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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戒大师     一品江山txt下载     一品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六九章 夜不眠

    “为什么?”杜清霜怒视着他道。

    “因为罪恶感。”今日之陈恪,比起去岁之陈恪,其老练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他握着杜清霜的柔荑,双目满是追悔道:“我一时冲动,毁了我们的芝兰之交。实在无法原谅自己,竟亵渎了心中的仙子。强烈的罪恶感让我久久不敢再面对你。知道么?你对男人的吸引力,几乎是致命的,我肯定还会把持不住,再次犯罪的……”

    情话有时候是实话,有时候是谎话,但目地都一样——给对方灌迷魂汤。

    但听了陈恪的话,杜清霜发现自己的心,没那么凉了。抽了抽,没抽回手,只好任由他握着,幽幽道:“那你为何还要来呢?”

    “因为我知道,若今日再不来,就会永远的失去清霜……”陈恪得寸进尺,把她的另一手也握住。

    “你又不怕罪恶感了?”杜清霜嘲讽道。

    “因为已经没有罪恶感了。”陈恪凑近了,声音低沉道:“时间像把锋利的刻刀,已经把那些肮脏的想法都剔除掉;它还像个网眼密集的筛子,沉淀下来是无法抛弃的。清霜,我剔除掉的是那些无耻、虚荣、猎奇、欲念。对你的感情,却沉淀了下来……”

    “公子不是说,只是一次冲动么?”杜清霜紧咬朱唇,面色嫣红道。

    “每一个故事开始时,我们都无法预料到结局,任何变化都会使它发生改变。如果没有那一次,我都不敢奢望能染指清霜。但既然已经走到这条路上来,我们便可以不止做一时的知音,还可做一世的仙侣,这实乃小生之夙愿,不知清霜可否垂怜。”

    “清霜不是仙子,而是红尘中的一棵被人轻贱的草。”杜清霜的娇躯,被陈恪炽热的情话,渐渐温暖过来,她的双眸像要滴下水来,“公子把我看得太高了,清霜当不起的。”

    “我没有高看你,是你自己把自己看轻了。你太在意自己的过往。其实一个孤苦女子,坠入红尘,只能身不由己、任人摆布。真正体现你是个什么人的,是你可以左右自己的时候,你在这些年洁身自高、苦守着贞洁,就说明了一切。”说着,陈恪轻轻拦住杜清霜的纤腰,柔声道:“清霜,你是个值得人怜惜的好女孩,让小生重新追你一回吧。”

    “这话可是公子说的,”杜清霜本来已被他的情话灌醉了,就要软在他的怀里,但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却又轻巧的挣脱出来,笑道:“这次清霜有了经验,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到手的。”

    “这么说,我作茧自缚了?”陈恪挠着头,哈哈笑道:“不过还请清霜指条明路,在下不太在行的。”

    “这种事,清霜也不在行,”杜清霜单手支颐,掩口笑道:“就看公子的诚意了。”

    “好吧,我从明天开始,但凡有你的演出,必然会去给你送花。”陈恪笑道。

    “公子这回不怕别人知道了?”杜清霜美目流转道。

    “就是让他们知道。”陈恪放声大笑道:“杜清霜是我陈三郎的人了,谁也别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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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陈恪无比想要再亲芳泽,但他把大话说满了,用了晚饭,又说了会儿话,便只好怏怏离去。不过对汴京这座不夜城来说,天,还早得很哩……

    今夜,汴京城内,处处酒楼楚馆中,都被今科的举子们占领。这一群处于青春躁动期的年轻人,终于在漫长的征途后,走到了一个终点,无论是及第还是落地,今日有了结果。高中者顿时身价百倍,需要向人炫耀;若金榜落第,则沮丧至极,巨大的反差,使他们渴望异性的抚慰。于是酒楼妓馆中的莺花事业,便迎来了最繁忙的光景。

    好在汴京城风流无限,烟月作坊何止千家?朱雀门东边麦秸巷,西边之杀猪巷;状元楼外保康街;旧曹门外之南北斜街、牛行街,马行街、鹩儿市东,西鸡儿巷;还有景德寺前之桃花洞、再往北之姜行后巷,都是京中有名的风月场所,期间莺莺燕燕何止数万?更有数不清的幽坊小巷,燕馆歌楼,举之不尽……遍布汴京城中每一处。

    除了专门的妓馆外,酒楼也是妓女们活动的主要场所。京师的大酒店,大门前都缚彩楼欢门,夜幕降临,华灯竞上,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时常有几百名妓女,环佩叮咚,倚站在雕栏旁,望之宛若神仙。搔首弄姿,眼波潋滟,巧笑盈盈,等待酒客呼唤。

    还有那些下等妓女,不呼自来,自荐于客人酒宴前唱曲佐酒,自然更是多如牛毛。

    最夸张的是,就连皇城宣德楼……相当于现在的天安门,往西去也皆是妓家馆舍,此刻也正在欢宴不夜天。一阵又一阵,一段又一段,从酒楼秦馆女妓指下口中传来的作乐声、市民的欢笑声、丝竹管弦之调、畅怀痛饮之音,竟然飘过夜空,传入深宫,传到了官家的耳畔。

    最近的调息打坐,使官家的龙体康复了不少。而服下的丹药,却让他总是感到燥热,因此他喜欢上了夜里在宫中散步,他觉着那冷风可是使人清醒,也可以使人冷静。

    此刻,赵祯正走到银台门前,听到传来乐声不禁问道:“这是何处作乐?”

    “据老奴所知,”胡言兑轻声答道:“这是民间酒楼的作乐声。”

    “呵呵,把妓馆都开到皇宫外面来了。”赵祯笑起来道。

    “明天奴婢就跟开封府说,取缔了他们。”胡言兑轻声道。

    “干嘛要取缔?”赵祯摇头道:“他们又没碍着寡人什么,何况,还能让这冷冷清清的深宫,多几分热闹感觉呢。”说着一指银台道:“上去看看,望一下宫外的景象。”

    “大官,夜里还冷。”胡言兑道。

    “把披风给我就是。”官家还是坚持登上了银台,便看到了灯火通明的夜汴京,想象着子民们丰富多姿的夜生活,他心中不由感叹起自己在宫中冷冷清清,羡慕起高墙外面来了。但他终究没有那位亡国之君的风流,干不出‘夜出宫门会名妓’的‘雅事’。

    于这位官家来说,对外面的繁华汴京,也只有长久的羡慕……和自豪。

    “有时候老奴真为官家叫屈。”胡言兑也感慨道:“历朝历代,都是全天下的人羡慕皇帝夜夜笙歌,哪有咱这样的?皇帝倒羡慕起百姓来了……”

    “老胡啊,”赵祯扶着胡言兑软软的肩膀,微笑道:“皇帝和百姓,哪有同时欢乐的时候?你看那古来贤君,无不是清苦自持。这样天下百姓负担少了,方能享受到生民之乐。相反,那些只知道自己享受的皇帝,却要天下人奉养,百姓食不果腹、卖儿鬻女,哪里有欢乐可言?你说是寡人一个人乐好呢?还是这普天众生一起乐好呢?”

    “唉,大官这皇帝,当得太委屈了。”胡言兑眼圈湿润道。

    “不委屈。”赵祯难得畅快笑道:“你看这繁华的汴京城,万民有多少欢乐,寡人就有多少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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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官家看不到,汴京城最旖旎妍丽的一段风景……

    汴京城最有名的姐儿,最红的名妓,并不在那些嘈杂喧闹的妓馆中。城内纵横发达的河面上,才能找到她们的芳踪。

    尤其是汴河上,从金梁桥到州桥,再延伸到相国寺桥,迤逦以至东水门一带,密簇簇儿地一家挨着一家,住着的莫不是艳惊汴梁的名妓。

    这些名妓们的居所称作河房,亦称河楼。凤阁鸾楼都构筑得极为精巧华丽,雕栏画槛,丝幛绮窗,夜里点亮灯火,倒影水光,斑斓迷幻如仙家居所。这一带出名的河楼,有几十家,每一家都住着一位或几位顶出色的小姐。

    其中最叫响的有十余家,主人皆是色艺双佳、技压群芳的当红名妓。哪怕你是公子王孙,豪门巨贾,想要登门造访,一亲芳泽,也得提前预约,还得看姐儿们的心情如何。

    不过这些花楼中的聚会,却大都是名妓们主动招呼的。眼看着下月就要重开评花榜,哪怕平日里名气再大的名妓,也不敢对这桩花国大比掉以轻心,都纷纷放下架子,洒出大把请帖,把名动京城的王孙、满腹才华的士人、腰缠万贯的金主,请到自家里开起宴会来。

    像陈恪这样又有名又有钱又有才的家伙,自然成了名妓们眼中的香饽饽。白日里,她们都曾像绮媚儿那样,亲自前来道贺并邀请。但是陈恪今晚要赴杜清霜的约,因此全都忍痛推掉,另约日子了。

    谁成想,这才不到亥时便被撵出来了,回家睡觉太早。想一想,李简那货下午邀自己去给顾惜惜捧场,被拒绝后还骂自己重色轻友,陈恪便让马车往汴河边的听云轩去了,那里是顾惜惜的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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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更。约莫得12点以后了。从下一更之后,我们按照新规定算更新。嗯,要严谨……

关关的大作《醉枕江山》开始上传正文了,大家去看啊!!!

    写的是唐朝,武则天到唐明皇时期的事儿,以关叔的实力,不用多说了,必看!必看!必必看!

    吼吼……我会告诉你们,我看过大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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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写完了才发现,伟大的牛逼的F盟,飘红了两次1000,俺服了,按照规定,加更两次。今天四更,明天因为约好了

单章被吃,坚强的重写……

    晕,写好的长单章,被起点吞了,看来老天爷不让我卖萌啊,我偏要卖,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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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了刚才怎么写的了,重新组织一下吧。

    首先澄清一下昨天的单章,仔细看了看,应该是我没有表述清楚。这里重新表达一下,我的意思是,我们按照0-24点,来算每天更了几更。

    比如昨天,更了三更,但我说是更四更,那么就是欠了一更,所以我今天在2点更的一更,就得给昨天还账,因此今天还是零更。

    我是不可能承诺,在24小时内,写出多少多少字的,那是不可能的。兴许别的作者可以,但我实在不行,有时候为了一个细节,就会耗费n个小时,有时候状态不来,几个小时也写不出字来。而且还有各种意外打断。所以我昨天的单章,是对那些质疑我,拿着前一天的更新,凑次日的数的读者的交代。是一个计算欠账与否的工具,仅此而已。

    没人逼我这样做,这样吃力不讨好。但我还是坚持要这样做,因为我已经被你们感化了,(这个词好变态,但很贴切,浪子回头金不换么),我想要报答你们,让你们像其他作者的读者一样幸福。

    还有一个原因,我也早说了,就是想要洗心革面,做一个有信用的人,好面对即将出世的娃娃。

    从我做这个决定,到现在已经20多天了,方才查过目录,9月28号到10月20号,我一共更了70章。这种盛况,只有在古早的《权柄》时期才出现过。对于一个长期二皮脸的人来说,坚持了二十多天的努力,算是一个小小的胜利了。

    对于那些较真的读者,我想说的是,我真不怨你们,反而十分感谢你们,没有你们鞭策,我可能早就歇了……

    不过小学校训说得好,‘以爱育爱、爱中成长’,除了鞭策之外,俺希望多一些鼓励、表扬和奖赏,那是俺继续前进的最大动力……

    差不多就是这些吧,肯定没有第一遍写得好,但意思大差不差,求各种安慰,睡觉去了。

第二七六章 传胪 (下) (四更毕,求月票!!)

    捷报里说,广南路转运使王罕,领兵到达广源州边境,对侬宗旦陈述和睦相处的好处。最终,招降侬宗旦父子归降了大宋。并奏请朝廷册封宗旦为忠武将军、其子侬日新为三班奉职……当然,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不过万里之外的官家,只要知道结果就好,至于经过,不捅出大篓子来的话,都是可以忽略的。

    “恭喜官家。”陈恪赶紧奉上马屁道:“广南终于平定下来了!”

    “是啊,五年了,不容易啊。”赵祯感叹道:“也算三喜临门。”

    陈恪不知道除了大比,还有一喜是什么,但官家不说,他也不好问……后来才知道,原来赵祯养精蓄锐半年,最近终于开花结果——时隔十年之后,宫里终于有女人怀孕了!

    兴许,这才是官家比较兴奋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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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也不敢说……”谁知赵祯话锋一转,又从袖中,拿出一份密报,递给了陈恪。

    这还是那王罕和萧固的呈报,只见密报上写道:‘宗旦告曰:蛮贼侬智高犹在大理国,及尝往来蜀中,闻与大理结亲,聚集蛮党,制造兵器,训习战斗,不可不为朝廷虑。’

    乃是一条由侬宗旦提供的,极重要的情报——那个挑动东南大乱,险些成为第二个元昊的侬智高,竟然没死,而是率领残部,逃到了大理,而且活动活跃,不仅重新站稳了脚跟,更与大理国上层建立了联系,开始积极筹备再次造反呢!

    陈恪的第一反映是,当年狄元帅的慎重是多么英明啊,要是当时按其他人的意思,把那具穿龙袍的尸首,当成是侬智高的话,那现在可就坐了蜡了。

    “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赵祯一脸严肃的点头道:“这些夷狄的生命力,简直不可思议,只要给他们一点时间,马上就能复原,而且比原先更强。”这是西夏崛起,给赵宋王朝上得沉重一课,官家自然不敢小觑。

    “是,”陈恪点头道:“官家说得对。”

    “只是,为什么侬智高要去大理,而不是交趾?”赵祯看看陈恪道:“诸位相公也没说出个所以然,陈爱卿是蜀人,又曾经跟他打过交道,可能道出一二?”四川紧挨着云南,而且青神县又在川南,距离大理国很是不远,官家还真是问对人了。

    “那微臣就斗胆说说。”陈恪想一想道:“假定侬宗旦的情报属实,那么侬智高为什么不去交趾,我以为原因有三。第一是历史原因,侬智高的父亲侬全福,就是被交趾王所杀的。交趾人凶残野蛮,常有吞并广源州之念,他担心兵败之后去借兵,难保不重蹈其父的覆辙。”

    “而且据微臣当年在广南听闻,侬氏在唐代被称为‘西原蛮’。‘西原’之中又分为‘侬洞’和‘黄洞’。侬智高便是黄洞侬族,在广西广源州,另有侬洞侬族,生活在在富州、特磨一带,其地正在云南。微臣估计,这一族两部可能比想象中,要联系紧密。且其同族在大理国,应该有一定地位,不然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跟大理上层打成一片。”

    官家颔首,示意陈恪说下去。

    “第二个原因,就是大理国本身的因素了。大理国位于我国西南边陲,其国土广袤,实力强大。而且并非我大宋藩属,乃一独立王国耳。侬智高投奔大理借兵,起码朝廷不能直接干预,不能随便入境追捕,其安全程度自然比跑去交趾乞怜、冒着像其父全福一样被杀的风险好千百倍。”

    “三者。以微臣所见,侬智高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再次造反,而是站稳脚跟。他最大的敌人也不是官军,毕竟只要躲在深山老林里,朝廷就奈何不得他们,他怕的是同样擅长山地作战的交趾人。而大理国曾多次与交趾兵戎相见。且其强大的国力,远非交趾可比。因此,侬智高投奔大理,正可借助大理的力量防备交趾。”

    “综上所述,微臣认为侬智高去大理合情合理,没什么好奇怪的。”

    “说得好!”赵祯不禁拊掌道:“你比枢密院的人,说得还透彻,寡人竟一下子,好像视野开阔了许多!”

    “是因为微臣对大理国比较了解,”陈恪谦逊道:“而朝廷对大理总是抱着排斥的态度,所以了解它的人不多。”

    “是啊,”赵祯点头道:“就在寡人亲政后,大理国还数度上表请求册封,但历届相公们,鉴于‘南诏反唐’的教训,都不愿跟这个忘恩负义的国家打交道。”说着望向陈恪道:“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以微臣的了解,似乎他们与南诏截然相反。”事关国策,陈恪不得不慎重道:“但是,微臣也只是道听途说,想要知道桔子酸不酸,还得亲口尝一尝。”

    “不错。”赵祯望着陈恪,竟对他讲起了军国大事,道:“诸位相公的意思,是调集大军,从两川、广西两路进逼,逼迫大理交出侬智高。”

    陈恪点点头,他纸上谈兵,提点参考意见可以,真要到了军国大事上,岂敢多嘴?

    “但是寡人多有顾虑。”赵祯缓缓道:“去年国家刚遭了灾,正是国库空虚,民力匮乏,急需休养之际。若是再行起兵、大动干戈,只会雪上加霜,令百姓遭殃。”顿一下道:“再者,寡人观地图上,大理国着实不小,又询问枢密院,其人口国力兵力,都不容小觑。他们到底是什么心性?我们的逼迫会不会适得其反,反而让他们坚定支持侬匪,甚至直接起兵与我们交战?这些,都是不得不考虑的。”

    前怕狼、后怕虎,正是官家赵祯最大的特点。

    “官家对微臣说这些的意思是?”陈恪心说,看来我要是不问这句,你就能跟我侃到天黑。

    “寡人想遣忠诚强干之人出使一趟大理,探明究竟,若能化干戈为玉帛,使其交出侬匪,与朝廷永修邦国之好,则善莫大焉。”赵祯缓缓道:“至不济,也能为朝廷动武提供情报。”

    ‘靠、靠,我真靠了……’陈恪不禁心中大骂,奶奶个熊,亏自己差点感激涕零!却忘了千古仁君也是皇帝,帝王心术自然炉火纯青。方才对自己又打巴掌又赐宴,分明就是想让自己像傻鸟一样,奔赴前途未卜的出使之路!

    陈恪对出使倒没什么抵触,但这个年代的宋朝官员,可把出使当成最可怕的差事。那是一种从文明社会到野蛮社会的落差,还随时可能会被蛮族杀掉,在路上遇到土匪、瘴气挂掉。而且一走就是一年半载,多影响享受生活啊!

    所以往往是加官进爵也不干。实在躲不过,必然全家人哭送,就像他再也回不来似的。等到出使归来,则全家人弹冠相庆,庆祝他捡了条命。

    因此官家才会绕这么大圈子,跟陈恪商量,想派他去大理的事情……在仁厚的赵祯看来,这是忒不地道的事情,但是他觉着,没有比陈恪陈大本事,更好的人选了。

    “如果官家信得过,微臣愿意担此重任,”官家的铺陈,充分的不能再充分,陈恪无论如何都得答应了。他不禁苦笑道:“不过我的级别太低,还请另派正使吧。”

    “这是细节问题,容后再议。”见陈恪果然责无旁贷,赵祯开心笑起来道:“再说了,相公们同意与否还在两说,你先回去好好享受进士及第的荣耀吧,等到有了结果,寡人再叫你来。”

    “喏。”被官家耍得一愣一愣的陈恪,乖乖告退了。

    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官家畅快的笑了,对胡言兑道:“此科得一陈恪,便足矣!”

    听官家对那小子这么高的评价,胡总管咋舌道:“原来官家是真喜欢他,老奴还以为……”是在忽悠傻小子呢。

    “没理由不喜欢他。”赵祯沉声道:“别的不说,就说方才那番奏对,满朝能答上来的有几个?一个都没有!”说着一攥拳,开心道:“这是天降英才于我朝!”

    不久,官家摆驾集英殿,在殿中召见宋祁和刘敞,确定最终前十名进士的名次。

    官家把玩着手里的十根绿头签,沉吟良久道:“次序得变一变。”说完提笔重新排定几人的名次,递给他们俩。

    两人接过来一看,登时为难道:“官家,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都是人定的,有官人能考进士,排名次才几年?再进一步又怎样?”赵祯摆摆手道:“寡人经过面试,认为这样排序是妥当的,就这样办吧。”

    两人见圣意已决,只好闭嘴,捧着最终的名单,去崇政殿填写金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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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更完毕,求月票支持!!

    算一下账,还差fning两次加更,还有‘有空就看小说’的一次,多谢你们的支持,我会尽快加更的。不过明天不行,媳妇要去产检……

妈妈咪的,停了俩小时电,刚来。

    这样的话,12点肯定写不完了,得推迟了,不过不要紧,咱们现在标准清晰,我现在欠两更,也就是说,明天一开始更的两章,都算今天的。

    至于明天的更新,当然要刨去那两更。

    第一更的话,大概得一两点吧。

第二七八章 金明池上游(下)(补上昨天的第四更)

    那是自然,王府的师傅,教的是如何温良简让,说白了就是如何混吃等死。能跟帝国未来继承人的培养相提并论么。

    争标过后,又有些水上伎艺人,跃入了金明池中,表演水傀儡、撮弄、水百戏等。

    张氏似乎很喜欢看水百戏,拉着赵宗绩去上层观看。赵宗绩说我还要说话呢,却被张氏偷偷拧了一把,便半拉半拽的把他弄走了。

    画船载绮罗,春水碧于天。

    舱室里只剩下陈恪和小郡主两个。

    陈恪察觉不出气氛不对,就低头猛吃郡主牌点心。

    望着心上人近在咫尺,旁无他人,小郡主面热耳赤,如赤霞红玉,好一会儿平复下心情,声音微颤道:“三哥真爱吃妹子的果子,不是哄我开心?”

    “怎么会呢?真是爱的不得了。”前面的还没咽下去,陈恪又塞下一片山药糕,结果就噎着了,小郡主赶紧奉上茶水,他接过来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了公主滚烫的小指,小郡主触电般,倏地收手回去,脸更加红了。

    “会试的时候查得严,因为点心也要切开看,我可舍不得,就在考试前,把三天的量全吃了,结果,三天都没感觉饿。”陈恪拍拍胸口,顺顺食道:“总之,郡主的点心,在我这里,是天下第一美味啊。”

    陈恪很会哄人,逗得小郡主咯咯直笑,道:“妹子想过了,郡主点心不好,状元点心也不好,不如叫‘状元郡主点心’好听。”

    “小生岂敢在郡主之前?”陈恪摇头笑道:“还是叫郡主状元点心吧。”

    “怎么都行啊,只要郡主能跟状元在一起……”小郡主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偷眼看陈恪,见他没什么反应,似乎没听出自己的弦外之音,不禁松了口气,又有些小小失落。

    不过陈恪惯会哄女娃娃开心,何况他就是满嘴放炮,在郡主听来也如闻仙音。两人愉快的交谈着,回忆起过往的点点滴滴,气氛温馨而柔情。

    小郡主面上的红霞也消退了,心情平复下来,回想起当年在衡阳城,第一次听到柳笛时,她不禁缅面露怀道:“时间过得真快啊,距离听三哥吹‘月照庭’,已经过去整整四年。”

    “是啊,当时你才这么高……”陈恪比划一下,笑道:“是个十足的小萝莉呢。”

    “萝莉是什么?”小郡主不解道。

    “就是青春稚嫩的小女孩。”陈恪呵呵一笑道:“当然,现在还是青春无敌,不过不再稚嫩了。”

    “原来当时在三哥眼里,我还是个孩子啊。”小郡主失望道。

    “你那时候,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样子,”陈恪笑道:“怎么不是孩子?不过已经是个美人胚子了。”

    “那现在呢?”小郡主红着脸道。

    “没长歪,愈发国色天香了。”陈恪打量着她娇艳欲滴的面容,从侧面看,她光洁的脖颈显得格外细长美好,五官侧面清绝秀雅,还能嗅到若有若无的芝兰芬芳。以陈恪对女人的了解,这不是某种香粉,而是美人的天生体香。

    其实与那些绝色的花魁相比,小郡主不算最美的那个,但那份独一无二的高贵却又亲和的气质,却是让人永远难忘的。

    “三哥净逗人开心。”小郡主羞涩一笑,望着陈恪的侧脸久久不语。

    “怎么,我脸上有灰么?”陈恪伸手摸一把面颊道。

    “没有,”小郡主摇摇头,低声道:“听闻三哥要出使云南了。”那日官家与诸位相公的对话,自然传遍了汴京上层,小郡主关注着陈恪的一点一滴,第一时间就知晓了。这也是她今天,下定决心与他独处的原因。

    “是啊,官家这状元可不白给。”陈恪苦笑道:“是要我卖命的。”

    “什么时候出发?”

    “还要等旨意,”陈恪道:“不过军情如火,不可能太久的。说真的,让我风光三日,已经是官家仁慈了。”

    “去大理会路过三哥的家乡吧。”小郡主轻声道。

    “是啊,”陈恪点头道:“必经之路。”

    “那三哥会过家门而不入么?”小郡主也不知,为何要这样问。

    “我又不是大禹,”陈恪摇头笑道:“当然要回去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就把你苏姐姐接到京城,到时候她人生地不熟,你可要多多照应。”

    “一定的!”小郡主目光复杂的望他一眼,笑容有些吃力道:“我久仰苏姐姐的天人之才,定要时常请教。”

    “嗯,你们都是蕙质兰心的女子,肯定处得来。”陈恪笑着点点头,望着公主那张浅浅伤心,却又真诚为他高兴的俏脸,真是二十四般心曲,不知从何唱起了。

    偏偏这时,旁边船上有歌妓弹起了琵琶,曼声唱道:‘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对迎,谁知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边潮已平……’

    更是触动了小郡主的心弦,惹得她眼圈微红,双眸中水汽氤氲,半晌才幽幽道:“三哥,柳笛不能吹了,你能再送我一个么?”

    “柳笛?”陈恪一愣,旋即恍然道:“当然没问题。”此时船正好经过一片浸水垂柳,他便站起身来,看准柳枝,抽出腰间软剑,削下了一簇。

    拿着一把柳枝,坐回座位上,陈恪挑出一段圆润的,掐头去尾留一段,温柔的轻轻搓揉,小心将木茎抽出,留下完整的外皮。再在上面规则的挖出几个圆孔,送到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袅袅笛音便回荡在金明池上,他吹的是‘玉楼春’,是想用宋祁的那首‘东城渐觉风光好’,来宽慰小郡主的芳心,填过这词牌的人无数,但数宋祁这首最有名,他亦因此得了个‘红杏尚书’的雅号。

    陈恪以为,以小郡主之灵慧,自然能领会自己的心意。

    谁知小郡主却轻启朱唇,唱起了欧阳修的那首玉楼春:

    ‘樽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一曲唱罢,小郡主已是泪珠连连。

    陈恪暗叹一声,便动手又做了一个柳笛,递给她道:“方才手有些生,这个要更精细些。”

    “我就要那个。”小郡主却摇摇头。

    “还是算了吧。”陈恪尴尬笑道:“这个沾了唇哩。”

    “上一个,我一直吹到不能吹。”小郡主面如霞烧,双眸却勇敢的望着陈恪,一把将那个柳笛拿在手里,轻声道:“不嫌你脏……”

    “别忘了好好洗洗哈。”陈恪纵使傻子,也能体会到小郡主的浓浓心意,美人情重,确是他不能承受之重啊。便站起身,轻声道:“我要走了,同年们还等着。”

    “我送三哥……”小郡主扶着桌角缓缓齐声,轻声道:“三哥一路保重……”前一句,是送他离船,后一句是送他离京。

    “郡主,你要永远开心啊!”陈恪一抱拳,挥挥手,下船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望着他乘舟离去的身影,小郡主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倾泻而下。

    张氏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轻轻拉过她,让她靠在肩头,柔声安慰道:“都过去了,过去了,下辈子咱们先遇见他,这辈子就让给别人吧。”

    小郡主点点头,把螓首埋到张氏的怀里,无声的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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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赵家兄妹后,陈恪也深感怅然,当天的宴饮没有去,晚上便有政事堂的参议过来,通知他明日上朝。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陈恪还是感到些许紧张。结果上半夜几乎没合眼,下半夜感觉困意来袭时,陈希亮却又叫他起床了。

    “该上朝了。”兰佩姨娘敲门,叫他起来用餐。

    陈恪不情愿的嘟囔一声,想到日后要没得懒觉睡,就觉着生活极大悲惨。不过还是爬了起来,胡乱披上衣裳,简单洗漱之后,便去前厅用餐。

    陈希亮已经快吃完了,坐在那里等他,今天是父子同时上朝,也算一段佳话了。

    不过他已经知道,儿子将要出使的消息,心里自然忐忑,便用嘱咐他上朝礼仪的方法,来排解这份担忧。

    陈恪忍着魔音灌脑,草草吃了几口,道:“吃好了。”

    兰佩和一个侍女便捧着两身着熨烫好的崭新绿色官服,前者侍奉陈希亮穿衣,后者侍奉陈恪穿衣。

    看着英俊挺拔的儿子,穿着与自己一样的官袍,陈希亮不禁笑骂道:“臭小子,竟然一下就超过你爹了。”他身上虽然也穿着绿色官袍,但实际才正七品,也属于赐服。

    陈恪却是从六品,正好比他高一级。

    不过陈希亮虽然嘴上醋酸,脸上却满是骄傲,冰水为之,而寒于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代就该更比一代强。

    父子两人穿好官服,骑着高头大马,披星戴月上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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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算昨天的。为了对晚更表示歉意,今天三更……

第二七九章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中)

    其实陈恪很明白,自己这是在过面试关……派他出使是早就定下来的事,但是担任什么样的角色,还需要相公们来考量。

    既然横竖都要出去,当然尽可能的争取主导权,处处掣肘的滋味,可不好受。

    韩琦对陈恪的应对基本满意,还要问下去时,景阳钟响了,他只好中止谈话道:“走,上朝去。”顿一下道:“待会儿在朝堂上,你只管撒漫去说,无须顾忌。”

    “遵命。”

    离开值房,陈恪便与韩琦分开,人家是押班的相公,他还没资格跟去。不过好在王珪还等着他,在朝鼓声中,把他领到班位,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这不是陈恪首次上朝,但之前状元唱名,万众瞩目,哪敢四处张望。这会儿鹤立鸡群于群臣之中,不用偷瞄,就能把光景看得清清楚楚。但见此时,旭日东升,宣德门、大庆门皆已洞开,皇城司的旗校手执戈矛,护道排列,盔甲兵器光芒耀眼不容逼视。

    朝鼓声停后,两匹披红挂绿的朝象,被内侍牵出宣德门,在门洞两边站好,各把长鼻伸出挽搭成桥。此时禁钟响起,朝官们肃衣列队从象鼻桥下进了皇宫,不够级别的京官则留在原地看个眼热。

    进去的官员在垂拱殿丹墀列班,伺候朝见。净鞭三下后,文武两班齐,天子驾坐。殿头官喝道:“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卷帘退朝。”

    便有枢密副使出班奏报,侬智高再现之事。其实诸位大僚,几天之前便知此事,但在早朝上提出来,是国家正式承认此事,并必然要采取对策……而对策也早由官家、诸位相公、有司官员讨论妥当了。只有极为重大或争议性很强的事件,才会拿到早朝上公开讨论。

    这是为了提高行政效率,不然什么事也不用干了,光吵架就行了。

    当然,大家来这儿,不是光听结果的,有异议可以当堂提出,相关官员会做解答。若说得果然在理,改变决策也并非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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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枢密副使的奏报,珠帘后的赵祯缓缓道:“此寇乃是心腹大患,不可不除,谁与寡人分忧?”

    便有一班武将出班,请战道:“臣愿往!”“臣愿为官家提此贼头颅!”一时间群情激昂,还真看不出是演戏。

    “官家明鉴,侬贼遁入之大理国,与我大宋素无邦交,亦无龃龉。”便有官员出班泼冷水道:“我等既无下文捕捉之权,贸然兴兵亦有树敌之虞,不可不慎。”

    “此言也有些道理。”赵祯望向韩琦道:“枢相有何高见?”

    “依微臣之见,远交近攻,古有明训。大理虽与我接壤,亦应在远交之列。因为用兵西陲,劳民伤财,自古所戒。”韩琦从容应道:“然两国既无邦交,亦无往来,其国又远处万里之外,故朝廷对其国内情形,全无所知。此乃定策之大忌也。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故而微臣建议,当一面调兵遣将,陈于边境,施压大理,以备不测。一面派遣得力之臣,携国书正告其国主,侬贼乃大宋之敌,劝其交出贼人,勿自取灭亡。纵使其顽固到底,亦可一探虚实。”

    “爱卿所言极是。”官家点点头道:“派何人出使,可有人选?”

    “今科状元陈恪,素有张骞之志、陈汤之勇、班固之才,可担此重任。”

    “宰相意下如何?”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宋的国政决策如儿戏一般呢。

    “回官家,枢相所言极是。”富弼出列道:“微臣也赞同派陈状元出使,但有两点还需斟酌,一是其年资稍欠,陡然担此重任,怕会引起大理国君臣之轻视。二是,其出使未知国度,又面对凶残之敌,处境十分危险,还需要问一问状元郎本人。”

    “年资稍欠可以借绯,再派一老成之臣压阵。”韩琦道:“至于其本人,已经在殿外候旨。”

    “宣。”

    “宣新科状元、将作少监陈恪上殿觐见。”殿头官唱道。

    陈恪赶紧出列入殿,行礼如仪,待他站起后,官家道:“二位相公之言,状元郎听到了么?”

    “微臣听得分明。”陈恪声音洪亮道。

    “状元郎意下如何?”

    “臣愿往!”陈恪大声道。

    “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赵祯淡淡道:“一来,按例,你即将得到赐假;二来,此行危险重重,谁也不知道,你将遇到什么。所以爱卿可以不答应,不必有顾虑。”

    “汉之陈汤曰,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巍巍宝殿之中,陈恪声如金石,其音绕梁道:“微臣不才,亦不愿坠我宋臣志气!”

    他那勃勃而发的英气,感染了大殿中的每个人。

    “好!”赵祯的语调,不再是例行公事的温和,拊掌道:“东华门外,以状元名唱出者,果然是好男儿!”

    这一句话,亦让殿上的韩琦、王拱辰二位宰执面露荣光,尤其是韩琦,他从陈恪身上,看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不禁目露激赏之色。

    “不过宰相老成之言,不可不听,寡人还要找一位正使。”赵祯问韩琦道:“枢相认为何人可担此重任?”

    “翰林学士王珪,亦是蜀人,老成持重,且与状元郎相谐。”韩琦答道:“老臣以为,可以担此重任。”

    “宣。”

    王珪早就知道自己要被派为正使了,心里已经有准备了。而且出使迈向高级官位进军的重要一步,回国之后往往会得到关键性提升。所以他也不甚抵触。

    方才陈恪慷慨昂扬,他也不能输了场面,便也大声道:“主忧臣辱,臣不敢爱其死!”自然也赚足了圣眷。

    官家龙颜大悦,赐王珪御仙花带,为正使。赐陈恪绯银鱼袋,为副使。

    他又命人取来一把宝剑,交到陈恪手里道:“用此天子剑,斩了侬贼的狗头!”

    “臣遵旨!”陈恪捧剑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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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恪要紧急出使的消息,惊动了同科进士,都是豪情勃发的热血少年,自然不肯让他独美,纷纷要求牺牲假期,加入使团。

    陈恪请示了王珪,后者知道自己虽为正使,不过是给副使保驾护航而已,所以全凭陈恪做主。最后,陈恪点了王韶、曾布、吕惠卿、宋端平四员虎将。若是章惇若在,陈恪肯定要带上他的,可惜章惇不在……

    临行前一天,欧阳修约了曾氏兄弟、苏氏父子、还有梅尧臣、司马光他们,到家中聚会,为即将出使大理的陈恪、曾布,和即将出知常州的王安石饯行。

    王安石这么快就离京,大家都说,是因为他裁汰太学体太猛,招致的敌人太多,官家不得已才让他离京避避风头。但始作俑者欧阳修却好端端的没有动,显然其中另有别情。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因为一件小事。

    宋朝人爱玩爱宴饮,文章盛世之后,自然更加普天同庆,一个个饭局目不暇接。也就是传胪的第二天,进士们去刻题名碑时,京城里稍有头脸的达官贵人,同到皇宫后苑,参加规格极高的赏花钓鱼宴,君臣同乐。

    既然叫赏花钓鱼宴会,自然除了吃喝看表演外,还有赏花和钓鱼的环节,赏花没啥好说的,一群大老爷们,围着鲜花指指点点,想想就让人反胃。钓鱼还是不错的,官家提供钓竿、鱼食,命大臣们在御花园的湖边钓鱼,然后交给御厨烹制下酒。

    自己动手,乐趣无穷,群臣都玩得兴致盎然,官家却发现,唯有一人坐在那里出神,只见他呆呆的望着水面,不时把金碟盛的钓饵送到口中,许是宫里的鱼饵太可口,他竟把一盘子钓饵都吃完,也没察觉出异样来。

    这哥们就是小王同志。

    作为从小就受严格皇家教育的君王,官家赵祯是一个生性谨慎,规范意识很强,很注重生活小节的人,看完之后,无法理解这种奇怪的行为,认为这是王安石在作秀。

    回头他便对宰相说:“王安石诈人也。使误食钓饵。一粒则止矣;食之尽,不情也。”既然认为他是奸诈小人,官家自然不会再尽力保护,没过几日,王安石出知常州的任命便下来了。

    所以这次除了送自己的学生出征,老欧阳也想借机宽慰一下王安石。

    此刻华灯初上,客人基本到齐,连王安石都到了。但陈恪与三苏仍迟迟未至。

    主客没到,宴席自然无法开始,欧阳修让儿子去看看。欧阳辩走到门口就回来了,与他一同进来的,还有一脸凝重的陈恪。

    进来后,陈恪便抱拳道:“老师,我岳母病重,岳父父子三人,黄昏时已经出城归去,来不及告辞,托我向你致歉。”

    “啊,不要紧吧?”欧阳修面露关切道。

    “还不知道,”陈恪摇摇头,情绪糟透了。按说他该一同出发,但明日礼部还要饯行,岂能因私废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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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更……

第二八一章 大理国 (上) (补上昨天第四更)

    “可是,怎么有传闻说,侬智高已经率军渡河,进入我大宋地界了。”王珪面现忧色道。

    “这个我也听说了。”张方平点点头道:“因此今日请来了,首先报告这一消息的邛部川头人询问。待会儿我要请他吃饭,二位钦差不嫌弃,不妨也一起出席?”

    “那感情好。”

    “不过到时候,一切看老夫的眼色。”张方平狡黠一笑道。

    “拭目以待!”王珪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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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三人转到正堂,便见五个黑布裹头,穿黑色短衣,左衽赤脚、面皮黝黑的中年人,正坐在椅子上,装模作样的喝茶。

    一看到张方平来了,五人赶紧起身行礼,用生硬的汉话向他问好。

    张方平为他们引见,告诉王珪和陈恪,这五位是黎州、雅州邛部川的土官,但对那些头人,只说他俩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并没提起他们要出使大理这茬。

    这时候,老军上来禀报,已经可以开席,张方平便请众人分主宾就坐。

    虽然是同桌吃饭,但菜肴泾渭分明,王珪、陈恪面前,摆得是精致的酒菜,而一干土官对珍馐佳肴不感冒,每人面前摆着一条羊腿,一条狗腿,还有一只肥肥的猪蹄膀。酒也不用杯,每人面前是一只斗大的酒坛,里面是军队喝得浊酒。

    一众土司亦不用筷子,便就手抓着条腿,甩头撕下一条油滋滋的大肉,另一手拎着酒坛子,咕嘟嘟喝下一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很快就忘乎所以、丑态百出。

    他们这副饿鬼投胎似的吃相,看得王珪暗暗皱眉,心中不禁埋怨张方平,让我们和这样一帮人吃饭,不是折磨我们么、

    陈恪却神态自若,还和那些头人主动攀谈,问些无伤大雅的风物人情,不一会儿就混熟了。

    张方平一直在劝酒,待那些头人打个饱嗝,醉眼迷离了,才开始正题道:“这次相烦诸位前来,是因为你们提供的情报很及时、也很重要,但是太过简略,本官没法上报朝廷,故而请诸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帮老夫把这份上奏完善好,”说着呵呵一笑道:“当然,少不了为你们请功!”

    五个头人已经喝得醉醺醺讯,听说要请功,登时眼冒绿光,你一言我一语,唯恐被别人抢了先。

    但听他们的描述,前后矛盾、破绽百出,王珪和陈恪都皱起眉头来……有人说,侬智高的部队有三五千,有人说是三五万,还有说是几十万。有人说他已经在黎州,有人却说还没渡河。有人能把侬智高的相貌都描述出来,有人却连侬智高是哪个族的也弄不清楚……

    总之是云山雾罩、不着边际,但张方平不但照单全收,还一脸感激道:“你们提供的情报太重要了,我整理一下,马上加急发往朝廷!”

    这会儿工夫,几个头人又几坛子酒下肚,醉得快要睡过去,却还没忘了赏赐,喷着酒气,呲着大板牙道:“今年春荒,族人们快要饿、嗝,饿死了……”

    “没问题。”张方平豪爽的一挥手道:“三天后,有一批军粮运到,全给你们了!”

    头人们欢呼起来,争相感谢张相公的慷慨。

    “你们回去再回来,实在太麻烦了。”张方平好人做到底道:“不如在这儿小住几天,本官好酒好肉管够,你们只消派人回去,叫丁壮来运粮就是了。”

    “好的好的。”头人们巴不得在雅安城多享受几天呢,自然无不应允。

    ~~~~~~~~~~~~~~~~~~~~~~~~~~~~~~

    等这些醉醺醺的头人被扶下去,张方平请王珪二人后厅用茶。

    一坐下,王珪就忍不住道:“安道公,对那些蕃夷,至于那么奉承么?”

    “呵呵……”张方平捻须笑道:“邛部川的蕃夷很特殊的。”

    “怎么个特殊法?”

    “所谓‘邛部川’,是指是生活在雅州以南十万大山中的邛部蕃人,他们也是诸部蕃夷中最为强悍的。经常阻断商路,做些‘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的营生。但因为当初朝廷在平定蜀中后,没有一鼓作气拿下大理,如今想消灭他们已经不可能……一旦大军来剿,他们便躲入大理国境内,等到风声一过再回来,你根本抓不着他们。”

    “所以官府不得怀柔羁縻、赐其钱粮、授其官职、稍稍约束。况且朝廷也需要他们来监视大理……”因为对唐朝的教训矫枉过正,朝廷对大理一直保持警惕,所以地方官利用能够随意出入大理境内的邛部川蕃人,作为他们收集大理军事情报的重要来源。

    便听张方平解释道:“可是邛部川却不单纯为大宋服务,他们同时也为大理所用,常充当大理国的使臣,取道西蜀向宋进贡,还帮助大理呈书递信,代大理请求册封。可以说,他们就是两头吮吸的谍探。如此一来,他们的可靠性就大大成疑了,一旦他们提供的情报不属实,无论对宋朝还是对大理国的决策者,都会造成严重的误判。”

    “所以张公要把他们叫来,亲自问问。”王珪明白了:“为何要先喝了酒再问?”

    “酒后才能吐真言呐。”张方平笑道:“别看他们外表粗豪,实际上一个个狡诈多端,你要是听他们清醒时的鬼话连篇,非得被拐到九霄云外不可。”

    “喝醉了就会说真话么?”王珪是如玉君子,很难理解张方平这种老油条的想法。

    “喝醉了也说假话,但心里一迷糊,就圆不住。加上又说要为他们请功,便争先恐后的表现,结果说多错多。”张方平淡淡道:“至少能确定,他们是在鬼扯谎。”

    “他们为何要撒谎?”

    “一方面,他们狡诈贪婪,总想变着法子从朝廷这边捞好处,那造谣夸大军情,让朝廷不得不倚重他们,厚赏他们,赐给他们兵甲武器,就是很好的办法。”张方平道:“另一方面,商路上乱了套,他们才好假扮侬贼,趁火打劫。”

    “果然是一群养不熟的狼,”王珪倒抽一口冷气道:“和这种人打交道,心眼不够可不行。”

    “也不必高看他们。”张方平冷笑道:“不过是一群只有小聪明的蟊贼而已,看我怎么收拾他们!”说着对王珪和陈恪道:“在雅安城住上三日吧,磨刀不误砍柴工,三天后上路,保准比现在上路,要轻松多了。”

    “听安道公的安排。”王珪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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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时间转眼就过去,这日,陈恪正与吕惠卿、曾布等人,研究入滇的路线。忽听得前衙升堂鼓响,又有小吏来请。便急忙忙换了官服,往大堂去了。

    等他和王珪到时,张方平已经在帅位上端坐,大堂中文武分列左右,又有彪悍的甲胄之士警戒仪仗,端得是一派威武肃杀之气。

    示意他们二人坐下,张方平一拍惊堂木,肃容道:“带进来!”

    便见十名高大军士,扭着五个五花大绑的蕃人进来,不由分说,按跪在地上。

    陈恪和王珪一看,竟然是那日的座上宾,五名邛部川头人。

    五人一见到张方平,就或是委屈、或是愤怒的大声嚷嚷起来,尽管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想想就知道,是在质问他为何翻脸。

    “闭嘴!”张方平重重一拍桌案,怒道:“尔等大祸临头,还在这里不知死!”

    “……”五个头人一愣,一个被授予黎州判官的头人问道:“我们忠心为朝廷报信,如何却惹上祸事?”

    “要真是忠心,自然只有好处没有祸事。”张方平冷声道:“但是你们谎报军情,虚声动摇两川情状,自然要遭受严惩!”

    “冤枉啊大人,我们确实是见到侬贼。”头人们叫起来撞天屈道:“才敢向朝廷报信的!”

    “那为何朝廷的斥候穷搜十余日,仍不见侬贼的一兵一卒?”张方平质问道:“莫非侬贼专找你们,官兵一出现就消失?”

    “十万大山,到处可以藏数万大军,怕斥候一时间不能尽搜……”任判官狡辩道。

    “既然你们说侬贼已经入川,那好,咱们不妨立个军令状。”张方平冷笑道:“如果一个月内,他们出现在大宋任何城镇,老夫就给你们请封宣慰使,反之,满门抄斩!如何?”

    “满门抄斩?”几个头人惊呆了,他们没想过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如今朝廷因你之言,大动干戈,开几十万大军入川,蜀中各府也是砺兵秣马,枕戈待旦,所耗费的钱粮数以亿计。要是你们谎报军情的话……”张方平目露凶光道:“是不是万死莫辞?”说着大手一挥,狞笑道:“还有你们前来领赏的族人,本官也已经全都扣下了,到时候一并处斩!”

    “敢不敢立?”在张方平一字一句的质问声中,五名头人的心防彻底崩溃,交代了他们听闻侬智高出现在大理后,便散布谣言,想趁机渔利的阴谋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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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上昨天的,今天还有三更。从明天开始,就不敢说几更了,写多少算多少吧,因为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去医院了。

第二八二章 段氏(中) (求月票!)

    大理城东临碧波万顷的洱海,西倚雄威绵延的苍山,整座宏伟的城市依山势而建,一道青砖石墙环绕城池,城内由南到北横贯着五条大街,自西向东纵穿了八条街巷,整个城市像唐都洛阳那样,呈棋盘式布局。

    只见城中一色的白墙青瓦,一色的斗拱飞檐,掩映于花树流水之中。又有几十处红墙碧瓦的佛寺,传来渺渺佛音,在远处三座白塔掩映下,显得格外圣洁。

    尽管只有汴京城的一半大,但这种高低层次造成的立体感,却使大理城的视觉冲击力,更甚于汴京城。但绝无张牙舞爪的霸道,而给人一种祥和美好的安宁感觉,怕是见到西天极乐,也就不过如此了。

    “真不愧是佛光普照的妙香福地啊……”玄玉和尚已经热泪盈眶了。话没说完,挨了宋端平一个暴栗:“你算是找到组织了。”

    水门前的码头上,一列列手持的画戟、彩旗的金甲武士在仪仗、警戒。两侧的台阶上,则排列着大理国的宫廷乐队,一层一层十分庞大。第一层是琵琶五十面,第二层是箜篌、高架大鼓两面、羯鼓两座,第三层是箫、笙、埙、篪、觱、篥、龙笛等管乐,第五层是对列杖鼓二百面,演奏者着紫、红、绿三色宽衫,系镀金凹面腰带,皆是秀雅动人的女子。

    正中位置上,站立着大理国的文武百官,公卿贵族,其中华盖之下,一个三十来岁,身穿圆领大袖龙纹长袍,雍容华贵的男子,便是大理国君段思廉。他身材高大、美髯飘飘,望之颇有人君之象。

    在大理境内一路的奉承中,王珪的精气神已经滋养过来,但见他身着紫袍玉带,儒雅翩翩,端的是一派上国大臣的气象。

    两人表演一番繁文缛节后,王珪向段思廉介绍副使,听说陈恪是今科的状元,大理人不禁发出惊叹,显然觉着能在上国中状元的,定是神仙般的人物。倒让王珪吃了个小醋……当年他也有机会中状元的,无奈被‘有官人’的身份挡住。而陈恪同样是‘有官人’,却能让官家破例,同人不同命,找谁投诉去?

    段思廉又向宋氏介绍自己的主要随员,一个穿着紫色圆领中袖长袍,面如重枣的老者,便是大理太师杨允贤,另一个与他做一般打扮,身材不高,但相貌十分儒雅的中年男子,则是大理相国高智升。

    段思廉身后,还立着个双十年华、螓首蛾眉、肤如凝脂的美丽女子,只见她肤若凝脂、眉目如画。头顶挽高髻,髻系长带,以莲瓣束发,耳戴明珠。身着明黄色宫装,环佩叮咚,气质十分高雅。

    王珪以为这是王后,但看服饰不像,一时间,不知该怎么问候。

    “这是舍妹明月。”段思廉见宋使难掩诧异,只好多解释一句道:“鄙国上承唐风,自来民间亦无男女之防。她因久慕上国,缠着小王要来看热闹。小王被她缠得头疼,只好带她一道前来,倒教贵使笑话了。”说着对那明月公主道:“你先退下吧。”

    “无妨无妨,”王珪笑着拦住道:“入乡随俗,来到大理自然尊从大理国的习惯。”

    “王兄,”明月公主闻言笑道:“那我到底该听谁的?”

    “这……当然是听上使的了。”段思廉苦笑道。

    “多谢王兄开恩。”明月公主先朝乃兄一笑,然后转身福一福道:“奴奴拜见二位相公。”

    “公主殿下不必多礼,我二人可当不得‘相公’之名!”在貌美如花的女子面前,男人总会显示他的大度。便听王珪笑道:“那是宰相专属的称呼。”

    “二位贵使日后一定能当上宰相的,”明月公主笑靥如花道:“提前叫一下也无妨吧。”

    “愈发不像话了。”段思廉笑道:“不过这话倒说对了。”

    听他们兄妹和宋使谈得热火朝天,一边的杨太师出言道:“王上,宫里的宴席已经摆好,还是请上使到五华楼就座吧。”

    “唔,也好。”段思廉涵养很好,话头被打断还若无其事,颔首道:“请上使登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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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韶乐声中,庞大的仪仗护卫着车队启程,陈恪和王珪坐在一辆,与段思廉的御辇形制类似的十六人抬轿车里,透过珠帘打望着大理街景……但见大理城内人烟稠密,市肆繁华。大街上青砖铺地,家家户户都栽花种树,各种红花绿枝伸出墙外,连成一条条花巷,芬芳的花香四时不绝,弥漫了全城。

    大道两边,叮咚的水声不绝于耳。那是清洌的泉水,从苍山上流进城里,穿街绕巷,经过一家家门前,灌溉着花树,洗净了纤尘。民众在街上行走,甚至不必穿鞋。

    正如那段思廉所言,大理男女并无礼防,如今已是春夏之交,大理颇为炎热,许多少男少女就携手上街。那些美丽的白蛮女子,戴着色彩鲜艳、缨穗雪白的头巾,身穿紧身的白色右衽大襟衣,下穿束腰花边裤,有的穿着绣花鞋,有的干脆赤着白嫩嫩的玉足,走在洁净的石板路上。

    这些线条婀娜多姿,尽情展示美好青春的大理女子,看得宋使目不转睛,好生羡慕此间男子……尽管大宋还没有诞生理学,但女子服饰趋于保守,再也见不到这样的景象。

    不过宋朝的士大夫,绝不会像明清士大夫那样,嘴上挂着‘非礼勿视’,然后从指缝里偷窥的。他们会大大方方的欣赏,还要写诗赞美。王珪就热情洋溢的赋诗道:

    “独辫明灭系红绦,满头云锦分外娇。流苏俏向红颜窥,鬓云暗把刘海招。紧袖白衫洱海怜,绛红领褂苍山绕。”

    “看来王公是打算‘一段江山一段情,留取遗爱在玉京’了。”陈恪笑着打趣道:“不过这里的姑娘性子可烈着呢,小心非跟着你回汴京去。”

    “哦?”王珪苦笑道:“那可得小心点了。”

    欢迎午宴是在皇宫中的五华楼举行。大理的都城虽然比大宋小一半,但皇宫却比大宋还气派……当然,大宋的皇宫确实过于寒酸。只见无数金碧辉煌的重檐宫殿,依着山势层层叠叠,其中最高的一座五层建筑,便是大理皇帝招待贵宾,群臣宴饮的五华楼了。

    段思廉邀请宋使登楼,楼上一派笙歌美乐,两行红粉娇娆侍奉左右。再看那宴席分成两排,却是一半素斋一半荤席。

    见宋使感到奇怪,段思廉解释道:“鄙国举国信佛,一年倒有半年斋戒,如今还未曾开斋哩。”说着送王珪入席道:“上使只管开怀享用,我等虽然吃素,但是未曾戒酒,自然奉陪无碍。”

    于是众人分主宾、按品阶就坐,伴着优美的大理舞蹈,频频举杯,祝大宋国泰民安、祝大宋皇帝万寿无疆、祝大宋百姓安乐无忧。然后又把大理国的国、君、民祝贺一遍,这酒便算是吃到位了。

    王珪搁下酒盅,开口道:“王上,此次我大宋皇帝遣臣等前来,一是向王上致意诚挚的问候。二是想找个人……”

    “上使一路远来,车马劳顿,今日只管吃酒耍乐,歇息好了,明日再谈国事吧!”段思廉微微一笑,挥了挥手,大理国的文武大臣便争相敬酒,王珪无奈,只好先把正事搁下,应付大理的文武。

    王珪不胜酒力,不一会儿就醺醺了,段思廉便命将上使送到礼宾馆安歇。

    ~~~~~~~~~~~~~~~~~~~~~~~~~~~~~~

    第二天上午,王宫里有内宦来迎宾馆,请上使入宫说话。

    王珪便和陈恪一起入宫,在大理国的御书房中,见到了换穿一身大宋衣冠的段思廉。

    “宋朝的衣装真好看。”见二人打量自己的衣冠,段思廉呵呵一笑道:“小王真恨不得天天都穿。”

    王珪和陈恪对视一眼,心说这么露骨啊……不过他们就是来诱奸的,又怎会嫌他猴急?王珪便笑道:“王上要是中意,下官可以奏请官家,赐王上几身衣冠。”

    “这正是小王期盼多年的啊。”段思廉目光火热的望着王珪道:“又何止是我,这也是几代先帝共同的期盼。”

    “这有何难?”王珪笑道:“之前朝廷不了解大理,以为还是如南诏一般的野蛮国度。但眼见为实,下官和同僚都能为王上证明,大理是心向华夏的礼仪之邦,我大宋官家定不会让王上失望的。”

    “可是此事非我一人能做主啊。”段思廉叹口气,请两人坐在蒲团上,亲自为他们斟茶道:“包括上使此来的目地,小王也能猜到几分,应该是冲着那侬智高来的。小王自然愿意协助贵使,将他捉拿归案。但他所盘踞的特磨寨,是黑衣三十七部的地盘,那蛮族些实力强横、不服王化,小王也无可奈何。”

    王珪正待说话,内宦进来禀报道:“主上,太师和相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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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二章 段氏(下) (求月票!)

    听说两个老鬼这么快就来了,段思廉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很快调整过来道:“快有请。”说着摘下头上的貂蝉冠,露出底下的软脚幞头,一脸无奈的对宋使道:“小王拿这两个老顽固,实在毫无办法,他们总觉着上国,要谋夺下国什么似的。劳烦上使再将大宋的要求,讲给他们听听。”

    王珪和陈恪换个眼色,大宋朝堂混出来的人,玩心计向来一个顶仨,怎么看不出,这是段思廉早就设计好的。

    于是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不一会儿,两个头戴高冠的紫袍老者进来,杨太师哈哈大笑道:“年纪大了,腿脚慢了,让主上和上使久等了。”

    高相国微笑着行礼,什么也没说。

    “来的不晚,请坐吧。”段思廉一摆手,内宦又奉上两个蒲团。

    两人坐下来,正好与王珪陈恪相对,段思廉独坐上首,倒成了超然者,他缓缓对两名权臣道:“上使方才已经道明了来意,是询问一个叫侬智高的下落,你们可听过这个人啊?”

    这绝对是坑爹了,陈恪和王珪同时暗叫道,一脸好人像的段思廉,果然不是个善茬啊!

    不过想想也是,天天跟这些老鬼斗,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练成精。

    “这个名字很熟悉啊。”杨太师捻须道:“相国,你怎么看?”

    “是。”高智升道:“有些印象。”

    “侬这个姓,很特别的。”杨允贤缓缓道:“我记得滇东三十七部里,有一个侬部吧。”

    “嗯。”高智升点点头道:“是有这么一个。”

    “那这个侬智高,会不会是侬部中人呢?”杨允贤问道。

    “侬智高不是侬部中人。”陈恪没心情听他们在这儿说相声,出声打断道:“他是我大宋广南西路广源州的蛮族首领,四年前造反称帝,祸害我大宋广南两路,所造杀孽无数。后来朝廷调集大军将其剿灭,但只在他的伪皇宫里,搜到一具穿龙袍却面目全非的尸体。”

    “之后数年他销声匿迹,但朝廷始终没有放松对他的追查。”说到这,陈恪目光如刀地望一眼那高相国道:“经过我们反复追查,发现他躲在一个叫特磨道的地方。但因为一直没有攻下广源州,所以朝廷一直没能对他动手。”

    “特磨道,那不正是侬部的封地么?”段思廉一脸吃惊道。

    “我们不管它是哪个部族的地盘,只知道侬智高躲在那里。不过今年初,侬智高的族弟侬宗旦,在朝廷连年清剿下,已经率广源州的蛮族投降了,朝廷终于打通了通往滇东的道路。”陈恪七真三假道:“如今我朝大将杨文广、萧固等人,已经集结大军,随时准备进剿。”顿一下,他望向被唬得面无人色的大理君臣道:“但我大宋乃礼仪之邦,大理并非我们的属国,更非敌国,故而官家派遣我等前来,请贵国帮忙捉拿此人……或者,开放滇东边境,我们自己动手。”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暗暗擦汗,包括王珪在内:‘心说小陈啊,你也太能吹了吧。朝廷确实屯兵边境不假,可哪里做好动武的准备了?”

    但这会儿,他可得帮陈恪圆着,便在大理国君臣望向自己的时候,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这下事情大条了。’大理国君臣心虚的对望着,他们起先只知道大宋军队在蜀地集结,想不到在东面也集结起了军队……为了个侬智高,至于如此大动干戈么?恐怕是要假道伐虢,攻取大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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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阂从来都是相对应的。就像大宋对大理不甚了解一样,大理对大宋也不甚了解。现在派出再多的探子,也只能发现,大宋确实在两面边境聚集军队,却发现不了,宋朝只是虚张声势。

    陈恪正抓住这一点,狠狠的威胁了一下大理君臣,把主动权握在手里。见三只大理狐狸的表情,已经不像起先那么从容了,他又加码道:“据查实,侬智高和大理国的关系匪浅,当初他的父亲被杀后,他正是靠大理的力量,夺回广源的。”

    “断无此事!”段思廉没想到,这大宋副使与那好好先生似的正使截然相反,竟是个咄咄逼人的狠角色。连忙矢口否认道:“我大理从不管他国之事,更不要说是大宋境内的广源州了。”顿一下,他望向那高智升道:“相国,是否是侬部有擅自行动?”

    “应该不会……”高智升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我回头就写信查问此事。”

    “自然是要查的,”段思廉沉声道:“让他们老实交代和那侬智高的关系,若是容留此人,必须马上交出来,否则等着灭顶之灾吧。”

    “是。”高智升应一声道。

    “要用多长时间?”陈恪问道。

    “是啊,总得给宋使一个期限吧。”段思廉道。

    “一个月。”高智升道。

    “太长了。”陈恪摇头道:“来回十天就够了,我只要个准信,有还是没有。如果相国觉着拉不开情面的话,交给我大宋动手即可。”

    “十天就十天吧。”高智升额头见汗,呵呵笑道:“无需上使动手,无需上使动手。”

    “不用我们动手最好,”陈恪点下头道:“但用我们动手时,也绝不会含糊。”

    一场难称愉快的会谈,算是告一段落。王珪和陈恪起身告辞,除了王宫,回到自己的侍卫中厚,王珪直摇头道:“仲方,你可真敢说,就不怕牛皮吹破了,没法收场?”

    “有什么办法,谁让大宋朝没实力?”陈恪两手一摊道:“好在大理国的君臣各怀鬼胎、一盘散沙,也没胆量跟大宋硬抗。”说着苦笑一声道:“大家手里都是一把烂牌,来不了硬的,只能尔虞我诈,看谁诈过谁了。”

    “你说十天后,会是个什么结果?”王珪道:“会不会告诉我们,侬智高跑了?”

    “那高智升肯定希望这样,但段思廉和杨允贤肯配合他么?我看不见得。”陈恪摇摇头道:“其实说白了,如果大理国这君臣三人一条心,咱们是真没办法。”

    “他们会不会‘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王珪问道。

    “不会的,”陈恪很肯定道:“王公,这三家看似平分秋色,三足鼎立,但实际上,如果没有外力打扰的话,最后的结果,八成是高家胜出……杨家和段家是有世仇的,高家只要不轻举妄动,两家早晚会打起来。到时候无论谁胜谁负,白蛮的实力都会大打折扣,乌蛮就成了最强的。到时候无论是挟天子令诸侯,还是取而代之,都看高家的心意了。”

    “嗯。”王珪点头赞道:“说得好。”

    “这一点,咱们外人都能看明白,段氏和杨氏不会不知道,但杨氏好容易走到今天,岂会善罢甘休?继续向段氏俯首称臣?显然是不可能。所以咱们的出现,对杨家来说,实在是一场及时雨。他们肯定想借机把高氏废掉,好专心和段氏争霸。”在洱海行船夜,杨义贞那番话,就把他们的这一想法,暴露无疑了。

    “对于段家就更是如此了,高、杨两家都觊觎着他们的王位,不借着这次机会,好好的谋划一番的话……”陈恪面无表情的分析道:“等到我们一走,他就只能坐看局势进一步败坏了。你说,他们能一条心么?”

    “不能。”王珪被说服了,笑道:“那咱们就等上十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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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皇宫里。

    当着宋使的面,段思廉是称王的,但宋使不在时,就改回皇帝了。

    他望着两名权臣道:“宋使的话,你们都听得分明,为了个侬智高,和大宋朝对着干,值么?”

    这话当然是说给高智升听的,他依旧不紧不慢道:“如果侬智高只一个人,我立刻把他抓了交给宋使。可他在特磨道休养生息这几年,聚拢族人达五六千,其中可战之士竟达两千余人,再加上侬部的七八千侬兵,这就是将近万人啊。而且是彪悍善战的侬兵,依托在万夫莫开的山寨中,陛下打算出多少兵清剿?”

    “……”段思廉看看那杨允贤。后者便道:“这有何难?咱们三家各出一万兵,打他个出其不意,就不信侬部能为了个侬智高,和我们血战到底。”

    这确实是个可行之计,但对高氏的打击太重了……不仅侬部要恨死高家,其余的部族也不会再信任一个出卖他们的首领。

    人心散了,队伍怎么带?这是高智升最大的苦恼……乌蛮三十七部从人数到彪悍程度,都不是白蛮可比,哪怕杨氏和段氏联合起来,都不是对手。可为什么统治大理的一直是白蛮,而不是乌蛮呢?答案就在这三十七部,山头林立、各怀心思,遇到事情无法拧成一股绳,自然无法形成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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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爆了,哎……

正文已更,交代一下最近的活思想。

    首先,被爆了,心说活该,谁让我突然掉链子来着。

    但回头一看,其实这三天,每天都是三更,和原先二四、二四爆发,没有什么区别。可因为老是完不成计划,所以总觉着差点事儿。

    良好的状态,是从上周五开始,因为那天,我媳妇开始有临产征兆了了,我猛然意识到,这些日子忙着拼更新,竟忽略了在经受着痛苦的媳妇。从那开始,我的心,就没法全放在写字上了,但就还有那么几天了,又不想让这个月功亏一篑……这种状态,其实是写不好字,也照顾不好人。

    但书可以慢慢写,人却不能等,所以我没法爆发了,每天三更,已经是极限了……

    大家从这个单章,就能看出我现在心情的混乱。好吧,还有最后两天,大家投票顶一顶吧,我知道这很没道理,但实在没法用更新换了。

    我知道,还欠F盟一次加更,欠‘有空就看看书’一次加更,等着我这边完事儿了,肯定还。

    多谢。

向诸位大大请产假数日。

    媳妇明天生孩子,我们基本就打算要这一胎,平日里对媳妇多有疏忽,这几天就不再三心二意了。故而向诸位大大请产假数日……若是能顺产,只需四五天,若是剖腹产的话,可能再多一两日。

    总之,停这几日,回来之后,便加倍奋发补偿大家……

    多谢,多谢。也请祝我们一切顺利……

生了,六斤六两小和尚一枚,母子平安。

    多谢牵挂,小名就叫小和尚,哈哈,小和尚向诸位叔叔阿姨求红包啦!

汇报一下近况,另外求灵感。

    多谢大家的祝福和关心,我想小和尚肯定是和他一时出生的小孩中,受到祝福最多的,代表小和尚谢谢叔叔阿姨们。

    另外,媳妇本打算顺产,但被折磨了半天后,因为小家伙随我,脑袋大,就是不下,所以是刨宫产。不过,母子都很健康,而且危险的时间也已经度过了,周日就能出院,周一恢复更新,多谢大家的

第二八七章 钱荒之解 (中)

    “官家所言极是。”富弼赞道:“所以如果大理真有源源不尽的铜矿,可以源源不断的运到我大宋,解决钱荒,盘活工商,增加的赋税,此诚善莫大焉。”他给出自己的态度:“为此,派兵、征夫、驻军,都是值得的。”顿一下,却又道:“当然,如果一切顺遂,自然大吉大利。可要是大理的铜矿没有想象的那么多,或者有却运不出来,或者遇到当地人的强烈反对,致使朝廷的盘算落空,不仅会使我大宋的声威受损,还空耗了兵力、财力。”

    “枢相怎么看?”赵祯见韩琦一脸不以为然,便问道。

    “我大宋就算有声威,也是假声威,唬人的东西,戳破了也没啥损失。”韩琦沉声道:“至于富相所担心的损耗,那陈恪其实只要三万兵力,和数名官员,若朝廷连这点代价都不愿付出,那只能什么都别干了。”

    “我也不是说不行。”富弼苦笑道:“我的意思是,要派一老成威信之士前去掌舵,见势不好,能及时叫停,及时收手,避免更大的损失……陈恪是匹千里驹,可还是太年轻,不收着辔头,还不知干出什么来。”

    “嗯。”韩琦这下也点头道:“王内翰太软,管不住陈恪。”

    “正是这个理,”赵祯点点头道:“那派何人担此重任呢?”

    “回禀陛下,范镇范制诰乃佳选也。”韩琦和富弼对视一眼,前者先开口道。

    “嗯。”赵祯早就想把范镇撵出京城去,闻言深感贴心道:“就依韩相公的意思办。”顿一下道:“另外,事成之前,还是尽量不要声张,以减轻他们的压力。”

    “官家英明。”诸位相公赞道,心里却说,是你自己怕下不来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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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陈恪便接到旨意,任命他为广南西路转运使判官、邕州团练副使、管勾漕运军粮事。接旨后翌日启程南下,不得声张。前来传旨的官员,又让他开列了征调人员的名单,告诉他那些人将在邕州与他汇合。

    “朝廷还真是信任你,一股脑都交给你来负责。”待那官员走后,柳月娥道。

    “笨,我是判官、副使,那必然还有一位正使。更重要的是,我手里没有圣旨。”陈恪摇头道:“所以正使才是钦差,我就是个下面办事的。”说着叹口气道:“既让我主持操办,又掣肘于我,虽说是题中之义,但让人好不憋气。”

    “谁让你年纪轻轻,资历又浅,”柳月娥幸灾乐祸的笑道:“而且还有个胆大妄为的坏毛病。”

    “嘿……”陈恪被她说得没脾气,话锋一转道:“不过至少,你们不用再被软禁了。”说着轻声道:“月娥,回家吧,你爷爷年纪大了,不能总让他担心……”

    “昨晚我已经回去看过了。”柳月娥却幽幽道:“我爷爷还能舞得动八十斤的大刀。”

    “哦?”陈恪惊得张大嘴巴,这可是皇宫大内,柳月娥却能跟自家后院似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也太高手了吧?“老爷子见了你,肯定很高兴吧?”

    “我还不想回家,所以没露面。”柳月娥冷笑道:“你这个笨蛋,还要继续去冒险,没有保镖怎么行?”

    “呵呵……”陈恪干笑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不好意思说。”

    两人正说话,张俞和侯义进来了。

    “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柳月娥丢下淡淡一句,走了出去。

    张俞和侯义进来,对陈恪道:“大人,宫里人告诉我们,可以离开了。”

    “嗯,”陈恪点点头道:“朝廷已经下决心,要出兵大理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两人兴奋道。

    “朝廷将以在大理开矿的权利为抵押,向汴京钱号借款,作为军费和疏浚水陆交通的费用。”陈恪道。

    “汴京钱号能吃得下么?”侯义是汴京钱号的小股东,知道钱号还处在消化十三行铺贷款的阶段。其实就算没有十三行铺的压力,也支撑不起这么大的摊子。

    “所以要分包么。”陈恪笑眯眯的望着二人道:“汴京钱号在支付了,第一期的款子五百万贯后,会把矿权分割成若干块,转包给有意加入者。”

    “我早就下定决心,倾家荡产也要投入进来。”侯义笑道:“由汴京钱号出面,再加上我这张老脸,最少还能有十几位加入。”

    “大人,大理铜矿可是我们蜀商勘探出来的。”张俞也笑道:“你可不能光顾着京城的大户啊!怎么也要留一半到成都买扑!”

    “不用争,都有份。”陈恪笑道:“我还担心那些大户,会嫌铜矿利不够厚,大理又太远,没兴趣呢。”

    “说句大人不爱听的话。”张俞笑道:“就盼着他们没兴趣呢,不然哪有我们吃肉的份儿?”

    其实归根结底,铜还是一种贱金属,一旦开采运输的成本过高,利润就不那么惹眼了。但是东川的铜矿,还伴生着大量的金银贵金属。与金银的价值相比,采运的成本就不值一提了。而朝廷采取买扑,每年只征收铜三千万斤,至于那些产出的金银矿,则全成为矿场主的私人财产,绝对是暴利。

    这一块,陈恪已经跟朝廷言明了,但要是没有暴利,哪会有人肯倾家荡产,远涉万里去十万大山里冒险?所以这也题中之义。不过朝廷也不傻,只允许前十年这样分配,十年之后再重新分配。

    不过陈恪估计,尽管有暴利存在,但在初期不会有太多大户响应,非得等到第一批吃螃蟹的人,赚得盆满钵满了,才会出现趋之若鹜的场面。所以他不建议朝廷一上来就买扑,而是先由汴京钱号总包下来,再慢慢分包出去,这样才能避免无人捧场,筹款不足的窘境出现。

    但侯义、张俞这种明白人,肯定想越早加入越好,所以陈恪一宣布政策,他们就急急忙忙回去,呼朋唤友筹款,忙得不可开交。

    ~~~~~~~~~~~~~~~~~~~~~~~~~~~

    当天晚些时候,有宫人前来传唤,陈恪赶紧换上朝服,跟着宦官来到了垂拱殿,御堂中。

    只见赵祯穿一身青紫色的道袍,足踏丝履,神态闲逸的坐在胡床上,看到陈恪进来,他微笑着命人赐坐,还让宫人捞个井里镇的西夏瓜,切给陈恪解暑。

    此时的气氛,与昨日在金殿上的穷追急问,却又截然不同。

    吃了一片薄而沙瓤、甘甜冰凉的西瓜,赵祯便擦净了手。见陈恪也住了手,他笑着阻止道:“寡人年纪大了,贪不得凉。你年轻火力壮,尽情多吃些无妨,不然也是浪费了。”

    陈恪谢了恩,再吃了几片,这才擦净手,正襟危坐起来。

    待宫人们撤下瓜盘,换上凉茶,赵祯才微笑道:“明日你就要返回广西,往返奔波万里,身体可吃得消?”

    “还吃得消。”陈恪苦笑答道:“都是微臣自找的,也怨不得别人。”

    “你对朝廷的耿耿忠心,寡人是很明了的。”赵祯目露赞许之光道:“去了广西之后,你只管大胆去做。若是有和上峰抵触的地方,不要和他发生争执。寡人给你密章直奏之权,你告诉寡人,寡人来评理。”

    “掣肘的滋味不好受,”赵祯淡淡笑道:“寡人下午召见了你的上峰范制诰,叮嘱他只管军事,其余事情都交给你来谋划,他可以喊停,但不能指手划脚。”

    陈恪赶紧谢恩不迭,但心里还是奇怪,这官家怎么又转了性?

    赵祯并不解释自己转变的原因,而是顺着自己的思绪道:“这次找你来,一是饯行,而是也想向你取经。”

    “微臣不敢。”

    “唉,闻道有先后么。”赵祯摇摇头,笑道:“昨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对钱荒的解释,不像别人那样浮于表面,而是探本究源、让人信服。寡人想问问你,有了滇铜,大宋的钱荒,真的就能彻底解决么?”

    “滇铜只是治标,不是治本。”陈恪摇头道:“问题仍然存在,只是会大大缓解罢了。”

    “我想也不会那么简单。”赵祯点点头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治本的法子?”

    “微臣有一计,献于官家。”陈恪早就成竹在胸,此刻侃侃而谈道:“曰‘改革币制’。其实钱荒,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大宋没有一套货币体系,微臣尝问询西洋诸国商人,他们的国家都不存在钱荒问题。为何我大宋的钱荒却如此深重呢?对此我琢磨了很久,终于想明白,原来我大宋没有建立起货币体系。”

    “何谓货币体系?”赵祯饶有兴趣地问道。

    “所谓货币体系,就是同时流通几种等级的货币,上级货币可以兑换若干下级货币。比如说,很多西方国家,都是有金币、银币和铜钱三级货币体系的。一枚金币,可以兑换十枚银币,一枚银币可以兑换一百个铜板。这样交易中,大量的铜钱被银币所取代,而铜钱就成了一种辅助货币,那么我们还会发生钱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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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晕死了,写着写着睡着了,羞愧难当,今天只能多更谢罪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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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介绍:
庆历五年春,范文正新政改革失败,富弼也跟着被下放,滕子京重修了岳阳楼,欧阳修喝得烂醉如泥,韩相公却依然高帅富,文彦博彻底成精;狄青成了大宋吊丝偶像,拗相公和司马牛才刚刚参加工作,包青天还没资格打坐开封府,苏东坡正在换牙,仁宗皇帝努力造人中……但还有一个甲子,这个迷人的时代,就要毁灭在异族的铁蹄之下……这到底是因为什么,有没有幸免的可能?只是不知他扇动小小翅膀,能为这个世界,带来多少改变……一品江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品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品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