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八章 罢了
老夫人假装没有听见,这样的事越描越黑,只认真听着林芷萱说话,林芷萱略顿了一顿,才道:“得知此事之后,王爷气得七窍生烟,比他自己遇害更加气恼,曾对我说,当时边境战事吃紧,国公爷和侯爷是在为国征战,保家卫国啊。是王爷亲自派了人日夜奔袭,去了西北,替国公爷暗中挡下了这一场灾祸。”
站在屏风后头的谢炳初心中已经翻江倒海,他是知道当初这件事的,也查明了那一行人是血滴子的身份,可是究竟是谁暗中救了他们父子一命,这么些年过去了,却依旧没有头绪。
谁能想到,竟然,原来,是他啊!
谢炳初的腿有些软,回想起当年的惊险,尤且历历在目,自己拼着一死,护下的大周朝啊,那是因为他的女儿是中宫皇后,他的外甥,是当朝太子啊。这大周朝,也有他们家的一半在里头,他拼着一死,哪怕拼上这把老骨头,也要替他外孙挡上一挡。
可谁能想到呢,大胜之后,他竟然在夜半遭人偷袭,原本只当是敌袭,可等查明来人身份,却是先皇的血滴子,是怕自己功高震主吗?
谢炳初当时的心,都凉透了。
还是一伙一样神出鬼没的人,暗中救了他,只可惜并没有留下一点信息,让他能知道是谁。
如今听了林芷萱一番肺腑之言,谢炳初的手都有些抖,他想静一静,一个人好生的,静一静。当初战场上的金戈铁马,如梦影一般地在眼前浮现。
他强撑着扶着椅子起来,走出了后堂的小门儿,沿着曲曲折折的游廊,听着叮咚的水声,夜色寒凉,冻得忘了穿大氅的谢炳初一个机灵,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然后扶着游廊的栏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罢了吧。”
林芷萱跟老夫人的话也到了尾声:“……西北的事,如今好在王爷发现的早,旁人尚且不知道。老夫人在这儿跟我交个底,说清楚了当真不是咱们家侯爷,而是旁人构陷的,那我没有不相信的道理,王爷自然就尽心尽力地帮忙遮过去了。
有些事儿,都是外头的大臣容易小题大做,就譬如今日靖王府的这件事,奴才不小心打翻了个烛台,一时没人瞧见就着了火。在咱们瞧着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若是明日被言官传起来,还不知道要说得怎么难听了。国公爷德高望重,若是到时候能帮王爷美言两句,我和王爷自然都会记着国公爷的恩情的。”
老夫人心旌摇曳,如今听了林芷萱这样说,再听见当初屏风后头的动静,老夫人也已经猜到了谢炳初心中所想,对林芷萱点了头,亲近的拉着林芷萱的手道:“若是当真如王妃所言,谢家欠王爷一份救命之恩,都是一家人,这样的小事,自然该互相帮衬的。王妃和王爷都放心吧。”
林芷萱不知道这话中有几分真假,只是今日的话,怕是永远被封藏在了这间小小的卧室之中,不会再有旁人知道。
无论老夫人许诺过自己什么,日后作不作数,只看她的心情,和日后的情景了。
可无论如何,今时今日,林芷萱是相信自己说动了老夫人的,哪怕这一番情长不能存一辈子,至少明日的朝局上,忠勇公怕是都不会对魏明煦下手了。或许还能跟魏明煦和平相处个三五年,无论如何,对林芷萱来讲,这就够了。
林芷萱又看了一会儿楚楠,今日这话,是当着楚楠的面说的,有些事,楚楠也算是知道了,而一旦知道了一些什么事,日后就有机会知道更多的事。
况且自己这样抬举楚楠,想来日后在府里,老夫人也不会太不给楚楠脸面。林芷萱要走,楚楠要下来送,老夫人让楚楠好生休息,自己亲自去送林芷萱。
林芷萱也安慰了楚楠两句让她好生将养,过几日再来看她,便由老夫人陪着出去了。可林芷萱还是忍不住多叮嘱老夫人两句:“……我与楚楠一起长大,心疼她,不比心疼皇上少。其实这原本都是一样的,老夫人帮我疼着楚楠,我和太皇太后帮着老夫人疼着小皇上,咱们一家人才能都好好的。”
已经将楚楠和魏延显相提并论,也隐约有了些许威胁的意思,别再这般苛待楚楠,毕竟小皇帝还在他们手里。
老夫人道了两声是,又说只不过是个意外,以后定然好生照看楚楠,那是她的亲儿媳妇云云,都是客套话,可说得却分外的真挚。
这头老夫人将林芷萱送出二门,林芷萱上了小轿,又换了马车,冬梅扶着林芷萱上轿,好生伺候着林芷萱喝了一盏热茶,才对林芷萱回道:“娘娘,我方才趁着你和老夫人说话,跟锦瑟说了一会子话,也算是打听清楚了二奶奶怎么这副模样了。”
林芷萱很是惊喜,冬梅或许并没有看懂自己的眼色,可是却与自己想到了一起去,也是孺子可教。
林芷萱一边喝着茶,润润嗓子,听着冬梅说:“二姑奶奶,锦瑟猜测,二姑奶奶怕是被人下了药才没了孩子。小产之后就开始淋血不止,次月来了月事竟然出现了血崩的症状,到现在还没有调养好,大夫来瞧过了。说是,说是伤了身子,怕是,怕是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什么?!”林芷萱惊得重重放下了茶杯,“可知道是谁干的?”
冬梅略犹豫了一下,才道:“锦瑟没有明说,只说国公府的二爷这些日子新纳了一房小妾,这人娘娘也知道,正是当初一门心思想要嫁进靖王府的廖家千金廖玉菡。”
林芷萱闻言顿住了手,廖青如今尚在户部任职,位高权重,又在内阁,廖玉菡是他嫡长的女儿,怎么可能委屈给谢文栋做妾?!
瞧着林芷萱不解,冬梅赶紧细细解释道:“我听锦瑟说,原本是要嫁给镇边侯的,只是侯爷不在京城,不好行大礼。便退而求其次,说要给二爷做平妻。可是如此一来,怕过不了王大人那一关,所以就只才做了个妾。”
冬梅三言两语,林芷萱却听出了旁的关窍,这件事定然没有冬梅说得这么简单。(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九章 旧人
廖青掌管户部多年,位高权重,况且前朝风气如此。只看当初廖青竟然会帮着梁家挪用一百万的官银,便知道这种事他说不定做了多少。
而如今魏明煦整顿超纲,廖青这样不干不净的人,想来暗自思忖投奔无望。可是没有靠山在朝廷上不能活,所以思虑再三,不是魏明煦,就是谢炳初,所以想着将女儿嫁进谢家,以联姻,寻求庇护。
如此一想这廖玉菡,当初一门心思要嫁进靖王府,名声不佳,如今细算年岁,也是等成了老姑娘了。
她想嫁给谢文良也是没错,毕竟只求次位。可是这位镇边侯夫人——林芷萱前世的嫂子,是个怎样厉害的角色,林芷萱心知肚明。
她出身不高,怕日后受廖玉菡的气,便使计使廖玉菡与谢文良的亲事不成,那忠勇公府的嫡子就只剩下谢文栋一个了。
谢文良如今封侯,而谢炳初头上尚有一个国公爷的爵位在,将来会由次子谢文栋承袭。
只是林芷萱素来知道楚楠也不是省油的灯,虽说如今王景生投奔魏明煦,王家帮不上楚楠什么,又怕与楚楠走得太近,楚楠在国公府的日子更加不好过,所以有意疏远。
可是,王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女儿受欺负,楚楠在国公府安安稳稳的就好,若是当真闹出平妻这种过分的事来,怕是魏明煦还没来得及下手,王景生都容不下廖家。
所以再三斟酌,竟然就成了妾。
可是哪怕是妾,想来也是贵妾,国公府的老夫人有意拉拢,对她也很是不错的。
而妻妾之争,其中的手段计谋,就不是一句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了。
可是这消息到头来竟然瞒得这样好,自己和王佩珍还有王景生都不曾知道,但是锦瑟却知道了,可见廖玉菡这件事做的并不漂亮,并不是无迹可寻,只是老夫人还有国公府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怕事情闹大,所以瞒上不瞒下了。
林芷萱打定了主意让丝竹先过去国公府帮着楚楠打理家事。
原本想着,若是十分的不堪,或是日后跟国公府到了不共戴天的程度,林芷萱甚至想着让楚楠改嫁。
可是如今楚楠竟然不能生育,怕是改嫁的事也难办了。
林芷萱叹了一口气,瞧着外头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为楚楠心疼得窒息,不幸中的万幸,是已经有了一个哥儿了,到不至于跟前世林若萱一样,孤苦终生。
有许多事,因着都是自己的至亲骨肉,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可是毕竟人力有限,就算是魏明煦也是管得了国事,管不了那许多家事。
人人都有如意和不如意处。
只外人看来,人人光鲜夺目。
可再走进一瞧,原来都与自己一样,不过千疮百孔,强撑着一股子傲气,不肯服输罢了。倒不是为了自己活,反而是为了活出个样来,给旁人看的。
林芷萱深夜回府,原本打算先去找太皇太后复命,却被柳溪拦住了,说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今日老累了一整日,已经睡下了,让明日林芷萱再来回话即可。
又问了林芷萱此行可顺利?
林芷萱回了十分的顺利,明日的事怕是妥了。
柳溪这才满脸堆笑地赞了林芷萱好半晌,让林芷萱暂且回去歇息吧。
因着将锡晋斋让了出来,林芷萱和魏明煦夜里搬去了前头的岳宝楼,丫鬟们回王爷还没回来,还在外头跟大臣们议事。
林芷萱便先吩咐了冬梅几个给自己沐浴更衣,这身行头沉得很。
却不想,才刚换了一身宽松的衣裳,魏明煦听说她回来,便也赶紧回来了。
总归要先跟她对口供的。
外头有些事情怎么安排,还要看林芷萱今夜跟国公府的人谈得怎么样,这些事情都是一环扣一环的,哪一环对不起来都是纰漏。
林芷萱瞧见魏明煦回来,却先命人去住了两碗汤面,他忙了一天,连饭都还没顾得上吃。
林芷萱让他一边吃点东西垫垫,一边与他回话。
魏明煦听了林芷萱连哄带骗的言语,三分真七分假,倒是当真说的人意乱情迷。
魏明煦喝了两大碗牛肉面,林芷萱想让他吃点汤汤水水的,免得伤着胃,听她缓缓讲来,魏明煦赞了林芷萱一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林芷萱却赶紧岔开话头,毕竟一大家子丫鬟还在这里伺候着呢。
况且林芷萱也有件事打算问魏明煦:“我有句话也不知道当问不当问,只是有几分好奇,谢文良跟蒙古来往的信件,照理说是万分的机密,王爷究竟在蒙古安插了什么样的人,竟然连这种东西都能拿到手?而且还能以一己之力,当整个西北大军?”
魏明煦见问,面色倒是十分的复杂,只给底下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一屋子的丫鬟收拾了桌子上的残羹冷炙,都鱼贯而出。
见屋里没了人,魏明煦这才叹了一声道:“蒙古老可汗年前病逝,新可汗继位,又娶了一位新王妃。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被你放走的乌兰。”
林芷萱乍听了此事,如何能不震惊。可细细想来,此事虽然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乌兰那个女子,林芷萱也算是接触了两次,当真并非持重之物。可是却也不曾想她竟然又这样的手段和机遇,能当上蒙古可汗的王妃。
可是,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难不成还是为她的母族报仇吗?
魏明煦也瞧出了林芷萱的紧张,这才略略和缓了神色,安慰道:“我对乌兰的了解,比你深得多。只是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此番也是肃羽在蒙古发现了此事,肃羽曾私底下与阿如往来,被乌兰知道。这三封信,算是乌兰的一个示好。只要有我在,想来她不会对大周朝起什么歹念。”
林芷萱眼前一亮:“若当真如王爷所说,如此一来,蒙古或许也可以成为王爷的一方助力了!”
魏明煦并没有搭话,只是对林芷萱温和地笑了笑,让她早些歇着,他外头还有事情没有完。
林芷萱心疼得抱怨了两句:“成天这样,到还不如让谢炳初争去,让他那把老骨头尝尝这个辛苦。”
魏明煦听着小丫头因着心疼他而生气抱怨,心中暖暖的,也是忍俊不禁:“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我一会儿在书房睡一个时辰再去上朝。不碍事。”(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章 册封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昨夜北风呼啸了一夜,谁都没有睡好。
林芷萱或多或少还是忧心着魏明煦的,无论事情准备的多周全,这世上的事却往往都是百密一疏,老天爷最爱跟人开这种玩笑了。
次日天还不亮,林芷萱就醒了,原本吩咐了丫鬟预备饭菜,打算去跟魏明煦吃个早饭,却听丫头说,他已经草草用了早膳,离府进宫了。
冬梅劝林芷萱再睡一会儿,等太皇太后起了还要伺候太皇太后用早膳的。
林芷萱着实累得很,应了,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翻了两个身,只觉着躺着难受,便撩了床幔,吩咐人来沐浴更衣,先起了吧。
冬梅进来帮着林芷萱更衣,却并没有叫其他的小丫鬟,林芷萱一时心中只挂念着魏明煦的事,竟然也不曾察觉。
冬梅却悄么声地跟林芷萱回了,说今儿一大清早,林府就有人过来递话,问林芷萱陈氏该如何处置。原本王夫人打算领着陈氏一起过来,将人交给林芷萱处置的。可是毕竟小皇帝和太皇太后在这里,王夫人也不敢太造次。
林芷萱是早知道这个事了,此番也是蹙眉,不知道这件事与纵火的事加起来,会不会火上浇油。
林芷萱只让冬梅传了一句话回去,先将人拘着,此刻还顾不上这些,让静观其变。
天刚亮,听着锡晋斋那边的丫鬟回话说太皇太后醒了,林芷萱便赶忙过去伺候,又吩咐了人传膳。
林芷萱瞧着太皇太后眼下乌青,面容憔悴,明明也是很没有睡好的样子。林芷萱亲自服侍着太皇太后更衣,又屏退了人,只柳溪在一旁看着照应,听林芷萱将昨夜的事细细讲了。
太皇太后想来是没有睡好,听完之后,竟然坐在妆镜台前犹自出神,神情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柳溪在一旁提了一声,赞了林芷萱两句。太皇太后这才回神,也跟着赞了林芷萱做得好。
林芷萱却瞧出了太皇太后的神色倦怠。
劝着太皇太后用过了早膳,再睡一觉歇歇。
太皇太后的胃口也不太好,只用了一丁点,便放下了筷子。
林芷萱刚要劝太皇太后几句,忽然隐隐约约听见,床上有个微弱的声音要水。
林芷萱瞧过去,发现小皇帝竟然醒了,正嚷着又渴又饿,太皇太后的脸色这才有几分缓和,也张罗着让人熬糯糯的粟米粥来,林芷萱又让人备下了参汤,劝太皇太后和皇上都一起多用一些。
太皇太后脸上多了一丝笑意,算是应下了,亲自上前给魏延显喂了水,又喝了一点子粥。不过半头晌的功夫,太皇太后瞧了两遍炕桌上的西洋钟,问着:“怎么这个时辰了,还不下朝?”
“想来是过完年头一天开印上朝,这大半个月压下的公务太多了,所以略迟些。”林芷萱道。
太皇太后瞧了林芷萱一眼:“你倒是心宽。”
正说着,眼见到了快晌午,肃羽急匆匆地回来了,一脸的欢喜,细细回禀道:“……今儿朝堂上的事情顺利得十分出人意料。今儿一去皇上不能临朝,便先说了昨儿靖王府起火的事。只是忠勇公的人一言不发,之装作不知道。朝廷上有几个武断好事的将军趁机给王爷请功。说昨儿皇上困于大火之中,无人敢入,是王爷忠肝义胆,孤身一人,以身犯险,救出了皇上,请加封王爷和硕靖泽亲王。
忠勇公一党人出言劝阻了两句,可是忠勇公虽然面色不好,但也并没出言反驳,底下的人很快就被压了下来。林阁老一党人,见朝中对王爷加封的呼声越来越高,不但没有出言驳斥,反而大力赞成此事。庄亲王点头,此事议定,并昭告天下,表彰咱们王爷救驾有功。”
林芷萱喜出望外,大周朝开朝以来,虽然也不是没有二字和硕亲王,但是那大多都是死后追封的谥号。这活着的二字亲王,怕是大周朝破天荒的头一个。
如此,虽然魏明煦和魏应祥都是摄政王,但是却已经压了庄亲王一头,是真正的无冕之王了。
太皇太后也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如今倒是空担心了一场,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淑慧一听了消息就赶紧做了马车过来给林芷萱贺喜,还说已经跟黄桢商议了,靖王府此次着火烧了怡神所的损失,由内务府出钱给靖王府重新修缮怡神所。
可因着怡神所用的都是上等的楠木,细估造价,怕是要一两百万银子。黄桢与魏明穆商议,暂且播两百万两银子过来给林芷萱,购置金丝楠木,若是不够,日后再添。
林芷萱听了却是怪她张扬了,又说:“如今山东直隶境内的天花横行,医药不足,王爷正愁国库没银子拨出来赈灾。靖王府哪里好这般大兴土木?若是当真有这个闲钱,先赈济了灾民,购置些草药要紧。”
淑慧听了却是眉目流转,对林芷萱含笑道:“这银子内务府既然拨给了小婶婶,那就是小婶婶的银子了,要怎么用,都听小婶婶的。小婶婶心慈,这可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
淑慧围在林芷萱身边拍了林芷萱好半晌的马屁,林芷萱嫌她烦,才领着她去见了太皇太后,这才消停了会儿。
却不想,第二日便听闻几个跟黄桢素来交好的言官上奏,给林芷萱请封。
说林芷萱自掏腰包,将原本用来修缮怡神所的银子拿出来赈济灾民,请封大周朝“第一夫人”。
魏明煦晚上回来拿这件事跟林芷萱取笑,林芷萱连连摆手,道:“不过是几个小辈胡闹,我才不担这个虚名儿呢。”
就给辞了。
黄桢回来跟淑慧说林芷萱力辞不受。淑慧还以为林芷萱是嫌弃封号太小了,便怂恿他们几个,又在朝堂上夸赞了靖王妃一番,说什么不慕名利,一心为民,慷慨解囊,是释迦菩萨转世,请封“净慈天女”。
冬梅几个听说了,赶紧劝林芷萱此番还是点头答应了吧,如今魏明煦在朝中风头正盛,这种讨好靖王妃、讨好靖王府的事,哪里有人会拦着,都是忍不住锦上添花。要是林芷萱再不答应,说不定再闹下去就要给林芷萱直接封神封佛封菩萨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一章 赏罚
靖王府的事不仅安安稳稳的过去,还颇有些因祸得福。整个王府里到处都欢欢喜喜,小皇帝的身子也有了起色,预备着择日就能回宫休养了。
当一切都过去,却也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好在靖王府除了一个戏楼也并没有什么大的损失,一众失察的丫鬟婆子小厮,也不过罚了两个月的月例警醒,自然这些都是查明了没有什么大的过失的,至于一些行迹可疑的,都已经被肃羽打了板子,赶出去了。
可是当初究竟是谁盖上了地窖的盖子,此事依旧无解,倒不是没有查出人,而是有好几个小厮丫鬟,都熬不住折磨刑罚,纷纷招了。魏明煦听了这个消息脸色并不好看,可是看在杜勤身上还有伤的份上,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一边继续深查,一边将那些人都干净处置了。
此时外人都处置完了,却还有一个歆姐儿算是靖王府里与此事牵连最深的。
一个女孩家家的,竟然跟着一帮哥儿瞎混,还领着皇上去了那样的地方,也没有事前阻拦。
魏明煦对歆姐儿这样的行径十分的不满,让林芷萱严加管教。林芷萱无法,歆姐儿才刚好,便叫到了岳宝楼来,听了一通教训。
歆姐儿低着头,也不敢言语,林芷萱却很是心疼,并没有重则,只罚她回去抄两遍女则女训,却也是说等她身子好了的。
歆姐儿听完了教训,刚要告辞,魏明煦却叫住了她,歆姐儿吓得身子一哆嗦,委屈地抬头瞧了一眼,却好巧不巧地撞上了魏明煦肃然冷峻的眸子,小丫头被吓得当场就哭了。
林芷萱瞧着魏明煦肃然的样子,也不知道要怎样罚她,便只说歆姐儿身子还不好,也站了半天了,怕是吃不消,让冬梅好生扶着她出去,等再好些再听魏明煦训话。
林芷萱瞧着屋子里的人都走干净了,才劝魏明煦说歆姐儿不过是个孩子,又说又是小皇上贪玩,照理说也不该都是歆姐儿的过失,还请魏明煦谅解她云云,又保证了日后定然会对歆姐儿严加管教,再也不会出这样的乱子。
魏明煦却有几分莫名其妙:“我何时要责怪她了?你不都训斥完了么?我只是觉着这个丫头颇有胆识。当初那样的秀秀烈火,连杜勤几个尚且畏惧,她小小一个丫头竟然敢只身犯险,勇气可嘉。此番延显能获救,十有**其实也还是这个丫头的火中呼救的功劳,我原本打算嘉奖她些什么。她怎么就哭了?”
林芷萱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王爷素日里严肃起来,连满朝文武都怕,更何况小小一个孩子。王爷对这些孩子们能不能少些威严,多些和蔼。”
魏明煦拧眉道:“多少年的习惯了,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
林芷萱含笑道:“王爷只要拿出对九姐儿时候的一份和善对这些孩子也就够了。”
魏明煦却即刻反驳道:“这怎么能一样,九姐儿是本王的亲生骨肉!”
说起九姐儿,魏明煦的神色都柔和了不少,可继而又想到了什么,神色颇为苦恼不解:“本以为她是个有胆识的丫头,你说她哭什么?难道本王比那日怡神所的烈火还要可怕不成?”
林芷萱几要笑弯了腰。
魏延显和太皇太回宫的车驾都已经预备妥了,御林军也到了靖王府门口,预备两位主子启程回宫,原本只是打算出来过个元宵节,却不曾想竟然耽搁了这么久。
林芷萱和魏明煦亲自去送太皇太后和小皇帝出来。
魏延显却只躺在软榻上,像是睡着了。
外头的人说着恭迎奉承的话,听在魏延显耳朵里,是那样的刺耳。
靖王府接连加封的事情闹得这样热闹,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事,魏延显想不知道都不行。
可是,可是事实明明不是这样的。
救自己的明明不是魏明煦啊!
他醒来之后,曾经趁着太皇太后睡着的时候问过小德子,太皇太后大发慈悲饶他一命,小德子却是更加的颤颤巍巍如履薄冰。一见他醒过来就连连的磕头,求魏延显以后多少听话些,让他们几个奴才能多活几年。
魏延显却只问他:“是谁救了我?”
小德子连忙道:“是王爷冲进大火里将皇上抱了出来。”
魏延显听了身子猛地一震,那日的情形涌现在眼前,就像刻进了骨子里那般鲜明,魏延显死都忘不了魏明煦那日的眼神,冰冷锐利,没有一丝的温度,他的眼神那样深沉可怖。
他明明是想让自己死!
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的就转身抱着歆姐儿出去了。
魏延显亲眼瞧见的怡神所轰然倒塌,他没有救自己!没有!
魏延显死死地抓住被子,想要撑起身子来,焦急地跟小德子反驳着:“不!不是这样的!不是!不是!”
小德子却赶紧给魏延显磕了两个头,求他声音略小些,别吵醒了太皇太后,一边连连解释道:“皇上那日被大火熏晕了,太医说有些伤到脑子,怕是记不清楚了,那日当真是靖王爷救的皇上。朝廷为了表彰王爷救驾有功,还给靖王爷加封了靖泽亲王呢。所有人都亲眼瞧见的,都这么说,还请皇上记着。”
魏延显强撑着身子,问:“那是谁害得我?!”
小德子压低声音道:“皇上别这么说,哪里会有人要害您?这只是个意外。”
意外?
魏延显的身子无力地倒了下去,他双眸空洞地瞧着锡晋斋精致华贵的红木床顶,上头雕刻的万福万寿图栩栩如生。
意外?救驾有功?
还说自己被大火烧坏了脑子!
魏延显的目光渐渐流转,才发觉自己并不是在慈宁宫自己熟悉的床上:“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德子回话说:“这儿是敬王府的锡晋斋,皇上身子尚未痊愈,不能远行,便暂且在靖王府休养了。”
小德子的话还没说完,炕桌上的西洋钟到了时辰自己响了几声。
魏延显似是被吓到似的朝着外头瞧了一眼,到处都这般精致华贵,一些自己在宫里都从没有见过的好东西,在这里应有尽有,有好多,他甚至都叫不上名字来。(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二章 过去
魏延显瞧着眼前的一切,华贵而精致的用度,还有那个比御花园大不知道多少倍的靖王府后花园,一切虽然不比皇宫那样威严气度,却要精致十倍,雅致百倍。
尤其是这锡晋斋,大冬天住进去,竟然温暖如春。
他要杀了自己,他要做皇帝。
魏延显一想起这一点来,就愤恨得浑身颤抖。
可是他该怎么办?
谁能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办?
他还只是个孩子,那样绝望,那样无助,所有人都没有将他放进眼里。
他想做点什么,可是身边都是太皇太后的人,没有人会,也没有人敢教给他做点什么。
他就是一个傀儡,一个傀儡而已!
几次梦回中惊醒,魏延显想着是在靖王府,提出了想见一面歆姐儿,问问她究竟如何了。
太皇太后只冷冷凝着他,并没有言语,只看着他的身子还不好,太皇太后一直还没训诫他,这几个孩子没有一个懂事的,但凡有一个明白事理,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太皇太后只跟他说,罚他日后再也不许见玉哥儿、豪哥儿还有歆姐儿了。
魏延显只低垂着眼帘,一声不吭。
只等着太皇太后走了,他才翻了个身,面朝里像是睡了,却咬着嘴唇哭了出来。他一共就只有玉哥儿和豪哥儿两个朋友,他一共就再认识歆姐儿这样一个丫头。况且歆姐儿救了他的命啊。
魏延显躺在软榻上,是由奴才们抬着出来,上的马车。
他自始至终闭着眼睛,什么人也不想见,却听得清清楚楚。所有人都围着魏明煦和林芷萱转,称什么靖泽王爷,什么净慈天女。
就像当初在怡神所的时候一样,依旧没有人将眼睛,放在他的身上。
太皇太后瞧着软榻上那个任性的孩子,他在自己面前一向乖巧,从来都不会有这样失礼的时候。
可是今日要回宫了,早晨小德子去叫他起床更衣,他却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回,一句话也不说。
也是头一次,太皇太后竟然纵容了他。
在靖王府休养了好几天,小皇上的身子没有大碍了,可是太皇太后的面色却一直很苍白。
林芷萱很是担心,私下里问了来给太皇太后诊治的太医,太医只说太皇太后是太过忧心劳神,夜不能寐,胃口也不好,郁结于心,阴虚阳损,还淋血不止,又虚不受补,所以身子才每况愈下。可其实更多的还是心病,一定要太皇太后自己肯放宽心才行。
林芷萱将这个话跟魏明煦说了,问魏明煦知不知道太皇太后是为什么忧心,这种事情林芷萱这个身份也不太好问。
可魏明煦毕竟是儿子,跟太皇太后也不能像林芷萱和王夫人母女一样无话不谈。有很多话私房话,魏明煦也张不开嘴问,况且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管这个,只叮嘱林芷萱,有时间多跟太皇太后说说话。
林芷萱瞧着是指望不上他了,便也私下去跟柳溪谈过,也表了自己的忧心。
柳溪却只道:“太皇太后年轻的时候吃了很多的苦,心里存的事儿也多。如今年纪大了,又到了这个时候,想来是又想起了当初的事,在心里放不下,反复思忖,再常做哪些当年的噩梦,所以深思倦怠。若说太皇太后当年经历的事没有人比王爷更清楚了,想来王妃也听说了不少,若是认真起来,怕是够排一班戏的了。所以老奴也不知道太皇太后究竟是在忧心些什么。”
林芷萱瞧着柳溪不想多说的样子,也知道自己毕竟如今与太皇太后还不算亲近,所以有些事想来也是不想告诉自己的,便只又表了一番担忧之情,叮嘱柳溪千万要好好照顾太皇太后,便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如今好生安排着,将小皇上和太皇太后都安安稳稳地送走了,是王景生亲自来护的驾,因着魏明煦过晌还在召了大臣在靖王府议事,所以便没有亲自去送。
太皇太后也没有让林芷萱去,只叮嘱了好生照看九姐儿。
林芷萱瞧见王景生,却忽然又想起了楚楠。这几日因着太皇太后一直在靖王府里,林芷萱也还没顾得上忠勇公府的事。
可是原本封诰的事情并不在魏明煦的打算之内,况且是刚跟忠勇公府交好,魏明煦一下子就风光成这样,谢炳初心里难免不痛快。
送走了太皇太后,正好晌午还有个空歇,林芷萱问了魏明煦要不要与她一同去拜访一下忠勇公。
魏明煦略一犹豫,上回是林芷萱替他争取了时间,在朝堂上缓了一口气。可是林芷萱毕竟是女子,打得是感情牌。往后自己跟谢炳初是携手共进,还是分道扬镳,就要看他的机变和手段了。
魏明煦终究是答应了,从前两方都绷着那根弦,针锋相对,一触即发,一直也没有好好说话的机会。
如今既然有了这样一个契机,若是谢炳初能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跟魏明煦说说话,魏明煦还是有几分把握说服他的。
毕竟从前也是一起打过仗的,若认真说起来,他与自己的关系,原本该与自己和魏应祥一样才对。
虽然说不上依附臣服,但是却也是有一分情义在的。倒是不至于那般对立。
见魏明煦点了头,林芷萱便赶紧命人去递名帖,又派人去庄亲王府跟王佩珍传了话,让她将丝竹带上,一同去忠勇公府用午膳。
这边套好了马车,一切预备就绪,丫鬟婆子们纷纷收拾东西,眼见就要出发了,冬梅却忽然急匆匆的进来似有话要说的样子。
魏明煦便提步先出去了,说要去书房给忠勇公备一份薄礼,毕竟自从那年他凯旋归来,这还是魏明煦头一回去府上拜访。
林芷萱应着由他去了,才问冬梅是出了什么事,冬梅道:“方才咱们林府里又派人来问,二奶奶的事到底要怎么办?毕竟如今王爷和娘娘如日中天,朝堂上始终都没人敢提出这件事来,是不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三章 智愚
林芷萱问了一句:“那边没说娘是什么意思?”
冬梅道:“说是打算休了陈氏。”
林芷萱略有几分吃惊,原本以为娘会被陈氏说动,心软而原谅她呢。
冬梅压低声音道:“我也多嘴问了一句,说是这些日子淑慧公主去咱们府里去得勤。”
林芷萱略点了点头,想来又是这个丫头的主意。跟王夫人说陈氏门第低,性情狠毒,名声也不好,配不上林嘉宏了。
自己的这个娘林芷萱也知道,从来耳根子软,陈氏说什么就听陈氏的,淑慧说什么就听淑慧的了。
哎,林芷萱叹了一声,虽然自己也是这么个意思,可是还是觉着淑慧有些多管闲事了。
自己王府里的事情,她多少说一句,自己听或者不听都好,可是陈氏的事算是自己的家事了,淑慧毕竟是外人,还这般置喙,日后若是唆使着王夫人再做出什么旁的出格的事就不好了。
林芷萱略一点头,对冬梅道:“你让他先回去,跟娘说暂且搁置几日,等王府里的事忙完了,我抽空回去瞧她。”
林芷萱说着,已经径自取了一件玫红色的斗篷披在肩上,冬梅赶紧上前要帮林芷萱系带子,林芷萱却挥了挥手,让她先去吧,自己动手系上了带子,便往魏明煦的书房岳宝楼去了。
大冬天的,他竟然也没有关门,林芷萱抬步进去,正瞧见魏明煦拿了一张弓出来。
林芷萱不懂这个,只是觉着这把弓十分的不精致,甚至可以说是一把很糙的弓,可是越因着如此,反而透出一股子朴素粗狂的气息来。这一定是一把很好的弓!比那些雕龙描凤华而不实的东西好太多了。
林芷萱瞧着这把弓含笑:“王爷寻着宝物了?”
魏明煦如何看不出林芷萱眸中的惊喜,倒是不曾想这个小丫头竟然是个识货的,魏明煦道:“这是蒙古刻尔克部大汗的爱物,当年攻打蒙古,涤荡北境,只剩下刻尔克部,占领着蒙古最肥美的草原,兵强马壮。而我军征战多月,粮草不足,所有人都说没有胜算,该见好就收,班师回朝。
可是老八不听,非要一鼓作气,成就他御驾亲征的千古英名。当时被派去攻打刻尔克的,正是本王和当时还在副将的谢炳初。
当时战场凶险,他曾被刻尔克大汗用这把弓箭,射落马下。
我命他不许再参战,退去后方养伤,他却不肯,强撑着打马上阵,跟我说,他会亲手将柯尔克大汗斩于马下,将这把弓夺来给我把玩。”
魏明煦三言两语,林芷萱却能听出当时的凶险,魏明煦战功赫赫,魏明泰不想让他全身而退,非要逼他去送死,带着一帮疲兵散将,去面对蒙古最强的部落,身体的透支,精神的绝望,那一战想来任谁都会毕生难忘吧。
只是林芷萱不曾想,这谢炳初倒也并非范范无能之辈,倒也是有几分英雄热血的。
“然后呢?”林芷萱脉脉含情地看着他身侧的那个英雄讲述着当初那些惊心动魄的日子,外头窸窸窣窣地下起了雪,书房的门没有关,轻轻浅浅的风将片片雪花吹了进来,那样的静谧美好,就仿佛自己小的时候,在躺在嬷嬷怀里听的故事。
魏明煦瞧着眼前小小人儿眼神亮亮地仰着头,听着自己说那些过往的故事,外头竟然又下起了雪,魏明煦忽然有些恍惚,眼前的一幕似是在什么时候见过,是梦里,还是,哦,想起来了,那是她第一次来王府的时候,说是跟着李家的二奶奶来探望当时还是自己侧妃的孟泽兰,自己将她叫到了岳宝楼,她也是这样,站在自己面前,因为个子太小,只能仰视着自己,听自己慢慢与她打着哑谜,说着话,那样灵动,那样聪慧,与他刷着小聪明,让他恨得牙根痒痒。
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当年的小丫头如今看来长大了许多,眉目少了两分稚嫩,更平添了几分妩媚的韵味。
“你比从前胖了些,想来是因为生了九姐儿的缘故吧。”魏明煦忽然喃喃自语地嘀咕了一句,继而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胖点好,从前她太瘦小了。
林芷萱听着他打量了自己半晌忽然跳出的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却十分的气恼。他在说什么?自己哪里有胖,明明是冬日里衣裳穿太多了,她只是畏寒而已,怎么就胖了。
他还笑,他笑什么?
林芷萱略有几分气恼地不想理他,转身先走了,时辰也不早了,再不走怕是要迟了。
魏明煦瞧着小丫头忽然眉目亦嗔亦怒,也不理他转身就走了,这才回神,大步流星地追了出去。
一路上乘着马车两个人都默默无话,林芷萱堵着气不想理他,魏明煦一则有些不太明白,二则方才林芷萱不理他径自离去,让他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该怎么来哄她。
倒也不是不会哄女孩子欢心,毕竟他也有青春年少过,后宅里也曾经有那么多女人,只是如今毕竟不是毛头小子了,有些话以前能说,现在反而说不出来了。再则,他能游刃有余地去哄当初的沐贵妃替自己周全朝局,在后宫保护太皇太后,也能拿捏乌兰和孟泽兰的心思。只是,面对这个小丫头的时候,也不知怎的,见她哭了,或是恼了,会一时的心烦意乱,一点主意也没有。真是奇了怪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朝政大事再烦再乱,他也能处理的井井有条,这后宅妇人当真是这么难应付的吗?
可是当初他后宅里的人比现在还要多,他也不曾为此烦恼过什么。
好像,难应付的只有这小丫头一个吧。而且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林芷萱瞧着魏明煦一路上一言不发,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什么。林芷萱还当他在沉思怎样措辞与谢炳初好好打一场太极,便也没有出言打扰他,而是在想楚楠的事究竟该怎么安排才好。若是靖王府当真与忠勇公府交好还好,若是一旦有个什么兵戎相见的时候,还是要让楚楠自己做好打算想好退路的,毕竟如今还早,一切都还来得及。(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四章 长访
巧不巧的,正好在忠勇公府门口遇见了赶过来的王佩珍,她一听说楚楠不好,十分的担心,不仅带来了丝竹,还带了好几箱燕窝鱼翅和温补的食材来,不敢轻易带药,却又带了两个太医过过来,瞧那样子,想来像当初的孟建秋一样,是庄亲王府的心腹。
王佩珍下来与林芷萱和魏明煦见了礼,王佩珍瞧着魏明煦的眼神有些惊讶,她只当是林芷萱约她过来瞧楚楠,却不曾想魏明煦竟然也来了。那此番林芷萱和魏明煦对国公府的造访想来目的并不那么单纯,而在这样的时候,自己与他们结伴同行,在谢炳初看来,说不定只当自己已经与魏明煦结成一党了。无论魏明煦此行目的为何,自己都会成为他们刷的一招花枪。
当时只顾着担心楚楠,竟然不曾想会被林芷萱这样利用一回。
王佩珍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复又想起那日自己去王景生府上与他的长谈,思绪越发的凌乱。
是谢文栋亲自出门迎的魏明煦林芷萱一行人,说谢炳初和老夫人已经在正堂摆好了酒宴,正等着魏明煦和靖王妃,庄王妃大奖光临呢。
林芷萱再次瞧见如前世一样长袖善舞,只有嘴皮子功夫的谢文栋,心中已经再无任何的波澜,照理说,自己是应该恨他的,前世他害得自己那样的惨,诬陷她造反,害得林氏灭门。
可是,那些事对林芷萱来说,也不过是一瞬间,她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就死了,然后重活一世。
而对于谢文栋那样的举动,林芷萱丝毫都不意外,因为对这个男人的无耻和无能,林芷萱早就认识得透透的,也早已经失望透顶。面对他只有冷漠,连恨都已经提不起心思了。
谢文栋笑脸相迎,隐约间觉得这位靖王妃对他的态度有些冷淡,甚至是一种故意的疏离,倒是不同于魏明煦长居上位自然而露的威严,而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冰冷蔑视。
王佩珍都有些诧异,她是瞧着林芷萱长大的,对林芷萱的为人处世自然最了解不过,她待人一向和善,哪怕不喜欢也会敷衍奉承两句,倒是第一回见她对人这样冷淡。
魏明煦话不多,林芷萱又爱答不理,王佩珍与谢文栋寒暄了两句,问了他两句楚楠的近况,这才不至于尴尬,一行人进了国公府的内堂。
谢炳初和老夫人虽然没有亲迎出门,此番却也都在门外相迎,正到了午膳的时辰,一行人便先用了午膳,林芷萱和老夫人并王佩珍时而寒暄两句,谢文良的夫人柏氏立在一旁伺候碗筷酒食,瞧着她为自己盛汤夹菜,满脸的和颜悦色,林芷萱心中冷笑,她自然是知道自己从前这位嫂嫂的行事的,比自己家里那个二嫂子陈氏尚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老夫人很喜欢她的性情,说处事果决。王佩珍说柏氏好歹也是个侯爷夫人了,怎能让她在一旁立侍布菜,让她赶紧坐下一块吃。
柏氏却为了讨好老夫人,怎么都不肯落座,只说今日在做的都是贵客长辈,她一个晚辈能有机会来侍弄汤水已经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又说老夫人、王佩珍和林芷萱能吃的好就是最好了。
力辞不受,这才作罢,由她去了。
林芷萱却十分的不以为然,忠勇公府对儿媳妇的规矩很大,自己不是不知道。柏氏贵为长子长媳尚且这般,那楚楠平日里过得有该是什么样而日子?
林芷萱因问了一句:“楚楠呢?”
老夫人面色有几分尴尬,却还是强撑着道:“……身子尚没有好全,就让她多歇息些时日了。”
王佩珍闻言十分的担忧,细问了经过,之后的话更是三句不离楚楠。又夸赞了楚楠小时候的百般好,以及当初在她膝下承欢的日子,自己有多喜欢楚楠。又想起了楚楠过世的母亲,感叹了一番她的身世坎坷,可是难得嫁进这样好的婆家,希望老夫人能多多照顾心疼楚楠云云。
老夫人自然都是一一应下了,也时常合着王佩珍言语两句,她倒是当真不曾想楚楠和庄亲王府竟然是这般亲近的关系。
只是柏氏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如今谢文良在边关,虽然已经封侯,可是毕竟不在京城,而谢文栋又承袭了谢炳初如今的公爵,还打理着国公府的庶务,又成日里围绕在谢炳初夫妇膝下,作为谢家的两个嫡子媳妇,自己和楚楠其实已经相差不多。
而楚楠与她一样,也都是厉害泼辣的性子,自己虽然是长房,可是奈何家世低微,远远不及楚楠。
只是自己嫁给谢文良的年岁早,那时候谢家还没有这般显赫,自己跟谢文良是贫贱夫妻,却也是十分的恩爱,这是王楚楠和谢文栋比不了的。
柏氏怕楚楠在国公府里做大,抢了自己当家掌事的地位,所以对楚楠也很是排挤,又很讨好老夫人,如今楚楠竟然有林芷萱和王佩珍这样的人出来撑腰,对她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原本还想着在一旁伺候一番能讨个好,却不曾想,这几个尊贵的人如今看都不看她一眼,满嘴里讨论的都是那个甚至不曾路面的王楚楠。
而再看魏明煦和谢炳初因着魏明煦带来的那柄弓箭,也是相谈甚欢,谢文栋在一旁极尽能事,一个劲儿的劝酒,魏明煦和谢炳初回忆当年,瞧那样子也是日益熟络,怕是忠勇公府和靖王府的关系会有所缓和,那么楚楠在国公府的地位定然也会水涨船高,柏氏很不开心。
林芷萱和王佩珍因都担心着楚楠,所以午膳也并没有用多少,等魏明煦和谢炳初传了茶,这才提出要去看看楚楠,老夫人亲自陪着过去了,实则却是怕楚楠背着自己跟林芷萱和王佩珍说什么抱怨和对国公府不利的话。
谢炳初和魏明煦却还意犹未尽,约了一同去后头的校场试试魏明煦带来的那把弓,谢文栋在一旁陪着。
一行人分了两拨,各自去了,等打道回府的时候,天色却都已经暗了下来。原本只是打算来用个午膳,却不曾想,竟然成了长访。(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五章 规矩
魏明煦和谢炳初是因着都喝了酒,酒能暖身,也能暖情,最适合追忆往昔,抒发一番对政局的高谈阔论,只是两个人都是有分寸的人,哪怕是喝了酒,虽然兴奋,脑子却依旧还是清醒得很。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本就十分的省力,又都是有本事的人,更能惺惺相惜。
一番下来,竟然忘了时辰,魏明煦直吩咐了回去,将下午约见的大臣都辞了。
而另一边林芷萱和王佩珍瞧见楚楠,果然比上回林芷萱见到楚楠的时候脸色好了许多,也可能是上回在灯影里头瞧她,所以更显得憔悴吧。
王佩珍请了太医来给楚楠诊了脉,两个太医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老夫人的脸色也同样有些尴尬,林芷萱上回来过一次,也通过冬梅从锦瑟口中大约知道了端详,心中是有个底的,却还是盼着王佩珍的太医能给些什么好消息,至少不至于以后不能生育。
王佩珍十分心疼楚楠,仔细问了老夫人两句:“我们也没听说楚楠什么时候有了身孕,又怎么就会忽然没了孩子?可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还是磕着碰着了?”
老夫人眸光有些闪烁,似是不好回答,只看向楚楠,希望楚楠自己来圆过这件事情去。
林芷萱坐在一旁瞧得清楚,这是老夫人管用的伎俩,将家里几个儿媳妇拿捏得死死的。怕也是嫌楚楠性子太刚硬,母家又不能帮着国公府,从前反而依附魏明煦与谢家作对。
而楚楠从前与自己的言语中也表露过,她甚至坐山观虎斗,言语中还带着挑拨谢文栋和老夫人关系的言语,一老夫人这样聪明的人,怕是也瞧得出楚楠的心思,楚楠哪怕再她面前做低伏小,那也是口服心不服。楚楠的刚硬可是刻进骨子里的,那是性情,是轻易改不了的。老夫人这样性子的人,又如何会喜欢。
所以楚楠这此小产,怕也是有老夫人默许的成分在,否则以老夫人的精明,国公府里要出小妾谋害正妻的事,怕也没那么容易。
楚楠只对王佩珍道:“姨妈不用担心,就是我自己不小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身孕,一时没有注意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孩子就没了。”
老夫人对楚楠的解释并不十分的满意,林芷萱看在眼里,心中着急却也没有法子,这是性情上不对付的事,可两个人却都有自己的刚硬执拗,没有人比林芷萱更了解这婆媳两个人的性子,只怕若是两家的关系不先顺起来,两个人就很难合得来。
林芷萱略一思忖,上前竟然编排起楚楠的不是来了:“……知道你没了孩子,心里难受,可是你难受,从老夫人比你更加难受,那没得也是老夫人的亲孙子,谢家的嫡子嫡孙啊。你也该多体谅些老夫人,早些将身子调养好,早些放下这件事,将心情也调整好,让老人家放心才是。”
这才又对老夫人道:“您是不知道,楚楠这丫头是大舅舅的嫡长女,虽然不是金枝玉叶,可是从小被舅舅舅妈宠着,又整日里跟那些皇子公主玩在一起,性情是高得很。从小也舍不得动她一根汗毛,一家人宠着,舅妈对着个女儿毕生所愿,也不过是嫁入个好人家,能让楚楠不吃亏,不受苦,能得丈夫疼爱,婆婆宠爱,相夫教子,过个安稳富足的日子。
所以临终,舅妈留下遗言,让楚楠嫁进国公府,嫁给二爷,那都是从前多少日夜的殚精竭虑,为了女儿着想啊。舅妈最是看中了老夫人待人和善,国公爷更是军功赫赫,战功累累,侯爷如今尚且还在边疆保家卫国。二爷更是温文儒雅,风流倜傥,在整个京城,都再找不到如这般的佳婿了。
老夫人跟舅妈从前都再京城,最是相熟,将楚楠嫁进国公府,是舅妈的遗愿。有老夫人照看着楚楠,舅妈才能放心啊。当初那样的时候,那样的日子,楚楠匆匆的嫁进来,我们心疼,可是瞧着嫁的是国公府,有老夫人在这儿,舅妈放心,我们也才放心啊。”
有许多事,林芷萱想管,可是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哪怕她是楚楠的娘家人,却也不好急赤白脸地问责,况且哪怕自己当真步步紧逼地问了,老夫人定然也不会承认的。
若是她当真承认了楚楠是为人所害,那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岂不是说明了是自己治家无方,让家里除了这样妻妾相争的事,更说明了谢文栋无能,竟然宠妾灭妻。
所以只能旁敲侧击,软硬兼施。
王佩珍见提起当初的淮大太太,也是跟着伤心,对老夫人道:“临终托孤,也不过如此了。老姐姐,我虽然久不在京城,却也是市场听楚楠她娘与我说起你,说起国公府的家教最严,风气最好,出来的哥儿是一个顶一个的都是国家栋梁,一个顶一个的稳重妥帖,楚楠能嫁过来,是她的福气啊。”
提起淮大太太,老夫人倒是当真有些怅惘,当初在先帝朝的时候,王景生是皇上的肱骨之臣,武英侯谢炳初,也同样是先皇的左膀右臂,谢家与王家在京城私交甚好,自己与淮大太太更是时常相约看戏听曲儿、烧香祈福、歌舞寿宴,从前言笑晏晏,后来一场地震,一场国变,多少从前都变成过眼云烟,如今骤然忆起来,倒也不能丝毫不留情面。
而再看林芷萱和王佩珍此番过来,说了这样一番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要给楚楠挣回一个公道,想跟自己要一个交代的。
旁的老夫人倒是不怕,只是瞧着今日魏明煦和谢炳初相交的情形,再加上那日回去之后与谢炳初详谈了当初血滴子的事,老夫人也不好不给林芷萱这个面子。
老夫人也与林芷萱和王佩珍说了好半天的好话,多是赞楚楠怎样乖巧贤惠,又给谢文栋生下了儿子如何如何,最后又对楚楠房里的丫头叮嘱了一句:“楚楠这些日子身子不好,身边更需要多些人来伺候,就吩咐家里的几个姨娘,以后每日来楚楠身边侍疾吧。”
这是要帮着楚楠在房里给那些姬妾们立规矩,想必是谁害了楚楠,楚楠自己心里也有数,这是老夫人给她撑腰,将人都弄到她身边来,让楚楠自己惩治。
这招好是好,林芷萱却怕这样会让那些女人更加有机可乘,接进楚楠身边的医药膳食,正想着,王佩珍便趁机将丝竹的事提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六章 回家
说既然楚楠身边缺人伺候,丝竹正好是从前跟着雪安的,腿脚麻利,也最善照看病人,如今雪安走了,正好可以来照看楚楠。
这也是话赶着话,老夫人提了一句,王佩珍接了一句,老夫人倒也不好再推辞,怕再推辞,会让王佩珍起疑心,以为当真国公府对楚楠怎么样了呢。此番的事,也都是意外,她们谁都不曾留意楚楠竟然有身孕了,直到孩子没了她们才知道,一查是廖家的那个丫头做的。老夫人便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却不曾想如今竟然误打误撞被林芷萱瞧出来了,只看楚楠此番这样孱弱,林芷萱还不知道怎么猜想她们忠勇公府呢。
其实扪心自问,老夫人自觉地也没有什么对不起楚楠的地方,虽然不如对柏氏那样喜欢和重用,可是到底也衣食无缺,而至于楚楠和谢文栋之间的事,那是他们小夫妻之间的事,自己这个做娘的也没有那么些心思去干涉。
如今林芷萱竟然要插个人进来,老夫人想着两家才刚刚和好,便也没有张口就拒绝,正想着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
林芷萱瞧着老夫人丝毫不心虚的模样,倒是没有丝毫的吃惊,老夫人自然是觉着自己没做什么亏心事的,那是因为她性情本就如此,暗中给楚楠穿得小鞋,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她对楚楠的不维护,不宠爱,在她看来并没有什么,却不知道在狗眼看人低的国公府里,会给楚楠带来多么大的掣肘和怠慢。
如今无论如何,有丝竹在,对楚楠总归要好些。一则安全,二则看着是庄亲王府的人在这里,老夫人和国公府里上上下下,总归是要有点顾忌的。
老夫人还是表了态,说忠勇公府的人都很好,足够照看楚楠,但是王佩珍送丝竹过来也是一番心疼自家闺女的心思,老夫人自然不会拒绝,便让楚楠好生将人留下了,又吩咐了锦瑟去给丝竹安排住处。
林芷萱瞧着老夫人和颜悦色,自然对她态度也好了许多,并没有再那样针锋相对,一屋子的人还算得上其乐融融,又提起了二十日去进香的事,问王佩珍要不要一起,王佩珍却婉言拒绝了,说正在预备筹办魏秦岱的亲事。
林芷萱原本想问雪安,可是毕竟又是在忠勇公府上,这些话还是不合适被外人知道的,便没有细问,只又细细碎碎地说了好半天的张家长李家短,爷们儿们那边一直没有过来催,这边也是说着话不知道时辰过得那么快,直到天将黑,这两处的人才都散了。
林芷萱问了魏明煦一句,晚上要不要去林府用晚膳,魏明煦是知道林芷萱担心着陈氏的事的,只是如今朝局一片大好,朝堂上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跟自己作对。而杭州那边,杜勤也已经收到了消息,林家的二姑奶奶脚程倒是快,在林家两个门客的帮助下,已经稳住了局势。
只要梁家的人不闹了,这事儿虽然出了人命,却也只是一件家事了。并不值得魏明煦在插手,魏明煦还想着今日下午自己在王府里约见的大臣,原本是因为赈灾的事都没有送太皇太后回宫,却不想因着在国公府酒宴,竟然将那样的大事都搁置了。
如今林芷萱要回林芷萱,魏明煦只吩咐了人好生跟着她照看,他便不去了,让林芷萱跟王夫人好好说说话。
二人在前门大街分了手,魏明煦起了马回王府,将马车和一众丫鬟奴才留给了林芷萱。
有小厮先快马去了林府通禀消息,却不曾想等林芷萱来了,林府里竟然有小宴,好几家的夫人太太今日来找王夫人赏梅串门。这一众夫人都是京城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的人精儿似的人物,一日间花言巧语,将王夫人哄得十分的开心。王夫人还留了客,让用过了晚膳在回去。
众人原本都答应了,忽然听外头有小厮传说林芷萱要过来,这几位太太也都是有眼力劲儿的,这寻常闺女探娘都是头晌来,过了午时再来探望娘家都是除了急事的,这样大晚上的过来,想来定然是有要紧事,他们自然不会再赖在这边碍事,便都起身告辞了,说王妃娘娘是尊贵人,他们理应回避。
王夫人心里是明白林芷萱此番来**不离十是为了陈氏的事。可是如今朝局一片大好,就连王夫人都不把这件小事多放在心里了,觉得十分的没有必要因着陈氏的事毁了自己一日的宴席,和自己难得的好心情。可是林芷萱偏偏晚饭的时候过来了,王夫人想挽留几位太太,却也无从解释。便只得又与她们约了改日一同吃茶,便送了出去。
林芷萱来时,王夫人也是担忧得先问了一句:“怎么大晚上的过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林芷萱被王夫人问的略微一愣,继而拉着王夫人的手一同进了正堂,宽慰道:“哪里有什么事,只是今儿大老远去了忠勇公府瞧了楚楠,因想着离咱们家不过三两条街了,娘又再三派了人去问陈氏的事,我便想着正好拐个弯过来一趟,与娘一同吃个晚膳,将陈氏的事儿处置了,也省的整日里悬着个心。”
王夫人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陈氏的事,原本还以为又是王爷出了什么事呢。因命人传了晚膳,林鹏海如今位在尚书,虽然还只是暂代,但是如今魏明煦这个光景,他这个老丈人自然是只能升不能降了。
最近这些日子魏明煦和林芷萱风头正盛,连带着林鹏海的应酬都多了起来。夜里在家吃饭的机会也少了,林芷萱今儿就没能见得上。
王夫人一边吩咐人来伺候林芷萱净手,却还是忍不住劝了林芷萱一句:“……没什么要紧的事,就不要这样忙忙惶惶的,不都说皇家规矩大,你如今无论如何也是皇家的人了,怎得如今说回来就回来,也不挑个时辰,递个帖子,倒是让旁人瞧着跟不懂规矩的野人似的。”
林芷萱被王夫人的话噎了一下,继而也是哭笑不得,如今自己这个身份,怕是除了自己这个糊涂的亲娘,再没人敢跟自己这样说话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七章 警觉
林芷萱已经净了手,丫鬟取了丝绵的帕子来给林芷萱擦了手,林芷萱这才一边道:“事急从权,连王爷从来都不在意这些虚礼。娘怎得倒是与我讲究起那么许多来了?”
王夫人却不以为然道:“那什么叫皇家,什么叫氏族?与那些穷们小户的差别就在于这个讲究。而且是能多讲究就多讲究。这一饮一食要讲究,举止气度更要讲究才行。这样人家才会说你有身段,懂规矩,知进退。”
一旁的小丫鬟竟然也不等林芷萱动筷子,就上前来给林芷萱布菜,一一都比着宫里的规矩来,林芷萱瞧着直拧眉,也不知道那些夫人太太到底都跟王夫人说了些什么东西。
“这些规矩是哪里来的?不过是皇家和那些尊贵人家素日里的衣食住行罢了。那皇帝上菜是要有人来给布菜的,为什么?
因着皇上那一顿饭就要上百来个菜,多大的桌子,也不能让皇上自己跑过来跑过去的夹菜吧。所以旁边放了两个奴才在一旁管着布菜。给底下的人瞧见了,那就惊奇,以为布菜是皇家的规矩,这样做就是尊贵,可是您瞧瞧咱们这小桌子,我抬抬手,都能够着您的碗了,还用得着他们这些小丫头在一旁碍手碍脚的。
再说那递帖子定日子,那是那些底下的官员,想进高门大户里头求见,人家贵人事忙,不一定有时间见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所以要先递了帖子上来,给人瞧了,若是想见,就排排日子,约个时候见一面,若是不想见就胡乱寻个由头打发了。我这女儿来看娘,难不成您还有什么军机大事不能来见我不成?
王爷如素日里往哪里去,见什么人,我从没听说他还递过帖子,就是进宫见皇上太后,也是说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了,皇上太后都好生笑脸相迎。您听他们那些外三路的人在这儿跟您念什么咒呢?
那些规矩都是约束奴才,而不是限制主子的,说句不好听的,规矩都是主子定的,谁做主子,谁就是规矩。位高权重的时候,做什么旁人都说是好的,不守规矩,人家也说是真性情。做奴才的时候,再守规矩,也不过是个听话的奴才罢了,再怎么装模作样也成不了主子。”
王夫人听林芷萱略带些不满地说了一通,觉着林芷萱说的是有道理,可是理是这么个理,林芷萱最后那几句话却说的未免有些过分了。好半晌,才犹犹豫豫道:“哪怕再位高权重,也不能过分失了规矩,若是太失了规矩,旁人也会说闲话的。而说闲话的奴才一多,就怕奴才不是奴才,主子也不是主子了。”
王夫人虽然容易被人拿话哄骗,可是性子里还是十分的谨小慎微的。
林芷萱方才也是被王夫人逼急了,况且是守着自己的亲娘,没什么话是不能说的,这才与王夫人说了那样一番略狂妄的话:“是是是,娘的话我自然也是听在心里的。可是,我是娘的亲闺女,从小在您身边长大的,我是怎样的性子您难道不知道?只是如今在这个位置上,难免底下的人只知道一味的阿谀奉承。也只有娘才会跟我说这样提点的话,我也是只对娘,才会说这样大胆的话了。
娘若是喜欢,尽管如此这样也无妨,底下的人自然会赞我们林家讲究,可若娘不喜欢这样麻烦,那便索性如从前一样,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的。只要大事上不糊涂,这些小节随娘喜欢就是了。”
王夫人点了下头,也觉着吃个饭一屋子的人围着十分的不舒坦,便挥了挥手,让绿鹂几个都径自去吃自己的饭吧,不用都在这儿围着,王夫人好跟林芷萱说点私房话。
都说食不言寝不语,林芷萱也是当初在侯府多年养成的习惯了,因着琐事太多太忙,哪怕再用膳的时候也会听秋菊冬梅几个给她回事,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如今一时也改不过来。只觉着吃饭的时候没人在旁边说话都吃不下去。自然也全然不理什么寝不言食不语了。
这么些年,越是到了高位上,就越自在些,许多细枝末节的事就随着自己喜欢,也并没有那许多的讲究了。
林芷萱从前从未觉着自己有做错什么,甚至一直觉得理所应当,从来也没有人敢跟她多说一句什么。
如今王夫人忽然这样一说,自己也是赌气似的辩白了一通,第一回将这个道理说了出来。可有些话仿佛当真经不起细琢磨,一旦说出来,就仿佛变了味道,不是那么回事了。
为什么当初侯府终究会招来那样的灭顶之灾,为什么魏延显依旧不肯放过自己。林芷萱只觉得自己已经足够退让了,可究竟是自己不经意间的什么举动,依旧会让他觉得忌惮。
还有此回靖王府着火的事,也都是淑慧在一旁撺掇的,这样不合规矩的事,自己怎么竟然就会答应了她!
果然人在高位上坐得久了,底下奉承的人多了,许多狂妄的心思,自然而然就有了,更可怕的是,林芷萱丝毫都没有察觉道。她一直觉着自己已经足够谨慎小心了。
可是如今就连小皇上差点死在靖王府,对林芷萱和魏明煦来说,也不过是加官进爵赏赐封号。事情似乎已经有一点不太对了。
人有了天敌才会谨慎,有了管束才会进取。可一旦到了一个无人管束,没有天敌的位子上,安逸的日子过得久了,自然就会放松警惕,死于安乐了。
林芷萱打定主意,这次回去,一定要好生的整顿一下靖王府,不能让纵火的事情,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过去。
而至于陈氏的事,林芷萱也帮王夫人拿了主意,并没有一味听淑慧的休了陈氏。虽然林芷萱从前有这个打算,但那是怕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做的最坏的打算,为了保护林嘉宏,自然要牺牲陈氏。
可是如今林嘉宏无碍,若是当真休了陈氏,将她赶回母家,她又不能生育,那就是相当于活生生逼死她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八章 惩罚
林芷萱让王夫人将陈氏留在了京城林府。给她在后花园里独辟一间禅房,让她静心抄经,衣食无忧,只是带发修行,算是给她手底下的那些人命超度。但是并不曾让林嘉宏写休书,却同意了让林嘉宏在杭州领娶一房平妻,好生的安稳过日子,以后就没有必要再跟陈氏相见了。
王夫人听了觉得十分的稳妥,便也点头答应了。与王夫人用了晚膳,林芷萱也没有再多留,就早早地回去了。
回来只听丫鬟说,魏明煦匆匆用了晚膳,就去了外书房,正在跟大臣们议事,也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林芷萱略点了一下头,却吩咐了冬梅:“你去瞧瞧,若是杜勤没什么要紧事,就让他先过来一趟。”
冬梅回了林芷萱,那日杜勤在靖王府的大火中受了伤,这些日子魏明煦已经给他放了假,让他好生歇息几日,如今也不过是陪着林芷萱去了一趟忠勇公府和林府,并不做什么费心力的活了。
冬梅应着去吧杜勤找了来,林芷萱隔着帘子,细问了他关于此番王府着火的事。
杜勤躬身一一答着话,如今事情有些乱,倒不是没查出是什么人来,相反的,是查出了太多的人,与各府各家暗中往来的丫鬟小厮,此番尽数被查了出来,而且都鬼鬼祟祟的,一时还真说不好究竟是哪家干的。
“查出了多少人?”林芷萱问了一句。
杜勤道:“少说也有二三十个人,身上不干净。”
林芷萱道:“确认了没有?”
杜勤点头:“查到的,都已经去暗中证实过了。”
林芷萱拧眉,可是据她所知,王府这一回并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杜勤暗中打杀的,也不过七八个人,林芷萱倒是不曾想到,竟然又这么些人被查了出来。
林芷萱道:“既然查了出来,为什么不见你丝毫动作?”
杜勤躬身道:“那些人虽然与外头的人暗通消息银钱,可是并没有查出什么确实的证据,对王府做过什么不利的事,与这回的纵火也没有干系,也是王爷的意思,就暂且不要动这些人了。”
林芷萱拧眉,觉着魏明煦未免有些姑息养奸的意思。况且,即便是跟纵火案无关,可是这样与外人勾结,憋着这一肚子坏水还不知道以后要干出什么样的坏事来呢。
林芷萱道:“将查出来的这些人,都寻了由头惩治打发了吧。”
杜勤略微一愣,林芷萱才道:“王爷那边,我来说。”
犹豫了片刻,林芷萱才又问了一句:“后宅的几个夫人可有牵连其中。”
杜勤的眸子滴溜溜转了两圈,才道:“李侧妃……似乎有过些大逆不道的言论。只是此番纵火的事,倒是与她接触过的几个丫鬟都没有关系。”
林芷萱拧眉:“她有过什么样大逆不道的言论?”
杜勤此番跟林芷萱回话却总是慢半拍,好一会儿才道:“她要火烧……大戏楼。”
夜色沉沉,虽说过了九九,可是依旧说不上春浓,夜里的风尚且刺骨。
林芷萱站在锡晋斋的窗前,却有些焦躁,直到她伸手推开了眼前那扇丝绸糊的窗,冷风没了遮挡,一下子涌了进来,冻得林芷萱一个机灵。瞧着外头院子里两人上不能合抱的大榆树底下,跪着的孤零零的李婧,林芷萱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清冷了起来。
她在看李婧,可心里想的,却万全不是李婧的事。
今晚与王夫人的一番交谈,让林芷萱心中烦闷得很。
她想的不是如今,而是前世。
多少往事涌上心头,也已经深了,林芷萱却丝毫没有困意,她倒是能体会几分柳溪说的,太皇太后的因故失眠了。
她经历了太多的事,两世为人,但凡为一点事想不通想不透纠结起来,那就是没完没了排山蹈海的往事一起涌上心头。
自己从前一直谨小慎微,从来不曾想过要造反的事,可是被人逼到了这个位子上,哪怕你没有这个心思,在傀儡皇帝魏延显眼里,你也一定是有了这个心思。
自己从前做的那么多退让小皇帝不看在眼里,反而不经意间的一点子小差错,就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耿耿于怀,最后招致灭门之灾。
如果,如果当时自己当真能狠一些,就去造一把反,说不定,还有几成的胜算呢。
今世呢?
难道还要那般不惹风流债,徒担风流名吗?
如今朝廷局势一片大好,林芷萱竟然开始仔细地盘算起来,如果魏明煦当真造反,会有多大的胜算。这不是为了名利,而是为了生存,为了保命,林芷萱不想重蹈覆辙。
况且林芷萱觉着,这一世自己跟魏明煦在一起,无论如何,胜算都会比前世大。
可是仔细一琢磨,前世这些人都死了,自己是却有老夫人襄助,有兵权,有太后,还有小皇帝,都是自己这边的,只要一起联手斗倒当初的沐家就好了。之后,便是小皇帝狡兔死走狗烹,一步步将侯府蝉食鲸吞。
造反?一个异姓侯爷造什么反!
而今世,虽然自己救了魏明煦,可是魏明煦却救了谢炳初和谢文良,因着他们都没有死,所以魏明泰提拔了魏应祥,再加上还在一旁跟自己拉关系攀交情,做低伏小却暗流涌动的沐家。
朝廷局势比起前世,那不是一般的复杂。
造反,当真可行吗?
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阵凄惨绝望的哀嚎。
杜勤正在惩治奴才了,或是打死,或是打一顿赶出府去。到处都人心惶惶,原本正因为魏明煦和林芷萱被加封而喜气洋洋的靖王府,似乎这一夜之间风云变色。
林芷萱忽然看见跪在大榆树底下的李婧在哭,在看着她哭。
那样倔强地仰着头,林芷萱借着灯影瞧清楚了她的脸,就那样跪在那里,哭得涕泗横流,可是眼神却明明是不甘、倔强、倨傲和委屈。
林芷萱站在温暖的锡晋斋里俯视着她,忽然觉得眼前的此情此景莫名的熟悉,跪在那里的李婧像极了一个人。
林芷萱恍然大悟,是像极了,很多年前的自己,前世的自己。
她有什么错呢?
杜勤已经查明了,不是她的人干的。
可是,自己为什么要罚她呢?
因为她动了这样的心思,她竟然敢动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敢说那样大逆不道的话,哪怕这次不是她,谁敢保证,下次还不是她?(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九章 纷杂
一切对王府有威胁的念头,都应该被扼杀在萌芽里,一切对自己有威胁的人,都应该死!
林芷萱忽然觉得手脚发麻。
这样理所应当的逻辑,让林芷萱莫明的想到了一个人。
英雄迟暮的魏明泰。
他垂垂老矣的时候,他濒死之际,想的怕是都是这样吧。
所以要不惜一切杀了魏明煦,甚至还要杀了以后可能功高震主的谢炳初父子。
杀杀杀,杀到最后,往往越发的怀疑,所有人都可能对我不忠,所有人都可能背叛我,所有人都可能要暗中害我,所有人都觊觎朕的王位。
所以所有人,所有不服从的人,所有不乖顺的人,所有不安分的人,甚至所有功高震主的人,所有有本事有能力哪怕忠心耿耿,但是能威胁到我威望的人,都得死。
这就是为什么高处不胜寒么?
猜忌,怀疑,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可信的人。
可是成日里被人捧着,日子久了,又会莫名的自信。
相信自己是敏锐的,而不是武断的,相信自己是高高在上而不会犯错的。更加相信自己的眼光犀利看人不会有错。
就像李婧一定就是个坏人,惩罚她没有错,甚至杀了她也没有错。就像前世自己那样笃定地相信林雅萱是一个好人,所以谁的话也不肯听。
可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历代帝王,往往都被打上多疑,弑杀的标签。错杀了多少忠臣,宠信了多少奸佞,谁又数的清呢。
林芷萱脑海中的思绪像长了翅膀似的,快要飞到天边去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直到忽然,看见灯影幢幢的回廊里,走进来了一个人。
是他回来了。
魏明煦见杜勤回来,就知道林芷萱也回来了,便早早结束了那些外头的琐事。却不想一进后宅便听见到处喊打喊杀的,魏明煦的眉头略微一蹙,问了杜勤一句,杜勤具实回了。又怕魏明煦不同意,所以吩咐底下的人停了手,魏明煦却摆了摆手,让他照林芷萱的吩咐去做。
魏明煦回了锡晋斋,刚进院子,一眼就瞧见了站在窗前的林芷萱,这样冷的天气,那小丫头站在这儿做什么。
魏明煦脚下没有丝毫的停留,大步流星地走过了回廊。
甚至连李婧扑在他脚边的哭诉喊冤也没有理会。
魏明煦却并没有进门,反而走到窗前,就与林芷萱对面站住了,林芷萱的眼神是空远而落寞的,带着些许茫然,更多的却是哀戚,让人莫明的心疼:“站在这儿做什么?”
林芷萱站在窗里,瞧着窗外的他,头顶上大红的灯笼并不刺眼,可是林芷萱瞧着暗处的李婧望得久了,一下子忽然要抬头看他,眼睛正好对上他身后的两盏灯笼,而站在自己面前的魏明煦,却模糊的像个黑影。
他好高啊。
林芷萱心里竟然只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我好累。
这是第二个。
林芷萱方才出神,如今回过神来,才觉着站的久了,疲惫得很,也冷得很,只随意地“嗯”了一声。
魏明煦却听出了林芷萱心情的低落和疲惫。
林芷萱无精打采地说着:“王爷快进来吧,我不站在这儿了。”
林芷萱转了身,进了里间,却不曾想,手脚都已经冻得有些发麻,冬梅来扶林芷萱,林芷萱却对冬梅叮嘱了一声:“让李婧回去吧,在外头鬼哭狼嚎的。”
冬梅扶着林芷萱在炕上坐下,这才赶紧应了一声是,出去吩咐。
魏明煦也已经进来,翡翠琉璃也都进来,要给魏明煦更衣。
魏明煦却挥了挥手,打发了她们两个,连同屋里其他的小丫头们,也都赶了出去。
魏明煦在炕桌的另一边坐下,瞧着今天一整日都不精神的林芷萱,好半晌,才缓缓道:“其实你一点都不胖,反而瘦得很。成日里跟喂猫似的,也不正经吃东西,又怎么会胖呢。”
林芷萱被魏明煦忽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几句话给弄蒙了,拧着眉头茫然无措地抬头问了魏明煦一句:“什么?”
林芷萱想了好半天没明白魏明煦的意思,魏明煦却放下心来,这小丫头看来不是在为了自己晌午的那句玩笑话生气了。
只是当时莫名的一句话惹得她扭头走了,之后去忠勇公府的路上小丫头也是一路默默无言,回来她便去了林府,一整天了还没来得及说得上话,也不知道她是为什么心里不舒坦,在这儿动刀子动棒子的,上上下下地把靖王府收拾了一番,弄得人心惶惶的。
林芷萱终于想起来是什么事,却忍俊不禁。她怎么都没想到,他堂堂一个王爷好不好,有的时候竟然这般可爱。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还记着呢。
魏明煦见林芷萱笑了,只觉得这个丫头古怪,晌午说她胖了,就莫名其妙的生气了,如今说她瘦了,明明不知道为什么生着气,竟然又笑了。看样子,她是喜欢被人说瘦了的。
林芷萱没有理他,吩咐了冬梅去让小厨房给魏明煦熬点粥喝,他忙到这么晚,怕是饿了。
魏明煦却摆了摆手,说不饿。
林芷萱却不听,他晌午喝了酒,晚上回来一个人指不定随口胡乱吃了什么就去忙去了,这大半夜了不饿也该渴了,林芷萱给他倒了杯茶,才继续吩咐冬梅快去,一边敷衍着魏明煦:“我饿了。”
魏明煦接过茶,瞧着林芷萱里里外外地忙着,又招呼小丫鬟来给他更衣,却一句话都不说。
魏明煦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换了衣裳,外头冬梅已经端了一大盅粟米燕窝粥过来,又拿小碗给林芷萱和魏明煦盛了分食。
林芷萱坐在一旁静静地喝粥,魏明煦瞧着林芷萱吃得也并不怎么香甜,这明明是素日里她最爱吃的。
魏明煦挥了挥手,让丫鬟们都下去,才问了林芷萱一句:“今儿怎么了?谁惹你不痛快了?”
林芷萱因着晚上再林府胃口不好,并没有吃太多的东西,如今着实是觉着饿了,可是还是吃不下太多,不过吃了小半碗又饱了,便停了勺子只对魏明煦笑了笑,道:“没怎么,哪里有人敢惹我生气。只是听杜勤说查出了王府里那许多人兴风作浪,我怕养虎为患,就让他一气儿处置了。还没问过王爷的意思,我怕是自作主张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章 要紧
魏明煦闻言却只是笑了笑,碗里的粥却已经喝完了,很是甜糯顺口,林芷萱见状,便又给他盛了一碗,还说自己不饿,吃得这样干净。
魏明煦接了过来,却只道:“小事一桩,随你喜欢。”
林芷萱见魏明煦如此说,似是沉默了半晌,才道:“妾身不知道王爷的打算,只是觉着这种事都应该防微杜渐的好。王府家大业大,奴才成百上千,原本就难打理,所以事事处处都要小心。就譬如前几日的事,也是我太不当心了,若是再加强几番对怡神所的防备,让杜勤几个里外坚守,说不定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魏明煦一边听林芷萱说着,另一碗粥也快见了底,魏明煦瞧着林芷萱认真起来,却并没有急着接话,他不知道林芷萱今日是怎么了,是听谁说了什么话,还是想到了什么。可是魏明煦瞧得出来,她有心事,而且很想跟自己谈谈。
魏明煦有几分犹豫,慢慢地将碗里的粥吃完,放下了碗筷。他很少愿意跟林芷萱谈论政事,或是谈论管家的事。因为在他眼中,内外有份,怎么管理国事,那是他魏明煦的事,他不想拿那些事来让林芷萱糟心。而怎么管理王府,那是林芷萱的事,魏明煦相信林芷萱做什么事情的自有她的道理,所以也不太想多余地插手和置喙,那样会显得自己不够信任林芷萱。
可是今日,小丫头或许是遇到什么问题,有了什么心结了,魏明煦吩咐了人进来收拾,自己示意林芷萱跟他去了内堂,两人在炕上坐下,林芷萱给魏明煦奉了茶,魏明煦抿了一口便放下了,似是叹道:“我只是见多了这种事,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这种人是斩不尽杀不绝的。这些人死了,总要招新人进来,到时候又不知道这些新人是谁的人了,我原先想着,还不如留着这几个知根知底的,也好有点防备。”
林芷萱似是愣住了,魏明煦见林芷萱依旧不曾给他什么反馈,便继续讲了下去:“阿芷,世事难料,没有人将事情算的那么清楚,毕竟人心最难测。这府里上上下下,千百个人就有千百个心思,每日更是千百庄事情,你又怎么可能人人都摸清楚脾性,事事都算的清楚?
而这还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靖王府罢了,若是我也如你一般事事都想要洞察清楚,那我该如何治理这天下呢?哪怕是累死我,我也不可能知道这世上所有人是怎么想的。所以,也就不可能不被人蒙蔽,也不可能不犯错。
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我若是成日里花心思在这些勾心斗角上,又哪里会有那么多功夫去推行新政,操劳国事。我若是在新政上花的心思多了,自然这些琐事就无法顾及,难免会有疏漏的地方。
你也是一样。一个小丫头而已,没有三头六臂,管着这偌大的王府,也该对自己宽容一些,不必事事太求完美,也不必出了事就过分自责。挑几个得力的人,将底下的事交给她们去做,不必事事躬亲。居上位者,不一定要什么都会,却一定要懂得用人,懂得识人,这就够了。
不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你总得有点时间陪陪九姐儿,赏赏花,看看戏,调养调养身子,过点滋润的小日子。
都说不痴不聋不做家翁,有许多事情不必太跟些奴才和小人较真,大可拿出一份容人的雅量来,瞧着她们一步步作茧自缚。
不要太着急,她们算计得越多,失策得也就越多。要想收拾他们也不在这一日两日,来日方长。”
林芷萱听着魏明煦的话,怔怔了好半晌,魏明煦的言论和从前教她处理家事的老夫人的话截然不同。
老夫人要求她眼明心亮,不要随意相信任何人,要事必躬亲,不要被底下的奴才糊弄了。要有仇必报,要心狠手辣,要绝,要毒。自己总觉着那根自己的本性背道而驰,所以学不得老夫人的精髓,可是潜移默化,林芷萱还是多多少少有受她的影响的。
所以,她才会有那么多的心事放不下,所以她才会时时刻刻为王府侯府担忧,有操不完的心思,所以她才会事事处处谨小慎微,疲于应付那些琐事,都没有时间去陪陪前世的瑾哥儿和今世的九姐儿。
而如今,魏明煦教她的不是抓,而是放。
是放下。
学会信任手底下的人,做到用人不疑。
“可是,”林芷萱犹豫道,“王爷,难道不怕遭人算计吗?”
魏明煦轻笑了一声:“旁人要算计你,你防是防不住的,要学会的是被人算计之后,该如何应对,转危为安,甚至倒打一耙。只要行的正坐得端,又有立足于世的本事,就不怕被人算计。”
林芷萱恍然,是啊,就譬如此次靖王府着火,不管是不是被人算计,反正出了这么大的事,魏明煦和靖王府犹自能岿然不动,这就够了。只要有本事,根本就不需要怕那些蚍蜉撼树了。
林芷萱会心一笑,好半晌才认真地看着魏明煦道:“可是将有些人放在那里总归是个隐忧,王爷难道没有想过一劳永逸吗?”
林芷萱这句话问得极其认真,甚至还有些刻意压低声音,眼眸沉沉地凝着魏明煦,魏明煦刹那间明白了林芷萱的别有所指。此回魏明煦倒是当真犹豫了片刻,也认真地看着林芷萱问了一句:“丫头,你觉着人活一世,什么是最要紧的?”
林芷萱见他沉思良久,却不答反问,有些被他这个问题弄得手足无措。她张了张嘴,几次,却始终无法给出答案。
人活一世,什么是最要紧的。
前一世,她在痛苦中决斗,煎熬。是被逼无奈,不斗就不能活,所以跟后宅的女人们斗,跟前朝的小皇帝斗。挣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她苦苦所求,却也不过是平安二字,侯府的平安,一家子老小的平安,而最后,却终究功亏一篑。
而今世,自己攀上了魏明煦这棵大树,林家无疑是保住了平安,甚至蒸蒸日上。而魏明煦进退有度,也不比谢文栋,朝廷上的事情魏明煦从来都不用林芷萱担心,他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照理说,自己想要的,其实已经得到了,可是为什么,自己依旧会有这么多惴惴不安呢?
是隐忧,林芷萱满眼见到的都是隐忧,可能会威胁自己“平安”的隐忧,李婧、魏延显、魏延亭、甚至淑慧,自己已经开始有点走火入魔了。
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从前从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想要的东西一直水涨船高。自己得到得越多,想要的也就会越多,人的**总是会膨胀的。(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一章 夜话
瞧着林芷萱半晌没有动静,像是陷入了沉思。魏明煦也没有催她,只是静静等着她,默默在一旁喝茶。
夜色沉沉,今夜无眠的,却不止林芷萱夫妇,悠悠深宫中,在外头逗留了那么久的太皇太后终于回了熟悉的慈宁宫,却再次失眠了。
身边没有旁人陪着,只有数十年如一日的柳溪,陪着她一同失眠。
柳溪命人又去熬了安神的汤药,如今少了这味药,太皇太后已经根本无法安眠了。
可是今夜,太皇太后瞧着那苦黑黑的药汤,却拒绝了柳溪。柳溪赶紧劝着,在王府里的这几天,怕林芷萱和魏明煦瞧出端详,太皇太后一直没有喝药,如今好容易回了宫,也该好生喝点药睡一觉了。
太皇太后却只是叹了一声,跟柳溪说:“几天不喝这药了,也不差这一日,明日再说吧。”
柳溪瞧着太皇太后的样子,怕是夜里有话要跟自己商量似得,便终究只能从了。却命人温着那药,等晚上太皇太后着实睡不着胸闷气短的时候,再给太皇太后喝。
却不想这一聊就是大半夜。
太皇太后躺在床上,透过如烟似雾的纱幔,瞧着外头凄冷的月光:“……柳溪啊,你说他们会不会怨我?”
柳溪躺在太皇太后床侧的脚蹬旁自己打的地铺上,闻言却赶紧爬了起来,辛酸道:“哪里会有谁怨太皇太后呢?您这辈子为几位王爷操碎了心,事事处处为他们着想,为他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连老奴瞧着都心疼,几位王爷只有孝敬您的份,怎么可能会怪您呢?”
太皇太后缓缓闭上眼睛,那些痛苦的曾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人世间,知道她苦痛的,如今就只剩下柳溪一个了:“唉,哀家对不起老十四啊,那个孩子,明明……明明早就应该……”
柳溪瞧着太皇太后又出此伤感之语,连忙打断了太皇太后:“您胡思乱想什么呢?十四王爷最不该怨您了,若不是您,当初几位王爷怕是想活下来都难,更别说有如今这个局面了。况且当初十四爷在外头流血拼杀是为了保护您,您在这深宫里头吃苦受难,难道不也是为了保护十四爷吗?您遭的罪,受得辱,又哪里会比十四爷少?如今这个局面,有十四爷一半的功劳,也有您一半的苦劳啊。您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位王爷,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儿子。”
太皇太后听着柳溪安慰的话,却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有多少难处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柳溪啊,哀家老了,这一辈子,风里来雨里去,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一样无力。哀家本以为,自己还年轻,身子还健壮得很,还能多活两年,再多替几个孩子操两年的心,可是如今,你瞧那日的情形,老十四是不是已经耐不住性子了。”
柳溪赶紧道:“怎么会?那日不是十四爷亲自冲进火海里,将皇上给救出来的吗?十四爷是明大义识大体的人,从来最让您省心了。”
太皇太后叹了一声:“是啊,这孩子从小就最懂事,最聪慧……”
柳溪听得出太皇太后言语中的彳亍,听得出太皇太后的焦灼和犹豫。好半晌,柳溪终于试探着说出了自己这么些年一直埋在心底不敢说的话:“太后,您既然这样信任十四爷,老奴也觉着十四爷最孝顺您,行事最稳重,有许多事,您明明不必一个人扛着,让十四爷帮您分担一些吧。”
空荡荡的慈宁宫里,刹那间寂静的落针可闻,哪怕是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了一辈子的柳溪,此刻也有些心惊胆战,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话改口,让太皇太后息怒,却忽然听见寂静的纱幔里头,传出了一声苍老而凄婉的声音:“柳溪啊,你还是看不透彻。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清楚。明煦处事老成持重,带人宽和,是因为他的心思在朝政上,而不在皇位上。可是这孩子也有自己的逆鳞,触不得,碰不得。”
柳溪听着太皇太后淡然的言语,才知道,自己这么些年埋在心底一直不敢提的事,或许太皇太后,早已经想过多次了。
“那……您觉着靖王妃怎么样?”柳溪忽然提了一句,就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这事儿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只是提起魏明煦,就莫明的想到了那个孤身犯险,连夜去了一趟忠勇公府,让靖王府化险为夷的林芷萱。
如今提了,才想起林芷萱那许多好处来,柳溪继续道:“我打眼瞧着,靖王妃处事谨慎小心,行事中庸圆滑。就只看那日的事,能不动刀枪就化险为夷,也实属难得。靖王妃也是当真将王爷和太皇太后放在心里的,瞧着太皇太后脸色不好,还跟老奴再三问了太皇太后安康,又叮嘱我小心伺候,也是一顶一孝顺的人儿。若是有些话,您不好跟王爷说,或许王妃是个不错的中间人。毕竟我瞧着,王爷也很是把王妃放在心上。王妃的话,王爷或许会听也说不定。”
太皇太后闻言,却是认真地思量了起来。
林芷萱。
这个丫头自己接触的不算少了,的确如柳溪所说,行事谨小慎微,也很稳重。可是太皇太后对她的了解,却依旧不如对魏明煦深。太皇太后是知道魏明煦的心事的,甚至知道魏明煦的一切。可是太皇太后看不透,林芷萱一个杭州小家碧玉,从小无灾无难,养尊处优,为何会有这般谨小慎微的性子,为何会有中庸圆滑的手段,为何会有临危不惧的勇气。
她的谨慎是为了什么?她的圆滑又是为了什么?她想得到什么,还是在谋划什么,再加上她的处变不惊,让那个小丫头原本就是个很危险的角色,往往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是敌是友还说不清楚。
她是有本事的,可是在能完全摸透看清林芷萱的心性之前,太皇太后是不敢信任她的。
“不着急,哀家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林丫头的事再说吧。”太皇太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来,“她身边的那个丫头如何了?”
柳溪连忙道:“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以那个丫头的聪慧,自然不会让太皇太后失望才是。”(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二章 山河
锡晋斋,秋菊躺在床上眼睛睁得老大,辗转反侧,好几日彻夜难眠。元宵节那日,柳溪与她说的话,让她心中翻起惊涛骇浪,思忖再四终究忍不住叫小丫鬟找来了她从小最信任的顾妈妈,吩咐道:“我的身子日渐好了,如今也总算能下床走动了。这些日子,娘娘在查王府里纵火的事,虽然明里是由冬梅和杜大人调查。可是娘娘暗中吩咐了我去调查几个要紧的人,这事儿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顾妈妈从来对秋菊深信不疑,如今见秋菊这样说,也只当林芷萱要调查什么人,不能让靖王府的人知道,所以才吩咐了自己这样的杭州过来的自己人。顾妈妈赶紧问了要去查什么人。
秋菊道:“在昌平的南安寺住着许多年纪大了,被从宫里放出来养老的老嬷嬷,其中有一个姓乔……”
秋菊附耳给顾妈妈叮嘱了半晌,最后又添了一句:“这事儿机密,娘娘只吩咐给了我一个人,就连靖王府的人都不知道,妈妈查清了之后,也只能跟我一个人说,千万别被旁人瞧出马脚来。”
顾妈妈连连点头答应了。
如今好几日过去,顾妈妈却一直因着忙着小姐儿和朔哥儿,没有寻着机会出府,所以还一直没有音信,这等待的日子,让秋菊心中闪过了千百个念头,她的命运,或许将全然不同。
不过隔着区区几扇窗,坐在锡晋斋里的林芷萱如今却全然不知道秋菊的打算,自从上回打了秋菊,她仿佛已经很久都没有再见过秋菊了。
而此时此刻,林芷萱心中却是与秋菊一样的跌宕起伏。
林芷萱终于回答了魏明煦的问题:“平安。”
她觉着,这一辈子最要紧的就是让林家一家人,让魏明煦一家人,好好的活着,平平安安地活着。
这个回答似是有些出乎魏明煦的意料,可是魏明煦的面容,却没有多大的波澜。
其实,魏明煦从前是知道的,当初在曲阳她救自己的时候,就与他表露过心迹,她想要的是他们林家一家人平平安安,后来进了京城之后,林家大姑爷闹出了人命案,自己跟林芷萱的几番接触,这个小丫头跟自己要的也是平安。
所以,自己才会送了她那样一锭银子,做安心定。
如今,这个小丫头要的,也不过是平安二字罢了,仿佛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事实上,却已经是大大的不同了。
从前,林芷萱为了保林家的平安,而依附魏明煦。
如今,林芷萱的平安二字里,也包含了魏明煦。
为了保魏明煦和靖王府的平安,林芷萱却不能再依附任何人,只能靠自己。
魏明煦苦笑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声:“丫头,你太贪心了。”
平安二字于寻常百姓之家是何其的简单,没有谁会说,自己穷尽一生是为了求平安的。因为她们过得原本就是最安稳而平凡的日子。
所以她们求的是高官厚禄,是富贵荣华,是那一份不凡。
而魏明煦和林芷萱,已经坐上了这个登高造极的位置,她们的日子惊心动魄,每一天都可能发生些关系着万千人生死的动荡。
她们的日子太不平凡,所以林芷萱所求的一份平安,竟然就是最难得的平凡。
“是我太贪心了吗?”林芷萱喃喃道,可是继而,她又想起了什么,“王爷,其实要安稳,不一定要尽数放下,也或许如果都能拿起来。我知道王爷心系天下,可是如今这般,终究是被处处掣肘。如果王爷能颠倒一下顺序。先在其位,后谋其政,或许会有事半功倍之效。毕竟磨刀不误砍柴工啊。”
魏明煦听着林芷萱的话,似乎也有几分动摇,半晌才肃然道:“丫头,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曾想过。只是当初天下未定的时候,大周朝风雨飘摇,实在经不起内斗,只能先休养生息,以谋后事。
如今新政已经推行近半,初见成效,我若是就此停滞,开始筹谋旁事,那新政就几近半途而废。况且,只看如今的时局虽然一片大好,可要顺利上位,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没有个三年五载的谨慎布局,也未必就能顺利成事。
若是乱中夺位,成了也就罢了,不过再几年功夫休养生息。若是败了,那我从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功亏一篑了。”
那又如何?
林芷萱心中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哪怕是新政失败了,那又如何,夺位本就是一场豪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况且对魏明煦来说,明明是赢面要大很多的。
为什么魏明煦要如此的谨慎,林芷萱不解地瞧着魏明煦深邃的眸子,他就那样静静的坐在那里,灯光随着那扇还没有关的窗子里透进的微风而不停摇曳,可是那光映在魏明煦深邃的眸子里却不动如峰。
林芷萱忽然明白了魏明煦问自己那个问题的用意,对自己来说,这辈子最要紧的是平安。
所以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平安,林芷萱愿意做任何事,可以做任何事。
可是对魏明煦来说,最要紧的是大周朝的新政和长治久安。
所以,他会有顾忌,会投鼠忌器。*******,*******。
只要他的新政能顺利推行,皇位的事是后话,却不是眼前顶要紧的事。
没有人可以妨碍他推行新政,哪怕皇位之争也不行。
林芷萱静静地看着魏明煦的眸子,好半晌,林芷萱轻轻叹了一声,继而微微扬起唇角,对魏明煦宽慰地笑了。
魏明煦瞧出了林芷萱疲惫中的那个笑的含义,他的小丫头,或许能懂自己了。多么不可思议,多么难得。
毕竟于那些深宅中的女人而言,她们更看重一些实际的东西,譬如银钱,譬如地位,譬如身份,譬如旁人的仰慕歆羡,甚至嫉妒。
而魏明煦穷尽一生所谋求的东西是多么虚无缥缈而让人不可置信。他的小丫头,当真能懂他吗?
魏明煦上前,轻轻揽过了林芷萱,在她耳边说着:“我小的时候深得父皇宠爱,经常带着我去狩猎行围,我的骑射,是父皇手把手教的。小时候最喜欢的事,却是骑着马与父皇奔驰在广袤的草原上,听父皇给我讲当初他跟着祖父是怎样金戈铁马,打下的这大周万里江山。
再后来,我也曾亲自上过战场。真刀真枪地与将士们一起用血肉之躯守过大周朝的锦绣河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