,以剪除他的左膀右臂同时也是杀鸡儆猴。但是舒尔哈齐的反应十分强烈,说杀他们就是等于杀我,誓不低头,大有决以死战的阵势。最后努尔哈赤为了避免公开的冲突,便做出了让步。他只罚了常书一百两黄金,夺了纳齐布下属的人马,并且从此以后剥夺了舒尔哈齐指挥军队的权利,将他排挤出了最高军事领导层。
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舒尔哈齐的地位一落千丈,变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人物,他痛感自己与努尔哈赤势难并存。于是,他与长子阿尔通阿,三子扎萨克图商议,图谋另立门户,与兄长分庭抗礼。
于是舒尔哈齐带着几个儿子和少数部下来到了铁岭东南的黑扯木,在那里伐木建造房屋,开辟新的根据地。而黑扯木临近明朝的军事重镇铁岭,可以直接依靠明朝的军事保护,在他的东面又与乌拉部落接邻,能随时得到盟友的援助。
舒尔哈齐开始与努尔哈赤越来越疏远,转而靠近明朝了。李成梁看到这一分化女真的大好机会,于是火上浇油,故意挑起矛盾冲突。他上奏朝廷册封舒尔哈齐为建州右卫首领,这是明朝在辽东地区设立的最高地方军事长官。
努尔哈赤自然不能容忍弟弟的这种行为,先是责令舒尔哈齐放弃自立为王的念头,在劝说无效的情况下,他断然采取了强硬措施,于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三月,舒尔哈齐的两个儿子阿尔通阿、扎萨克图被努尔哈赤诛杀,部将武尔坤也被处死。努尔哈赤余怒未消,仍打算将他的次子阿敏处死,只是在皇太极等人的极力求情下,阿敏才逃过一劫,免于一死,不过他的一半家产被没收。
面对兄长咄咄逼人的姿态,舒尔哈齐失去了继续抗争的勇气。他知道自己的实力远远不如兄长,而且他所指望的靠山,驻扎在辽东的明军,也处在岌岌可危的境地,根本不是努尔哈赤的对手。在万念俱灰的绝望处境下,舒尔哈齐回到了兄长的帐下。但是这次的努尔哈赤对他不再讲兄弟情谊了,舒尔哈齐被囚禁在一间暗室之中,用铁锁锁住,仅有两个孔穴给他送食物。万历三十九年(1611年)八月十九日,舒尔哈齐在囚禁中死去,时年四十八岁。
也有传言说,舒尔哈齐实际上是被胞兄努尔哈赤秘密暗杀的。
舒尔哈齐被幽闭后,努尔哈赤对性情温和、毫无野心的阿敏极为重用和善待,在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登基为汗时,将他与自己的亲子代善、莽古尔泰和皇太极一起册封为“四大贝勒”,且在平日里待之如亲子,完全没有因为其父舒尔哈齐的事而迁怒与他。
而阿敏也一直忠心耿耿地为努尔哈赤效命,两人之间毫无芥蒂,他们的关系成为金国群臣中的一大美谈。
阿敏出了八角龙殿,站在台阶上仰望着高远的蓝天,心中暗道:“如此看来,兴京只怕不会太顺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