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三章 险境
歆姐儿似是犹豫了片刻,才道:“姑姑都叫我歆姐儿,还没起大名儿。”
魏延显默念了两遍算是记住了,却也没有跟歆姐儿客气,便走了两步过来,打算接歆姐儿的衣裳,却不想脚下一滑,竟然摔倒了,歆姐儿赶紧去扶他。
魏延显却趴在地上,不肯起来。
歆姐儿忙问:“可是摔着哪儿了?”
魏延显朝她摆了摆手,道:“你别吵!”
说着,用手敲了敲脚底下的石头,声音清澈空灵,底下竟然是空的。
歆姐儿也很惊奇。
魏延显一个骨碌爬起来,蹲在地上仔细瞧着那块石头,果然瞧见了缝隙。
这不仅是个缝隙,在头上,石头凹进去一块,将手伸进去,正能将石板抬起来,这还是个把手。
只是魏延显力气实在太小,这石板又重。
好容易抬了个缝,却移不开。
魏延显瞧着立在一旁的歆姐儿,道:“愣着干什么,过来搭把手。朕一提起来,你就推。”
歆姐儿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终究还是听了魏延显的话,用力一推,那石板终于卡在了地面上,两人又合力一推,只见一个地洞浮现在眼前。
可是照理说这地洞通往底下,应该冷意森森,却不想,刚推开,只觉得一股热浪袭来,让两个都是冻麻了手脚的孩子,觉得通体舒畅。
魏延显好奇,抬脚就要往下走。
歆姐儿拦了一下。
魏延显却道:“说不定这条密道正是通往龙脉的呢。你瞧,这儿离邀月台那么近。”
说着非要下去看,歆姐儿拦了两遍拦不住,这才无奈跟了下去,又怕他们两个回来找不见自己,魏延显却道:“这么大哥窟窿,他们两个回来,定然能瞧见,一定会下来寻我们的。”
歆姐儿犹豫了两遍,瞧着小皇帝去意已决,她也不敢放他一个人下去。
魏延显打定了主意,哪怕没有龙脉,也要瞧瞧靖王府地底下藏了这么多密道,里头到底都藏着什么。
两人便战战兢兢地摸索着进了地道,起初很是舒服,因为这底下很是暖和,让两个人方才身上的冷意也一扫而空。虽然什么都瞧不见,魏延显却大着胆子越走越深。
歆姐儿怕极了,一遍遍说着想出去,手却不自觉地抓紧了魏延显。
这正值靖王府大宴,丫头小厮里面外面地通传,这处乱窜。
就譬如当初夏兰肃羽之流,尚且趁着机会在这后花园假山里头私会,如今这样的时候,更是给了那些个心思不纯的丫鬟小厮有机可乘。
这说巧不巧的,正有一对,趁着小厮来后院送点心,与一个丫鬟私会,两人都低廉着眉目,让人瞧不清面容,小厮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前儿槐妈妈被王妃赶出府去了。”
那丫鬟道:“靖王府做事,从不留情。”
那小厮继续道:“如今我们在王府里,尤其是后宅里的人不多了,你万事小心。且耐心等些时日,好消息就快来了。”
那丫鬟叹道:“我已经等了太久了。从前的老人儿一个个都去了,我怕,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如今沐太妃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那小厮厉声打断了她:“难不成你还生了叛心!王爷和公子都在四处走动,已经和沐太妃递上了消息,今儿十五就是个契机,快则三月,慢则半年,事儿就快成了。”
那丫鬟这才不敢再说什么,只仿佛定了心一般,再次表了决心,这才问道:“那李侧妃那边的吩咐……”
小厮犹豫了片刻道:“已经折损了三个,你自保最重,若是能寻着万无一失的机会再下手,不要冒险。”
那丫鬟点头应了。
两个人这才撩开手。
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从假山的两个口出去。
却不想这个小厮经过怡神所后的时候,忽然发现地上的石板移开了。
小厮略一诧异,这是给怡神所底下的八口大缸加水的洞穴,谁大冬天的没事儿干,将这个口打开了。
那小厮犹豫了一阵,瞧着四下没人,若是有人来加水,定然该有水缸,可是这儿干干爽爽的……
再一想这儿离自己方才跟那丫鬟说话的地方多么近,若是底下有人偷听……
那小厮心一横,便将石板挪过来,严丝合缝地盖住了。
心思一转,在瞧着四下没人,便赶紧溜走了。
说不尽的热闹繁华里头,各人说着各人的话。
魏明煦对台上的戏没什么兴趣,不过略听一听,就去了外院,叫了汤姆斯说起了天文历算的事,魏明煦从来对这些东西颇有兴趣和研究,算是点小癖好。如今听了汤姆斯所言的西域历算,倒是与中原大为不同,已经几次找他谈过,打算让他暂且在钦天监任职。
只是热闹,只是有些人的热闹,偌大的王府,总有清净的地方,有的人如王佩珍李夫人之流,是自寻僻静。可有的人,却是渴望热闹而不得。
李婧立在自己的房门前,听着外头的喧嚣热闹,望眼欲穿。
可是这样的时候,没有人能想其她,就连给她禁足看管的嬷嬷们,都出去看戏瞧热闹了。
大冷天的元宵佳节,谁在这活死人墓里守着她。
想着从前十五元宵节,李家极盛的时候,自己也曾经随着祖坟得恩旨,进过宫,瞧过元宵节上,宫里漫天绚烂的烟花。
而如今这烟花近在眼前,戏楼尽在咫尺,可自己竟然被林芷萱禁足于此。仿佛这世上的一切热闹欢喜,都与她无关。
多么可悲,可怜。
李婧瞧着被林芷萱施了杖刑,还躺在床上的费嬷嬷,如今还尚且爬不起来。李婧的眸子变得阴冷而狠厉,上回一把火,烧得秋菊下不了床。
今日这一把火,若是当真能点了怡神所,她倒要瞧瞧,负责整个十五夜宴的林芷萱,可还有机会逃脱罪责。
歆姐儿和魏延显在底下摸索着走着,虽然瞧不见,可只是摸着墙也能觉出豁然开朗。歆姐儿忽而摸到了一口缸。
在听顶上锣鼓声悦耳清脆,隐约还能听到诸位王妃公主说话的声音,歆姐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对魏延显道:“我知道这儿是哪儿了,这是怡神所底下的地窖。姑姑从前说,怡神所之所以冬暖夏凉,而且唱戏悦耳好听,都是因为底下有这八口大缸。”
两人又摸索了一阵,不过是个四四方方的地窖,里头装了八口缸而已,没什么旁的东西,魏延显这才兴致缺缺地打算往外走。(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四章 丢了
上一章已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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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热闹只是有些人的热闹,偌大的王府,总有清净的地方,有的人如王佩珍李夫人之流,是自寻僻静。可有的人,却是渴望热闹而不得。
李婧立在自己的房门前,听着外头的喧嚣热闹,望眼欲穿。
可是这样的时候,没有人能想其她,就连给她禁足看管的嬷嬷们,都出去看戏瞧热闹了。
大冷天的元宵佳节,谁在这活死人墓里守着她。
想着从前十五元宵节,李家极盛的时候,自己也曾经随着祖父得恩旨,进过宫,瞧过元宵节上,宫里漫天绚烂的烟花。
而如今这烟花近在眼前,戏楼尽在咫尺,可自己竟然被林芷萱禁足于此。仿佛这世上的一切热闹欢喜,都与她无关。
多么可悲,可怜。
李婧瞧着被林芷萱施了杖刑还躺在床上的费嬷嬷,如今还尚且爬不起来。李婧的眸子变得阴冷而狠厉,上回一把火,烧得秋菊下不了床。
今日这一把火,若是当真能点了怡神所,她倒要瞧瞧,负责整个十五夜宴的林芷萱,可还有机会逃脱罪责。
歆姐儿和魏延显在石道里头越走越深,只扶着墙,也知道眼前已经开阔了许多。歆姐儿摸索着,竟然摸到了一口大缸。
在听顶上锣鼓声悦耳清脆,隐约还能听到诸位王妃公主说话的声音,歆姐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对魏延显道:“我知道这儿是哪儿了,这是怡神所底下的地窖。姑姑从前说,怡神所之所以冬暖夏凉,而且唱戏悦耳好听,都是因为底下有这八口大缸。”
两人又摸索了一阵,不过是个四四方方的地窖,里头装了八口缸而已,没什么旁的东西,魏延显这才兴致缺缺地打算往外走。
歆姐儿却来了兴致,那外头正唱着《龙凤阁》,在这底下听,字字句句果然如朱如玉,十分的悦耳好听,而这地窖是在台子底下,外侧与坐席相连的顶上有一半与烟道靠着,只是并不相通,烟道里头烧着炭,暖意融融。
而魏延显却被那戏文所吸引了,仔细听着外头正唱到明穆宗死后,太子年幼,李艳妃垂帘听政,其父李良威胁利诱,企图联合李艳妃篡夺帝位……
两个孩子都不曾听过这样的戏,便一时听住了。
也不知是谁点的这样的戏,想来定时那些爷们儿们,却也不知道是否故意在影射些什么。
只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歆姐儿和魏延显正听到戏文里武力逼宫,忽而就乱了。
外头的戏停了,锣鼓也停了,可是一切都乱糟糟起来,时而有些尖叫掺杂着杂乱的脚步声。
原本靠着墙暖融融听戏的两个孩子站了起来,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只歆姐儿记了起来,玉哥儿和豪哥儿怕是已经回来了,万一找不到我们闹了起来可怎么办?
魏延显的心原本还沉浸在戏里,若有所思,此番却是被歆姐儿当头棒喝似的惊醒。
是该出去了。
两个孩子赶紧摸索着,寻着路往外走。
这地道并不长,除了地窖,不过十几二十步的样子,两人想来也找不错路,可是出来,却发现洞口被堵住了。
魏延显和歆姐儿均是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两人使劲儿地推,可是此处并没有台阶,而是个斜坡,还有雪水不停地流进来,地十分的滑,两个孩子根本使不上劲儿,一时便慌了。
外头的人却比里面的人更加惊慌。
怡神所里的爷们儿瞧过头三出戏,陆陆续续都离了席去了外院喝酒看戏,热闹他们的了,不跟一众王妃公主待在一起觉着拘束。
想等着太皇太后午睡起来,再过来陪席。
却不想这刚剩下一屋子女人的时候,戏台子上唱的火热,忽然从戏台子后头就起了火。
林芷萱和太皇太后不在,王佩珍这个协理主事的也跟李夫人偷闲去了,淑慧这个能管事的觉着如今戏台子上唱的这出不合她的心意,听得无聊,转头发现瞧不见了王佩珍,便寻了个由子拉着德亲王妃去寻王佩珍,正离了怡神所,去了听雨轩,四个人说起芦烟的亲事,才说得热闹,忽而听见外头乱哄哄的,怡神所着了火。
一时竟然没有能主持大局的人在,都是些庸庸懦懦的公主王妃,或是能主事却与靖王府不熟,也指使不动人,或是不好意思出面的。
这火灾不过刹那间的功夫,因着戏台后头堆积如山的戏服、头油、油彩呼啦啦地着了起来。
等林芷萱一众人听见消息,大老远得赶过来的时候,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林芷萱赶紧指使着杜勤寻小厮来救火,安排王佩珍清点人数,赶紧将各位王妃公主转到前院,瞧瞧可还有困在戏楼里的人。
这事儿原本是瞒着还在睡着的太皇太后,可是外头动静实在是太大了,连太皇太后也惊醒了,一听怡神所除了火灾,太皇太后急得赶紧爬了起来要过去瞧瞧。
柳溪一边劝着太皇太后:“王爷和王妃大安。如今也都赶过去了,想来已经控制住了局面,不过是倒了个烛台,点了根蜡烛的事,没什么大碍,太皇太后别着急,且等那边的消息,再慢慢过去。”
太皇太后听了柳溪自欺欺人的话,却是冷笑着摇了摇头:“哀家若是不去,怕此时没人想起,还有个小皇帝在那里。”
太皇太后素来言语温庄,也是这一年,身子不爽,时常燥郁,就连性子也不如从前沉寂了,言辞也时而犀利了起来。
柳溪不敢再说什么,只赶紧麻利地给太皇太后更衣,扶着她往后花园去了。
等太皇太后去时,火势正大,来来往往的小厮提着水桶往来,可是奈何风大,火势根本压不住。
魏明煦和一众王爷都早就过来了,见太皇太后过来,魏明煦上前拦着:“娘怎么过来了,这里风大火大,娘还是先回锡晋斋歇着。这火发现得早,并不成伤着什么人,只是有几个丫鬟磕着碰着,几个年纪大些的王妃公主略有些被烟熏着,也都请了太医,在牡丹园里歇着了,没什么大碍。”
太皇太后问了一句:“皇上呢?”
魏明煦略微一愣,才道:“听小太监说,当时皇上不在怡神所,而是在外头的偃息室更衣。”
太皇太后一听,这才略松了一口气,冷着脸问了一句:“小德子呢?”
这一众混乱里头,已经吓破了胆的小德子,四下瞅着自己派出去找魏延显的小太监陆陆续续地回来,却都不敢说话,只跟他使着眼色摇了摇头。
小德子心如死灰,方才外头出了事,他推门进去,竟然瞧见雨花阁里没有了魏延显和豪哥儿的踪影。
便赶紧趁乱派人去找,却不想如今,终究是难逃一死了。
小德子见太皇太后点了名,他这才战战兢兢地从人堆里钻了出来,噗通跪在地上:“回……回太皇太后的话,皇上,皇上,皇上丢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五章 无路
太皇太后吓得差点背过气去,林芷萱和柳溪赶紧扶着,魏明煦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喝问了一句:“什么叫皇上丢了!”
小德子被魏明煦一句话吓得抖了抖,身子伏得更低,几乎趴在地上。他方才之所以敢大胆瞒着魏明煦,也是因为他心里清楚,魏延显不是个不知轻重的孩子,出了这样的乱子,他哪怕偷偷跑出去玩,也该知道到了这样的时候要赶紧回来。
小德子便没有兴师动众,想等着魏延显自己回来,这样魏延显没有大碍,自己也能逃过一劫,可是事到如今魏延显还没有回来,那这件事就定然不那么简单了。
小德子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瞒着,颤颤巍巍地将方才的情由一字不落地跟魏明煦和太皇太后做了交代。
才说完,一旁张罗着救火,又掌管今日十五夜宴安全卫戍的左磊综站不住了,急得跳起脚来,喝问着让人四处去拿豪哥儿来。
豪哥儿和玉哥儿在邀月台,里怡神所并不远,自从方才怡神所闹起来,两个孩子也都听见了动静。
玉哥儿有些担心,想出来瞧瞧,豪哥儿却趴在瀑布里头往外观瞧,外头都是忙晃晃地人,满嘴嚷嚷着走水。豪哥儿道:“像是着火了,不碍事,正好趁着乱,说不定我们还真能找到龙脉,正是天助我也。”
两个人争执了好一番,又想着方才千难万险好容易进来了这么远,再出去实在有些半途而废的意味,便推推搡搡地继续往里头走了。
一时间不仅找不见魏延显,就连玉哥儿豪哥儿也失去了踪影。
整个靖王府里,火灾都是有条不紊地救治,可此刻却乱了套。
而洞穴里头,魏延显和歆姐儿也因着推不开洞口的石板而慌乱了起来。
再三尝试过后,两个孩子的体力也几乎告罄。
魏延显又急又怒,自然知道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自己偷偷溜出来的事情怕是瞒不住太皇太后了。
而此刻,被困在靖王府,更是让魏延显心中更加的恐惧,在联想方才的戏文,谋朝作乱,太子年***宫篡位,一切的一切,与史书上写得何其相似,与自己噩梦中的情形多么雷同。
魏延显不知道是因着焦虑急躁还是怎的,只觉得热得很,便将身上歆姐儿方才给他的狐裘扯了下来,一把摔在了歆姐儿脚下,厉声喝问着她:“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们!你们合起伙来要害死朕,要夺朕的皇位!”
歆姐儿被魏延显的一番举动和言辞吓到了,瞧着地上自己好心递给他的狐裘被这样践踏,还有他口中振振有词的陷害,歆姐儿心中千万个委屈,却被他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瞧着她的默认,魏延显心中越发的笃定:“你和豪哥儿合谋,不!还有玉哥儿!还有靖王妃!还有淑慧公主!你们设计将朕骗出宫来!又骗朕到这里!然后,你将朕引进来,与外头的人里应外合,要害死朕!”
歆姐儿又急又气,想解释却忍不住先哭了起来:“谁骗你了!我与谁里应外合!我跟小舅舅劝了你多少遍别来别来!你听吗?我哪里有引着你往这洞里来,明明是你骗我下来的,我说了不进来不进来怪吓人的,你非让我往里走往里走!现在再来怪我!”
歆姐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句驳斥着他:“我没有想害你,如果我想害你,岂不是也害了我自己,我也出不去了,我姑姑更不会害我,我姑姑会来救我出去的……”
听着歆姐儿在一旁哭着,她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是自己要进来的,是自己不听他们的劝。
况且话说回来,豪哥儿自己向来不喜欢,但是玉哥儿他还是信得过的,他相信玉哥儿不会害自己。
可是如今,也不知怎得,这个地窖里头越来越热了起来,头顶上的石板灼热逼人,两个人方才一闹,更是出了一身的汗,魏延显只觉得喘气儿也不那么顺畅起来,十分闷得慌。
这起初是上头的大火他们底下还不觉得,可是火越来越大,烟越来越低,而另一头的口有雪水流下来,被水封住,这里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便是不被火烤死,也要被闷死了。
歆姐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是觉得闷得慌,半晌才渐渐稳住了心神。
只觉着鼻头有异味传来,在听着那些远远近近的喧哗声,两个孩子终于猜到,或许上头是着火了。
魏延显越发的慌乱了起来,口中嘟哝着:“他们要烧死朕,他们要烧死朕!他动手了,他要害死朕,自己做皇帝!”
歆姐儿也怕了起来,又赶紧去那边的洞口使劲儿地推石板,又尝试了好几遍,只道再没有一丝力气,这才放弃。只觉着这底下的烟越来越大,魏延显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歆姐儿终于放弃了石板,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取出了自己的帕子,去大缸里沾了水捂住了口鼻。
黑咕隆咚里只瞧着地窖深处一个地方,渐渐有了红红的火光,烟也从那里不停地涌进来。
歆姐儿想起来了,那里是给烟道掏灰的地方,正通进怡神所的偏殿里,她前几日瞧着她们收拾怡神所的时候,自己乱窜,曾看见过小厮从那里给烟道掏灰。
那儿说不定能出去!
歆姐儿赶紧上前跟魏延显说了。
魏延显一听说能出去,便赶紧上前去,却又被那烟气给逼了回来,呛得直咳嗽。
歆姐儿略一犹豫,将自己手里的帕子递给了魏延显,魏延显似是愣了一下,借着微弱的火光,这地窖里也终于隐约能瞧见人影,那个哭得满脸泪痕的小丫头,将她唯一的帕子递给了自己。
歆姐儿忍不住这烟熏火燎,赶紧弄湿了自己的袖子,捂住口鼻,又催了一遍还在发愣的魏延显:“快接着!”
魏延显这才拿了过来。
两个人一同上前,果然方才这里头黑洞洞的瞧不见,现在却借着火光看见了,这儿果然还有一扇窗户大小的门儿,外头原本有木头顶住,可是如今,大火已经将木头都烧没了,这门也就开了。
然而,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歆姐儿一开门,外头的浓烟和大火,“噗”得涌了进来,几乎要将人熏死灼伤,两个人赶紧退了两步。
魏延显连连摇头:“快!快将这扇门堵住!”(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六章 不像
歆姐儿四下瞅了瞅,瞧见自己地上的那件狐裘,便跑了过去,一把抓了起来,丢进缸里浸湿了,却不想津了水的皮毛重的很,歆姐儿如今手脚都软了,根本提不起来。
魏延显瞧了一会儿,也跟着上来帮忙,两个人合力好不容易将那件狐裘拖了出来,顶着灼热,上去将那门严丝合缝地堵上了,两个人靠着湿乎乎冰冷冷的狐裘,气息好容易喘匀了些。等都赛好了,这一室之内的烟也进的少了,歆姐儿和魏延显也觉着这皮毛被烤的发热,便还是朝着另一头的洞口去了。
两个人打算叫喊,可是呛得根本张不开嘴,歆姐儿费力用手锤着石板,可发出的声音几不可闻。
两个孩子挣扎了一阵,直到筋疲力竭,互相依偎着瘫在洞口也不知道还能再撑多久。
歆姐儿忍不住哭了起来,魏延显瞧着她,不多时也跟着哭了起来。
歆姐儿感觉到依着自己的身体微微的颤抖,转头看着无助的魏延显,却止住了哭泣,仿佛小姐姐似的拍着魏延显的背,安慰着他:“没事的,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魏延显却摇了摇头:“没人会来救我,他们都想我死,都想我死!”
此时此刻,连“朕”也不记得了。
魏延显起初嘴里是恨,继而哀戚起来:“我父皇死了,母后也死了,再没有人记得我,会来救我了。”
歆姐儿原本对这个小皇帝是有些排斥的,或者说是不知道该如何对他。
一则男女有别,除了玉哥儿,歆姐儿平常日里很少跟男孩子亲近。
二则他是皇帝,歆姐儿从来都没有见过皇帝,只是听戏文里唱过,听小时候姥姥的故事里讲过,皇帝是天下人的主子,是顶尊贵顶威严的存在,自己应该害怕他。
可是今日见了,却不过是个与自己一样大小的孩子,还颇有些刁钻任性,实在是瞧不出什么君临四方的架势来,歆姐儿一时不知道是该敬他,还是怕他。
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该如何对他。
可此番落难,他蜷缩在自己身边,无助得哭泣着,与她诉说着他从小与她一样父母双亡的惨状。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歆姐儿虽然跟了林芷萱之后,身份地位变了,衣食住行也变了,可是从前跟着姥姥在乡下庄子里吃的苦,经历的事却是她身上一辈子的烙印,歆姐儿从小就乖巧懂事,淳朴善良,知道心疼人。
此刻哪怕自己一个人再害怕,可是在一个更加无助的小皇帝面前,她却下意识地强打起精神,像个小姐姐一样安慰着他:“你不要哭,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跟你一样,我出生的时候,娘就死了,爹爹也不要我。可是我有姥姥,对我可好了,后来还有姑姑,对我也特别的好。你虽然没有了爹娘,可是一定还会有旁的人,像爹娘一样疼你爱你的。”
魏延显忽然想到了太皇太后,也是有一时的心软,哭得更厉害了。
可继而,眼神又冷冽了起来,她毕竟是太皇太后啊,与歆姐儿的姥姥不一样,那不是他的亲祖母,却是魏明煦的亲娘!
魏延显摇着头:“不!没有人对我好!再没有人对我好了!她们都只是想利用我,想戏文里唱的一样,我从前不懂,现在却知道了什么叫挟天子以令诸侯!他想取而代之!”
歆姐儿不明白魏延显在说什么,只是安慰着他道:“怎么会没有人对你好呢?小舅舅对你难道不好吗?你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小舅舅急得发慌,一直站在门外头等你,担心得不得了。”
魏延显也忽然想到了玉哥儿,可是他还是摇了摇头:“玉哥儿没有用,玉哥儿真心对我又有什么用?他敌不过十四叔,他只是个孩子,一点用都没有!十四叔和皇祖母要夺我的皇位,他能帮我吗?他根本帮不了我!他对我好有什么用?”
魏延显越说越激动,声音大了起来,也跟着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歆姐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赶紧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了顺气儿,才问道:“为什么你们都想做皇帝呢?做皇帝有什么好的?”
魏延显道:“做皇帝当然什么都好了,做皇帝旁人都怕你,都听你的,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想打谁就打谁,想杀谁就杀谁!”
歆姐儿十分的不赞同,也是不解:“你如今不就是皇帝吗?却为什么跟我偷偷摸摸的到这里来,落得这样的境地?”
魏延显一时被问得语塞,说不出话来。
是啊,他不就是皇帝吗?可为什么没有人听他的,为什么他还是害怕太皇太后和魏明煦,甚至害怕那许多王爷皇叔,他甚至害怕那些在朝堂上议事的大臣,他小心翼翼,只敢偷偷摸摸地过来寻找龙脉,为什么没有人听他的,反而到处都是奴才跟他说,这儿不许去,那儿不许去,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做。
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是皇帝吗?
为什么都是他怕别人,别人却不怕他?
魏延显忽然迷茫了,他迷茫的有些不知所措。
歆姐儿也是一样,她觉着魏延显说的有道理,皇上在姥姥的故事里,在戏文里,都是那样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就是所有人都听他的,都怕他,都尊敬他,都仰慕他,就跟……就跟姑父一样,就跟魏明煦一样。
对了!就跟魏明煦一样。
歆姐儿忍不住出声:“姑父为什么要抢你的皇位呢?即使现在,他也明明比你更像一个皇帝。他根本不用抢,他为什么要抢你的皇位呢?”
魏延显被歆姐儿的话急怒:“可是!可是!可是……”
可是她的话好有道理,魏延显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为什么魏明煦比自己更像一个皇帝?明明自己才是皇帝啊,为什么旁人都听他的?都怕他,甚至都敬重他。
“可是我才是皇帝,我才是皇帝。”魏延显不甘心地嘟哝着,“可是我才是皇帝,明明我才是皇帝……”
歆姐儿想了想,道:“我是姑姑的侄女儿,是个小姐,可是从前旁人都说我唯唯诺诺,更像个丫鬟,反而秋菊姐姐大大方方,更像个大家的小姐。姑姑就跟我说,让我跟着秋菊姐姐学,学说话,学做事儿,等我长大了,就能像秋菊姐姐一样,像个真正的小姐了。
我想着,你若是跟着姑父好好学,学说话,学做事儿,说不定,等你长大了,也就能像姑父一样,像个好皇帝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七章 滚烫
魏延显被呛得咳嗽了两声,那狐裘上的水已经被蒸干,烟又开始密密地往里窜,里头越来越热,越来越气闷。
魏延显双目无神:“可是,他不会给我机会了,我们就要死了。他根本不会让我长大,他想要杀了我啊!”
歆姐儿摇着头揽着他:“不会的不会的,姑父不会杀你的,他是你亲叔叔呀。你是皇上,你不会死的。”
魏延显蜷缩在歆姐儿怀里,从前多少见不得人,说不出口的话,如今临死之际,都忍不住想要跟个人说说:“他们会杀了我的,我父皇和母后,都是被他们害死的。他们以为我小,以为我什么都不懂,都不知道,可其实不是,朕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朕要给父皇母后报仇,可是朕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
还要每天听他们的,害怕他们……母后……母后……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我每天在那个皇宫里,只有我一个人,所有人都想害我,都想杀我,都想我不得好死!就因为我没有了爹,也没有了娘……再没有人能帮我了……”
歆姐儿摇着头,她却实在不知道此时此刻,还能怎样安慰他,他哭得那样绝望,在当初那场阴谋叛乱中活下来,到底是幸还是不幸。经历了那一场,仿佛在怎样的关怀和柔情也填不满他空洞而冰冷的心,所有的人都变得别有目的,所有的关心都是别有用心。
他敏感而多疑地看着身边的人来来往往,让他在恐惧里颤抖不已,却还要强撑着,如太皇太后教训他的一般,不能让人瞧出破绽,要端庄稳重,像个皇帝的样子。
而此刻,他要死了,那些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这涌入的浓烟一样,压迫得他窒息,他甚至想着,不如就痛痛快快地死了吧。死了说不定就能去见母后和父皇了。
就有人宠着他,让他能回到当初做小太子的无忧无虑的时光。
大火还在蔓延,狐裘干了,掉到了地上。
歆姐儿的心却渐渐凉了下来。
她意识到,没有人会知道他们在这里。
哪怕是豪哥儿和玉哥儿,也只会当他们趁乱走了,谁能想到,他们会被困在这里。
而那个不知道哪里出来的,将他们的盖子合上的人,更是打死都不会自己出来,说出他们两个被压在下面的可能,否则,那就是自寻死路。
说不定,他们还会以为,自己和魏延显两个人出府了。
说不定还以为他们跑出去玩了。
说不定正在大肆搜府,甚至搜索京城。
可是却没有人会想到他们今日竟然死在了这里。
她必须得告诉别人,他们在这里才行!
歆姐儿看了一眼地上的狐裘,还有怀里已经奄奄一息的魏延显。
歆姐儿忽然哭了。
她害怕!
特别特别的害怕!
可是在魏延显面前,她还是莫名其妙的想撑着,她小声跟怀里的魏延显说了一句:“你不会死的,你会长大,姑父不会杀你的。你……你一定能做个好皇帝。”
魏延显根本听不进去,耳边只有呼呼啦啦的大火声。
歆姐儿,却挪了挪身子,放开了怀里的魏延显。
魏延显害怕地抓住了她:“你要干嘛!”
歆姐儿转头瞧了他一眼,魏延显看出了歆姐儿眸子里是无尽的恐惧,歆姐儿的唇都是抖的,她却在努力说着安慰的话:“你等着,我……我去找人来救你。”
魏延显有些没太听懂她的意思,只是听她说能救自己,就恍惚地松开了手,木楞楞地看着她,顶着热浪,上前去捡起了地上已经被烧坏了一截的狐裘,在缸里浸湿了水,然后连头一起捂了起来。
魏延显不解地看着她,歆姐儿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对他说了句什么。
魏延显没听见,只借着火光看着她的嘴唇动了动。
然后魏延显亲眼瞧着,歆姐儿拉开了那扇小门儿,钻进了火力。
“啊!”魏延显吓坏了,对着歆姐儿伸着手,想去拦她,想叫回她,可是一时竟然发现自己连她的名字都忘了。
她叫什么来着,她说过的,自己当时只是听听,竟然都没有记住。
“你回来!你回来!”魏延显喊了两句,就被那大开的小门里涌进的浓烟呛得说不出话,只能紧紧地捂住嘴。
他却隐隐地听见,那个小门那边,传来了歆姐儿的呼喊:“救命啊!救命!皇上在这里!皇上在这里!咳咳……咳……救命啊!咳咳……皇上!皇上在这儿!在这儿!来人!来人!”
魏延显瘫在地上,眼泪呼啦啦地涌了出来。
烟熏火燎里,一片嘈杂,却不知道为何,歆姐儿的声音听在魏延显耳朵里,那样的清晰,甚至振聋发聩!强烈地震撼着他的心,仿佛他冰冷的心,忽然被这场大火里的一个小丫头,给滚烫地灼伤了。
怡神所外头早已经乱成了一团,皇上丢了,靖王府的人正挖地三尺地寻着。
太皇太后急得不肯离开,大冷天站在怡神所外瞧着他们忙乱,听着魏明煦一条一条命令下去,可是却始终一无所获。
玉哥儿和豪哥儿已经偷偷回来,却被小厮押到了魏明煦和太皇太后面前。
左磊综气得直踹了豪哥儿一脚,踹的他蜷缩在地上起不来。
玉哥儿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将事情都回了,魏明煦气得脸色铁青,派人去假山里寻,哪里还有踪影,甚至也害怕他们万一真的换了小厮的衣裳混出去玩,左磊综已经派人出去,整个京城戒严。林芷萱正安排着靖王府的贵人们先赶紧离开,毕竟人太多,眼太杂了。
就在一切都没有头绪,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时候,忽然有正在救火的小厮来说,听见有人在偏殿里头喊,说皇上在里头。
“在哪儿?在哪儿?”太皇太后急得过去看,魏明煦也赶紧扶着,就连林芷萱听了消息也过来了,大惊失色地道:“是歆姐儿的声音,是歆姐儿在里头!”
淑慧也吓坏了,在一旁道:“不是派人查清楚了,说怡神所里没有人了吗?那几个孩子是怎么进去的?”
如今哪里是顾着怎么进去的时候,魏明煦和左磊综都命人先进去救人。
可是如今正是火势最大的时候,一群小厮侍卫都站在偏殿前面畏首畏尾,想要往里冲,又被火势逼了回来,根本进不去。(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八章 不救
林芷萱担心极了,此时所有的人都已经安然无恙地出来,谁能想到歆姐儿和小皇帝会在这里面。
原先只当是小皇帝贪玩,说不定跟歆姐儿趁乱跑出去玩了,那样还好,算是魏延显自己的过失。无论是遇到危险,还是日后找回来,都是要因着他的不懂规矩狠狠罚一顿的。
可是如今,谁能想到魏延显竟然被困在了熊熊大火里。
一听说魏延显被困在了怡神所的偏殿里,还没来得及离开的皇亲贵胄们也纷纷过来瞧热闹。
众人各怀着心思,毕竟皇帝在里头,救不救得出来,救出来是获得还是死的,都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甚至改朝换代!
更何况,今日是十五,明天就开印上朝了。
魏明煦的心里已经转过了千万个念头,他自然比林芷萱更加的明白,此事闹到这种地步,已经是小不了了。
歆姐儿在里头叫喊的声音越来越弱,林芷萱心急如焚,魏明煦瞧了身旁的林芷萱一眼,他更担心的反而是林芷萱。
如果当真出了乱子,林芷萱这个负责今日十五夜宴筹备的人,定然首当其冲,就连淑慧这个当初出主意的也逃不掉。
魏明煦瞧着畏首畏尾的一众侍卫,又看了立在一旁的太皇太后一眼,太皇太后的脸色铁青,神情更加的凝重,她也正在思忖着什么,今日的事会有怎样的结局,该如何收场,如今都还不好说。
太皇太后似是感受到了魏明煦投来的目光,略一抬头,与魏明煦恰好一个对视,瞧着魏明煦眼中的沉着冷静,似是已经有了主意。太皇太后便仿佛明白了儿子心中所想,略一犹豫,便对着魏明煦缓缓点了下头。
魏明煦瞧着眼前熊熊大火,眼神也变得凝重,小厮提着冰冷的水桶来来往往,略等了一会儿,风小了些。魏明煦上前一步,一把抢过了一个小厮手中的水桶,小厮吓得冷在原地不知所措,只瞧着当着一众王公贵戚的面,魏明煦将那也一桶冰冷的湖水,兜头浇在了自己身上。
众人都吓了一跳,只有太皇太后面色冷寂。
林芷萱也豁然明白了什么,十分不安地微微抬手似要去拦,而魏明煦已经扯下了自己湿透的狐裘,兜头罩住,孤身进了大火里。
百年的金丝楠木,被大火烧得劈啪作响,房梁摇摇欲坠,谁也不知道何时会倾塌。
只瞧着他一个人的身影,刹那间被大火淹没,林芷萱还是忍不住唤了一声:“王爷!”
林芷萱握紧了拳头,青葱似的指甲重重陷进肉里,可被冻得麻木的双手,仿佛已经感觉不出疼痛。
他这趟冒火之行,有一大半,是为她兜揽过失。
而瞧见魏明煦进去,杜勤一行人却也不敢再犹豫,就仿佛是到了从前,刚上战场的时候,魏明煦最先做的就是先锋,明知是险境,明知没有胜算,魏明泰却偏偏派魏明煦去冒险,去送死。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哪怕整个先锋营都沉寂在一片绝望之中,瞧着眼前的战事畏缩不前。而魏明煦却只能领命,沉稳地分析局势,寻找着破绽。
当机会来临的时候,所有人瞧着他们的先锋官一马当先,口中喊着“将士们,跟我上!”,而不是躲在千军万马后头的“将士们,给我冲!”,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得可能。
他总是有那种鼓舞人心的勇气,仿佛跟在他后头,就不用害怕了。
就一如此刻,谁能想到,当所有人被大火所迫彳亍不前之时,堂堂靖王爷,竟然第一个冲了进去。
杜勤不敢再犹豫,立刻效仿魏明煦,泼了冷水,随着魏明煦一同进到了大火里。
冬梅瞧着,几乎惶急地叫喊出声。
而此时此刻,她却要陪在林芷萱身边,扶着林芷萱。
她心中终于懂了林芷萱的焦急。
而已经蹚进火里的魏明煦,却已经来不及想那许多,他的眼神冰冷而沉静地在一片火海中搜寻着人影,偏殿不大,不过寥寥数眼,魏明煦就瞧见了困在火里的歆姐儿,她已经瘫软在地上,因着烟雾太多,而一时找不见出路,又被倾塌的梁木拦住去路,只能被困在原地。
魏明煦上前,一脚踹开了一节已经烧焦的梁木,一把抱起了歆姐儿。
歆姐儿已经奄奄一息。
直到迷迷糊糊被人抱起,定睛一瞧竟然是魏明煦,歆姐儿从来一直都是怕魏明煦的,素日里与他也不常见面不常说话,可是此时此刻,却觉得那般的安心。
歆姐儿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与魏明煦伸手指着:“皇上在那!皇上在那里头!”
魏明煦顺着歆姐儿的手,正看见那扇大开的小门儿里头,远远地透过火光,瞧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他怎么会偷偷地跑进靖王府的地窖里!
而此时,杜勤也已经赶了过来,护在了魏明煦身旁,连连摧着:“王爷!快出去吧,这房子要塌了!”
歆姐儿的心骤然揪了起来,紧紧地抓住了魏明煦的衣裳:“王爷,王爷皇上在里头,咳咳……求求你,咳……救救皇上……”
歆姐儿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咔嚓”一声,火花四溅,房梁坍塌了一半,杜勤赶紧以身护住了魏明煦,被一节重木击中了肩膀,魏明煦看了杜勤一眼,不再犹豫,抱起歆姐儿,便转身往外就走。
歆姐儿忽然慌了,声音也拔高了许多:“王爷!王爷!皇上!皇上就在那!咳咳……求求你!王爷!求求你……咳咳……王爷!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皇上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魏延显那一刻,感觉错过了重重的火光,他明明看见了魏明煦的眼睛,冰冷的,麻木的,无情的,魏明煦就只那样越过重重火海,瞧了他一眼,之后便连停都没有停地抱着歆姐儿走了,将他一个人丢在了火海里。他们果然不会救自己,果然都想让自己死!
魏延显昏死了过去。
耳边萦绕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歆姐儿歇斯底里的重复着:“求求你,救救皇上吧,求求你,王爷,求求你,救救皇上吧……”
那样凄惨,那样讽刺!
魏延显想笑,可隐约却觉着,自己哭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九章 是否
魏明煦抱着歆姐儿大步流星,不过几个喘息之间已经从即将倒塌的偏殿里头冲了出来。
瞧着魏明煦怀里抱着的一个孩子,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凑上前来看,瞧瞧是不是当真给皇上救出来了。太皇太后凑在最前面。可是,还没等众人瞧见魏明煦怀里的是男是女,身后的怡神所终于不堪重负,房梁咔嚓一声断了。里头的人仿佛再没有救出来的可能。
而瞧着魏明煦怀里只有一个人,林芷萱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也急急上前量步,问了一句:“歆姐儿呢?王爷,歆姐儿呢?”
而此时,太皇太后终于打开了魏明煦怀里的狐裘,却惊诧的发现里面的人竟然不是魏延显,而是歆姐儿。
太皇太后还没来得及问什么,魏明煦便一把将那孩子塞在了林芷萱怀里,喝了一声:“来人!”
杜勤几个不敢再犹豫,赶紧跟着魏明煦大步不知道是往那里去了。
林芷萱瞧见自己怀里奄奄一息的歆姐儿,第一件事便是赶紧抱着歆姐儿进了听雨轩,一边命人速速传太医。
旁得人远,也瞧不清楚,只知道魏明煦抱了个孩子出来,便猜想那个就是魏延显了。
魏明穆老远正和魏明济站在一起一边安排着救援,一边勘察着火的缘由。
魏明穆拧着眉头对魏明济道:“十四哥不会真的把小皇帝救出来了吧?这事儿难道不是他安排的?”
魏明济却道:“老十四再怎么心切也断然不会糊涂到让小皇帝这样光明正大的死在自己府上。在宫里买通个太医,随便给点药,岂不是比这样大张旗鼓来得好?这小皇帝今日要是当真在靖王府里出了岔子,老十四一顶弑君的帽子怕是逃不掉了。你当虎视眈眈的忠勇公一党不会趁机反扑上来?十五夜宴办在外头本来就不合规矩,为什么不在宫里,偏偏要将皇上请出来?
为什么不偏不倚是怡神所着了火。
为什么旁的人都出来了,只有小皇帝丢了,还恰好就在怡神所里?
如今引小皇帝出去的是舅舅左磊综的亲儿子,于小皇帝一同失踪的是靖王妃的亲侄女儿,若说这些都是巧合,连你我都不信,更何况悠悠之口。
今儿小皇帝最好别出什么意外,要不然谁都脱不了干系。”
魏明穆十分的不以为然,道:“如今十四哥功劳累累,今日即便不是他有意安排的,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件事情照理说出主意的不是他,只不过将脏水泼在那个主持今日夜宴的小丫头身上,随便说什么林氏一党叛心未泯,判个灭九族之类的罪出来,不仅弑君的罪没了,还能趁机把以前沐氏的人一网打尽,或是嫁祸到魏延亭身上,一举数得。哪怕小皇帝的死终究根他脱不了关系,他作不成皇帝,可不是还有我们兄弟两个么?”
魏明济觉得魏明穆的话越说越离谱,便赶紧止住了他,低声呵斥了一句:“别喝点酒就信口开河,事法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准备,如果小皇帝当真出个三长两短,谁都不知道这才刚刚稳定下来的局势究竟会怎样。如今老十四把持朝政,好不容易才过了两天安生日子,你还不知足。还是少生些事端吧。”
魏明穆心中却觉着是魏明济太过鼠目寸光,摄政王算什么,定然要作了皇帝才能真正的一劳永逸,否则头上始终挂了一把刀。
魏明济却觉得魏明穆太过冒进,朝堂上的大事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从前年轻的时候,魏明济最是个鲁莽的性子,可是当初天花病了一场死里逃生之后,他才觉着自己的身子骨当真是不行了,忽然能明白了魏明善当初禅让推举魏明泰的心情。
如今朝局大好,日子才刚刚过得风升水起,老十五又想折腾什么。
况且今日的事,小皇帝如果当真死了,魏明煦自然是最大的受益者,却也是最大的受害者。
如今军权散落,再没有丝毫准备的状况下,有多少能真正听命于魏明煦,况且最大的一股兵权如今还在西北谢文良的手上,也就是间接地握在忠勇公的手上,他难道不会忽然揭竿而起来一个清君侧?讨伐奸佞?
况且为什么魏明煦偏偏拒绝让侍卫军进来把手靖王府各处?
为什么所有人都出来了,只有小皇帝被困在怡神所里,不是说已经仔细检查过了吗?
如果说小皇帝的死只是巧合,谁都不会相信。
而如果当真如魏明穆所言,说一切都是林芷萱设计的,那么当初魏明煦为什么不娶旁人,而偏偏娶了这么一个包藏祸心的林氏女?
若说与魏明煦一点关系都没有,如何堵住悠悠之口,更何况千载史册。
魏明煦哪怕如今当真有登基之望,若是小皇帝这样光明正大地死在他府上,怕是一时也会惹得民声鼎沸,于魏明煦的清议有损。
如果当真魏明煦是一个与魏明穆一样,再多两分杀伐狠辣,无耻绝情,可以妄顾君臣伦理,不顾骨肉亲情,那不用说这回,怕是上一回,他就已经成了皇帝了。
可是,或许这就是魏明煦和魏明穆、魏明泰的不同。
他终究是不喜一味玩弄权术,弑杀骨肉的。
或许,这就是格局的不同,魏明泰和魏明穆一味想要争夺皇位,然后排除异己,屠戮亲族,以求保住皇位,成日里与大臣勾心斗角,养血滴子监视是否有人不服自己的统治,然后想办法杀了他。成日里疲于应付朝中此起彼伏的党争势力,过得何尝不是睡不安枕,战战兢兢。
而魏明煦,胸中是有天下的,这天下不在小小一个大周朝,而是东跨重洋,西达西域,是一片更广袤的天地。而这天地之间,是黎民百姓,是整个大周朝的国计民生。
皇位、权利,是手段,但不是目的。
所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跟随他。
可是魏明穆的话也并非全然并无道理。
毕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要谋其政,也总须得有相当的地位相称。只是魏明煦事先并没有跟任何人商议此事,若是他贸然行篡位之举,就太不明智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章 功过
前头正乱着,魏明煦已经领着杜勤几个人来到了听雨轩后头的假山,七拐八绕,便到了密道入口处,魏明煦一把提起了地上的石板,正瞧见已经昏死过去的魏延显蜷缩在洞口。
魏明煦将他一把提了起来,大步流星的也去了听雨轩,太医已经在诊治歆姐了,太皇太后瞧见魏明煦怀里的魏延显,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让太医先过来诊治。
太医让赶紧打开窗,此处人不能多,否则空气憋闷,太皇太后便下了懿旨,皇上安然无恙,让众人都速速离开,免得打扰皇上休息。
众人都当是亲眼瞧见魏明煦抱着小皇帝从怡神所里出来的,即便是心中尚有犹疑,可是太医和太皇太后的话谁都不敢不听,淑慧和王佩臻一行人自觉难辞其咎,方才怎么想的竟然都不在这里,竟然一时也没有防备小皇帝就这么不见了。两人想着尽量弥补些什么,便在这边暂且留下了,帮着林芷萱送客,让她专心瞧着歆姐儿。
歆姐儿虽然从火堆里出来,身上被火灼伤了两处,可是好在脑子还是清醒的,此刻不过是力竭,已经服下了天麻醒神汤,烫伤处也上了药膏,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而小皇帝虽然不曾被火烧着,可是情形却着实不大好,是被烟熏着,又憋闷着了,始终昏迷不醒。太皇太后十分的焦灼,一众太医都不敢离去,站在外间商量对策。
林芷萱安顿好了歆姐儿,听着太医说没有什么大碍了,这才放下了心,过来瞧小皇帝。
太皇太后眉头紧锁,林芷萱上前请了个罪。
太皇太后却让柳溪扶了林芷萱起来:“哀家不是不知道你最是个细心妥帖的好孩子,今日的事也不能个怪你。也只恨外头的那两个毛头小子,天大的胆子,敢引着皇上出去作那样的事。说到底,也是他自己不稳重,咎由自取。此番也是好好的给他个教训。”
太皇太后果然是怒气未平的,方才只顾着着急担心,此番想想,这件事牵连到多少人,里头又有多少个是包藏祸心,当真不好说,只说那个将假山盖子盖上的人,究竟他知不知道小皇帝就在里面!知道,或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性质就万全不一样了。
小德子立在一旁,已经汗如雨下。
而最可怜的玉哥儿和豪哥儿两个孩子还在外头大雪地里跪着,至今没有人叫他们起来。
魏明煦在外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只抱回了小皇帝就不见了人影。
冬梅一直贴身伺候着林芷萱,可是心里却十分的担心杜勤,虽然他也是从火里出来了,可是冬梅明明瞧见,他的衣裳上被火灼伤了一大块。他定然是受了伤的,可是到现在也没有人顾得上他这个奴才的死活,还在那里跟着魏明煦来回忙碌着。
王佩臻和淑慧送完了外客回来,瞧着跪在雪地上的玉哥儿,王佩珍打心底里心疼,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儿,从小自己最疼他。而此时此刻,怕是众人根本将两个孩子忘了。
王佩珍心里的心思转了好几回,淑慧十分的后怕,上前搀着王佩珍,一边问:“婶婶,要不然我们先回去吧,怕是太皇太后和小婶婶都在忙着呢。”
王佩珍却实在放心不下玉哥儿,豪哥儿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子,自然不会怎样,可是她的玉哥儿才没了亲娘,如今哪里有人能护着他,万一要是让他担了这个引诱皇帝私自外出的罪,那他可要心疼坏了。王佩珍轻轻拍了拍淑慧的手道:“好孩子,现在不是怕的时候,这事儿已经出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日我在这儿,想来太皇太后还能卖我这个面子,你若有心,就随我一起去,婶婶不会害你的。”
淑慧犹豫了好半晌,这才大着胆子跟王佩珍一同求见太皇太后和林芷萱。
里头太皇太后很是担心着魏延显,并没有什么心情见人,林芷萱却对太皇太后说,怕是已经送完了客,过来回事的。
太皇太后这才点了头。
王佩珍进来行了礼,便只说了,今日来与会的各家的王妃公主都已经送回去了。外头的各位王爷大多也已经走了,只有魏明煦的两个亲兄弟还在外头帮着忙料理琐事。
这是回了事由儿。
之后又告了罪:“当时阿芷不在,原本我们几个该好生的照应着大戏楼,却不想竟然都躲了懒不在,还请太皇太后降罪。”
顺带着还给林芷萱开脱了罪责,毕竟当时林芷萱连在都不在,这事儿便是有天大的过失,也不该怪林芷萱。
王佩臻如今是个什么身份?
当朝两大摄政王之一的王妃,年纪于太皇太后也相差部了几岁。况且魏应祥一向中立,虽然对魏明煦有偏向,可是在大事上却一向中正,也是颇受人敬仰的,无论是魏明煦一党,还是忠勇公一党,甚至肃郡王一党都对他们仪家人礼遇有加,如今靖王府出了这样的事,明日朝堂上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太皇太后自然不会责怪庄亲王妃,必要时候说不定还要指着庄亲王帮魏明煦说话呢。
太皇太后给林芷萱使了个眼色,林芷萱赶紧亲自上前去扶了王佩臻起来,太皇太后好言宽慰了王佩臻几句,这事儿连林芷萱都不能怪罪,更何况她这个好心来帮忙的嫂子了。又问了家里的哥儿可有伤着,庄亲王可好云云,不过是客套几句。
王佩珍却认真道:“秦哥儿、瑜哥儿几个大孩子倒是无碍,那时候正跟几个爷们儿在外院玩,只是玉哥儿这孩子太不稳重了,太皇太后天恩浩荡,赏了他个差事给皇上当侍读,却不想那孩子不好生跟着皇上伺候皇上,竟然让皇上吃了这么大的亏。我瞧着是又心疼有生气!”
只说瞧着心疼生气,却没有说是心疼魏延显还是心疼玉哥儿。
太皇太后自然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太皇太后叹了一声:“都是些孩子,又哪里能认真怪他们,也是皇上太淘气,还有这一班奴才!不知道好生伺候主子。”
王佩珍也听出了太皇太后责备的意思,却也不敢逆着,只连连的应着是。
太皇太后瞧着王佩珍亲自来求情了,也不好不卖她这个面子,况且方才听了玉哥儿和一众奴才的回话,玉哥儿在这件事情里罪责也不算太重,罚了这好半日,也就算了吧。
太皇太后这才终于松了口,说王佩珍也累了,忙活了这大半日,让她好生领着玉哥儿回去吧,只是这些日子小皇帝身子不好,就不用他再进宫来侍读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一章 究竟
能有这样一个结果,王佩珍已经喜出望外,便又说了好多客套话,这才起来告退,淑慧心里忐忑极了,虽然如今道行还不如王佩珍高,可是王佩珍给她使得眼色她再怎么着还是看得懂的,也不敢再呆着,起身一同告了罪,道了告辞。
太皇太后却并没有太多的兴致搭理她,毕竟这整件事情都是淑慧的主意,要是没有她一时兴起,哪里会有这一档子事。只是当着王佩珍的面,太皇太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她好生先送王佩珍回去。
淑慧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赶紧跟着王佩珍告辞了。
王佩珍出来先领了玉哥儿起来,一边也让豪哥儿起来了,先回家去,免得冻坏了。
豪哥儿给王佩珍行了个礼就要起来,玉哥儿却担心得向里屋瞧了一眼,问了一句:“皇上没事吧?太皇太后让我们起来吗?”
王佩珍听了玉哥儿的话,只觉得这孩子如今懂事得让人心疼。连连安慰了他道:“皇上没事了,这不是太医都在里头么?是太皇太后亲自赏的恩旨,让你们起来回家了。”
听说皇上没事,玉哥儿这才放心不少,毕竟魏延显于他不仅是皇上,更是兄弟。方才玉哥儿几乎要自责死了,怎么就没有坚持拦住他,怎么会将他一个人丢在那里,遭人暗算。玉哥儿又忽然想起了歆姐儿,连忙问了一句。
王佩珍瞧着玉哥儿,因着在大雪天里跪了这么久,麻了腿,挣扎着站不起来,却还能想起歆姐儿,王佩珍心疼得亲自来搀着玉哥儿,将他扶了起来,才一边道:“歆姐儿更是无碍,已经吃了药,睡着了。”
王佩珍和淑慧一边一个扶着玉哥儿往外走,玉哥儿却十分的不好意思,毕竟如今他也不是从前的小孩子了,便再三谢了,想自己走。却实在不行,王佩珍让他别逞能,玉哥儿这才从了。
淑慧经此一番,一则是十分的感念王佩珍对她的庇护,二则也是觉得玉哥儿这个孩子当真不错,很是个人品贵重的。便也赞了他几句,才道:“……你这孩子也是,只顾着担心旁人,太皇太后这边暂且饶过了,你也不怕你爹回去给你一顿好打。”
玉哥儿一听这才变了脸色,身子也不禁抖了下。方才只顾着着急,倒是当真没想起这许多后事来。
王佩珍赶紧安慰着:“别怕别怕,姑姑一会儿亲自送你回去,姑姑来跟你爹说这件事。若是你还是怕在家里,那就先跟着姑姑回王府,我命人给你爹传信儿去。”
玉哥儿却不想再麻烦王佩珍,赶紧连连道了感激,才说:“……若是被我爹揍一顿也好,我心里还能舒坦一点。”
王佩珍听了玉哥儿的话心思百转,正是有话要问玉哥儿的样子,只是碍着淑慧在这里,所以不好开口。
正说着话,一行人已经到了外院的车马处,庄亲王府和公主府的马车都已经套好了。
淑慧帮着王佩珍先送了玉哥儿上马车,王佩珍跟淑慧客套了两句,让她好生回家歇息,自己还惦记着玉哥儿和今日的事。
淑慧的心思却也同样转了几百弯。直拉着王佩珍不放,给她行了好几个礼。此番跟太皇太后告了罪,太皇太后没有说什么,日后想来太皇太后也不会再拿着这件事来找她的麻烦了。
淑慧直扶着王佩珍落起泪来,说自己如何如何早死了娘,孤苦伶仃一个人,虽然有几分小聪明,却也只是能跟各位王妃公主讨个巧,毕竟无依无靠的:“……今日原本是淑慧的死期了,都是婶婶怜惜我,护着我,以后若是婶婶不嫌弃,淑慧就认您做亲娘了。“
淑慧一边说着一边哭,声泪俱下,王佩珍听着可怜。却觉着此处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就先跟着淑慧上了她的马车,一边安慰道:“我的儿,婶婶自然知道你不容易。说什么天皇贵胄,皇家公主,是吃穿用度比寻常人家好了些,可是却有些寻常百姓想像不到的苦。
我虽然有个女儿,却是个福薄的,在我身旁活不久,离开了,就更是抓不到摸不着的挂心。你这丫头从来聪慧乖巧,与我的闺女有什么两样,婶婶自然也疼你。婶婶知道你没有坏心,不是憋着劲儿害人的人,这件事儿本来就牵扯了不知道多少无辜的孩子了,婶婶能帮一个是一个吧。毕竟都是我的骨肉亲人。好了,快别哭了,哭得婶婶心疼,早些回去吧。”
淑慧却依旧有些担心,瞧这架势,小皇帝今晚怕是回不了宫了,林芷萱这边和太皇太后想来会有一整夜的话要说。而明日就开印上朝了,今日的事谁也说不好会闹成什么样。今夜淑慧想见林芷萱怕是不成了,可是当初毕竟是她出的这个主意,万一明天的事情闹不好,自己首当其冲。今日瞧见王佩珍和太皇太后这一番,淑慧也是见识到了王佩珍的本事,淑慧自然想着能先攀上她这棵大树,以寻求庇护:“我知道婶婶心慈,也疼我。可是说到底,我当初出这个主意的时候,也不曾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明日早朝,怕是各位叔叔伯伯总要派我的不是了。”
王佩珍的眉头略微蹙了起来,自然是明白了淑慧的意思。这件事请如果闹大,总要有替罪羊的,淑慧怕被牵连。
可是,这就涉及到朝廷上的事了,王佩珍不好即刻答应她,只是安慰了两句:“你别怕,这件事毕竟是出在靖王府,想来靖王爷会有法子收拾的。事情想来不会坏到要追究你的这一步。”
淑慧方才是怕过了头,如今听了王佩珍的话,当真是有道理的,如果连她这个出主意的人都被问责了,那置办这次筵席的靖王府定然更加罪大恶极了。
魏明煦不会让事情坏到那一步,王佩珍这是在让淑慧相信靖王府的实力。
想通了这一层,淑慧的心才终于放回肚子里。
淑慧还有话说的样子,只是瞧着王佩珍眉眼里隐约有几分心事,淑慧倒是不急于一时了,也怕王佩珍万一有什么急事着要跟玉哥儿说,便再三道了谢,送了王佩珍下马车,又亲自扶着她上了庄亲王府的马车,淑慧才回去。
王佩珍进得马车来,瞧着玉哥儿正捧着一盏热茶却没有喝,似是在暖手。王佩珍的心这才软了起来,毕竟还是自己从小宠大的那个无法无天的孩子。在自己这里,是最随性的。王佩珍这才根玉哥儿细问究竟:“……歆姐儿是怎么跟你们遇上的?怎么你们都走了,只剩歆姐儿跟延显在一块了呢?你不要怕,仔细跟姑姑说说,姑姑不会告诉旁人。”(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二章 战和
玉哥儿将方才跟太皇太后说的话又跟王佩珍重复了一遍。他知道的真的就只有这么些,方才说的也都是实话,至于后头的事,恐怕只有歆姐儿和小皇帝两个人知道了。
王佩珍在马车里仔细审视着玉哥儿,瞧着玉哥儿当真不像说谎的样子,况且王佩珍也是了解玉哥儿的,最是个乖巧的孩子,也不像能做出那种事的人。
王佩珍只是怕万一玉哥儿被人利用,或是有无可能就是王景生指使的玉哥儿。
如今王景生十分的偏向魏明煦,王佩珍一时拿不定主意,王景生对魏明煦的偏向,到底到了一个怎样的程度。是否真的会跟他一起造反。
王佩珍觉着自己有必要亲自去一趟府上,好生问问。
靖王府里,太医们给小皇帝下了针,小皇帝的脉象算是终于稳住了,也尽力喂了药,希望能醒过来。
冬日天短,林芷萱瞧着外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命人预备了饭菜,又吩咐了人将岳宝楼收拾出来,给太皇太后夜里安歇。
太皇太后瞧着听雨轩不过是偃息室,四面透风冷得很,想将小皇帝也一同挪去,太医却叮嘱岳宝楼里窗户严密,又点着炭盆,夜里怕小皇帝呼吸不畅,还不如在这边。
林芷萱听了,便吩咐人将锡晋斋让了出来,给太皇太后和小皇帝住,毕竟锡晋斋里是地下烟道,没有明火,又是纱绸糊的窗,十分的透气。
太皇太后这才点头应了,却也知道这一夜怕是睡不成了。
魏明煦已经回来了。
林芷萱和太皇太后屏退了众人,屋里只有柳溪一人伺候,再加上一个昏迷不醒的小皇帝。
情形与几年前何其相似,只是如今,众人心中都颇多了两分底气。
太皇太后并不曾多问魏明煦这好办哪里去了,她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定然是有了什么顶要紧的事。
果不其然,魏明煦从怀里取了一个信封出来,交给了太皇太后瞧。
太皇太后一边瞧着,魏明煦与太皇太后也并林芷萱一同简洁明了地说了:“肃羽在边关,查到了一些谢文良勾结蒙古,意图不轨的证据。这其中,有他们三次往来的书信,言辞十分的暧昧,却已经有了联手反叛的言辞在里头。”
林芷萱心中觉着事情隐约有些不对,当今的小皇帝名义上是谢家的女儿和先皇的儿子,算是谢家的人,谢家想保护小皇帝还来不及,怎么可能造反。这信中八成是联合蒙古,想要清君侧,反魏明煦掌权的言论。
太皇太后更是心知肚明,但是因着此事机密,如魏明煦所言,谢文良言辞暧昧,只说大周朝吏治不清,当政不明,却并没有指明究竟这个当政者是谁,故而可以说是魏明煦,也可以说是整个大周朝的政局,如此便如同造反。
况且,他一个镇边侯,与蒙古可汗私下来往,本来就是通敌。
太皇太后一边看着这信件,一边点了点头,又从其中抽出了一张信纸来,那纸上有几句话,颇有些点明不服魏明煦统治的意思,映射着当朝的摄政王。除了这一张,剩下的信,只言片语,就更加可疑。
魏明煦心中自然感念母亲细心,又道:“谢文良在边关一代怕是留不住了,我打算让老十五过去,在边关带几年兵,等与将士官兵相熟了,就将西北大军带回来,重新整编。”
太皇太后诧异:“难不成当初魏应武当真将蒙古打得溃不成军,连戍边的大军都不需要了?”
魏明煦有几分犹豫,此事还要多谢林芷萱,只是魏明煦又怕太皇太后知道了,会刨根究底,牵扯出林芷萱的不是来。
魏明煦并不曾多说,只是道:“娘放心,这件事,我心中自有把我,我在蒙古安插的自己人,已经起了用处,她一人,可抵大半个西北军。”
太皇太后瞧着魏明煦不愿多说,虽然心中有颇多的疑惑,却也没有再追问儿子。
她担心的是:“老十五是不是又撂挑子了?想来他不会甘心被你发配去蒙古,他可没那个耐心慢慢筹谋。”
魏明煦没有多言,只是眉头略微蹙了起来。这些还都是后话,如果此一番闹起来,谢炳初一党拿着今日魏明煦王府起火差点害死小皇帝的事大做文章,自己大可以拿西北的这份军报反唇相讥,让谢炳初也摘不干净,只是如此一来,一场朝争是少不了的了。
好不容易,朝廷上才略微安稳了一年,百姓才开始休养生息,自己的新政才按部就班地推行了不到一年,这一番内斗,势必要将所有的事情搁置,来一场你死我活。
况且还有这么多年来一直默不作声却暗流涌动的沐家,如今虽然改了林姓,算是跟魏明煦示好,可是其中的狼子野心,魏明煦也不是不知道,如果自己和谢炳初这一番闹起来,两败俱伤,沐家坐山观虎斗,也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太皇太后问了魏明煦一句:“你有几分的把握?”
魏明煦没有言语,奋力一搏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怕万一事情做绝,西北谢文良揭竿而起,来个清君侧,到时候从文斗到械斗,事情就更加的不好看了。
林芷萱给太皇太后和魏明煦都奉了一杯茶。
外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今日是十五佳节,有些个富贵人家已经陆陆续续放起了烟花,从锡晋斋的纱窗里瞧出去,缤纷绚烂,十分的好看。
林芷萱心思已经转了千百回,忍不住出声劝了魏明煦一句:“十五佳节,也还算是在年里,今日已经闹了一番了,何不如安安稳稳地过个好年。”
魏明煦瞧了林芷萱一眼,从她手里接过了那一杯菊花茶,他今日一则入了一趟火场,二则也是着急上火,嘴唇都干得有些起皮。
林芷萱瞧着魏明煦略带几分不解的目光,也大着胆子想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或许能有助于眼前的困局,哪怕不行,也是提点一声,给他们多一条出路。
“我总想着战不如和。如今出了这两件事,想来忠勇公若是知道了王爷手里的把柄,定然比我们现在更加难受。靖王府的事已经摆在了明面上,不得不给个说法。可好处在于,这个事儿说大可大,说小却也可小。而谢文良的事,铁证如山,一旦出来,就小不了了。
我想着,与其拼个你死我活,在朝堂上闹个天翻地覆,再让旁人渔翁得利,还不如我们两家握手言和。
蒙古已经不成气候,西北的事,如果王爷手中的人,当真堪用,想来也能跟西北大军互相牵制。只要不伤国本,王爷还能控制得住局面,这件事就不要急于一时。
拿着这个把柄,与忠勇公握手言和,甚至让忠勇公一党,与我们一致对外,帮着我们把靖王府的这件事情压下来。一切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林芷萱的声音不急不慢,轻飘飘慢缓缓地说出来,听在耳朵里,就如同这一杯菊花茶一样,安神醒脑,让人连火气都消了一半。(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三章 亲去
太皇太后听着林芷萱的话,拧眉思忖,魏明煦心中虽有几分犹豫,却点了头。
若说鱼死网破,如今对魏明煦而言,尚且有几分难处。问题还是处在新政上,但凡新政,必定是破旧迎新,而这破旧,伤的大多是从前老的官宦世家。惩治贪腐,整顿吏治,不仅害命,而且也是断了他们的财路,或多或少,各家心中终归是有不满的。
虽然魏明煦的呼声高,可是这些支持他的人,多是有能力而没有权势的人,从前被就的政权迫害,如今跟着魏明煦谋一番出路,此事虽然也颇有前景,可是魏明煦的新政推行才刚刚一年,这些人,人数虽多,目前却还成不了气候。
今日之事,毕竟事发突然,缺了那许多筹谋准备,能扳平就算不错,却还是要大伤一番筋骨,若是当真能如林芷萱所言,暂且与忠勇公一党握手言和,对当今的局势,是大有裨益的。
说不定自己的新政推行的也能更加的顺利。
凡是不能只看眼前的利害,更要看长远的发展。
太皇太后瞧着魏明煦点头,却有几分担忧:“一味退让,难免姑息养奸啊。”
闻言魏明煦有几分诧异,太皇太后虽然一向果断,却并不是个冒进的人,魏明煦道:“倒不至于姑息养奸。只是眼下靖王府的事有些难办,一旦此事妥善地处理过去,靖王府的事就算了结了。可是忠勇公府的把柄却一直在我们手里,寻个合适的机会,旧事重提也未尝不可。”
这只不过是林芷萱的缓兵之计。
太皇太后见魏明煦这样说,便也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旁的。
太皇太后这才问了一句:“今儿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有查明?”
魏明煦眉头紧促:“一番盘查下来,是一个戏子随身带着火折子,着急更换戏服上台唱戏,火折子与旧衣裳放在一起,被底下的奴才搬挪拧开了火折子,点燃了衣裳,之后是油彩和头油。”
太皇太后拧眉:“哪个奴才?哪个戏子?”
魏明煦道:“已经严刑拷打了一番,至今还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太皇太后十分的不悦:“那究竟是谁将怡神所地窖的盖子盖上的呢?”
魏明煦道:“这件事情更加难查,靖王府上下已经在逐一排查,只是要查出个结果来,怕不是一半日的事情。”
“明日朝堂上,你也这么说?”太皇太后问了一句。
林芷萱略略思忖了一会儿,才道:“妾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皇太后听了方才林芷萱一番言论,心中也是高看了她一眼,此番并没有言语,而是听她细细讲来。
林芷萱道:“妾身觉得,真相其实并不那么重要,只要让旁人觉相信这是真相就够了。”
林芷萱略微顿了顿,思忖了片刻,才继续道:“这件事,若是巧合也罢,若不是巧合,那定然是有人设计了靖王府,到时候,王爷瞧着是谁把这把刀刺过来的,就顺势反推回去好了。”
有人拿这事儿做枪,来设计靖王府,就不要怪魏明煦将计就计,也做一个套,反套回去。
太皇太后眸沉如水:“即便如此,也要早做准备,明儿朝堂上现议怕是来不及。丫头,你觉着这件事情,像是谁做的。”
林芷萱竟然被太皇太后点了名儿,这还是头一回。
林芷萱莫名有几分紧张,面上却不显,只是略一思忖才道:“妾身仔细听了歆姐儿的描述,觉着这件事情极有可能是个巧合,并不是哪一家从头至尾的设计。唯一说不通的,是究竟是谁将地窖的盖子盖上。所以,究竟是谁顺水推舟就说不定了。
可是这样的巧合和说辞,想来大臣们是不会相信的,他们更愿意相信一些阴谋设计的说法。若是当真用得上,谢家、还有从前的沐家,都不是没有可能做这样的事,或许都各怀着目的。
可是,依妾身拙见,这件事情既然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谢家的人不再追究,若是从前沐家的人争竞,王爷自可以将这顶帽子盖到他们头上。而如果沐家的人识相,那王爷也不必对外解释得那么清楚,只三两句话,说怡神所意外失火,小皇帝被困火中,王爷英勇救主。如此,也就罢了。”
好一番瞒天过海的本事。
魏明煦倒是略微赞许地点头,林芷萱的想法,跟他也颇有些不谋而合的地方。
太皇太后心中却有几分鼓鼓涌涌,只是瞧着魏明煦看着林芷萱的眼神,眉目中脉脉含情,深邃的眸子都不禁温和了几分,太皇太后心中暗叹了一声,并没有再出言反驳。
反而心中有生了几分别样的瞎想。
魏明煦从前虽然行事稳重,可是太皇太后也知道,他性子里头也很是焦急火爆的,尤其这么些年,身边也没有个女人陪着。这个小丫头,在诸多大事上喜欢息事宁人,以柔克刚,倒是当真让魏明煦连性子都变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从来温柔乡,英雄冢。
太皇太后有些失神,都没听清魏明煦又跟林芷萱说了三两句什么话,只听见魏明煦说,要连夜去一趟忠勇公府。
毕竟,今夜怕是少有人能入眠,谢炳初今夜定然也是在召集门客大臣,一同商议明天怎么置自己于死地。
他还不知道自己手里已经握住了他的证据,必须有人去跟他说一声。
而且,只让他知道还远远不够,要说服他如何帮助魏明煦,而不是逼他狗急跳墙,这也需要一番心思和功夫的。
这件事情,魏明煦不放心魏明济和魏明穆两个人知道,而自己手底下的门客,虽然也有口才极好的,却身份太低,怕是根本敲不开忠勇公府的们,所以只能他亲自去一趟。
林芷萱却有几分担忧,今夜的事情众多,毕竟明日就开印上朝了,关于今日靖王府起火的事情,还没有做出一套“真相”来,怕还有许多大臣,才等着魏明煦议事,商议明日该怎么办。
而此去忠勇公府,还不知道要跟谢炳初谈到什么时候,万一忠勇公别有心思,留了魏明煦一夜,明日约他一同上朝。甚至当场发难,说魏明煦就是设计要害死皇上的真凶,将魏明煦扣留软禁,那岂不是将所有事情都耽误了?
“王爷,我想着与其您大张旗鼓的过去一趟,还不如我去。今儿我听说忠勇公家二奶奶身子不爽,她与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她今日不曾过来看我,我照理说是应该过去瞧瞧她的。”(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四章 小产
夜色温凉如水,林芷萱坐在靖王府华贵的马车上,拥着狐裘,烤着暖炉,略微掀起了马车的窗帘,瞧着外头绚烂的烟花。
冬梅上前来,帮着林芷萱举着帘子,让林芷萱将手放在紫貂皮的套袖里头暖着,怕她冻着手。
林芷萱对冬梅略微笑了一笑,却瞧见冬梅的眼神也透过窗子往外看,可她的眸子,看的却是骑马护送自己的杜勤。
杜勤的姿势有几分怪异,冬梅的眸子里也都是担心。
林芷萱略微蹙眉:“他伤着了?”
冬梅赶紧道:“替王爷挡了一下,后背灼伤了一大片,也不知道伤没伤着骨头。”
言语中很是焦急。
林芷萱瞧了冬梅一眼,却伸手拉下了冬梅举帘子的手,将她冻得冰凉的小手握在掌心,眸子带几分怜惜地道:“我身边有你们三个丫头,王爷身边却只有杜勤和肃羽两个。秋菊和夏兰是两个没福气的,当初我顾不上,任他们闹了那样一场,三人皆是不得善终。
如今,你偏偏又瞧上了王爷身旁的人。只是杜勤和肃羽不一样,杜勤有家世,上有父母,下有兄弟,到很是个可靠的人。你若有心,我自然也想早早的成全你,一面夜长梦多。犹豫至今,一则是因为你年纪太小,若是如我当年一样,一朝有孕,对你身子不好。二则杜勤身上是有官衔的,你如果嫁过去,就是官太太了,深居简出。而如今秋菊这样,我身边也的确缺几个得力的人,一时还离不开你。”
冬梅连连摇头:“冬梅不想离开娘娘,无论以后嫁人也好,不嫁人也罢,无论以后嫁给什么人,冬梅都是要跟着娘娘的。
当初夏兰姐姐糊涂,与肃羽私定终生,她却私底下与我说过一句话,她不想做官太太,也不想做少奶奶,只想一辈子伺候娘娘,跟在娘娘身边。
冬梅也是一样,无论冬梅以后成了什么,都是娘娘当初从杭州带进京城的丫鬟,都要一辈子跟随娘娘的。冬梅一路跟您过来,知道您的不容易,冬梅怎么会,怎么能离开娘娘,自己一个人去享清福,做什么官太太。若当真要那样,冬梅宁愿一生不嫁,守着娘娘。”
林芷萱听了冬梅的话十分的暖心,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傻丫头,你若当真有这个心思,可与杜勤透个口信,让他回去问问他娘,若是你嫁了他,却依旧要回靖王府管事,她可会同意,若是欣然答应,便道王府里来跟我说话。若是不愿意,非要给杜勤寻个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做奶奶,那……”
冬梅抢了林芷萱的话道:“那我就不嫁给他了!”
说完,又觉得害臊得紧,冬梅复又羞红了脸。
瞧着那小丫头,半是懂事,半是稚嫩可爱,林芷萱也忍俊不禁:“你个鬼灵精,那我便等你的消息,等王府的这件事情过去之后,便给你拿主意,我和王爷亲自给你们两个赐婚。”
一番话给冬梅说得面红耳赤,讷讷不再言语。
林芷萱心中原本因着此去忠勇公府有几分忐忑,倒是跟这小丫头三两句闲话之后,心中略轻快了些许。
也不多时辰,就到了忠勇公府,杜勤上前去递名帖,守门的小厮吓了一跳,赶紧忙慌慌地进去通传。
林芷萱坐在马车上,手轻轻抚摸着套袖上精致的貂毛,怕是谢炳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今夜竟然会突然造访吧。
这等待的时间有点长。
马车里的炭盆都快烧完了,冬梅又给添了一铲碳:“这忠勇公不会不见娘娘吧?”
炭火一填进去,红红的火光映得林芷萱的面色也越发的潮红:“不会的,哪怕他不见我,楚楠也会想法子见我的。况且,他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何会深夜造访吗?”
果然不多时,忠勇公府的大门开了,管家亲自出来,引着林芷萱的马车,从没有门槛的偏门,进了忠勇公府。
杜勤骑在马上,背挺得笔直,十分警醒地四处打量着忠勇公府的动静。魏明煦是给了他死命令,要好生保护林芷萱的。
相对于杜勤的紧张,林芷萱却放松得多。
谢炳初和谢老夫人都没有出现,林芷萱换了忠勇公府的小轿,直去了楚楠的住处。
管家说是后宅,略拦了杜勤一行人一下,杜勤和他身后的一众侍卫,却丝毫不卖管家的面子,左右护着林芷萱的轿子,长驱直入。
直到了楚楠的门口,林芷萱下了轿,对杜勤略摆了摆手,杜勤一行人这才停下脚步,却略略散开,将楚楠住的尤南轩半包围了起来。
管家心中有几分不安,只领了林芷萱进了院子这才告辞。
楚楠并没有迎出来,她当真是病了。
林芷萱略略蹙紧了眉头,抬步进了尤南轩。
楚楠果然让在床上,丫鬟锦瑟已经过来迎了林芷萱,林芷萱瞧着房中四下无人,问了锦瑟一句:“二爷呢?”
锦瑟略一犹豫,瞧着四下都是靖王府的人,也是为了维护楚楠的颜面,才道:“听说娘娘要过来,所以避了出去。”
林芷萱看锦瑟眼神飘忽,也知道定然不是那么回事,再上前去,楚楠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林芷萱挥了挥手,让几个近身的丫头也退去了外间,只领着冬梅上前来,锦瑟赶紧给林芷萱搬了个凳子让林芷萱在床边坐了,林芷萱赶忙问:“这是什么了?怎么病成这样?”
楚楠已经睁开了眼,强撑着要略微做起来些,林芷萱不许,只让她好生躺着说话。
楚楠叹了一口气,十分虚弱地问她道:“怎么了?你怎么大半夜的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我如今这样,也听不大得外头的动静,咳咳……”
说着,略微咳嗽了起来。
林芷萱的眉头紧紧皱着,盯着锦瑟看,要跟她要个说法。
锦瑟颤颤巍巍,目光躲闪,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楚楠却嗤笑了一声,道:“跟你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才小产了,略有些伤了身子,养几日就好了。”
林芷萱惊诧:“怎么就小产了?什么时候的事?我瞧你脸色十分的不好,可找太医仔细瞧过了吗?吃的什么药?多久了?”
楚楠拧着眉头:“瞧你这一大车的话,我都不知道该从哪句开始答了。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我不上心这些,却有人替我上心了。”
这言语中,明明是遭了算计。
楚楠是个怎样厉害的角色,有谁能算计得了她?
锦瑟听楚楠这么说,脸色却更加的悲苦,怕是实情,远比楚楠三两句轻描淡写的话更加不堪。(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五章 深浅
如果今日没有旁的事情,这件事打破砂锅林芷萱也是要问到底的。可是今时今日,楚楠言辞闪烁,就连她身边最忠心耿耿的锦瑟也这般小心,不敢多说一句。林芷萱心中也是颇多猜想。
老夫人和忠勇公都没有出面。自己这个摄政王妃漏夜过来,若是平日,无论如何,礼节上二人也该出来迎一下的。如今这般避而不见,楚楠房里也是空空荡荡,还不知道自己瞧不见的角落里,有多少双眼睛在瞧着自己的而一举一动,多少对耳朵在听着自己的一言一语。
呵,竟然跟自己摆架子。
难不成忠勇公当真以为是因为靖王府除了乱子,自己这个摄政王妃是屈尊来求他们高抬贵手的吗?
林芷萱略微安慰了楚楠两句,让她好生的调养身子,便转开了话头,此时不是争竞她为何小产的时候,日后才日方长。
“……本是听了些不该听的闲话,心里堵得慌,今儿又不见你来,我听庄亲王妃说,你身子不爽。我原本还以为是你躲懒,不肯来瞧我,你的身子从小是我们几个丫头里头最好的了,轻易哪里会生病。
谁曾想,今日见面竟然如此这般。我瞧着心疼,都不忍再拿这样的话来烦你了。”
楚楠强撑着对林芷萱笑了笑,让锦瑟也出去伺候了,是示意林芷萱说话的意思,可是楚楠握着林芷萱的手,却轻轻掐了林芷萱一下,眼睛不着痕迹地往一旁后堂的屏风瞅:“你这丫头从来就心眼儿小,心思细,但凡一点子事儿就搁在心里看不开,只觉着天要塌了。哪回不是我来开解你?你只管说,我身子不舒坦,脑子却还好使。又不似你这般小性儿,听了也就忘了。”
林芷萱回握了楚楠一下,示意她心里有数。只是听着她有气无力的言语,心疼得不行。她都这样了,还这般帮自己,这份恩情,林芷萱记在心上,定然也要替她讨回公道。
“嗨,不过是那一起子人乱传的闲话,我过年的时候隐约听得了两句,竟然有人私底下传,说什么忠勇公投敌叛国,勾结蒙古,甚至什么企图起兵谋反的言论。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我听了觉得心烦,毕竟你在这里,又是皇上的母家,怎么着也算是一家子亲戚了。
听着旁人这样诽谤忠勇公府,我心里也是不忿,前儿些日子想起来,就跟王爷提了一句,说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可不好听,让王爷仔细端详着,赶明儿开了印,上了朝,也惊醒惊醒那起子说闲话的人。
王爷也觉着有理,又说这事儿还是稍许查查,有了证据的才好,到时候发狠,治那起子乱传闲话的人一个诽谤忠勇公的罪,发配了他们。
可是这一查不要紧,却是不想镇边侯也是糊涂,竟然当真跟蒙古大汗纠缠不清,王爷刚巧瞧见了几封二人往来的书信,气得不得了。
我原本想着,毕竟都是一家人,闹起来不好的。此番一则是听说你病了,来瞧你。二则也是想问问忠勇公知不知道这个事情。究竟是镇边侯自作主张一时糊涂呢,还是这其中有旁的什么误会。早些解释清楚了,王爷心里也好有个数,若是当真什么时候被哪个不长眼的翻出来,王爷也好想法子帮忙照应周全,免得手忙脚乱不是。”
楚楠听了林芷萱迂回婉转的一番话,她的手握得林芷萱的手生疼。这是什么样的大事,林芷萱竟然一个人孤身过来,若是谢炳初听了狗急跳墙,要对林芷萱不利怎么办,楚楠可保护不了她。
林芷萱感觉出楚楠的紧张,轻轻拍了拍楚楠的手,不动声色的安慰了她一下,才慢慢等着楚楠说:“……只是这个时辰,怕是,怕是老夫人已经睡下了。”
这一瞧就是从前被安排好的词儿,楚楠晃了神儿,也不管此时说这个话合不合适,好在林芷萱还是接了过来,笑盈盈道:“不碍事,本就是我一时兴起,打扰了你们歇息。只是毕竟我过来了,还是将东西派人送过去的好。若是老夫人睡了,就只当给老夫人安枕,赶明儿醒了再瞧,也不迟。”
那言语中的不迟,明明就是迟了。
况且林芷萱也知道,那边怕也是在各怀心思地等着这边的消息呢。
林芷萱从怀里将一个信封取了出来,冬梅不方便在忠勇公府里行走。楚楠叫来了锦瑟,让锦瑟给老夫人和忠勇公送去。
楚楠对锦瑟点了点头,锦瑟也跟着赶紧忙晃晃的去了。
林芷萱瞧着锦瑟的模样,也是暗叹了一声,才对楚楠道:“从前雪安走的时候,跟我提过,不如把丝竹留给你。锦瑟虽然跟着你的年岁久,可是毕竟只是个丫鬟。丝竹腿脚更利索些,出了什么事,还能照应照应你。”
楚楠惨然一笑:“雪安都与你这么说了,怎么可能没跟我提过。只是忠勇公府的丫鬟够用,况且毕竟是庄亲王府的丫头,我要来像什么话。”
口口声声“忠勇公府”“庄亲王府”,怕是她想,也有人不许吧。
林芷萱却缓缓道:“这不一样。庄亲王妃是你嫡亲的姨妈,从小我们跟在姨妈身边的时候,不比你跟着大舅舅多?你我对于姨妈来说,跟雪安又有多大区别,都跟嫡亲的女儿一样。
你又机灵,从小最是被姨妈捧在手心的,都是一家人,分什么彼此。庄亲王府的,也就是你娘家的,也就是你的。
想来忠勇公和老夫人那样通达的人,也不会连进个丫鬟这样的小事都来管你。你只管放宽了心。正好你这些日子身子不爽,身边也缺几个得力的人照看。我回去就跟姨妈提这个事,让她领着丝竹过来瞧瞧你。
哎,你也是,想来姨妈也是不知道你如今竟然憔悴成这般的,她还只跟我说是偶染风寒,轻描淡写的没放在心上。要是知道你这般,可是要心疼坏了。还有大舅舅也是,成日里只知道忙着朝廷上的事,宫里宫外的照看着一班宫里主子的安危,却顾不上自己的闺女。
大老太太原本瞧着大舅舅的事都安顿好了,也又成了家,身边有了知冷暖的人照看,原本定了日子,二月里天暖和了就要回金陵呢。若是知道你这样,她哪里放心得下?”
林芷萱一番话轻轻浅浅地说下来,也是将楚楠的身份家世历数了一遍。忠勇公府的人,是有几个胆子,敢不把楚楠放在眼里,竟然被人欺凌成这样!(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六章 祈福
林芷萱给冬梅使了个眼色,让她一会儿能跟锦瑟私底下聊聊,冬梅却瞧着林芷萱的眼色有些懵懵懂懂,似是还不明白林芷萱的意思。
林芷萱在心底里暗叹了一声,有些怀念秋菊了。勤奋努力是一回事,可是秋菊少有的机灵,是旁人学不来的。
林芷萱瞧着楚楠累得很,跟她说话她也百般小心,林芷萱怕累着她,不过轻轻浅浅地问了两句哥儿的事,并没有再谈论其他要紧的,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听见了外头的动静。
老夫人匆匆忙忙地进来,瞧那样子似是已经坐不住了。
旁人不知道,林芷萱对忠勇公府的这位老夫人,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的好,她的坏,她的精明,她的狠辣,她的仁慈,她的执拗,林芷萱都了如指掌。
当初那个折磨自己的婆婆,也是将自己一步步捧上高位的婆婆。
只是从前在她面前,自己卑躬屈膝,哪怕到最后,也不曾在她嘴里赚出一个好来。
如今时移世易,用一种不同的身份站在她面前,林芷萱倒是难得见到自己的这位厉害婆婆不为人知的一面。
林芷萱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听闻她来了,却没有起身,依旧坐在楚楠床前,只道老夫人进来,林芷萱这才佯装要起,满嘴里道:“老夫人怎么过来了,这天黑路滑的,原本就是我唐突了,只担心着楚楠的身子,却没想到,竟然惊动了老夫人。”
谢炳初却依旧没有露面。
林芷萱说着话,老夫人已经到了林芷萱身侧,扶了林芷萱坐下,两个人略略扶手见礼,丫鬟们赶紧眼疾手快地给老夫人也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了,老夫人才对林芷萱缓缓说:“原本听闻王妃大半夜的过来,便想着应该过来见礼,只是老身年纪大了,腿脚不麻利,倒是让这个不争气的丫头先替我招待王妃了。”
林芷萱瞧着老夫人,心中也是五味杂陈,甚至隐隐还是有几分害怕的。可是此刻还是忍不住暗笑,哪怕到了这种时候,老夫人还是忘不了言辞犀利,针锋相对。
“原是我不好,只忙着那些琐事,楚楠病了都不知道,还是庄亲王妃今日过来,跟我提了一嘴我才知道,实在放心不下,就漏夜过来了。毕竟我从前住在杭州,在京城亲近的姊妹也没有几个,雪安走了之后,就只剩楚楠和芦烟两个了,终究是放心不下。
照理说,也是我多心,楚楠是个最有福气的,当初得了先皇的恩典,嫁进了忠勇公府,有老夫人疼着,又有二爷宠着,如今膝下也早早有了哥儿承欢,我们几个姊妹成日里都说羡慕还来不及呢,却不曾想今日竟然病了。”
老夫人被林芷萱夸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尴尬地笑了一声,赞了楚楠两句,便硬生生地转了话头,问起了那三封密信的事。
林芷萱笑了笑,恍然大悟道:“这事儿老夫人不提我还忘了。正等着老夫人和国公爷拿主意呢。王爷将这密信握在手里,也是跟烫手的山芋似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况且,老夫人怕也是听说了,今儿靖王府设宴,出了些小意外,王爷正忙着,一时还顾不上西北的事。可是毕竟明日就开印上朝了。这万一要是被谁提了出来,对忠勇公府不好不说,王爷也跟着操心。毕竟都是一家子亲戚的事,王爷常说,家和万事兴。”
老夫人自然听懂了林芷萱话里的意思,此番也是明白了林芷萱的来意,不是示威,也不是想鱼死网破,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是来说和的。
老夫人心中有几分犹豫,自从靖王府出了事,谢炳初和老夫人便都高兴坏了,一整日召集门客,筹谋明日该如何发难,趁机搬到魏明煦,在朝野中重振威望,毕竟去年一年,被魏明煦压得喘不过气来。可是林芷萱手中的筹码太重了。
这明明是**裸的威胁:若是明日靖王府无事,那忠勇公府也会大安,如果靖王府出了事,那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老夫人不是个爱妥协的人,这一点林芷萱从来知道,她和谢文佳一样,都行事激进大胆,所以,当初谢文佳竟然也能逼得小皇帝弑杀母族,将魏延显教成那个性子。
老夫人面上依旧对林芷萱和颜悦色:“也是我们不好,家里的琐事让王爷烦心了。只是这信,我瞧过了,并不是文良的笔记,想来定然是有人故意构陷,弄了这样的假文书来诬陷文良。那孩子我从小知道,最是个忠君爱国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做这种事的。”
林芷萱那眼睛转了一周,果然只是老夫人过来了,自己送去的密信,却连影子也见不到了。
呵,难不成她还只当自己带了谢文良的手书过来,交到她手里,她就能毁尸灭迹,让自己拿不回来吗?
林芷萱笑盈盈的,却并没有把她逼急,而是缓缓道:“我和王爷想着,定然也是这么回事呢。可方才这份,只是王爷命人抄来的,听说那原件上,还有镇边侯的官印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摆明了,真的在魏明煦手里。
没有人比忠勇公府的人更知道,谢文良勾结蒙古之实。他们自然是相信有这样的书信往来的。
只是谢文良行事一向谨慎小心,他们还不相信这东西竟然会落到魏明煦手里。所以才再三的试探,可听林芷萱这样一说,十有**怕是当真在了。
老夫人心中有几分动摇。
林芷萱瞧出了老夫人的犹豫,趁热打铁道:“哎,也是流年不利,孤星犯煞。你瞧这一过完了年,靖王府出了这样的乱子,忠勇公府也是不安宁。我正想着什么时候去庙里上香,老夫人要不要一起?也是祈求这一年王爷和国公爷都能顺遂平安。”
老夫人有些没太明白过林芷萱的意思,也不搭茬,只听着林芷萱继续道:“前儿我说起这事儿,林大太太倒是给我指了个地方,说昌平的真武庙不错,虽则远了些,可是自从去年林大太太去了一趟之后,如今林家也是诸事顺遂了起来,林阁老从前因着沐太妃和肃郡王的事,成日里愁眉不展,自从去祈福请愿之后,如今家里儿孙的事都顺遂了起来。
您也是知道林家年前那个样子的,一度要衰败了,如今又蒸蒸日上了起来,想来定然是祈福的缘故。“(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七章 情理
林芷萱缓缓说着,若是老夫人依旧有意与自己鱼死网破,靖王府并不害怕,但是旁边尚且有虎视眈眈的肃郡王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又何苦咱们两家内斗,让旁人看笑话,捡便宜呢?
这道理,老夫人自然也明白,只是如今忠勇公府被魏明煦一党压得日不过气来,谢炳初心里不痛快啊!
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能整倒魏明煦,就这样放弃,老夫人和谢炳初,自然都是不甘心的。
老夫人闻言略点了点头,道:“也好,那不如就定在二十吧。哎,当真也是如你所说,忠勇公府这大半年了,就没有一天太平日子。
朝廷上的事我们后宅妇人终归不懂,只是瞧着国公爷成日里愁眉苦脸的,诸事不得顺遂。
也是从前想着摄政王府的门第高,我们这些外姓人也不敢轻易亲近,如今不曾想王妃竟然与我家二丫头如此好的交情,又肯屈尊,将我们当做一家人。那日后,还望王爷能多多提携国公爷才是。”
这是在跟林芷萱谈条件了,可是除了西北的事,旁的事,林芷萱并不想想让,原本也是打算与她针锋相对,争个胜负也就罢了。次一番,也算自己功德圆满,忠勇公府明日不对靖王府发难,靖王府也暂且压下西北的事,如此一拍两散,等下回再有机会交锋。
可是瞧着床上躺着的楚楠,面色苍白,灯影幢幢中,林芷萱瞧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老夫人,衣衫华贵,面容端肃,仿佛一刹那回到了前世,她还在世的时候,自己遇到了问题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也曾漏夜去与她请教,自己的今日,有一半是她逼出来的,却也有一半,是她教出来的。
林芷萱知道,老夫人并不是个目光短浅没有远见的人,只是如今,两方挣得你死我活,只瞧着眼前蝇头微利,难免都会有一时被蒙住双眼,瞧不清楚。
况且忠勇公府的那些门客们,为了讨好主子,自然都是各尽所能地出主意,怎样与靖王府相斗,谁都不会出和而不战的主意。
战,林芷萱倒是不怕,只是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这伤的不是魏明煦,就是床上的楚楠啊。
她毕竟已经嫁进了忠勇公府,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当真有那一天,楚楠该怎么办呢?
林芷萱心中五味杂陈,打起了精神,打算好好跟这位老夫人聊一聊,虽然林芷萱心中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只是希望,自己前世没有看错她,希望她如今尚且还能听进自己两句逆耳忠言吧。
林芷萱和缓了神色,道:“这是自然,都是一家人,哪有一家人不帮着一家人的道理。且不说楚楠这一层关系,那皇上是您的亲外甥,也是我的亲外甥,咱们可不本身就是一家人么?
只是朝廷上的事,老夫人自然比我清楚,咱们这些后宅的女人,不添乱就不错了,哪里帮得上忙。
国公爷还算清闲的,您是不知道王爷担着这个摄政王的名声,朝廷上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他来费心劳力,这一整年下来,就没睡过几个囫囵觉,不是这儿起战乱了,就是那儿闹灾荒了。
国库里的银子就没够用过,王爷愁得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这才几年啊,我瞧着王爷头上都快有白头发了。
王爷是大公无私,一心为国为民,总想着天下不定何以为家。从前有多少弊规陋习,繁华盛世里瞧不出来,这几年大周朝内忧外患,事情就都出来了。大周朝的这些病,已经病入膏肓,到了不能不治的地步。而要治病,要剜烂肉,挖毒瘤,就没有不疼的。
国公爷疼,王爷也是跟着一样的疼,可是这疼,是疼一阵儿,等这病好了,由着他们爷们儿们怎样折腾,那是自家兄弟小打小闹,动摇不了国本。
可是如今,大周朝病入膏肓可当真经不起折腾了,眼前的病治了一半,疼了就放下,讳疾忌医,是能舒服一阵,可怕的是死于安乐啊。
那怕疼,也请国公爷暂且忍一忍,等再过几年,王爷老了,小皇上大了,大周朝安稳了,一切都会顺顺遂遂平平安安,咱们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何乐而不为呢。
一样的外甥,你们疼,我们也疼,只可惜先皇后去得早,如今太皇太后将皇上疼得心肝肉儿一样,那样的大火,您是没瞧见,皇上困在火里,奴才们一个都进不去,王爷孤身一人,冒着熊熊大火冲进去救的皇上。我如今想起来,还是心惊胆战。
王爷常跟我说,皇上如今年纪小,尚且担不起一国重担来,王爷勉力撑着,却也对皇上寄予厚望,希望等以后皇上长大了,能处理国事的时候,天下能相对安定,没有那么多事儿给他愁。原本咱们该是一家人,怀着一样的心思,何苦非要挣个高下出来。为臣的一起尽心国事,好好打造一番太平盛世,给皇上将来铺好路,不是很好么?
王爷对国公爷一向钦佩,又是当初一起上过战场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的。有件事儿,说了您可能不信……”
林芷萱有些犹豫,老夫人已经被林芷萱句句真挚的话打动,心中也是闪过思绪万千。
瞧着林芷萱欲言又止,也是挥手,屏退了众人。才听林芷萱缓缓道:“当初,国公爷尚在西北为国征战,王爷在金陵为国公爷筹措粮草。期间曾遭人刺杀,王爷当时九死一生。去细查这伙人的来历,却发现这一批人里,竟然也有一伙儿偷偷去了西北,打算寻机会,刺杀国公爷和侯爷父子……”
林芷萱的话声音极小极缓,可是说到这里的时候,林芷萱忽然听到后堂屏风后头,发出一声清脆的“噼啪”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倒了。
林芷萱倒是有几分好奇站在屏风后头的到底是谁了。
旁人不知道,林芷萱前世在这国公府住了几十年,却是知道这尤南轩后堂有个后门,通向一条临水游廊,能通后花园,直达老夫人的住处。
这件事极其隐秘,怕是除了谢炳初,无人会知晓,甚至林芷萱曾经一度认为,这件事就连谢炳初和谢文良两个当事人也是不知道的。
可此番这点动静,却让林芷萱心中又反起了涟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