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一章 无光领域
巨兽河谷，幽影林。
一众机甲丛林漫步，斑驳树影投下，远方时而有兽吼回荡，气象恢弘，哀转久绝。
“嗯？”黑色狩人发现了什么，蓦地上前几步，指向一棵机械巨树的树干，“赵潜，看看这个，你认得么？”
“看什么？”赵潜一怔，循着狩人的手指望去，不由失声道，“爪印？”
树干中央，一枚黑色爪印赫然陈列，道道痕路银钩铁画，溢散着丝丝阴森锋芒，如同凌厉剑痕，杀意凛冽，寒气沁人。
“尽说废话！谁不知道这是爪印？”高正青显然并不满意这个回答，用鼻子哼了一下，“我是在问你，这是什么生物的爪印！”
“我看看……”赵潜凝神观察，脑中搜刮回忆，片刻后，笃定说道，“是鼍龙的爪印！”
“哦，居然让你蒙对了？”高正青一怔，语气诧异，“运气不错……”
“蒙？”赵潜闻言，不由撇了撇嘴。
作为一名机甲定制师，他虽然经验尚浅，但种种机械巨兽的理论可是烂熟于心。
这一枚鼍龙爪印，赵潜是靠理论推演，而绝不是运气。
当然，他明白第一印象的重要性，清楚自己在他们眼中就是个弱鸡，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最多会被认作纸上谈兵，干脆也就不自取其辱了。
不过，胖子指出爪印并不是为了磕碜他，相反，对方是要教导他。
“在巨兽河谷里，连兽帅都只是食物链最低端的虾米，我们拾荒者更在兽帅之下，若遇上兽王等河谷巨擘，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高正青语气沉着，表情也难得地严肃，“不过，若是经验丰富的猎手，就能准确避开兽王。”
“避开兽王？”赵潜懂得举一反三，立刻回过味来，“是通过……”
“别插嘴！”高正青却斥责一句，又继续道，“从兽王开始，其实力强大，领地意识也更强，会通过各种手段划分领地，宣誓主权。”
他款款而谈：“领地划分的方式，通常有以下几种：爪印、齿痕、粪便、尿液——”
“正青，你漏了体液。”一旁，老贺出言补充道，“譬如人罴、獠豕等，会在机械树上蹭擦身体，将体液和气味留在机械树上，以标记领地，威吓敌人。”
“老贺，看不出来，你还有好为人师的臭毛病？”胖子老脸一红，有些下不来台，索性双手摊开，“既然这样，我不说了，你来教他！”
说罢，他就一言不发。
“好吧好吧……”老贺苦笑一声，“我来。”
他和胖子共事这么久，自然清楚这家伙是一根筋，性子上来了，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顿了顿，斟酌片刻后，娓娓道来。
“爪印、齿痕、粪便的判断方法较为容易，主要从外形判断，除了经验，更重要的是细心；尿液、体液等肉眼难察，虽然也能透过蛛丝马迹分析，但为稳妥起见，需要靠气体测录仪……”
老贺的讲解引人入胜，而且不愧为林中老手，他记录了很多实战图片，时不时地放出，更加清晰明了。
“老贺，你也太恶心了。”胖子捏着鼻子道，“这么恶心的图片还都留着，准备留着过年呢？”
“恶心？”老贺淡然一笑，“恶心不恶心我不知道，但却能救命。赵潜，这些图片你想要么？”
“给我么？当然！多谢了！”赵潜闻言大喜，连连感谢。
“除了这个，我还有些野外生存的心得记录，我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一并都发给你吧。”老贺很慷慨，毫不藏私。
赵潜连声感激，心情大好。
这几天相处下来，这三人给他留下极佳印象。
池秀心地善良，胖子是刀子嘴豆腐心，老贺也是慷慨大度，实在令人心存好感。
“幸亏选择跟着他们……”赵潜暗自庆幸。
他本来的想法很简单，跟着这群拾荒者学习野外经验，以备不时之需。但相处一阵他才知道，自己当初的念头有多幼稚！
若非遇上虎牙小队，他极有可能会一头闯进兽王领地，能不能全身而退就不好说了。
“停一下，有情况！”赤色狩人在前领路，摆弄着气体测录仪，脚下一顿。
气体测录仪上，探头指着一个方向，面板上则浮现数道斑驳颜色，如同化学试纸一般。
“是……猼訑？”黑色狩人上前，语气狐疑，“那玩意可不好对付，猼訑虽是最低级的兽王，那也是货真价实的兽王！就算以我们小组的实力，拿下它也很有难度。”
“猼訑？”赵潜眼珠微转，种种讯息浮上心头。
猼訑是低级兽王，其性情温顺，但战力雄浑狂烈，其械兽技——“碎磔”，据说有开山断流之能，一击击出一往无前，无人可挡。
“等等，”灰色狩人也凑上来，语气迟疑道，“我记得，上次经过这里，那头猼訑是处于发情期的？”
“发情期？”赵潜眼神闪烁，手掌在面前连连横拨，一张张照片如流水划过。
很快，他就找到了一张猼訑的领地标记，还有气体测录仪的记录。
“原来如此……”念头几闪，赵潜就反应过来。
老贺也曾介绍过，在处于发情期时，许多机械兽都会释放独特的信息素，用来吸引异性。而发情期时，机械兽尤其是雄性会尤为狂暴，攻击性极强。
“我记得，上次来是三个月前。”池秀摩挲下巴，眉梢微挑，“而这是一头雌性的猼訑……”
“也就是说，”赵潜一点就透，猜测道，“可能有兽卵？”。
“嗯。”池秀点点头。
“兽卵？若能弄到手，这一趟可赚大了！”高正青欣喜若狂。
老贺也搓着手，满脸兴奋之色。
那可是兽王的卵！
粗略估计，猼訑的兽卵，一颗的价值比整头肥遗还要高出三倍有余！
池秀思考着，当即安排道：“先去看看情况……若真有兽卵，就由我和高正青将猼訑引出来，老贺你去偷蛋，偷到后立刻撤走。”
“知道。”老贺沉声道，又有些迟疑，“不过，少了我，你们两人的阵势并不完整，能扛住猼訑么？”
“等等，还有我呢！”被屡屡无视，赵潜总算有了表现机会，拍着胸膛道，“我的弑神战力强大，牵制猼訑也不在话下。”
“你？”老贺看了一眼弑神，眼神怀疑。
显然，他并不看好赵潜。
池秀沉吟片刻，当机立断道：“这样，赵潜你去偷蛋，我们三个来缠住猼訑。”
“啊？”赵潜一脸郁闷。
“啊什么啊？”高正青道，“有意见么？”
“没有！”赵潜无奈摇头。
……
巨兽之卵！
视野中，一枚枚碧青兽卵躺在巢中，表面有金色纹络浮动，喷吐着碧金霞光，氤氲浮沉，久久不散。
“四颗，整整四颗！”池秀声音激动，“这可是一大笔横财！”
“等拿到手，才能叫横财！”高正青哼了一声，转头对赵潜道，“小子，你的任务是最简单的，可别拖后腿了。”
说话间，他操控着黑色狩人走上前，递过一枚黑色方块。
“这是什么？”赵潜一愣。
“屠苏！”高正青道，“虽然只是黑市上的劣质品，但在关键时刻还是能救命的。”
“多谢了。”
弑神也不客套，当即接过，置入油箱的备用箱中。
“赵潜，好好干！”池秀微笑，在旁鼓劲道，“若任务成功，你也有功劳，我们会分你一颗。”
“池秀，别在这个时候说！”高正青眉头皱紧，“你这是在害他！”
接着，他转过头，沉声嘱咐赵潜：“记住了，若是遇上什么变故，别犹豫，马上逃跑！兽卵固然珍贵，而小命只有一条。”
池秀也明白自己说错了，补充道：“对，对，钱财都是身外物，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放心，我明白的。”赵潜点点头，眼中浮起一丝暖意。
他自然清楚，胖子是怕财帛动人心，自己因贪图兽卵而失了方寸，搭上自己的小命。
这胖子，的确值得深交！
“我们去引开猼訑，等猼訑距离远了，你就去取兽卵。”池秀嘱咐一番，“记住，不要逗留，动作越快越好！你的动作越快，我们的压力就越小。”
“嗯！”赵潜点点头。
三架狩人错落而行，消失于林间。
仅是片刻，地动山摇！
沉闷巨响回荡，大地塌陷，树海摇曳，好似一道泥石流卷荡而来，吞天没地！
喀！喀！喀！
片刻间，三架狩人倒退而回，动作七歪八扭，狼狈不堪。
尤其是居中的黑色狩人，手中巨盾上留下两道深深凹痕，整张盾牌几乎要裂开，身上也有多出创伤。
轰！
紧接着，一头巨兽撞碎树海，咆号而出。
巨兽形似山羊，但九尾而四耳，犄角大如撞城巨锤，四蹄擂动不逊洪荒战鼓，奔腾之势浩荡狂烈，所向之处，挡者披靡！
在它所过之处，席卷的狂风竟是凝为实质，形成乳白龙卷，摧锋陷坚，撕裂丛林！
正是猼訑的械兽技——碎磔！
碎磔所向，撕裂一切。
“好，轮到我了。”远处，赵潜点了点头，在全息面板中选择了一项，“——无光领域！”
嗡！
弑神双瞳电芒泛涌，身如游龙，飞奔而出。
轰！轰！轰！
巨响滔天，三架狩人合围猼訑，炮轰、斧剁、剑刺、盾击等猛攻不绝，但每每成阵，就被猼訑强行撞开，三架机甲都挂彩不少。
“这猼訑也太可怕了！比估计的还要强得多！”池秀心中焦急，看了一眼远处的弑神，“赵潜出发了么？”
但这简单一瞥，竟是惊得她寒毛直竖。
“这是……什么？怎么会这么快？”
视野中，弑神的身形早已消失，竟是化作一道金色电光，撕裂长空，瞬息千里！
第两百四十二章 暮光之壁
“什么？”池秀瞳孔紧缩，浑身一个激灵，后脊泛起丝丝麻意。
她瞠目结舌，脑海中仅剩下一个字——“快”！
怎么会这么快？
远处，弑神大步奔腾，周身裹卷着激荡浮沉的电弧，于林间飞速穿梭，踏步如雷，快逾闪电！
嗡！
机甲横空而过，身后竟是一溜久久不散的残影和电弧，整架机甲如同消融于重重电弧中，化作一道凌空飞渡的金色电弧！
太快了！
“这绝不是屠苏的效果，即使纯度最高的屠苏也做不到！”池秀眼珠子飞转，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这种速度，就算和虎贲机甲相较也绝不落于下风！这架弑神……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高正青一头雾水，视线移过去后，同样呆若木鸡。
他嘴巴蠕动着，喉咙中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咯咯”声，显然惊讶到了极点。
嗡！
视野中，弑神奔踏如龙，脚下轻盈无声，但速度奇快，连视线都难以尾随，令人眼花缭乱。
呼！
高正青看过去时，正好弑神一跃而起，跳得又高又远，破空百米后，落地时却是悄然无声，仿佛失去了重力约束，流散着一丝轻若鸿羽的味道。
矫若游龙，惊若翩鸿！
“这么快？怎么还这么轻？”高正青茫然，若非弑神还有轻微脚步声，他几乎要怀疑那道身影是幻象！
“咦？下面是什么？”老贺望去，他的观察更仔细，立刻瞧出些许端倪。
却见，弑神的正下方，有一团深沉幽暗紧跟不舍！那道黑暗像是影子，但并不跟随弑神的动作而变化，而是一道完美无瑕的浑圆。
老贺注意到，那道浑圆拥有着某种加成效果，令弑神更快更猛！
“领域？”他的脑中浮起一个念头，但立刻摇起头来，“怎么可能？别说陷阵，就是羽林和霸王也罕有领域的……”
话虽这样说，老贺却手心冒汗。
领域，是机甲的一种罕见的特殊能力，足够强大的机甲不仅自身强大，甚至能影响环境和其它机甲，形成加持或者弱化。
譬如鼎鼎大名的“喋血霸王”，就有领域——“破釜之心”，可强化己方机甲战力，令部众个个以一当十。
“看来，咱们都小瞧了赵潜了……”池秀精神一振，大声鼓劲道，“都加把劲，别让这小子给看扁了！”
“是！”
“好！”
另外两人答话，语气都很古怪。
尤其是胖子高正青，他屡屡轻视赵潜，嘴上没什么好话，眼下心情犹如打翻了五味瓶，着实难以形容。
“杀！”
三架狩人抖擞精神，怒吼着合围剿杀，在此番激励之下，配合愈发精细，进退、分合、交错、起落，攻守间密不透风！
三人猛攻，配合默契，居然弥补了一定的劣势，团团围住猼訑，令其顾头不顾尾。
而几息之间，弑神的双脚无声落地，已在猼訑的巢穴之中。
“到手了！”
望着面前的兽卵，赵潜也暗自兴奋，唇角浮起一丝微笑。
弑神半蹲下来，缓缓伸出双臂，抓向蛋壳。
“成功了！”
“成了，终于成了！”
其余三人合围中抽空观望，也表情激动，心都提到嗓子眼。
咔！
却在此时，咔嚓声音响起，一颗碧青的兽卵微微摇曳，蛋壳上竟冒出无数裂痕。
“嗯？”赵潜悚然一惊，心中大叫不妙，“难道是……”
他大惊失色。
咔嚓咔嚓！
紧接着，更多细密声音响起，蛋壳上裂纹渐多，终于，一个细小的脑袋冒了出来。
“呦！”
一声微弱轻鸣响起，回荡开来。
这声音不大，但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令猼訑立刻心生感应，蓦然转头，一双眸子落在弑神上，片刻疑惑后，猛地化为血红。
吼！
一声怒吼冲霄而起！
“老天爷，你这是在耍我们么？”池秀差点骂娘，咬牙切齿，“怎么早不孵化，晚不孵化，偏偏在……”
高正青恼火，老贺郁闷，功亏一篑，谁的心情都不好受！
但他们没时间感慨了，危机已在眼前。
猼訑转身袭向弑神！
轰！轰！轰！
猼訑暴跳如雷，疯狂地奔走驰突，周身竟有能量力场若隐若现，挟卷着重重狂暴气流，竟于半空中凝出数道泛着乌黑龙卷，杀意磅礴！
道道气流龙卷高度凝练，居然宛若实质，如滚石自山顶滚落，声势越来越浩大，气象无匹！
吼！
几息间，猼訑奔突而来，势同星流霆击，好似裹挟着亿万浊流拍空袭来，方圆十余米内，山石巨木纷纷摧折，简直如同末日降临！
砰！砰！砰！
三架狩人追着砍杀，炮轰、盾撞、剑刺等猛攻不断，但猼訑仗着皮糙肉厚而不管不顾，直直冲向弑神，速度越来越快，冲势则如排山倒海！
这才是真正的开山断流之击——碎磔！
显然，怒极之下，猼訑才发挥了真正战力。
“任务失败了，赶紧走！”通讯频道中，高正青大声喝令。
“快跑！”池秀也尖叫起来。
“来不及了……”赵潜却摇了摇头，表情沉着，紧紧盯着猼訑的巨角。
“你不是很快么？怎么会来不及？”高正青怕赵潜是见钱眼开了，语气带着质问，“别废话，立刻逃走！”
“刚才那一招，是有‘冷却时间’的……”赵潜随口解释一句，瞳中精芒毕露，十指手指如穿花蝴蝶，翩然飞舞。
咔！咔！咔！
弑神双脚立定，一双臂膀起落回转，双掌之间，有刚与柔融汇交错，有阴与阳流转变幻，如同太极轮转，气度森严。
机甲技——无量！
紧接着，赵潜眉梢上扬，如同口含天宪，吐出四个字道：“——暮光之壁！”
话音未落，弑神脚下那一道幽黑浑圆似被惊醒，宛若流水激荡回旋，在其面前平地而起，凝为一道黑色水幕。
水幕荡漾，细看去，竟是由一枚枚楔形小片组成！
“什么玩意？”胖子不由惊呼出声。
不止是他，在丛林深处，同样有几道压抑的惊呼响起。
“这是什么技术？”
嗡！
弑神的面前，一枚枚楔形小片聚合，先组成一片片巨大的六角形棱盾，接着六角形棱盾堆垒，化为一座拔地而起的铁壁！
铁壁之上，依旧能看到整齐的六角形纹络，如同玄武背甲，浮荡着一股泰山难移的巍峨气象，坚不可摧，令人望而生畏。
嘭！
火星飞溅，猼訑似乎撞到了什么，一道扭曲人影忽地浮现，被它撞飞开来。
“这是……”赵潜表情一凝，但很快就定气凝神，盯着猼訑。
眼下生死关头，已容不得他分身了。
轰！
一声闷雷般的轰鸣响彻丛林，土石飞溅，整片密林都在狂风中摇曳！
猼訑撞在暮光之壁上，黑色铁壁如帷幕荡漾，波纹涟漪层层叠叠地扩散，无数电芒与火花交织，声势浩大，天摇地晃！
蓬！蓬！蓬！
暮光之壁似也难以承受如此冲击，大片大片地崩碎，电弧纷涌，火花飞溅！
但紧接着，众人目光又是一凝。
“怎么回事？这都扛下来了？”
“叫——暮光之壁？究竟啥玩意？”
……
众人呆滞。
火星四下飞溅，那道暮光之壁却是碎而不散！
铁壁崩散，裂为无数楔形小片，但却有缕缕幽黑气息冒出，如游蛇纠缠在一起，竟编织成一张大网，散而复聚，崩而复合！
吼！
猼訑长声怒后吼，四蹄重重刨地，冲势一涨再涨，而暮光之壁上却不断演绎着毁灭和重生，居然久久不散。
轰！
终于，足足僵持了半分钟，暮光之壁才终于溃散，但猼訑却也已是强弩之末。
“——无量！”
猼訑冲袭而来，伴随着赵潜的轻喝，弑神双臂回旋轻舞，如同抚摸着情人的肌肤，一招借力打力后，将后力不继的猼訑拨开。
“这样就……挡住了？”高正青看得目不暇给，感觉自己的脑容量有点不够用了。
“好像……是吧。”老贺顿了半晌，才苦笑着道，“这小子不简单呐！”
“哪里是不简单？”高正青愤愤不平，“分明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哼，过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你教训得了么？”池秀忍不住道。
他们松了口气，却根本不知道，弑神并不满足于防御，这才刚刚开始！
“——永黯镰刀！”赵潜似言出法随，缓缓吐出四个字。
喀！喀！喀！
弑神右掌虚握，那本来散落一地的楔形小片纷纷涌动而来，如同万川归海，于它的掌心汇流，交错，融合，重新凝形！
嗡！
仅是片刻，弑神虚握的掌中已是一杆长柄，而长柄末端不断延展，凝为一道巨大的弧形刀锋。
居然是一柄死神镰刀！
弑神肩扛镰刀，镰刀刀锋向下，刀锋竟恰恰落在身后猼訑的脖颈之上。
嗡！
镰刀之上，无数丝丝缕缕的黑线冒出，竟令镰刀之锋扩张一倍！刀锋漆黑，溢散着一抹洗练的杀戮气息，分金断玉，摧枯拉朽！
“——逆断！”
赵潜一声暴喝，弑神身体回旋，镰刀倒钩切割，猼訑的头颅应声而落，鲜血如瀑喷涌！
四下皆静！
“——嘶！”
其余人呆若木鸡，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裂域猊爪
呼！
清风拂过，林中更显安静。
三架狩人呆立，没有一个人说话，仅有缕缕震惊目光聚焦于弑神身上。
众人都是一脸惊愕，嘴张了半天，硬是说不出话来。
“格老子的，咱们究竟收留了个什么怪物？”胖子搓了搓脸，这才回过神来，“我还准备多教教他呢……”
老贺嘴唇发干，低声道：“兽王，这可是兽王呐！”
猼訑虽属兽王中的最下游，但也是货真价实的兽王，和兽帅有着位阶上的巨大差距，实力绝对是天壤之别！
弑神能单挑一名兽王已是惊世骇俗，它竟还能在几刹间将之斩杀，那更是完全逾越常理，令人心惊肉跳！
池秀也一脸苦笑。
当初收留赵潜，她是心存恻隐，想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池秀哪里能料到，这个在她眼中人畜无害的小白兔，竟能在瞬间化为史前巨兽，将一头猼訑连皮带骨地吞了下去！
“还好，咱们没有心存歹念。”池秀拍了拍胸口，庆幸道。
奇怪的是，斩杀猼訑后，弑神依旧保持着戒备姿态，脚下不丁不八，双臂浮荡游走，掌心朝外。
而驾驶舱里，赵潜同样神情肃穆，满脸戒备之色。
池秀等人正要询问，他却先开口了。
“怎么，藏了这么久还不出来，想等到什么时候？”赵潜语气森然，冷然道。
“还有其他人？”池秀神情大变。
三人也都是老江湖了，立刻警戒起来，三架机甲背靠着背，一致对外。
林中寂静，回答赵潜的，只有沙沙作响的树叶。
半晌，在高正青都要失去耐心时，一声声清脆掌声响起。
啪！啪！啪！
掌声中，一架机甲徐徐现形，漫步而出。
“咦？”老贺脸色猛变。
那是一架黑色机甲，体型笔挺，轮廓锋利，背负着一柄离子太刀，步履方正，举手投足间好似一柄出鞘之刀，溢散着凛然寒意。
“是赵潜先生？”
黑色机甲中传来询问，那语调生硬而无感情，显然是机器翻译。
“什么人？”赵潜眉头一紧，有些疑惑。
“是扶桑鬼子！”老贺神情凶狠，一向平和的他竟有些怒发冲冠，“这机甲化成灰我也认识，是扶桑的天诛！”
“天诛？”赵潜眼神闪烁，记忆中浮现许多资料。
不过，天诛是扶桑的特遣部队，属于国家机密之一，因此其资料极少，且大多是捕风捉影，用处有限。
“天诛？”高正青眼睛瞪如铜铃，骂骂咧咧道，“娘的，胆子也太肥了，当年的大战没吃够苦头么？还敢明目张胆地犯我华夏！”
“赵潜先生，你可以叫我芥川龙井。”芥川对胖子的话听而不闻，胸有成竹道，“是引力吧？”
“嗯？”
这句话没头没尾，却令赵潜神情一僵。
“我也是刚刚才看出来的……”芥川龙井不慌不忙，却是款款而谈，“弑神的速度暴涨，是两种因素的叠加。其一，是机甲专长——‘逐电’，机甲喷射离子乱流，反冲加速；其二，则是那些楔形小片产生的斥力，它们抵消重力，相当于令弑神的体重降低接近一半！”
“有点意思……”赵潜脸色难看，瞳中冷芒一闪。
对方能一眼认出弑神，还清楚其机甲专长，显然对自己很了解。
“冲着我来的么？”赵潜念头几转，嘴上却坦然道，“眼力不错，这一招，我称之为——‘无光领域’！”
“无光领域？好名字，威风霸气！”芥川龙井拍掌称好，又问道，“那刚才的盾牌呢？”
“暮光之壁。”赵潜答道。
“啧啧，也是好名字！”芥川龙井竖起大拇指，又开始口若悬河，“那道暮光之壁的技术核心，同样也是——‘引力’。那一枚枚楔形小片，片与片之间都存在引力，成千上万道交织，编织出一张无形的绵密巨网，如同蚕蛹，千丝万缕，坚不可摧！”
他顿了顿，半感慨地说道：“以一架陷阵机甲抵御兽王一击，这等技术实在令人大开眼界！”
虎牙小队插不进嘴，也都听得啧啧称奇。
“哦？渡边先生，你的眼光很准！”赵潜不动声色，视线游移中，一抹杀意自瞳孔深处浮现，“哦，忘了告诉你，我的‘无光领域’除了抵消重力，还能增强重力！”
“增强重力？”芥川龙井一怔，接着一惊，失声道，“不好！”
砰！砰！砰！
弑神的右后方处，数缕火星暴绽开来，一道模糊的机甲身影时隐时现。
那架机甲手持匕首，显然是准备偷袭弑神的。
但此刻，它身形佝偻，动作迟缓，浑身电路不时冒出火光，似乎扛着无形重物，早已不堪重负。
却见，弑神的脚下，无光领域已不再是圆形，而呈现一个黑色圆环，环卫在其周围。
不消说，一旦踏入环中，无光领域的多倍重力就会奏效，令偷袭者身负重担，进退维谷。
“该死的扶桑鬼子，也太狡猾了！”
“狡猾的华夏人！”
中日双方，两声怒斥几乎同时响起。
高正青反应过来，芥川龙井的一番高谈阔论，显然是为了分散众人的注意力，便于他们偷袭。
而芥川龙井同样恼火，他一番精心布置，竟被被反将了一军，心中愈发忌惮。
不得不说，这技术着实可怕！
“看样子，你们已经跟了我很久了。”赵潜冷冷一笑，寒声道，“既然这样，应该也见过‘裂域猊爪’了吧？”
“裂域猊爪？”芥川龙井一愣。
“哦？不记得了？那就再给你加深点印象。”赵潜唇角上扬，露出雪白牙齿。
“田中君小心！”芥川龙井忽然回过神来，响起崖畔那五道恐怖巨壑，心头直冒凉气。
他对偷袭者示警，但已经晚了。
轰隆！
驾驶舱中，田中咬牙切齿，将引擎超荷驱动，天诛迸发出狂暴动力，抵抗着重重重压，向弑神步步逼近。
咔擦！
一声脆响，田中忽地感觉浑身轻松，恍惚间，竟有种置身云端的感觉。
“不好！”他不止没有欣喜，反倒脸色大变。
超重力消失了！
眼下的天诛，正好似和一头巨兽角力，而对方突然撤力，其结果可想而知。
咚！咚！咚！
天诛如箭窜出，其步履杂乱，东歪西倒地冲至弑神面前，简直就像是伸头过去给对方砍一般。
可想而知，弑神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刚才的镰刀么？如果驾驶舱能存留，我还有逃生的机会……”田中心存侥幸，抬头望去，却在刹那间遍体生寒。
“这是什么？”他面如死灰。
映入眼瞳的，竟是一道巨兽之爪！
弑神右臂高举，五指之间有黑流卷动翻涌，一枚枚楔形小片旋绕聚散，渐渐膨胀，化为一道狰狞巨爪！
紧接着，楔形小片颤抖不休，又有丝丝缕缕的黑雾冒出，缭绕于巨掌之间，给巨爪添上一抹分金断玉的恐怖锋锐！
“啊！宰了你，宰了你！”
田中发出凶恶咆哮，天诛持匕首猛扑而上，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正确的判断，田中，干得不错！”芥川心神一松，露出笑容。
他知道，田中若是选择躲避，绝对是死路一条！
芥川看不透那缕缕黑雾，却嗅到了一缕毁灭的气息，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只有以命搏命，逼退弑神的攻击，才是唯一的生路。
但他的笑容还未绽开，就在瞬间灰败了下去。
“什么？”
却见，弑神的动作轨迹毫无变化，依旧是一爪直直落下，一记凶残霸道的劈棺散手，直接撕开了天诛的攻势。
撕拉！
巨爪和匕首交击，匕首明灭不定，几息间即湮灭溃散！
霎时间，巨爪已在天诛面前。
嗡！
没有半点迟疑，没有丝毫凝滞，巨爪直下，一路笔直而下，从头到脚！
弑神转身，抱臂而立，再不多看天诛一眼。
沓！沓！沓！
天诛恍若失了魂，踉跄着走出几步，紧接着，机体上有五道银色竖痕浮现，机甲随着竖痕散裂开来，化为一片一片的。
轰
尚未完全散裂，天诛就轰然爆炸，淹没在一团耀目电火之中。
弑神依旧凛然而立，身后电火激荡，给它平添几分凛冽凶气，犹如天神下凡，不可逼视。
这一次，轮到扶桑众人噤若寒蝉。
芥川龙井惊了。
那一爪落下，竟是毫无滞碍，完全劈开了一架天诛！对方斩杀机甲，就好似料理大师处理刺身，轻松写意，行云流水！
黑雾消散，弑神的右爪光亮如新，连一道划痕都看不到。
“那黑色的……究竟是什么材质？龙吟钢么？”芥川龙井满脸凝重，沉声质问。
扶桑资源匮乏，机甲也以轻型居多，外壳较为轻薄，关节处甚至非焊接而是铆接，防御力稍显逊色。
但是，将一架机甲如生鱼片般切开，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你不是很聪明么？自己想！”赵潜面露嘲讽，心下则暗生警惕。
连龙吟钢都知道，这群人还真了解自己……
芥川龙井则念头闪烁，自山崖那道撕开整道崖壁的爪痕，又到这惊天一爪，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眼中浮现震撼之色。
“是……力场？”他满脸不可置信，手背冒出鸡皮疙瘩。
第二百四十四章 陷阱
“——力场！”
两个字吐出，芥川龙井疑惑尽消，心中豁然开朗。
那如丝如雾的诡异黑线，居然并非实体，而是一道无形力场！枚枚楔形小片如同星辰，各自伸出丝丝缕缕的引力，无数道引力相互交织、纠缠、倾轧，最终凝为一道无形力场！
这力场可攻可守，守可化不破之盾，坚不可摧；攻则可化无相之刃，所向披靡！
想通了这一点，当初的诸多疑问顿时有了解释。
弑神以五指劈裂山崖，为何手指却分毫未损？原因很简单，力劈山崖的是力场之刃，弑神的手指压根没有触碰山崖。
“这是何等的锋利……”
望着弑神的拳头，芥川龙井满脸忌惮。
这力场之刃虽无相无形，锋利程度却不逊村雨鬼彻，就好似弑神五指间掌握着无数道细小黑洞，所向之处，无不摧毁湮灭！
实在可怕！
“这家伙是怪物么？也太难缠了！”芥川龙井深感棘手，再无半点智珠在握的淡定，“小瞧他了。”
他猛然发现，虽然自己一再提醒其他人去重视赵潜，但所有人还是小瞧了他。
但紧接着，芥川龙井就明白过来，并非自己低看对方，而是赵潜所展现的技术过太惊人，完全逾越了他的料想。
“都不要动！”
双方僵持之际，忽有一道猩红锋刃自虚空冒出，架在灰色狩人的脖颈之上，赫然是一柄寒芒流溢的激光太刀。
嗡！
须臾间，光影荡漾流转，在太刀的后端，自手腕开始，一架天诛一点点显现身形，制住了灰色狩人。
几乎难分先后，又有两架天诛冒出，同样太刀搁颈，制住剩余两架狩人。
“不要动！”渡边重复了一句，阴森森道，“动一下，你的朋友就死了。”
“卑鄙！太不要脸了！”赵潜呼吸粗重，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渡边，干得好！”芥川龙井心弦一松，温言说道，“赵潜，我们此来目的，是为了邀请你加入扶桑，我们扶桑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哦？恕我孤陋寡闻，你们扶桑都是这么邀请人的？”赵潜冷哼一声，打断了他。
“事急从权，有时候为达目的，也需要一点变通。”芥川龙井却不以为耻，装出真诚口吻，“赵潜，只要你不做反抗，就不会有任何人受伤。”
蓬！
他话音未落，一声沉闷轰鸣荡开，金属碰撞，火星飞溅！
趁着双方分神，灰色狩人蓦然暴起，一肘砸在面前天诛的手腕处，将太刀狠狠推开。
“都给老子滚开！”
老贺怒吼如虎，十根手指急速操控，灰色狩人猛地扑出，状若疯虎，居然完全不顾防御，是以命搏命的狂暴打法！
一众天诛都始料未及，被老贺的疯狂打法逼退，剩余两架狩人也趁乱抽身，做出防御姿态。
“别管我们，你比我们重要多了，赶紧走！”老贺大声怒喝，“若扶桑人获得了你的技术，不知有多少华夏人要遭殃！走，立刻走！”
接着，他转过身去，对着天诛破口大骂：“当年犯我华夏，难道还没吸取教训么？老子就是死在这，也绝不让你们这帮扶桑鬼子得逞！”
话没说完，灰色狩人如猛禽扑啄，猛攻而出！它姿态轻灵，两柄长剑则狂放起舞，剑影交错钳击，杀向领头的天诛。
“八格！”渡边暴跳如雷，满脸阴鸷之色，“你这是在自寻死路！——浪返！”
嗡！
天诛身形回转，脚下忽起忽落，如踏浪而行，顷刻间避开道道剑影，在两柄长剑落空之际，它背对着灰色狩人，激光太刀自肋后直直插出！
咔！
一刀插入驾驶舱，自灰色狩人后背而出，直至末柄！
渡边这一刀，不仅是要摧毁机甲，更是要杀人泄愤！
轰！
烟尘四起，灰色狩人双膝跪地，再也不动弹了。
“老贺！”
“老贺，你怎么了？”
池秀、高正青同时发出哀嚎，眼神疯狂，目眦欲裂。
“混账东西！我记住你了！我一定杀你！”
眼前一幕，同样令赵潜怒不可遏，但他还是存留着理智，不止没有上前，反倒控机甲抛下兽卵，转身就跑。
“——无光领域！”
嗡！
弑神踏步如雷，周身暗影与狂雷交织，再次化作一道蜿蜒破空的电弧，如狂龙过涧，快得肉眼都难以捕捉！
仅是一刹，他已消失于林木之间。
“杀！”
“缠住他们，别让他们逃了！”
两架狩人则是吼声连连，向周围天诛冲锋，意图缠住他们，阻止他们追击弑神。
“别浪费时间和他们纠缠了，进入潜行模式！”渡边跺跺脚，咬牙大喝道，“追！赶紧追！”
“是！”
“是！”
渡边一声令下，一架架天诛仿佛融化于林间，身影渐渐虚无，再无痕迹。
“往哪跑？都给我站着，再跟你高爷爷大战三百回合！”高正青大声叫骂，手中盾斧狂舞，想要缠住一两架天诛，但依旧徒劳无功。
“快看老贺怎么样了？”池秀眼见事不可为，转而救援老贺。
咔嚓！
驾驶舱被强行掀开，却见老贺躺在其中，双眼紧闭，脸色灰败。他的双腿自大腿根消失无踪，鲜血浸透了驾驶舱，腥臭味扑鼻而开。
“还活着，还有呼吸！”池秀试了下鼻息，立刻转身奔向自己的机甲，“我去拿应急救援箱，高正青，你立刻报警！”
“好！”高正青稍松了一口气，一面拨通紧急报警电话，心中却嘀咕道，“距离城市这么远，来得及么？”
……
“无论谁来，等到来的时候，都已经太晚了！”驾驶舱中，赵潜向青龙小队发了一条求援信号，心中却不报太多期望，“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
他视线游动，环顾四周，能听到杂沓的脚步声，却什么都看不到。
“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应该是靠军粮丸。”赵潜神情不屑，自言自语道，“可惜没有预兆之瞳，否则这点不入流小手段哪能奏效？”
不过，即便如此，赵潜也自有解决手段。
“——鬼隐！”
一声暴喝回荡，弑神如云端漫步，无数道虚影于身外四散，勾勒出道道浮沉变换的轨迹，时而快时而慢，快时如迅电流光，慢时则如光阴凝滞，不可捉摸。
砰！砰！砰！砰！
片刻间，数道脆响在林间回荡开来，共有七声！
“七架机甲，阵仗不小啊……”赵潜侧耳倾听，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这一式“神隐”，融合了“变奏”和“无光领域”，机甲忽轻忽重，速度乍快乍慢，踪迹诡秘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这一番速度变化，自然不是天诛所能比拟的，它们随之变速，引擎根本无法负荷，才会发出这种气爆轰鸣。
“这一次逃脱后，”赵潜苦中作乐，面露微笑，“我或许能多出一招——自创技击！”
这一招神隐，已然有几分技击雏形，快慢与轻重转换，天机难辨，神鬼莫测！若能融会贯通，可比鬼步要强出十倍不止！
不过，前提是得逃脱出去。
“硬碰硬是肯定赢不了的，要充分利用优势……”赵潜念头闪烁，喃喃低语，“我的优势是什么呢？谜团？还有呢？”
他思考着，忽然想到什么，瞳中精芒一闪。
“还有——经验！”
轰！
弑神前冲之际，猛地重踏一棵巨树，电弧和暗影激荡于脚面激荡，随着一个深深脚印的浮现，它蓦然转换方向，朝着西北方直奔而去。
咔！咔！咔！
“追！”
一众天诛也同时刹车，虽然稍显狼狈，也立刻调转方向，继续追击。
“嗯？怎么忽然变向了？还有，这个方向并不是回城，反而是背道而驰。”一面追击，芥川龙井眉头微蹙，提醒道，“不会有什么陷阱吧？”
“陷阱？芥川，你也太过小心了……”渡边嗤之以鼻，笑着道，“你看过他的反应了，根本对我们一无所知，哪有时间设陷阱？根据我的电子地图，那个方向有个救援站点，他或许想去救援站点。”
“救援站点？去那有什么用？”芥川龙井眉头未松，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道爪痕映入眼帘，如刀雕斧刻，散发着无尽杀戮之意！
“终于到了！”赵潜精神一振，唇角浮起一丝满含杀意的笑容，“阴人的感觉是不是很爽？现在，轮到你们被阴了……”
“诶，弑神降速了！”
忽然，前方一名扶桑人大声道。
众人凝神望去，却见弑神沿河而行，速度正一点点地下滑，引擎的轰鸣声渐低，似乎有些后继乏力。
“哦？看样子，弑神的能源不足了！它跟我们不一样，咱们的军粮丸可是管饱的！”渡边见状大喜，猛一挥手道，“上！一鼓作气地把它拿下！”
“是！”
“是！”
轰鸣声滔天！
一众天诛纷纷激发军粮丸，伴随着引擎的疯狂运转，这种高能燃料包迅速发挥作用，将源源不绝的狂暴动能输入机甲，令之战力暴涨。
嗡！
一架架天诛好似打了鸡血，纷纷疯狂加速，追击弑神！
而弑神果然能量不足，速度不止没有增加，反倒是越来越慢，如迟暮老人。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拿下了！”
最前方，一架天诛立功心切，一跃而起，猛地扑向弑神。
第二百四十五章 百物语
嗖！嗖！嗖！
猎猎风声灌耳，赵潜却没有转头，依旧直视前方。
他很清楚，即使自己回头，没有预兆之瞳，入眼的也必是空无一物。
不过，耳畔渐急渐紧的风声，亦能令他判断出，一名敌人如大鸟般腾空而起，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怎么还没遇上？难道是在休眠么？”
赵潜低骂一句，左手扶在引擎开关上，额头微微见汗。
弑神并不是能源不足，而是赵潜刻意地降低了引擎输出，仅维持在五成上下，速度才会渐趋迟缓。
甚至，若不是有无光领域减负，弑神的速度还会更慢，恐怕早已被对方跟上。
赵潜在等待。
他很耐心，若真到了最后关头，他也会一口气引擎开关推到底，动力全开。
赵潜侧耳倾听，估摸着追击者已在二十米之内，终于面露苦笑。
“不行了，看来，今天幸运女神没站在我这边。”
他摇摇头，正准备开满引擎，身畔河中水声忽重，惊涛骇浪骤生，似要吞天蔽日！
轰！
河面升腾而起，如同一座巍峨山峦自河中浮出，裹卷重重水浪如瀑，飞流直下！紧接着，一张血盆大口自水幕中裂开，扑向半空中的天诛。
咔！
巨口一张一合，如同一株巨大的血色捕蝇草，准确地咬住自己猎物，死死不放。
“啊……”
凄厉惨叫声中，巨颚缓缓闭合，一颗颗巨齿之间先是一片虚无，接着有电芒浮动，天诛的模糊轮廓已然显现。
巨兽撕咬未止！
哗！
水流如瀑向下冲刷，巨兽身形还未完全显露，却已如巨大陀螺旋转，搅翻江河，激起千重巨浪！
仅是须臾，河面上凝出一道龙吸水的恢弘异象，水柱腾起接天连地，飞溅水花如暴雨落下，声势磅礴，凶气熏天！
“——洄旋！”芥川龙井嘴唇发干，他认出了这道械兽技，立刻疯狂示警，“都别靠近，是凶兽鼍龙！”
“鼍龙？”渡边瞳孔收缩，“是……一头兽王？”
芥川龙井竭力示警，但已经晚了。
喀！喀！喀！
两架临近的天诛想要前往救援，却被气象万钧的水龙卷扫中，伴随着铮铮脆响，机体被狂暴水流撕扯，顷刻间散架，残肢凋零。
等龙卷散去，两架机甲如被幼童蹂躏的玩具，碎肢已是七零八落。
至于鼍龙口中的那架，更是连残渣都不剩了。
“怎么回事？这头鼍龙有毛病么？怎么不找那架弑神的麻烦？”渡边又惊又急，心中无名火起，差点破口大骂。
他也不是故意放松警惕，前方有弑神开路，一众天诛又都隐匿身形，怎么看也是万无一失的，哪会料到出了这种岔子？
“我明白了！”芥川龙井思忖片刻，忽然明白什么，猛一拍仪表盘，“怪不得他要降速了……”
“什么意思？”渡边立刻询问。
“机械兽和机甲不同，并不太依赖常规视力，大多是依仗热感视觉！”芥川龙井脸色铁青，恨恨道，
“热感视觉？”
“简而言之，它们判断猎物的手段，是其体温和引擎动能！”芥川龙井总结道。
渡边立刻明白过来。
弑神动作迟缓，降低引擎输出，在鼍龙眼中仅是虫豸之流，而激发了军粮丸的一众天诛，在它眼里则是一顿真正的大餐！
“进入静默模式，降低引擎输出，”渡边想通后，大声喝令，“咱们别做纠缠，立刻撤退！”
“静默模式？来不及了！”芥川龙井摇摇头，指着远处道，“我们已经被鼍龙盯上了！”
嗡！
不远河畔，鼍龙张开巨口，缕缕水流似被无形力量牵引，在其喉间汇聚，回旋缭绕不休，几刻之间，已凝为一颗巨大水弹！
“——日沉！”芥川龙井面色煞白。
话音未落，水弹早已射出。
轰！
水弹飞渡虚空，如同黑日沉坠，后面更尾随着数道彗尾般的长长水线，所过处一片烟雨迷蒙，溢散着潋滟杀机。
尚未临近，暴虐风压已扑面袭来，在机甲表面奏出叮叮咚咚的脆响。
“躲开！”渡边大叫。
但这一记既重且快，一众天诛却哪里躲得开？
嘭！
数道激荡水线横贯虚空，两架天诛被水弹依次洞穿，胸口留下一个巨大空洞，空洞边沿则是层层叠叠的锯齿裂痕。
“啊！”
再次损失两名手下，渡边又急又怒，发出一声怒嚎。
鼍龙蓦然转身，在河面上扎个猛子，随着骇浪起伏，下一刹那，却已在一架天诛身畔的河中，裹挟着汹涌水流突袭而上！
其巨爪扑袭，伴随着浪花飞溅，爪锋裂空，空气中竟浮现道道碎空之痕！
“一起上，宰了它！”渡边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他已然明白，若不干掉这头巨兽，他们怕是难以活着离开了。
残影浮动，渡边一马当先，领着剩余天诛扑杀而上。
一时间，起伏战吼夹杂着沉闷兽啸，周遭狂风大作，剑影和水珠交映，电芒与血光四射，映出一片触目惊心的惨烈景象！
“报应来得这么快，想不到吧？”
弑神立于一旁，隐身于林木之间，引擎输出已降至一成，如同一尊石雕，一动不动。
“日沉？有点意思……”赵潜遥遥凝望，自言自语。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水弹，而第一次同样是一头兽王，龙鲸的“鲸咆弹”。
不过，鲸咆弹表面上是水弹，实则是“气泡弹”。鲸咆弹之中，无数气泡聚集，其中潜藏着恐怖能量，破裂时会产生剧烈高温，可在瞬间将机械兽的血液蒸干，化为一具干尸。
而这记“日沉”，才是真正的水弹！
赵潜能看出，这枚水弹相当不俗。
水弹回旋，表面有鱼鳞般层层叠叠的细密水纹，看似颇具美感，实则是高频震荡！换句话说，水弹中潜藏着狂暴震荡，才能以区区流水，生生撕碎机甲！
赵潜冷眼旁观，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反正他有逐电傍身，若真有麻烦，也能及时抽身。
不过，旁观一阵后，赵潜却有意外收获。
“真是……”他摩挲下巴，难以置信道，“还有这种形态？”
赵潜的眼前，一道全息图影幽幽浮荡，无数流光线条旋绕交错，正在推演一种全新，前所未有的神秘形态。
这将是谜团的全新能力！
鼍龙是兽王，而且是顶级兽王，其一招一式皆强横无匹，而械兽技更如借法天地，天然浑成！
鼍龙的每一记扑袭、爪击、啃咬、尾荡，都蕴含着至高至强的大道哲理，令谜团受益无穷。
层层推演，一道图影渐有雏形。
“——光暗双子？”赵潜徐徐吐出四个字，神情古怪。
说实话，这种形态已然远远超出他的预料了，野性残暴，凶意滔天！
“你们最好能死在鼍龙的口里，”半晌，赵潜唇角上翘，“否则，让你们知道何谓生不如死！”
……
残阳如血。
一番惨烈厮杀过后，鼍龙一声哀嚎，拖着遍体的伤痕遁入河中，鲜血染红大半河水，但鼍龙早已不见踪影。
河水深红，岸上更是一片狼藉，机甲残体四处可见。
“呼哧，呼哧……”渡边剧烈喘息着，眼神中满是怨毒，却没有半点追击的想法。
他根本无力再追。
眼下，整支特遣小队仅只剩下两人，而且同样是伤痕累累。
芥川龙井则是浑身瘫软，身体被完全抽空。
渡边能活下来，纯粹是依仗自身实力，而他则是靠着其他人的掩护，才能勉强余生。
“任务已经失败。”渡边转头盯着高处弑神，沉声道，“芥川君，你身份特殊，是帝国重要的技术人员，不可犯险，必须马上走！”
“你呢？”芥川龙井赶忙问道。
“我？”渡边笑了笑，“我还有一次机会……或者成功，或者玉碎！”
“难道……”芥川龙井闻言，不由得悚然一惊，“你准备动用‘百物语’？”
“不是准备，我已经动用了！”渡边沉声道，“你立刻走，再过会，我可能就会丧失‘掌控权’了！”
“是！”
芥川龙井倒也光棍，一句话也不多说，操控着机甲转身，大步逃离。
“现在想走？晚了！”
一声暴喝，弑神遍体电芒激荡，如同天龙下凡，伴随呼啸狂风，朝着那架奔逃的天诛扑杀而去。
赵潜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现在终于到了摘桃子的时候，他哪里会客气？
嘭！
就在此时，一道巨大黑影升腾而起，截住了半空中的弑神，与之狠狠撞在一起，激起滔天狂风。
咚！咚！咚！
两道身影同时落地，都是连退数步。
“就凭一架天诛，就想拦住大爷我？”赵潜眼神轻蔑，向前看了一眼，脸上猛地变色，“嗯？这是什么？”
前方的机甲傲立，虽然依稀是天诛的样貌，形态却已然大变！
这架机甲的体型膨胀了近一半，通体漆黑如墨，脖颈、腰腹、后背等处更是隆起一个个黑包，如同一个个巨大瘤子挂在身上，分外丑陋狰狞，叫人不寒而栗。
啪嗒！
忽然，一个瘤子裂开，随着翻溅的腥臭浆水，从中冒出章鱼腕足般的黑色触手，如长鞭舞弄，激起劲风阵阵。
“怎么回事？”赵潜眉头紧锁，满脸疑惑和警惕。
天诛是钢铁之躯的机甲，怎么会起这种变化？
眼下的情景，简直如同机械兽进阶！
“是……牛鬼！”驾驶舱中，渡边神情癫狂，“今天老子运气不错，那就该你倒霉了！”
第两百四十六章 光暗双子
嗖！嗖！嗖！
婆娑林影间，三架机甲浮掠而过，好似足不点地，动作轻快，快逾狂风。
三架机甲各不相同，一架背生蝶翼，动作蹁跹灵动；一架赤红如血，气息狂放凛冽；还有一架霜白似雪，不时射出屠夫之钩，借力飞驰。
若赵潜在此，自能轻易认出这三位“老相识”，分别是凤尾蝶、赤胆、弦歌。
也是他运气不错，青龙小队在附近城市执行任务，得到消息后，自然不敢怠慢，第一时间赶来。
许久不见，三架机甲竟也是大有精进，纷纷进阶为陷阵机甲，奔走间气息肆意弥散，惊走无数巨兽。
“快！快！快！”姜宛凝却还嫌慢了，语气透着焦急，“小庄，怎么回事？怎么又要重新规划前进线路？这是第三次了，你知不知道？浪费时间就是漠视生命！”
“没办法啊！”通讯频道中，一道无奈的声音响起，“刚从高空航拍得知，原定路线上有一对祸斗，那可是两头兽王！宛凝姐，我得提醒你，这里是大名鼎鼎的巨兽河谷，兽王多如牛毛，稍有不慎，你们会全栽在这！”
“知道了！”姜宛凝点头，她能理解对方，却难压下胸中的心烦意乱。
“放心，”坐于赤胆中，赵卷帘则较为淡定，“俗话说‘祸害遗千年’，那小子鬼的很，绝不是区区扶桑人能干掉的……说不准，等我们赶到，那群扶桑人已被他阴死了！”
当然，这样干巴巴的口头安慰，效果有限得很。
“小庄，赵潜的定位早发给你了，还没捕捉到现场画面么？”姜宛凝锁眉，又问道。
“宛凝姐，航拍机过去也需要时间呐……”小庄苦笑一声，忽然疾声道，“等等，航拍机到了！”
姜宛凝精神一振，立刻催促道：“那还等什么？画面发过来！”
嗡！
很快，三人都收到了实时画面。
“嗯？”
姜宛凝斜着脑袋，看一眼侧前方画面，满脸狐疑。
她很纳闷，连连发问：“据赵潜所言，追杀他的是一群天诛。那天诛呢？这又是什么？这是机械兽么？我怎么从没见过？”
画面里，弑神做出防御姿态，前方一头黑色巨怪正仰天嘶吼，蠢蠢欲动。
此獠遍体深黑，头上生着野牛般的巨大犄角，一条条钢铁腕足在身后舞动，拍击着空气，竟于虚空生出波纹无数，好似击碎空间，凶相可怖！
“这是……”白鹤发现了什么，顿时脸色大变，“居然是百物语！”
“百物语？”姜宛凝闻言，眉头微微蹙起，“什么玩意？”
赵卷帘也一脸茫然。
白鹤脸色难看，徐徐解释道：“百物语是扶桑的一种特殊药物，有‘秘魔药’之称，可令机甲钢铁之躯蜕变，化为恐怖凶物！”
“蜕变？不是进阶？”赵卷帘很细心，追问一句。
“嗯。”白鹤点头，补充道，“激发‘百物语’的机甲，会随机化为扶桑的‘夜行百凶’之一，但这并不是进阶，而是化为机械生物！”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不，甚至不能说是化为机械生物，更像是被机械生物侵占机体！化为凶兽后，驾驶员仅剩一个钟头还能操控机甲，过了就会丧失控制权，被困于凶兽体内，不得超生。”
“还有这种事情？”赵卷帘愕然，低声道，“当年的神风特遣，据说都一去无回，就是这个？”
“是的。”白鹤又点头。
“寰宇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赵卷帘感叹。
“据我华夏专家的研究，”小庄也适时插话，“百物语极有可能不是药物，而是一颗寄生种子，能寄生于机甲，取而代之。不过，因资料太少，缺乏佐证，眼下这仍是个初步构想。”
“等等，”姜宛凝紧盯着画面，沉声道，“夜行百凶？那这头凶兽，究竟是哪一种？”
“让我看看图谱……”小庄顿了片刻，声音陡然拉长，“我的天，是——牛鬼！”
“牛鬼？啥玩意？”姜宛凝满脸疑惑。
“真是牛鬼？我倒有所耳闻。”赵卷帘脸色凝重，“牛鬼是海生凶兽，喜欢袭击船舶和堤坝，有中位兽王的实力！”
“中位兽王？若是如此，弑神绝对不是对手！”姜宛凝一惊，心头愈发焦虑，“赶紧的，再加速！”
赵卷帘忍不住摇头，三架机甲的引擎都已满载，哪还有加速的空间？
“看看那边！”这时，沉默了许久的白鹤开口，语气满是震惊，“弑神它……化龙了？难不成，它也服用了百物语？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傻了么？”姜宛凝关心则乱，不耐烦地说道，“弑神有机甲专长——化龙，你不也见识过么？这么快就忘了？”
“当然见识过！”白鹤呼吸微重，语音都有些颤抖，“你说说，弑神的化龙，所化是双头龙么？”
“双头龙？”姜宛凝一呆，也望向画面。
忽然间，通讯频道出现一片诡异静默。
“这是什么？”
弑神所化，赫然是一头双头巨龙，双首而四翼，张牙舞爪之间，气象磅礴无涯，声威拔地倚天！
此兽巨狞，好似光与暗、阴与阳的交融，两颗龙首一碧金一乌黑，两对垂云之翼同样如此，浑身线条蜿蜒灵动，一枚枚鳞片抖弄，好似吞吐光暗，气机幽深莫测。
面对牛鬼，双头龙居高临下，浑身澎湃气息竟呈碾压之势，令面前凶物黯然失色。
“我说你小瞧了赵潜吧，祸害遗千年，不会假的。”赵卷帘打了个哈哈，他本想调节一下气氛，但声音干涩，反倒显得生硬。
……
“化龙贰形，——光暗双子！”赵潜唇角上浮，一抹冷笑显现，“还想玉碎？睁大眼睛瞧瞧，何谓摧枯拉朽！”
战斗爆发！
……
“嘶——”白鹤倒吸凉气。
“怎么是这种战斗方式？”姜宛凝也愣住，低语道，“这真是弑神？”
“好强！”赵卷帘眼眸生电。
三人凝望图影，都是表情呆滞。
图影中，牛鬼果真如同凶兽莅临，明明生有双臂却根本不用，巨角撼击冲撞，道道腕足如千重浪涌，攻势汹涌绵亘，杀意熏天！
但更让他们震惊的，却是龙形的弑神。
弑神所化双头巨龙，其战斗方式同样野性而邪祟，双头咬噬，巨爪厮杀，两双巨翼灵动曼舞，同样衍化杀招无数，妙到毫巅！
它那两双翅膀，一双拍空飞舞，另一双翅膀化锋刃斩切，两者功能还能相互切换，愈发变化多端，防不胜防。
牛鬼攻势如潮，弑神手段则如狂风暴雨，无孔不入！
眼下的战斗，根本不似两架机甲战斗，更像是两头古老兽王的搏杀，凶残暴戾，杀意凌云！
“我死了。”姜宛凝忽然道。
“你现在才死？是依仗了‘女妖’吧？”白鹤连连苦笑，“三分钟前我就已经死了……”
赵卷帘也默然。
他们都暗暗心悸，以牛鬼所展现的凶残战力，他们几个回合就会被秒杀！
而眼下，弑神可不止是平分秋色，更是隐约占据了优势。
实在可怕！
砰！砰！砰！砰！
林木间巨响回荡，两道身影每一次碰撞，虚空中都生出金色的能量涟漪，涟漪溢散之间，草木摧折，山石崩裂！
“咳咳……”驾驶舱中，赵潜剧烈咳嗽着，唇角一缕血线留下，“真疼呐！”
光暗双子模式下，弑神的潜能被压榨到了极致，完全摒弃其他功能，仅剩下纯粹的战斗力！因此，驾驶舱中温度上升，抗震功能也是大跌，每一次碰撞都令他的胸中翻江倒海，浑身散架。
“还不死？那就再来！”赵潜浑身难受，但发了狠，恶狠狠道，“看谁熬得过谁！”
一番鏖战，他固然不好受，对面的牛鬼已是遍体鳞伤，比弑神可要惨得多了。
“嗷~~”
一声凄厉长嚎回荡，牛鬼瞳孔泛血，嘴巴猛然裂开，嘴角几乎裂到脖颈，几息间，一团惨黑在其口中凝聚，一股恶臭溢散开来。
“——毒墨弹！”白鹤惊呼，“这才十来分钟，牛鬼的同化率就这么高了？居然能释放毒墨弹了？毒墨弹是牛鬼的械兽技，毒性极烈，可腐化一切金石！”
话音未落，牛鬼的胸腹蓦然干瘪下来，一道浓墨重彩的黑线喷出，如同虚空中有无形大笔挥毫，直贯而出！
毒墨弹所过，连虚空都被侵蚀，留下妖冶迷离的七色纹路，足见毒性之烈！
“——苍雷吐息！”
弑神却岿然不动，碧金龙头同样张口，喉间滚雷跌宕，刹那间，一泓苍白雷霆撕裂虚空，直扑毒墨弹而去！
轰！
半空中，两道吐息碰撞在一起，黑与白交织，电芒激荡，墨毒沸腾，周遭树木枯萎湮灭，纷纷化为粉尘！
咔擦咔擦！
两道吐息僵持间，牛鬼的数条腕足如麻花般拧在一起，化为一道巨大钻头，狠狠插向弑神的右腹！
这一记偷袭极为刁钻毒辣，弑神又处于僵持中，根本无从躲避。
嗷！
却在此时，弑神的乌黑龙头一声长啸，其喉咙整整膨胀了一圈，似乎要喷出什么东西！
轰！
紧接着，黑龙张口，一道幽黑奔流汹涌而出，直直喷向那道钻头！
“——暗影喷息？”驾驶舱中，连赵潜自己也惊住了，“这是光暗之子的新能力？”
第两百四十七章 歼星之弹
“嗯？这是……”赵潜神色惊愕。
苍雷吐息是化龙形态下的固有能力，而那一记“暗影喷息”，则是由谜团自身举一反三，不假外物，自身推演而出！
这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赵潜完全没料到，谜团除却推算新的形态，居然还能演算出新的械兽技！
在其初始程式中，可是绝对没有这一项。
似乎，谜团在自我成长！
“那……威力呢？”他抬起头，凝神观望后，忽然打了个寒颤。
嗡！
黑色湍流汹涌破空，层层冲刷于牛鬼腕足之上，仅是一刹，看似坚不可摧的钢铁腕足如同落地瓷器，即刻龟裂，散落，继而冰消瓦解！
那一条条钢铁腕足似被无形漩涡撕扯，纷纷崩碎开来，连血液也成圆形发散，宛若一朵朵盛放花朵！
一记喷息，可谓无往不利，摧枯拉朽！
嗷！
牛鬼发出哀嚎，凄厉而惨烈，回荡四野。
“是引力乱流！”赵潜唇角微浮，暗暗判断，“这一记暗影喷息，是由无数絮乱的引力乱流所化，但看似紊乱，实则凝为引力漩涡，层层撕扯，可粉碎一切！”
这一记暗影喷息，杀伤力绝不在苍雷吐息之下，其诡异之处甚至还犹有过之，诡谲莫测，难以防御。
“咦？这又是……”赵潜察觉了什么，眼神闪烁，忽地移转视线，落在全息投影上。
全息投影闪烁，无数隐晦线条交织重组，幽光浮动间，一道全新的械兽技正凝聚成型！
“日沉？”
他一眼就看出，此技能来自鼍龙的械兽技——“日沉”，但偏偏结合了弑神的自身属性，有一抹组合技的味道，破坏力无比狂暴，堪称雷霆万钧，摧城撼山！
赵潜面露欣喜，而对方的牛鬼却已然发狂！
啪！啪！啪！啪！
牛鬼浴血搏杀，无数钢铁触须挟巨力拍空，如同巨妖闹海，竟生出恐怖暴鸣，回荡久绝！那道道触须卷来，竟呈遮天蔽日之相，滔滔滚滚，无处不在！
受伤野兽尤为凶残，牛鬼则更是如此，负伤之下，实力不止没有下滑，反倒暴涨不少。
“怎么回事？”赵潜眉头紧锁，神色愕然，“不止速度，连力量也提升了！这怪物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强？”
他抽了抽鼻子，忽然嗅到一股浓重且怪异的刺鼻香味，顿时恍然大悟。
“军粮丸！”
赵潜定睛望去，原本天诛的燃料库已然裂开，数条金属触须探入，正鲸吞牛饮地吞噬着高能燃料——“军粮丸”！
赵潜分神之际，眼前忽地一黑。
轰！
钢铁触须如拍岸飓浪卷来，好似一堵城墙砸下，狠狠撞在弑神身上，将其生生击飞出去！
“呃！”
弑神重重落地，巨大冲击令赵潜吐出一口鲜血，脸上浮现一丝凶恶。
他负伤了，而且伤势不轻。
“你想玩？那就陪你玩到底！”他呼哧呼哧地喘息，也被逼出了血性，咬牙道，“——歼星之弹！”
嚎！
双头巨龙立起，仰天咆号间，狂暴威煞熏天赫地，声势磅礴！
紧接着，乌黑龙头猛然转向，竟一口咬在金色龙头的脖子，牙齿深深嵌入其喉管。
“嗯？发生了什么？”姜宛凝见状大惊，疑惑道，“怎么开始自己咬自己？”
“难不成，是刚才被牛鬼击伤控制中枢，机甲已然暴走了？”白鹤也紧张起来。
三人心弦紧绷。
但很快，他们的紧张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强烈震惊！
“这是啥？”赵卷帘目光呆滞，“莫非，是一种新的械兽技？真诡异，让人不寒而栗啊……”
他们已看出，乌黑龙头并非撕咬，而似乎在碧金龙头的脖颈间灌入着什么！
咕隆！咕隆！咕隆！
碧金龙头的喉中咕隆作响，整条修长脖子冒出无数鼓包，起伏跌宕间，令人毛骨悚然。
片刻后，碧金龙头下颚微启，露出半张嘴。
“嗯？”
通讯频道中，惊呼声蔓延成片。
“这是……一种新的龙之吐息？”
“咋回事？球状闪电么？”
……
不时有人做出判断。
碧金龙头龙嘴半开，口中并非是苍雷吐息那般的奔涌电流，而是一颗颗浮空的潋滟雷球，如同雪白的太阳，流溢着灼目光华！
嚎！
牛鬼发出尖利狂嗥，而驾驶舱中的渡边连头发都竖了起来。
“八格！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一人一凶兽同时感觉到强烈危机感，心中只剩一个念头：要先发制人！
噼噼啪啪！
牛鬼大步扑击，身后条条腕足劈空，溅起无数狂烈风暴，声势浩大地扑向弑神，触须错乱，狂野霸道。
呼！
碧金龙头却安如磐石，徐徐张嘴后，一口吐息喷出。
嗡！
半空中，无数颗细小雷珠纷涌飞袭，如同随风而逝的蒲公英，看上去并不起眼。唯独有些特殊的是，每一颗雷珠都色泽潋滟，流溢着雪亮白芒。
砰！
一颗雷珠落在触须上，如同子弹穿过豆腐，轻而易举地穿透了触须，没有半点窒碍。
照这趋势来看，一番攻势后，牛鬼必然千疮百孔。
而接下来的一幕，则令几位观战者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触须之上，原本只是一道不起眼的小小孔洞，而转瞬间，那孔洞中有白芒炸裂，暴烈电弧激荡沸腾，将整条触须生生炸断！
伤**裂，小伤化为重伤！
“我去！”白鹤差点要骂脏话了，“就是球形闪电，也绝没有这等威力！这是械兽技？莫非要逆天么？”
众人则一语不发，直勾勾地望向屏幕。
他们都清楚，牛鬼已经完蛋了！
一颗雷珠就有这样的威力，而弑神的一口吐息中，这样的雷珠可有成百上千！
刹那间，牛鬼就被雷珠之潮所淹没。
砰！砰！砰！砰！
绵延重响回荡九天，紧接着，奔涌回旋的狂暴雷弧冲霄而起，更有蘑菇云绵亘成片，狂暴气象惊得百兽奔逃，草木偃倒！
当雷光幽幽散去，牛鬼依旧矗立，却仅仅剩下一具黑炭般的骨架。
至于渡边？他早已灰飞烟灭，不留半点尘埃。
“强！太强了！”白鹤翘起拇指，忍不住感叹，“顶级兽王的械兽技，威力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
“咳咳……”驾驶舱中，赵潜抚着胸口，剧烈咳嗽不已。
这一记歼星之弹，结合了两个龙头的强大吐息，以狂暴引力令雷弧坍缩，凝为一颗颗高度凝缩的雷霆之球，接着喷吐而出。
说实话，连赵潜自己也不清楚，这凝缩后的雷霆之球究竟是什么？从其暴虐杀伤中，他甚至感觉到一丝核爆的味道，凶残暴戾，无坚不摧。
“赢了，终于赢了，这歼星之弹果然……”
赵潜松了口气，但随着心情放松，强烈的疲惫感涌上身体，眼前一黑，就晕厥过去。
……
赵潜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右臂挂着点滴，既是遍体舒服，又是浑身乏力。
“这里是……我在医院里？”
他念头一动，环顾四周后，就发现坐在床边的三人，——姜宛凝、赵卷帘和白鹤。
“你总算醒了，都睡了快十个小时了。”姜宛凝打了个哈欠，又道，“放心，医生说了，你只是过于疲劳，伤势不重，身体上也无大碍。”
“你们怎么在这？”赵潜不由问道。
“得到你的求救讯号，我们第一时间就赶过去了。”白鹤笑了笑，接口道，“幸亏我们来得及时，否则你早被鼍龙连人带机甲拖到水里了。”
赵潜心生感动。
他清楚，三人必定是尽全力赶来的，否则不会来得这么快。
“大恩不言谢，”赵潜抱拳作揖，神情诚恳，“以后你们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我必然全力以赴。”
“别抬手，挂着吊瓶呢！”姜宛凝赶忙伸手，将他的胳膊按下去，“你没有大碍，弑神却受伤不轻，我检查了一下，已经伤及‘根本’，需要两三个月才能恢复。”
“根本？”赵潜一愣，随即恍然。
弑神是泥人机甲，也是一种特殊的硅基生命，有些核心部位是人力无法修复的，必须依靠机甲的自我修复能力。
不过，这种修复很缓慢，往往旷日持久。
“是我大意了……”赵潜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记住了，没事不要出城。”赵卷帘叮嘱道，“若实在有需要，你得向我们报备，让我们派些人手保护你。”
白鹤点点头：“你的技术太过出色，已经惊动扶桑高层了。嘿嘿，人怕出名猪怕壮呐……”
“嗯！”赵潜点点头，又立刻询问道，“我在巨兽河谷有三个同伴，他们几个的情况怎么样？你们知道么？”
“不必担心，都活着！”赵卷帘摆了摆手，脸色却不太好看，“不过，贺伯伯失去了双腿……”
“贺伯伯？”赵潜一愣，不由问道，“赵卷帘，你认识他？”
“嗯！”赵卷帘点点头，“贺伯伯本是我爷爷的警备员，后来犯了纪律，被逐出了军队。我爷爷后来曾找过他，可惜没找到……谁能料到，他居然在巨兽河谷当拾荒者？”
“他犯了什么事？”赵潜惊讶问道。
赵卷帘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我知道的也不多，据说未经请示，私自宰了残杀妇孺的扶桑俘虏。”
赵潜心生唏嘘，又想起老者面对扶桑机甲时的勇敢绝然，不由得肃然起敬。
第两百四十八章 机武道
“这就是你的工厂？是叫做……机甲手工坊？”池秀低语着，神色迷醉。
半空中，悬空扶梯徐徐前行，一行人立于其上，左顾右盼。
池秀、高正青、老贺等三人四下观望，视线穿过透明的水晶廊道，俯瞰着整个工坊，只觉心神激荡，目不暇给。
“嗯！”赵潜在前充当向导，手指不时游走，指向宛若蜂巢的奇形房间，“这是组装车间，这是观察室，哦，还有这是电解间，用于……”
“啧啧……”三人目眩神迷，啧啧称奇不已。
池秀自诩见多识广，但到了这里，却感觉自己如土包子般，什么都不认识，什么都不懂。
“我早说过，你这家伙不是……那叫什么来着？对了，池中之物！”胖子重重一拍赵潜肩膀，摇头不已，“但还是没想到，你居然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老贺则坐在轮椅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失神。
“诸位，欢迎光临！”一道温婉女声响起。
楼梯尽头，苏韵寒早已等待多时，一脸盈盈笑意。
“诸位，这是苏韵寒，我的女朋友……”赵潜点点头，介绍双方认识。
“我听赵潜说，三位都是他的救命恩人，贺伯伯还是他的老师，教给他不少本领。”苏韵寒举止得体，鞠躬致谢，“我替赵潜谢过三位了。”
“不敢当！”老贺连连摆手，谦虚道，“旁门左道罢了，不值一提……至于救人，那就更谈不上了，赵小兄弟自身了得，我们实在没帮上什么忙。”
“贺伯伯太客气了，”赵潜心怀敬意，称呼也尊敬许多，“为庆祝贺伯伯出院，我准备一份薄礼，还请笑纳。”
“薄礼？”
老贺迟疑间，赵潜微微一笑，取出一条长长木盒，递了过来。
“打开看看！”高正青倒很期待，迫不及待道。
老贺点点头，打开木盒后，神情猛地一僵，视线却再也无法移开。
“这是……”他神情复杂，似欣喜，似惆怅，神色百变，僵在当下。
木盒之中，赫然是一双钢铁义肢！
断腿后，老贺曾在医院试过定制义肢，但他的双腿是齐大腿而断，没有膝盖，令义肢的制作难度剧增。而医院最终的方案，那义肢不仅昂贵，更是简陋粗糙，几乎和两根棍子没什么区别！
若非如此，他哪会选择轮椅？
而眼前这双义肢，却是截然不同！
这根本就是两条真腿！
一双钢铁义肢线条流畅，膝踝等关节协和自然，甚至能隐约看到肌肉纹理起伏，浑然一体，恍若天成。
“这，这……和医院的义肢不同，根本是天壤之别！”老贺心绪震荡，本已如同死灰的心，忽然生出几分期待。
“贺伯伯，我来给你装上！”赵潜笑了笑，立刻动手帮忙。
“嗯。”老贺很配合，仅是片刻，义肢安全完毕。
“试试站起来。”赵潜拍拍手，又道。
“我试试……”老贺缓缓起身，稍稍摇晃后，很快站得笔直，傲立如山。
“这就站起来了？”胖子大惊。
“这双腿……”老贺闭目，凝神体悟着什么，忽然面有喜色。
“走两步。”赵潜在旁指导道，“多走几步，让身体适应就好了。”
咔！咔！咔！
根本不必赵潜多说，老贺已开始来回走动，而且越走越快。
最初，他是慢步缓行，接着则快步流星，到最后居然跑了起来，奔驰如风！
“嘶——”池秀倒抽凉气。
“赵潜，你这小子是未来人么？”胖子挠挠头，他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科幻读物。
赵潜笑而不语。
“呼哧，呼哧……”十来分钟后，老贺终于跑累了，躬身扶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清晰感觉到，这双腿似乎能洞彻他的想法，不管他做出什么动作，都能配合默契，就如同长在他身上一样！
“赵潜，谢谢你。”老贺满脸狂喜，竟有些泣不成声。
他本以为自己双腿断裂，人生已经提前结束，而赵潜却给了他新的希望，这是真正的“恩同再造”！
“你们帮我，我也帮你们，这是礼尚往来而已。”看到老贺一脸喜悦，赵潜的心情也飞扬起来。
不过，他那作为机甲定制师的本能依旧存在。
赵潜摩挲下巴，又思考着道：“这双义肢是龙鳞钨钢所制，上有操控芯片，能感应你的动作，通过电流进行配合。我的技术还不太够，如果可以的话，义肢能与神经系统直接勾连，甚至能拥有‘感觉’，那才是真正的随心所欲。”
“这都还不满意？”池秀咋舌，科幻怪人的世界，自己果然不懂。
“哦，对了，我还有一份大礼，是送给你们虎牙小队的。”赵潜转过头，又道。
“送给我们？不必了吧？”池秀摆手，有些不好意思。
“要的要的，人家一番好意，我们哪能不给面子？”高正青则打了个哈哈，凑在池秀耳边道，“怕什么？这家伙有钱得很，让他放放血救济穷人有什么不好？”
对方压低了声音，赵潜却依旧听得清晰，不由哑然失笑：敢情将自己当成肥羊了？
不过，他早就清楚胖子的性子，倒也不以为意。
啪啪！
赵潜抬起双手，拍了两下。
嗷！
一道龙吟深涧之音回荡长空！
阴影当头，一头钢铁飞龙浮掠而过，裹卷着狂烈飓风落下，荡起烟尘滔天，声势骇人！
喀！喀！喀！喀！
飞龙落地后一个翻滚，遍体无数楔形小片散而复聚，机体表面如同被微风吹皱的一池春水，起起落落之间，形体竟衍化为一头钢铁巨猊，发出响彻云霄的暴烈狮吼！
“嗯？”高正青大惊，眼睛直了。
那头金属巨兽不止形态变化，连吼声也截然不同，完全就是两种生物！
“它叫谜团，送给你们了。”赵潜指了指巨猊，笑着道，“它是一架子机甲，能演化出无数形态，作为生力军辅助你们作战。除此之外，它还能化作化为武器或武装，直接强化单体机甲！”
“等等，”池秀想起什么，不禁问道，“当时你身上的，就是它？”
“就是它。”赵潜点点头。
“不行不行，”池秀后退一步，连连摇头，“这太贵重，我们根本担不起的。”
一旁，就连本想占便宜的高正青也在犹豫。
在他们看来，这头谜团简直是无价之宝，他们哪里能受得起？
“没事，没什么担不起的！”赵潜笑着摆手，“这头谜团有学习能力，与凶兽搏杀时可收集资料，自我成长。我的弑神伤了根基，而且我也暂时出不了城，是我该感谢你们帮忙，替我当免费打手，收集凶兽资料。”
三人依旧在犹豫。
“这是不把我当朋友了？”赵潜故作不悦。
苏韵寒也在旁敲边鼓，半开玩笑道：“这头谜团只是试验品，他一个月就能造出一架的。尽管宰他，不必心疼。”
“好吧。”池秀点点头，郑重其事道，“不过，不管什么时候你后悔了，都可以取回去的。”
“当然！”赵潜笑着点头。
送走了三人，苏韵寒双手叉腰，直勾勾盯着赵潜。
赵潜被她盯得有些发毛，苦笑道：“怎么了？”
“得到教训了么？”苏韵寒柳眉微蹙，三分是气恼，七分是担忧，“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是一名机甲定制师，又不是准备当机师，老是以身犯险怎么行？”
听到赵潜住院，她连假都没请就风风火火地杀去医院，虽然最终赵潜并无大碍，但她着实也吓了一大跳。
“放心，我已经吸取教训了。”赵潜心生暖意，将少女揽入怀中，摩挲她的肩头，“况且，我已经是‘重要人物’，出城都需要报备的。以后我就留在城内，也多陪陪你。”
“这才好。”
……
咔！咔！咔！
伴同着节肢敲击地板的连绵声响，一架半蛛半人的机甲大步穿梭，身影如同鬼魅般倏隐倏显，背后是叠影重重，亦真亦幻，神秘莫测。
呼！
机甲一跃而起，其蛛躯节肢在墙壁上连续踏击，身躯好似挂在墙壁上，整架机甲都横了过来，居然无视重力，垂直奔行！
机甲奔走，顺着墙壁到达阶梯，最终倒悬于阶梯下方，如同倒挂蝙蝠，诡异莫测。
“赵潜，你的驾驶技术好像又提升了不少！”苏韵寒仰头观望，脖子有些发酸，语气也酸溜溜的，“你的进步也太快了点吧，连蛛妖都能轻松上手了……”
蛛妖，陷阵级三星，刺杀型机甲，机甲特性——‘攀附’，能适应各种复杂环境，借助物体的表面张力，在复杂环境中行走。
这是苏韵寒的藏品之一，也是最难上手的机甲之一，就连她自己也不敢说能操作自如。
很显然，这一趟赵潜并非一无所获，连他自身的驾驶技术也大有提升。
但赵潜却并不满意。
“还不够，还不够强。”他歪了歪头，喃喃低语着。
驾驶“光暗双子”形态的弑神时，赵潜能清楚察觉，自身的驾驶技术远远不够，未能发挥“光暗双子”的真正本领。
若非如此，那一战根本不会那么艰难。
咔！
阶梯下方，倒挂的蛛妖的节肢松开，落地途中翻了个身，稳稳落在地上。
“韵寒，我想学习机武道！”赵潜郑重道。
“机武道？”苏韵寒一怔，忍不住面露苦笑，“你怎么一天都消停不了？莫非，你想自创技击？”
“不是不可以。”赵潜笑道。
“……”苏韵寒再一次无语。
第两百四十九章 悬命
“自创技击？你还真敢想啊……”苏韵寒白了对方一眼，语气无奈，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我看你是病了，——得了不折腾就会死的绝症。”
她鼓起小嘴，心底不由浮现淡淡哀怨。
自己面前的男友简直像台永动机，几乎就没有停下来享受生活的时候。而且，他的脑子也时刻在转动，每每有新的想法，更常有惊世骇俗之举。
不过，苏韵寒也清楚，这份认真和执着，也正是赵潜吸引她的特质之一。
“机武道么？”她念头闪烁，思考起来。
华夏武术源远流长，又博大精深，诸多武术派别多逾恒河之沙，如形意、太极、谭腿、散手等都传承千年，各有所长。
又有武道宗师将武术与机甲结合，令机甲施展武术，是为——机武道。
而据记载，种种机甲技和技击，除了效仿机械兽外，大多都是源自机武道的武学招式！
因此，自创技击者，也多为机武道的高手！
“那——你想学什么武术？”苏韵寒想了想，问道。
“还在想。”赵潜耸耸肩，摊着手笑道，“门派我不在乎，只要够强就行。”
“那不如……咏春？”苏韵寒眼珠一转，忽然提议。
“咏春？”赵潜一愣，不由好奇问道，“你有熟识的人？”
“嗯！”苏韵寒点点头，解释道，“我上初中时，常被几个小流氓骚扰，我一气之下，就拜了一名咏春大师。这位大师相当厉害，不止是拳法大师，更是一名机武宗师！”
“机武宗师？”赵潜也来了兴致。
“听说过‘机甲武林会’吧？”苏韵寒得意道，“她长期排名第二，而排名第一的，就是太极一脉的杨昱乾。”
“杨昱乾？”赵潜肃然起敬。
杨昱乾是太极一脉的机武宗师，当年可是威名赫赫，连华夏央视都采访过他，甚至拍摄过纪录片。
不过，杨昱乾如今已七旬有余，早就不再收徒了。
这样看来，这位咏春宗师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推荐了，”赵潜点点头，笑着道，“我就免为其难，学习咏春吧！”
“油嘴滑舌。”苏韵寒哭笑不得，又给了赵潜一记白眼，“那地方很偏僻，我领你去！”
“还请小娘子带路。”赵潜油腔滑调起来，故作夸张地行礼。
……
果然如苏韵寒所言，这武馆地处偏僻，若非她轻车熟路，确实不易寻找。
“咏春堂？”赵潜抬头观望。
武馆巨大，四面是高墙大门，正门处高悬一块匾额，上面草书“咏春堂”三个大字，字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看得出，这咏春堂绝对是老字号，而且传承久远。
赵潜却皱了皱眉。
这里实在太安静了！
没有练武者的呼喝之声，也没有机甲引擎的轰鸣，此地门庭冷落，车马全无，给人一种荒僻的感觉。
由于没有人，如此的高门大墙，反倒更显冷清。
“这里生意不好吗？”赵潜侧过头，疑惑问道。
据苏韵寒的描述，这位馆主也是堂堂宗师，即使近来武馆大多式微，咏春堂也不该如此冷清。
“诶？怎么回事？”苏韵寒也一脸茫然，“当初我来时，这里可是人山人海，我得托关系才进得来……”
咚！咚！咚！
赵潜点点头，上前敲门。
不多时，一名秀丽少女闻声走出。
少女容貌清秀，十七八岁的模样，个头却十分高挑，行走间轻盈带风，显得英姿飒爽。
“是来报名的么？不必客气，快请进！”少女风风火火地赶来，忽然一愣，明显认出了苏韵寒，“你是……苏师妹？”
“见过百里师姐。”苏韵寒行礼，低声向赵潜道，“这位是百里兰，我的师姐。”
“嗯？师姐？”赵潜一愣，不由凑过去，低声问道，“韵寒，你这位师姐，年纪好像比你还小吧……”
“这不是年龄大小的问题。”苏韵寒哭笑不得，嗔怪地横了赵潜一眼，“百里师姐先入门，武功修为也比我高，自然是达者为先。”
“这样啊……”赵潜这才恍然，点了点头。
“百里师姐，怎么没看到其他师兄弟？”苏韵寒迟疑一下，问出心头疑惑。
百里兰听闻此言，神情不由一黯，苦笑着道：“这事，可是说来话长了……”
她正要说什么，忽地神情大变，警惕地望向二人的身后。
赵潜正准备回头，身后一道声音响起，语气嚣张，不可一世。
“年轻人，是想学机武道么？那何必选择咏春？咏春是娘们的拳法，男人学个什么劲？是爷们，就该加入我八极门下，知道何谓‘武有八极定乾坤’！”
嘴上不干不净的，一名络腮胡晃晃悠悠而来，满脸傲慢，鼻孔朝天。
“张横，你来干什么？”百里兰满脸冷厉，指着门外道，“这里不欢迎你，给我滚！”
“滚？啧啧啧，这就是咏春堂的待客之道？一点规矩都没有……”张横双臂环抱，恨不得将“嚣张跋扈”四个字写在脸上，“我来可是为了正事。”
“正事？”百里兰冷笑着，“你能有什么正事？”
“我真有正事，是来送请帖的。”张横挑了挑眉毛，“上个月初我门寄了一封请帖给你们咏春堂，但没收到回复，只好让我亲自跑一趟了。”
“什么请帖？”百里兰紧皱眉头。
“忘了吗？是第十三届机甲武林会！”张横眯着眼，略带挑衅之色，“只剩下两个月，你们还参加吗？或者说，还敢参加么？”
“放心，我们一定会参加！”百里兰一把夺过请帖，语气坚定。
“既然这样，到时我就恭候大驾了……”张横唇角上扬，露出一丝得逞的微笑，拱了拱手。
他转身离去，临走时，又歪着头道：“年轻人，不再考虑考虑？跟着一家随时都可能倒闭的武馆，能有什么前途？”
说罢，张横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百里兰死死盯着对方，如同一头护崽的雌狮，但当张横的身影消失，她却好似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神情惨然，几乎要瘫倒在地。
“师姐，究竟怎么了？”苏韵寒赶忙上前，轻轻扶住了她。
“小兰，你不应该接下战帖的。”
忽然，一道柔和女声入耳。
“嗯？”
赵潜循声望去，屋内的花丛间，一名中年女子走了出来。
女子同样身材高挑，眼眸深幽如海，一双柳眉斜飞入鬓，明明是缓步而行，却自带着一股“缩地成寸”般的韵味，仅是数息，就来到三人面前。
“拜见师父。”苏韵寒赶紧下拜，又低声对赵潜道，“这是我师父白晨，咏春宗师。”
“拜见白师父。”赵潜也抱拳行礼。
他还不是对方的弟子，自然不必行大礼。
赵潜暗暗打量对方，这中年女子行走间气韵幽深，双腿虽细却下盘稳固，武术功底显然深不可测。
“师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苏韵寒心神激荡，又是心忧，又是愤怒，“八极门又怎么样？居然敢欺到我们咏春堂来了？”
“有盛就有衰，世间常理，不必挂怀。”白晨的神情略有萧瑟，却显得淡定从容。
百里兰却不甘心，咬牙切齿道：“若非悬命损伤，哪轮得到那头莽牛嚣张？”
“啊？悬命负伤了？”苏韵寒讶异道。
“悬命？”赵潜更是疑惑。
“是师父的机甲。”苏韵寒解释一句，眼睛忽然亮起，指着赵潜道，“师父，赵潜是机甲定制师，修复机甲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机甲定制师？”白晨一愣，又摇了摇头，“我已请过许多机甲工看过，结论都是大同小异。悬命是泥人机甲，损毁的又是‘根基’，根本无从修复的。”
“机甲工？那些货色给赵潜提鞋都不配！”苏韵寒拍拍胸口，眉梢都跳动着自信，“师父，你放一百个心，赵潜绝对有办法！”
她知晓赵潜的能耐，当然胸有成竹。
“白师父，机甲在哪？”赵潜也道，“让我看看再说。”
“那就看看吧。”白晨拗不过两人，点了点头。
看她的神情，仅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并没有抱太多期望。
不过，苏韵寒的自信显然感染了百里兰，令她露出期盼之色。
“这就是悬命？”
当亲眼看到那架机甲时，赵潜也微微吃了一惊。
看白晨师徒的独特风姿，他本以为悬命会是一架纤细灵动的轻型机甲。却没料到，这架悬命体魄傲岸，虎背狼腰，如同一头破石而出的钢铁巨猿！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赵潜暗忖，紧接着又察觉了什么，神情有异，“等等，这架机甲怎么会……”
悬命直直立地，明明并未发动，浑身上下却溢散着一抹渊渟岳峙的沉凝气韵，似与天地交感，法度森严！
赵潜走近，愈发聚精会神地观察。
悬命的周身上下，其线条遒劲而凌厉，双腿和胳膊上肌肉虬结，宛若无数条恶蛟纠缠而成，机体中蕴藏着难以言喻的狂烈力量！
再看悬命的后背，其肩膀宽阔，脊梁刚毅，是货真价实的“龙脊熊肩”！
“厉害啊，真厉害……”赵潜暗暗心惊。
可以想见，这架悬命一旦投入战斗，必能爆发出倒山倾海的恐怖力量，无可匹敌。
而且，他还发现了另一件事情。
“这样看来，泥人机甲就如同人类一样，是可以锻炼的……”赵潜摩挲下巴，细细分析道，“锻炼肌肉，淬炼筋骨，超脱生命的极限！”
第两百五十章 星系齿轮
赵潜神情沉着，一抹似有所悟浮上唇角。
这架悬命，分明已然逾越机甲的能力界限！它是陷阵五星，而磅礴战力却直逼虎贲，力可催山倒海，气机深幽难测！
“啧啧，有点意思……”他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念头闪烁。
这一观察给他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无数灵感火花迸发，生生灭灭。
“这些以后再说，先分析问题。”
半晌，赵潜收敛心神，继续潜心观察，最终发现问题所在。
问题出在——关节！
经过近距离观察，悬命的指节、手腕、肩肘、膝踝、乃至脚趾关节都暗伤累累，遍布着蛛网般的绵密裂纹。
这并非是一次伤害，而是长年累月的机体劳损所致，暗伤层层积累，已经超越了泥人机甲的修复能力，无法进行自我修复了。
在赵潜看来，这架悬命近几年才出故障，已经算是老天保佑了。
弄清了问题，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如何修复。
关节本属软骨，而悬命作为“武道宗师”，其关节的承重和发力都更为严苛，若需保持其自身战力，对关节技术的要求奇高。
“怪不得没人能做出来……”赵潜想通一切，微微点头。
不过，对他而言，这却并不是问题，只算个不大不小的挑战。
“赵潜，有办法么？”苏韵寒忽闪着剪水双瞳，早就按捺不住了。
“当然！”赵潜神色自若，点点头道，“简单点说，——人造关节。”
“人造关节？”苏韵寒柳眉舒展，看了白晨一眼，露出一副“我早说了”的神情。
“苏师妹，真能成？你没骗我？”百里兰喜上眉梢。
“普通的人造关节，悬命可没法使用……”白晨神色平静，但看得出，她依旧心存怀疑。
赵潜笑笑，却不再多做解释。
“白师父，我想跟随您学习机武道。”他鞠躬行礼，缓缓道，“我需理解咏春的招数、呼吸、律动和发力等特点，才可量体裁衣，替悬命制作出最恰当的关节。”
他顿了顿，又笑着补充道：“当然，学费我会照付。”
“你还怕我当你是骗子？”白晨也是失笑，笑眯眯道，“既然如此，那就和小苏一样，从小念头开始吧。”
“小念头？”赵潜一怔。
白晨莲步轻移，后退了一步，接着双拳收回，摆出一个立定姿势。这姿势像是双膝变窄的马步，看似古怪，却气韵绵长，稳若泰山。
赵潜一怔，不由道：“师父，我是想学习机武道，并不是学习武术。”
“武术是机武道的根基，”对赵潜这一问，白晨显然是早有预料，从容答道，“需自身体悟到了，才能运用于机甲，与之配合相得益彰。否则，只得其形而不解其意，最多只能发挥六成威力。”
说话时，她依旧保持着小念头的姿态，呼吸绵长，中气十足。
“原来如此。”
赵潜恍然，点了点头后，也后退一步，依葫芦画瓢。
白晨面露微笑，不时出言指点赵潜的姿势错误，又开口道：“所谓‘念头正、终身正’，小念头是咏春的基础，需心念平和，以‘心’指挥‘意’，以意引导手、腰、马运动，从而形成整体合一。”
“是！”赵潜徐徐琢磨，眼神平和。
……
半个月后。
两架机甲贴身对面而立，一架是遍身灰褐的蛛妖，另一架则是通体雪白的兰章，两者一灰一白，贴得虽近，却泾渭分明。
嗖！
兰章蓦地出掌，直切对方中路，出掌时似慢实快，几无风声，却势大力沉，开山断河！
咚！
蛛妖则毫不示弱，一记撩手横拍，伴随着钢铁碰撞的轰鸣，火星飞溅中，将对方的手掌推开。
“哦？已经入门了？居然这么快？”
兰章右掌回收，百里兰的声音响起，语气诧异，带着淡淡笑意。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赵潜嘿嘿一笑，又道，“百里师姐，可别太轻敌了，小心阴沟里翻船。”
“哼！”百里兰闻言，不由得翻了翻白眼，“夸你两句，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再看看这个！”
沓！
兰章一步欺身，双掌似分波断浪，夹裹着尖锐风鸣，掌掌快逾闪电，汇聚之势如大海波涛，绵亘不绝！
“来得好！”赵潜一声长笑，手速爆发！
蛛妖岿然不动，下盘稳守如山，双掌则回旋起落，连绵击出，同样刚猛有力，迅如疾风骤雨。
两架机甲贴近，埋身搏击！
咚！咚！咚！咚！
两者距离靠得极近，无数道掌影在两道身影间穿梭，如同穿花蝴蝶上下翻飞，不时有刺目火星绽放，似烟火绵绵，叫人目不暇给。
“嘶——”苏韵寒看得眼晕，双方的出掌太快且招式百变，她甚至分不清哪些掌影是兰章所出，哪些是来自蛛妖。
“啧啧，太强了！才半个月，赵潜的机武道就达到这种境界了？”她暗暗摇头，心中苦笑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呐……”
一旁，观战的白晨则连连点头。
“可惜了，若再年轻十岁，不，只要五岁……”她想到什么，暗暗惋惜。
赵潜沿小念头、寻桥、木人桩一路修习，才花了数天时间，竟已小有所成，登堂入室！其进境之快，连白晨都刮目相看。
也正因如此，白晨才允许他在修炼武术之余，同步学习机武道。
而紧接着，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是，赵潜不止武术修行没有落下，机武道上更是一日千里！
这也难怪，连白晨都生出几分爱才之心了。
……
啪！啪！啪！啪！
赵潜神情专注，十根手指宛若各具生命，灵活配合，井然有序。
在他的操控下，蛛妖双掌迭出，时而如山脉绵亘，忽而似波涛起伏，千变万化，久久不绝。
赵潜却很清楚，自己绝非什么“百年不遇的武学奇才”，而是大衍械手教导有方。
大衍械手很早就在训练赵潜了，不止有机甲操御，更有身体掌控，也正因如此，赵潜的学习才会如此事半功倍。
“不过，近来大衍械手越来越少言寡语了……就连巨兽河谷中遇险，它也没什么反应。”赵潜想起什么，心中暗道。
他隐约感觉，有道是“师父引进门，修行靠个人”，大衍械手似乎就扮演着“入门师父”的角色。等赵潜渐渐出师后，它就三缄其口，少做甚至不做提点，以免让他形成依赖，被扼杀了创造力。
轰！
赵潜稍一分神，手上就慢了半拍，兰章立刻抓住机会，直取中路，一掌劈在蛛妖的胸口。
这一掌冲势浩荡，更挟万钧巨力，落在蛛妖身上，竟将之劈得腾空而起，倒飞出去！
嗡！
蛛妖机体剧震，赵潜也被震得浑身酸痛，胃里翻江倒海，失去了再战之力。
“基础不错，但缺乏稳定性，”百里兰神情得意，点评道，“还得再练几年。”
“这是……寸崩？”赵潜却若有所思。
这一记短桥窄马的掌击，分明和机甲技“寸崩”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寸崩是双掌拍击，而这一掌是单掌轰击，威力上却几无分别，足见杀伤力其可怕！
“原来是这样……”念头几次闪烁，赵潜点点头，也隐有所悟，“杀敌一千，自损两百？七伤拳么？”
咏春讲究“寸劲”，由短程发力，却又刚柔合济，威力雄浑。如此杀伤力虽强，但对自身损伤也尤为惊人，悬命会遍体暗伤也就不难理解了。
赵潜甚至可以判断，照此情形下去，兰章也撑不过五年。
……
演练完毕，赵潜盘膝而坐，一面休息，一面思考。
刚刚一战后，让他又否决了一个方案。
这几日，他思考了弹簧、拉链、旋转轴等多种方案，却都不太满意。
嗡！
思考片刻，赵潜按下投影设备的按钮，面前一道全息投影浮起，赫然是一套复杂的齿轮系统！
齿轮犬牙交错，又轮转不休，像是钟表的内部构造，密密麻麻，严丝合缝。
赵潜抬头，凝神观察，眼神闪烁不休。
这套齿轮系统名为“行星齿轮”，并非什么高端科技，而是很常见的变速技术。譬如姜宛凝的凤尾蝶，其引擎驱动中就有行星齿轮，用于配合身后一对凤尾刃翼。
行星齿轮的特点，是除了能像定轴齿轮般自我旋转外，其转动轴还随着行星架绕其它齿轮的轴线转动，就如同行星的“自转”和“公转”。
这套齿轮系统灵动自如，与咏春颇为契合，但对要求严格的赵潜而言，却并不能令他满足。
“还有完善的余地……”他盯着图影，陷入深深沉思。
苏韵寒静坐在旁，一言不发。
她了解赵潜，知道他在思考，自然不会打扰他。
“哦？”百里兰却不清楚状况，笑着调侃道，“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天人合一’？怪不得小师弟进境飞速……”
“天人合一？”赵潜一怔。
“天人合一不知道？”百里兰只当是在开玩笑，款款而谈道，“武术的理论中，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说法，将人体也当做一方天地。譬如天有日月，人有双目；天有五曜，人有五脏……”
她谈得兴起，赵潜却仿佛被一颗流星砸中，念头豁然开朗。
“人，也是一方天地？”他猛地起身，眼神迷离，喃喃自语道，“是啊，我的格局实在太小了……行星齿轮自然不够，应当是——星系齿轮！”
第二百五十一章 磁动
唰！唰！唰！
赵潜神情专注，笔走如飞，无数线条于弥漫，如溪流奔涌，汇聚成片。
纸面上，道道线条看似信马由缰，等渐渐成型后，赫然是一幅构造精密的机械制图！
“这是……机械齿轮？”苏韵寒柳眉微蹙，一脸狐疑。
她一眼就看出，在图纸之上，俨然是一个个环环相扣的机械齿轮！机械齿轮大小不一，而其轮齿却都能精确啮合，严丝合缝地传递着运转和动力。
当然了，苏韵寒是门外汉，也仅能看出个大概。
“齿轮？这究竟是什么？”百里兰神情愕然，不禁发问。
唰！唰！唰！
赵潜却依旧埋头绘制，充耳不闻。
百里兰还要询问，已被被苏韵寒拉住。
“百里师姐，不必问了。”她苦笑着道，“一旦进入状态，赵潜就跟闭死关差不多，你就是拿脚踹他，他也没什么反应的。”
“他……一直都是这样？”百里兰纳闷道。
“当初可要严重多了！”苏韵寒摇摇头，神情无奈，“一心只顾工作，不吃饭，不喝水，甚至几天不睡觉！我花了好久，才让他按时吃饭喝水，但不睡觉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白晨、百里兰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过，听苏韵寒这一番抱怨，也不知为何，两人竟觉得底气足了许多。
“那就等等吧！”白晨道。
“嗯。”
三人不敢打扰，在旁凝神观看。
时间流走，成果渐多。
在赵潜的，一张张图纸落成，逐渐堆积，成了厚厚一摞。
这些图纸表面杂乱无章，实则暗具章法，井然有序。
入夜。
“呼……”终于，赵潜长长吐出一口气，微笑着道，“算是成了。”
“成了？”
三人本来昏昏欲睡，此刻都是精神一振。
赵潜点点头，一匝图纸被他卷了起来，置入一个方形仪器中。
“立方体？”苏韵寒轻语道。
对这套投影仪，她当然并不陌生。
与普通的投影仪不同，立方体有图形建模技术，通过主视图、俯视图、左视图和断面图等图纸，可推演和构筑出一幅立体全息投影！
嗡！
不多时，立方体上幽光浮荡，星星点点的光亮浮起，璀璨迷离，蔚然成片。
“这是……星河图？”苏韵寒抬头仰望，却猛地一怔，“赵潜，你画这个干什么？”
不止是她，另外两人同样一头雾水。
投影中，赫然是一片绚烂星河，群星有序轮转，只是颗颗星球贴得极近，丝丝入扣，浑然一体！
“星河？”赵潜笑了，唇角有一缕戏谑浮动，“这是关节，仅仅一处关节！我称之为——星系齿轮！”
“什么？”三人闻言，不由大惊失色。
如此深幽繁杂的星河，居然只是关节？而且，还仅是一处关节？
“怎么回事？”苏韵寒定睛看去，片刻后，经赵潜的提醒，她也看出些许门道。
在那“星河”之中，一颗颗“星球”表面遍布深深浅浅的纹路，如同苍耳般凹凸不平，居然都是密密麻麻的轮齿！
“这一颗颗星球，是……齿轮？”苏韵寒喃喃低语，难以置信道，“但齿轮怎会是球体？这完全不合常理！”
一道灵光闪现，她忽然明白过来。
纸面上的仅是平面图，管中窥豹之下，三人都以为是普通齿轮。而事实上，那一个个齿轮，竟都是立体的！
不过，也怪不得她们。
以常理而论，齿轮本就都是扁平，像这种球形齿轮，根本闻所未闻！
“这也是齿轮，我称之为——立体齿轮。”赵潜嘿嘿一笑，手掌抬起，做了几个横切的动作，“立体齿轮更加灵活，譬如你从水平看去，是不是可以看做许多直径不同的齿轮叠放在一起？同理，竖向和其他方向也一样……”
三人闻言一惊。
“这么说来，还真能这样看待。”百里兰点点头，神情凝重。
赵潜随手指指上空，两个立体齿轮紧贴，其齿轮犬牙交错，似乎正在有序旋转。
“需要时，只要调整齿轮间的接触面，即可改变齿轮直径，进而调节力矩！如此一来，机甲的招式和动作，其轻重、缓急、动静、刚柔，都可从心所欲，存乎一心。”
他口若悬河，款款而谈。
“除此之外，齿轮为球体，旋转方向也可随意改变，或水平旋转，或竖直旋转，任何方向都可。这样一来，关节也灵活自如，鱼龙百变，妙变无方！任何一种机甲技甚至技击，机甲都可施展和效仿，天马行空，百无禁忌。”
“……”
白晨呆呆伫立，一向淡定止水的她，第一次呼吸沉重起来。
她失态了。
她是机武一脉的宗师，只听赵潜的一番描述，就已深深清楚，若此齿轮真能成形，必然是强得恐怖，登峰造极！
这样的关节，会是每一名机武宗师梦寐以求！
因为，无论是哪一种机武之道，或刚猛无俦，或灵柔如水，这种齿轮都能将其威力演绎至淋漓尽致！
“那……轴杆呢？这立体齿轮没有轴杆，那该怎么固定？”白晨顿了半晌，抚平自己的呼吸后，才又问出一个关键问题。
她虽然不是机械方面的专家，但常识还是清楚的。
星系齿轮的缺陷，在于没有轴杆。
打个比方，譬如水平旋转的齿轮，就有竖向的轴杆支撑，同样是其旋转的圆心。
而这星系齿轮则截然不同，它是球体，还能随意转换旋转方向，显然是没有轴杆的。
没有轴杆，那怎么固定？
白晨满腔疑惑。
“有形的轴杆自然是没有的……”赵潜唇角微翘，一丝精芒在眼中掠过，“不过，却有无形的轴杆。”
“无形的轴杆？”白晨愈发纳闷。
“星系齿轮除了是立体齿轮，更是磁动齿轮！”赵潜笑了，露出雪白牙齿，“它固定于无形的磁场，由磁能驱动！”
“磁能驱动？”白晨呼吸艰难，心头巨浪丛生，忍不住再次确认道，“赵潜，这东西……你真能制作得出来？”
“当然！”赵潜点点头，“不过，要在机甲手工坊里，我这就回去……”
“先睡觉！”苏韵寒打断了他，大声下令道，“明天再说。”
“是，长官。”
赵潜郑重地行了个军礼，众人都失笑不已。
“油嘴滑舌的。”苏韵寒也哭笑不得，娇嗔一声道。
……
艳阳高照。
机甲手工坊。
手工坊里，车床、镗床、铣床等重型加工工具一字排开，在中控系统的操纵下，层序分明，严阵以待。
如今，机甲手工坊已进入“半自动时代”，只需图纸精密，成套的机械加工也并非难事。
麻烦的是冶炼。
“炼铁高炉，除尘器，热风炉……”苏韵寒徐徐漫步，走过一台台高大设备，神情古怪道，“赵潜，你准备高炉冶铁？”
她毕竟苏氏大小姐，见多识广不说，炼钢厂也去过几个，自然一眼认了出来。
“嗯，差不多吧。”赵潜点点头。
“炼什么钢？”苏韵寒又问。
“星系齿轮对材质要求苛刻，强度、韧性、磁性等缺一不可。”赵潜徐徐解释，“我准备以百锻钢为主体，按比例混入一定量的钕铁硼和首山铜，铸出新的合金。至于合金的名字，就叫‘星铁’。”
“星铁？”苏韵寒撇撇嘴，“太随便了吧……”
首山铜她不陌生，至于钕铁硼，那则是被称作“磁王”的存在，磁性优异。
“韵寒，别站在那了，过会温度就起来了！”赵潜神情关切，又道，“你找个地方坐下休息，我去准备模具。”
“休息？”苏韵寒摇摇头，“算了，过会我就得上班了，先去演武室练练机甲，权当热热身。”
“弑神也在演武室里躺着，小心别踩着它。”
“知道。”
……
半个月后。
咔嚓！咔嚓！
悬命机体横躺于地，机体深处火光明灭，伴随着金属交击的声响不断，恍若一场大型手术。
“还没好么？这都一个钟头了……”
百里兰来回踱步，满脸焦虑之色，举止间像是产房里等待孩子降生的父亲。
白晨拢袖而坐，看似神情淡然，而微微抽搐的眉头，显出她并非表面那样平静。
“好了。”
片刻后，赵潜疲惫的声音响起，在两人耳中，却是如同天籁。
两人快步上前，苏韵寒则落后一拍，也赶忙跟上。
“已经好了？”百里兰急切问道。
满头大汗的赵潜自悬命中艰难爬出，一丝不苟地封装机甲外壳，等确认无误后，才点点头道：“师父，你试试吧！”
“好！”白晨点点头，强压下心头激动，一个翻身，进入机甲。
嗡！
下一刻，悬命双瞳亮起，一个鲤跃起身，浑身关节咔擦作响，如山峦般巍然而立。
“嗯？这是……”百里兰表情一凝。
她感觉到，悬命的气质似乎变了！
悬命身形笔挺，站立的动作看似随意，却溢散着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如日月经天，河海带地，浑然而天成！
百里兰凝视半晌，身体猛地一颤，似乎看出了什么。
悬命的身上，那股渊渟岳峙的磅礴气象不改，却又多出一缕如江河般柔韧绵长的气韵，承天而立地，龙虎交搏，阴阳交汇。
一个简单的站立动作，却仿佛效法自然，与整个世界融合为一！
“天人合一？”百里兰的脑中，四个字不可自抑地冒出，呼吸都有几分颤抖，“这星系齿轮……究竟怎么做到的？”
“师父，没事走两步……”赵潜却一脸淡定，微笑说道。
第二百五十二章 浮世星图
沓！沓！沓！
悬命来回踱步，步履如同尺量，而仅仅几步之后，就似乎摸到规律，快步奔走，来往似风。
“哦？这也太灵活了，简直跟山魈一般！”驾驶舱中，白晨眉梢微挑，似有所思。
紧接着，悬命凛然站定，开始一招一式地演练咏春。
它的动作不慌不忙，由三傍手开始，挫手、撩手、破排手、沉桥、粘打等依次施展，有条不紊。
一路演练下来，初始有些生涩，不时停顿，有时还会重新开始，反复演练。
而很快的，白晨渐渐得心应手，悬命亦是招式迭出，举手投足法度森严，一招一式有板有眼。
“这架机甲莫非没有骨头？”百里兰在旁观看，凝视片刻后，神情大变。
她明显能看出，这架悬命分明是钢铁之躯，机甲肢体却仿似柔若无骨，甚至比人类还要灵活，任何复杂动作都可信手拈来！
换句话说，莫说机甲技了，就是技击悬命亦可轻松掌握，肆意施为！
更有甚者，普通机甲都是刚猛有余而欠缺柔变，悬命则是刚柔并举，技击的威力成倍提升！
“太强了……”百里兰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而且，其潜力或许才发挥了不到十分之一，真正的前途无量！”
“话别说得太早，”另一旁，赵潜却是面露微笑，意味深长道，“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刚刚开始？”百里兰瞪大眼睛，满脸不解。
“咦？”
一番演练后，悬命之中，白晨似乎察觉了什么，又是轻“咦”一声。
沓！沓！沓！
悬命突然收功，再一次地来回踱步，一次又一次，重复着简单的动作，周而复始。
但渐渐的，这简单的踱步也变得不再简单！
沓！沓！沓！
悬命步步轻灵，行走间似摇曳生姿，整架机体如风中柳条律动不休，看似重心不稳，实则身形飘忽无定，暗藏着无数隐秘变化，可攻可守，变幻无方。
它的步履看似缓慢，其实若踏波而行，裹卷狂风阵阵，快如鹿奔！
悬命步步落地，迅猛而灵动，变幻莫测尤胜鬼步！
百里兰瞧得目眩神迷，呼吸都凝滞起来。
“唉哟！”她忽地一声惊叫，表情一僵。
沓！
悬命一步落地，周身有碧蓝雷弧萦绕不休，机体却陡然停下，静默如石雕。它一动不动，仿佛刚才的奔走如飞都是众人的错觉。
“怎么回事？怎么会……”百里兰话没说完，却又一次地被眼前景象打断。
悬命动了！
狂风乍起，悬命身外的一溜电弧纷纷隐没，它则如同御风弄潮，猎豹般窜出数十米，再次大步奔走，裹动狂风呼啸，气势磅礴。
仅在须臾之间，悬命由极静转极动，继而由极动转极静，动作似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凝滞和不畅！
“什么？”
这一下，不止是百里兰，连早有心理准备的苏韵寒都惊住了。
她眼珠子乱转，半天也没摸清楚头绪，禁不住问道：“赵潜，这架悬命怎么会没有惯性？”
悬命虽不是重型机甲，但体重也接近三十吨，绝对是“重型武器”！而这几步之间，她居然好似丧失了惯性，骤起骤停，这完全不合常理，实在匪夷所思。
“磁动齿轮最大的优势之一，就是这个。”赵潜也不卖关子，笑着解释道，“——电磁感应！”
“电磁感应？”
赵潜点点头：“在机甲急停时，惯性会生出巨大能量，普通齿轮会因惯性而继续运动，而磁动齿轮则会将过剩能量转化为电流，减少惯性动作；此外，在需要时，电流也会反向转换，化为强大磁能，令齿轮力量激增！简单点说，你可以将其当做一个储能弹簧，急停时储能，需要时释放。”
“储能弹簧？”百里兰眼神闪烁，半晌后才摇摇头，“苏师妹，你这男朋友真是地球人？不是从哪个外星球上掉下来的怪物？不会有三头六臂吧？”
“诶，诶，诶，正主还在这呢！”赵潜哭笑不得，“说坏话也得在人背后说，哪有当面说的？”
三人谈笑，轻松笑声不绝于耳。
咔！
悬命徐徐站定，第二遍地演练咏春，拳掌变幻，招式无穷。
这一次，它似乎突然开窍了，动作熟练而流畅，顺天应人，自然天成。
很快，一遍完成。
又一遍。
再一遍。
众人表情变了。
连续数遍后，悬命的动作越来越轻，连风声都似乎消失，但气魄却越来越足，气象万千，大气磅礴。
嗡！
悬命拳掌搏空，快慢有序，动静相宜，进而刚柔并济，轻重自如，接着竟流溢出一股铁血杀伐，冲坚毁锐，批亢捣虚！
三人都神情凝重。
“真厉害！”赵潜惊叹不已，暗暗竖起大拇指，“虽说有星系齿轮的功劳，但也必须承认，白师的机武之道的确炉火纯青。”
苏韵寒同样表情呆滞，额上冷汗直冒。
眼下的悬命，实在是强得过火了！
而百里兰则不甘寂寞了。
“师父，我来陪你练练手！”兰章几步冲来，摆出一个起手式，动作潇洒。
“不行。”驾驶舱中，白晨却摇摇头，语气坚定道，“这架全新的悬命战力太强，而我还未能完全掌控，要是收不住手，可能会重创兰章……这样，你举一块铁板，我先试试掌力。”
“哦。”百里兰点点头。
亲眼见识了这架脱胎换骨的悬命后，她也不敢托大了，小心谨慎。
“师父，准备好了。”
片刻后，兰章举着一块黑黝黝的铁板，横亘于机体面前。
“站稳了！”白晨提点道，“稳住下盘，力从地起。”
“师父，七岁时我就在背口诀了，”百里兰笑道，“不必提醒，我知道的。”
“既然这样，小心了！”
随着白晨一声低喝，悬命一步踏出。
沓！
悬命的脚步声并不沉重，地面的震颤也不强烈，但却仿佛蕴藏着万钧巨力，深深嵌入地面，留下一道深深脚印！
呼！
裹挟着尖锐啸鸣，悬命一掌直直击出，却并非技击，甚至不是机甲技，而是一记简单的“正掌”。
动作简单，却势如倒山倾海！
轰！
闷响如雷，兰章踉跄着倒退，每一步退后，双臂和双腿都有火星四溅，浑身剧烈颤抖，显然已是不堪重负。
咚！咚！咚！咚！
兰章退出数十步才停下，又低头望向钢板，顿时僵住不动，只有倒吸凉气的声音传出。
那足有五米厚的钢板中央，赫然是一片巨大塌陷，隐约能看出掌纹和指印，自然是悬命的手掌所留。
这一掌刚柔交济，掌力直透钢板，威力之大，令人咋舌。
“刚才那一掌……”驾驶舱中，白晨却面露沉吟，喃喃自语道，“磁能刚柔兼顾，甚至可以看做是——气劲？”
她似乎想通了什么，瞳孔收缩，拳头也不自觉地握紧。
“如果真是这样，对机武道而言，这会是一个崭新的时代。”白晨目光闪烁，脸上露出狂喜之色，“而对我而言，或许是——开宗立派？”
她心动了。
“师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却在此时，赵潜的声音响起，将她从思绪中拉出。
“知道我在想什么？”白晨莞尔一笑，她心情很好，还开了个玩笑，“除非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否则你绝不可能知道的。”
“不，我真的知道。”赵潜再次做出肯定回答，点头道，“不止如此，我还提前做足了准备……”
嗡！
赵潜话音未落，悬命的驾驶舱中，一道全息投影幽幽浮起。
“咦？”白晨抬头仰望，投影之中，无数玄秘线条层层编织，勾勒出一幅机甲形态，演武不止，拳出掌击，动作绵延。
“这究竟是什么？”
片刻后，驾驶舱中，白晨震惊的声音响起。
“这是一套推演程式，我称之为——浮世星图！”赵潜露出笑容，又道，“当然，既然是推演，就需要足够多的‘素材’……师父，你愿意配合么？”
“当然！”没有半点迟疑，白晨点点头，半开玩笑道，“不过，你得有足够的钢板才行。”
“放心，别的不敢说，钢板管够。”赵潜拍了拍胸口，哈哈大笑。
白晨想了想，又道：“还有，得回咏春堂演练，你这连铁人桩都没有，实在不是个训练的好地方。”
“铁人桩？”赵潜闻言，不由拍了拍脑门，“还真是忘了，只好再回咏春堂了……”
“浮世星图？究竟是什么？”
百里兰、苏韵寒则听得一头雾水，赶忙询问。
赵潜笑而不语。
……
临近机甲武林会越来越近，悬命的训练也愈发勤勉，足不出户，日夜不辍。
而这一日，咏春堂却来了两名不速之客。
“天竺国，瑜伽一脉，沙鲁克求见。”
一道苍老却洪亮的声音响起，声如狮吼，回荡不断。
门外，是一老一少的两名天竺人。
年轻的天竺人东张西望，老者则神情平淡，刚才发声的也正是他。
“师父，这咏春堂真值得拜访？”年轻的天竺人摇头，神情轻蔑道，“这里门前冷落，一看就早已没落，哪会有什么高手？”
“华夏人杰地灵，也有许多高手性格孤傲，不合于世。”老者道，“说不准，这咏春堂里就是这样的高人。伽利，反正来了，见一面也好……”
伽利不再说话，但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显然并不信服。
门开。
第二百五十三章 鹤击
门开。
门后，出来的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架雪白机甲。
兰章。
兰章动作艰难，扛着几块巨大钢板，费力地将其扔到一旁，这才开启舱门，百里兰从中一跃而出。
“这位大师，请问来此有何贵干？”百里兰心生疑惑，也不敢怠慢，行了个武者礼。
“哦，在下沙鲁克，这是我的弟子伽利。我二人自天竺而来，是瑜伽一脉的‘行走者’。此来华夏，是想拜访各派高人，相互切磋，互通有无。”老者双手合十，他的华语不错，字正腔圆。
“瑜伽？”百里兰闻言一怔，旋即面露歉意，“实在抱歉，我师父正在闭关中，不见外客。若大师有心，可否等到十天后的机甲武林会结束？到时候，我师父必亲自接待。”
“十天？托词。”伽利低声嘀咕一句，神色不屑。
“机甲武林会？既然如此，我改日再来。”沙鲁克则神情淡然，正要离去，视线无意间落在堆积成山的钢板上，动作一滞，呆立当场。
很快，百里兰嘴上告罪，驾驶着兰章回去，沙鲁克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紧紧盯着那堆钢板，神情凝重，浑身肌肉绷紧，竟是如临大敌一般！
“什么人杰地灵？多是沽名钓誉之辈！”伽利早已先入为主，却没注意到师父的紧张神色，自顾自道，“咏春宗师，也不过如……”
他的话戛然而止。
嗖！
沙鲁克如大鸟腾空而起，双脚稳稳落在铁板堆上，接着身形半蹲，仔细观察起一面钢板。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
这块钢板上，赫然是一道深深的掌印！更有甚者，其掌印清晰，纹路深刻，而掌印边缘之外竟无半点凹陷，如同刀劈斧剁而出，更像是艺术雕刻！
伽利也惊住，神情有几分仓皇，手脚发麻。
一掌击破铁板，这并非难事。但是，一掌砸入钢板，仅留下掌印而边缘不碎，这就难于登天了。
说实话，若非亲眼所见，伽利绝对无法相信世上还有这种技法！
“技击么？”他低语道，“华夏技击？”
“一味刚猛不行，还需柔劲，内方外圆，刚柔相济！”沙鲁克双手比划，做了几个拍击动作，“即便我的‘梵法’，也绝对打不出这样一击。伽利，我说吧，这一趟不会白来的……走！”
“走？去哪？”伽利忍不住问道。
“机甲武林会！”沙鲁克笑了，一脸饶有趣味，“我虽非华夏人，但也是武林人士，应该有资格拿张请帖吧。”
……
咏春堂内，钢铁交击之声如暴雨绵延，千回百转，久久不绝。
演武场的中央，一座铁人桩伫立，浑身披挂着着层层铁板，其周围似有鬼影生灭，一道身影忽隐忽现，不时发动猛攻。
悬命动作飘忽灵动，如无形幽魂绕着铁人桩转圈，周身电弧起落生灭，继而不断出拳出脚，在铁板上留下深深印痕！
咚！
悬命后退一步，再次站定。
嗡！
驾驶舱中光影浮荡，白晨抬头仰望，那道道投影线条散而复聚，演化出一幅悬命搏击的画面，动作如鹏抟九天，又似鹤鸣九皋，刚与柔并进，阴阳互补。
“——鹤击？”白晨忽然笑了，“倒也朗朗上口，那就叫鹤击吧！”
一旁，蛛妖动作飘逸，时而如蛱蝶飞舞，时而如倦鸟归巢，动作亦是飘忽灵动，演变无偿。
它脚踏八卦，面前也是一座铁人桩，同样掌印丛生，伤痕累累。
而在房屋一角，已有六座报废的铁人桩靠墙堆积，其身躯碎裂，卖相无比凄惨。
“还需要更多数据。”驾驶舱中，赵潜却在摩挲下巴。
浮世星图同样是建模程式，而推演的不再是械兽技，而是华夏武术！
其难度更高，需要素材也更多。
因为，械兽技是野性本能，是机械兽千万年进化而生，早已洗尽铅华，古拙而朴实，大道至简。
而武术则不同。
武术引入了“气”的概念，或曰“内劲”，或曰“真气”，但不管是什么，这是一种如太极般刚柔互济的力量，可控鹤擒龙，亦可碎山裂石！
而星系齿轮的磁能，某种程度上则可效仿“内劲”，令机甲也如武者一般，心意贯穿，劲发而形不显。
这些时日，白晨苦心训练，就是为了掌握这股“气”！
而一段时间后，赵潜也改装蛛妖，加入其中，为浮世星图增添素材。
滴滴滴……
赵潜抓起手机，是一条短信。
“好了，其余齿轮也完成了。”她笑着道，“百里师姐，韵寒，咱们回手工坊，给你们也装备上……”
“好！”
“快点！”
两人早就迫不及待，连声催促。
……
机甲武林会。
湖心小筑。
湖面上，无数小舟环绕着小岛载浮载沉，如同众星拱月，声势浩大。而在船上，却都是一名名劲装武者，个个盘膝端坐，静静等待比试开幕。
赵潜不在其列。
他站在湖心小岛上，张目眺望后，神色戏谑道：“哦？虽然是武林会，倒是弄得挺风雅的……”
湖面小舟上都是观众，而真正能登岛的，只有得到请帖的参赛者。
赵潜、苏韵寒等作为白晨的弟子，自然也沾了些光，能上岛观战。
“这就是所谓的——武林？”赵潜收回视线，开始打量四周。
岛上行人不多，但个个膀大腰圆，一架架机甲亦是威严肃穆，气度雄奇。
“嗯？天竺人？”赵潜东张西望，忽然一呆，面露好奇。
混迹于人群中，一老一少两名天竺人随波逐流，行为虽然低调，但因衣着古怪，反倒极为惹眼。
天竺人皮肤乌黑，相貌和华夏人大为不同，赵潜自然能一眼分辨出来。
老者注意到了赵潜的注视，倒也不以为意，淡淡一笑后，双手合十，鞠躬行礼。
赵潜心知自己唐突了，赶紧恭敬回礼。
他视线移转，落在两人身后一架巨型机甲上，神情猛地一凝。
“这是……”
那是一架灰褐机甲，其身量颀长，而四肢更是长得不合比例，双臂几乎过膝，犹如一头长臂巨猿，甚为怪异。
而在机甲的表面，自脸颊开始，其浑身上下都生有赤色涂装，纹理粗放而诡异，幽秘难测。
赵潜隐约有感，那道道涂纹流散着丝丝缕缕的灼热气息，似乎不仅是用作威慑，还有着其他功用。
他对天竺机甲一窍不通，自然更不认识这架“梵法”，不明白其中机理。
“咦？怎么会是……他们？”身旁，百里兰忽地失声道。
“怎么，你认识他们？”赵潜一怔，不禁问道。
“几天前，他们来过咏春堂。”百里兰顿了顿，将几日前的情形简单描述一番，又纳闷道，“天竺人也能拿到请帖？”
“那赶巧了，也不必以后再约，直接在机甲武林会上就能交手过招了。”赵潜点点头，笑着道。
谈笑间，一群武者簇拥着一名中年大汉走来，气氛顿时变得喧嚣，声浪不止。
“嗯？”赵潜一怔。
那大汉他并不认识，但人流中却有个熟人——张横。
“八极门？”赵潜低声道。
白晨点点头，低声道：“中间那位，是八极门的门主吴峥。”
“门主？那张横不是门主？”赵潜撇撇嘴，连连摇头，“听他口气那么大，视天下英雄如无物，还以为他是八极门的门主呢？”
“大弟子罢了，”百里兰不屑道，“真正宗师往往谦虚内敛，只有跳梁小丑才会拉大旗作虎皮。有句话叫做——半瓶水晃荡，就是说这样的白痴。”
赵潜点点头。
“白师父，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吴峥走来，郑重地抱拳行礼道，“我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再与你相逢，领教你的高招。”
“吴师父过奖了，”白晨满脸春风，鞠身还礼，“我也希望能和吴师父过过招，见识见识八极的刚猛无俦。”
两人都很云淡风轻，而下面弟子却不会那么客气了。
“哎哟，你还真学习咏春了？”张横双臂环抱，轻声揶揄道，“啧啧，后悔了没？早跟你说了，娘们的拳法是没前途的！”
“你！”百里兰大怒，就要拍案而起。
赵潜赶忙拦下她，微笑低语道：“师姐，都是武者，何必与他口舌之争？要争也是手上见真章……”
百里兰一怔，低声道：“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以德服人了。”赵潜唇角浮起一缕弧线，笑着道，“咱们华夏是礼仪之邦，得教人向善才是。他要是谦虚，你就由他谦虚；他要是不谦虚，你就得教他谦虚。”
百里兰眼睛一亮。
赵潜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徐徐越众而出。
“小子，你要干什么？”张横眉头微蹙。
“距离武林大会还有些时间……”赵潜抱拳行礼，提议道，“不如，咱们比试比试，权当开赛前的佐酒小菜？”
“就你？能行么？”张横一歪脑袋，毫不掩饰鄙夷之色，“你才学了几天？”
“试试不就知道了？”赵潜笑道。
“你可别后悔！”张横看出赵潜并非说笑，嘴角浮起一丝狞笑。
“放心，我从不后悔。”赵潜眯起眼，笑得像只狐狸。
第二百五十四章 擒蛟
擂台上，机甲对峙。
张横的座驾是一架亢旱，同样是陷阵机甲，其遍体通红光亮，在日光照映之下，竟似沐浴于熊熊烈焰之中，云蒸霞蔚，气象如沸。
弑神依旧处于休养状态，赵潜的机甲自然是蛛妖。
“让你长长记性……”
赵潜心如止水，十根手指恒稳操控，蛛妖身下的八根节肢有节奏地一曲一张，机体随之起起落落，像是某种热身运动。
但细心的人就会发觉，蛛妖节肢的关节处，渐有缕缕电弧萦绕，宛若无数群聚游蛇，久聚不散，且雷声渐重。
这一缕缕雷弧，实则是引而不发的力量，是为——“暗劲”！
蛛妖表面上波澜不惊，而在节肢有序的曲张中，过盛的磁能转化为电能，化为通达全身的暗劲，磅礴而又柔韧，遍体游走不休。
“双方行礼！”
裁判员大吼，声音响亮。
两架机甲微微屈身，一丝不苟地相互行礼。
这是武者的礼仪。
“开始！”裁判员右掌向下猛挥，赶忙转身下台。
轰！
刹那间，蛛妖周身的电弧敛没，身形却遽然暴起，节肢连点地面，双掌前击，扑杀直行！
“啥？怎么会这么快？怎么能有这样的爆发力？”张横眼睛瞪得老大，满脑袋问号。
他也是擂台上的老手了，面对此景，居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蛛妖是名副其实的“暴起”，如同一头扑掠捕食的穷奇，动作开阖暴虐，又快又狠，一刹间所展现的力量和速度远胜陷阵！
他哪里知道，刚才蛛妖的“热身动作”，实则是蓄势，酝酿出磅礴暗劲！
“快看地上！”
众人目眩，而真正懂行的高手，却都不约而同地低下头，视线落在擂台地面的八个深坑上。
“嘶——”有抽气声响起。
为预防万一，擂台上都是合金钢板，其坚固程度可想而知。而蛛妖节肢奔踏，地面甚至不是塌陷，而是被生生穿透，留下孔洞。
这份力道，着实恐怖！
嗖！
蛛妖近身，伴随着尖啸声回荡，其双掌迭出，动作快逾电火，于虚空中生出铺天盖地的掌影，浩浩荡荡奔流向前，已是遮天蔽日。
“糟糕！”张横大叫不好，一刹间，他已被逼到墙角。
重压之下，他的手速也猛然爆发，虽稍有慌乱，但应对有序。
亢旱马步半蹲，双臂稳守于中路，一双铁拳舞得密不透风，如同蛋壳般护住身外之地，守而不攻，壁垒分明。
他性格恶劣，但身为八极门的大弟子，倒也的确有其自负的资本。
啪！啪！啪！啪！
半空中火星四溅，此起彼伏的火花似烟花爆炸，撞击的轰鸣回荡百里，气象恢宏，声势骇人！
沓！沓！沓！
亢旱双臂固守，没有半点反击的意思，连连后退。
但它每后退一步，蛛妖则前踏一步，依旧保持着贴身距离，步步紧逼。
“想跑么？可没那么容易！”赵潜面露冷笑。
咏春的长处在于埋身搏杀，他自然不会浪费这个优势。
几息间，蛛妖近身掌击，如同生出三头六臂，掌影重重叠叠，拳风浩浩荡荡，一往无前！
渐渐地，亢旱落于下风。
“一名初学者罢了，怎么会这么厉害？”张横疯狂抵御，十根手指都差点抽风了，满脸愕然。
念头几闪，他重新竖立信心。
“再厉害，也只是一名雏儿，技术和我还是有差距的。”张横给自己鼓劲，咬牙说道，“第一波已经挡住，接下来轻松了。”
作为一名武者，强不可久的道理，他自然明白。
就像人需要换气，机甲引擎的能量输出也有间隙，蛛妖的攻势如此狂烈，接下来必然会出现断档。
只要熬到断档，就是自己反败为胜的机会！
但他打错了算盘。
啪！啪！啪！啪！
蛛妖攻势依旧暴烈，双掌穿插猛攻，狂轰滥炸不断，不止狂猛霸道，更是源源不竭，似乎永无尽头！
足足十分钟过去，蛛妖的双掌平稳如昔，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凝滞，更没有半点破绽露出。
张横勉力防御，却越来越无力。
他情绪几转，由自信转为狐疑，狐疑又化为失望，最终失望化为绝望。
“经验主义么？可惜，我最喜欢的就是打破常规……”赵潜明白他的想法，唇角浮起嘲弄。
蛛妖的连绵攻击，实则是一道技击，其名为——“天演”！
普通的攻击自然有所极限，而这一式天演并非一气呵成，而是明劲暗劲交替，一气紧跟着一气，宛若生死轮回，生生不息，绵绵无尽！
终于，没等到蛛妖力竭，反倒是张横后力不继了。
嘭！
巨响如雷鸣，蛛妖终于冲破亢旱的防御，一掌直击其面目，令其身形歪倒，摇摇欲坠。
嘭！嘭！嘭！嘭！
蛛妖再进，得势不饶人，双掌似蝶舞轻飞，连续击打在亢旱身上，生出绵延闷雷和耀目火花。
仅是刹那，亢旱已然溃不成军。
“停，停，停！”张横满头是汗，连连叫停。
“承让。”
闻声后，蛛妖后退一步，鞠躬行礼。
“不公平！不公平！”张横面红耳赤，大声道，“你偷袭我，靠着近身之便才胜了我！我虽然输了，但我不服！”
“哦？那你怎样才服气？”赵潜神色从容，淡淡问道。
“要不，咱们换个比法！”张横眼珠一转，沉声道，“两架机甲就这么站着，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看谁先倒地！”
他话没说完，底下就传来不少嘘声，甚至有人大骂“不要脸”。
也难怪，八极拳以刚猛无俦为长，号为“晃膀撞天倒，跺脚震九州”。让双方以你一拳我一拳的方式较量，显而易见，八极会大占优势。
连置身事外的沙鲁克也连连摇头，低声道：“太没武道风范了，即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他心生唏嘘，转头望向白晨等人，却又露出迷茫之色。
沙鲁克注意到，白晨、百里兰和苏韵寒的表情很古怪，没有恼怒，也没有不忿，反而很平静。
一片平静中，白晨的眼里透出怜悯，百里兰一脸幸灾乐祸，苏韵寒则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两个字——“傻缺”。
“嗯？究竟怎么回事？”沙鲁克满脸疑惑。
面对声声责骂，张横也有些脸红，但他已打定主意，一定要将这个面子找回来。
自己若败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以后哪还有脸面在江湖上混？
“怎么样？敢不敢？”张横又激将道，“我可以让让你，由你先打第一拳。”
“真是自寻死路……”赵潜暗暗摇头，就要答应。
“等等！”这时，白晨忽然道，“互相打拳太伤和气，就以钢板为目标，看谁的杀伤大吧！”
“好，就听师父的。”赵潜点点头。
“师父，那张横屡次欺辱咱们，干嘛要给他留面子？”百里兰本来幸灾乐祸，此刻则是老大的不乐意。
“都是华夏一脉，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撕破脸也不好。”白晨很大度。
“唉……”百里兰心有不甘，也只得点点头。
……
两座重型钢板伫立。
“我先来，——破山！”
张横怕赵潜反悔，当即一马当先，亢旱右脚重重踏地，拳锋挥舞直击。风声呼啸，空中隐有绵绵猊吼回荡，接着就是一记洪亮闷响。
咚！
钢板一阵剧颤，重响如洪钟大吕，震得众人耳朵发麻！
亢旱徐徐收拳。
待众人凝神望去，钢板上，就在亢旱的落拳之处，无数裂纹滋生弥漫，如同攀附墙壁的茂密爬山虎，甚为醒目。
“力碎金刚！好本事，真是好本事！”
“快！猛！沉！这一拳深得八极真味，已臻化境了！”
“不愧是吴师父的大弟子，技艺超卓。”
……
众人连连称奇。
看得出，众人虽多不齿其为人，但对他的实力，还是持肯定态度。
“轮到你了。”张横转头望向赵潜，神色得意。
赵潜淡然一笑，并未出手，却先解释道：“先说明一下，我这一式名为——擒蛟，也是自创技击。”
“自创技击？”众人都是一怔，面面相觑。
他们都不相信，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居然能自创技击？
“擒蛟？名字倒挺威风……”张横自然不信，摊开双掌道，“初出茅庐的小子，还敢说自创技击？充什么大尾巴狼呢？”
赵潜不再多言。
呼！
蛛妖右拳直出，拳锋尖啸不止，其气象深幽，但动作直来直去，并无任何变化。
这一拳的动作，看上去和普通的拳击没有半点区别。
“这算什么技击？”
众人本来还心存期待，此刻不由面露失望。
“我说吧……”张横耸耸肩，一幅早知道的模样。
咔！
却在此时，蛛妖动作一凝，就好像卡带一般，停止于半途，一动不动。
而这一凝之后，蛛妖的拳锋上竟有电弧氤氲，缭绕回卷，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嗯？怎么回事？”
人群中交头接耳。
片刻凝滞后，蛛妖的拳头再进！
而紧接着，却又是一凝！
几刻间，蛛妖就如同卡壳的玩具，右拳每每前进一点，就会停顿于当场，拳头走走停停，慢得甚至有些滑稽。
但是，在场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所有人都表情呆滞，额上冷汗直流。
因每一次凝滞后，蛛妖的拳锋之上，那电芒就会浓郁几分，丝丝缕缕的电弧更盛，光芒耀目，气象狂暴！
而眼下，那缕缕电弧声势暴虐，如同深潭游蛟般缭绕浮沉于蛛妖的掌心，当真如同单手擒蛟，驱雷掣电，摧山搅海！
终于，蛛妖一拳击出！
第二百五十五章 瑜伽
“——杀！”
暴喝声中，蛛妖右拳怒击，势若游龙的暴虐电弧隐没于其掌心，而拳锋的声势则暴涨十倍不止，隐有龙吟凤唳之声纠缠，杀意滂沱，力撼山河！
拳击！
拳锋和钢板碰撞，钢板似乎都反应不过来，其摇摆幅度极小，但振荡频率却高得惊人，生出无数残影，嗡鸣不止。
嗡！
低沉颤鸣回荡，空气中竟有浅浅波纹横生，荡漾开来。
咔擦！咔擦！
有戴眼镜的人镜片碎裂，而女子的梳妆镜同样未能幸免，遍布密密麻麻的裂纹，映出无数张愕然的面孔。
“呼……”
待蛛妖收拳，无数视线齐刷刷地落在钢板上，顿时激起一阵哗然，低语之声不断。
却见，钢板中央竟完全塌陷，生出一道深深的浑圆，殊为醒目！
钢板上，那道圆坑足有近三米深，其边沿线条光滑，如同圆规所绘，似乎溢散着幽幽寒意，令每个人都表情凝滞。
“胜者，是咏春堂的蛛妖！”裁判员跳了出来，履行自己的职责。
而事实上，这根本是一句显而易见的废话。
根本不必他多说，现场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两者所造成的杀伤，已然不在一个量级之上。
“强，真强！”
喧哗声不绝，大多是感叹和艳羡，语气狂热。
百里兰则面露微笑，深感扬眉吐气。
“这一场较量，我们败得心服口服。”吴峥神情数变，最终长叹一声，抱拳行礼道，“此外，多谢白师父的弟子手下留情，我这劣徒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过奖，过奖，”白晨依旧淡定，躬身还礼道，“赵潜其实占了些便宜，胜得侥幸……”
两人随口客套几句，吴峥自然没脸面逗留，很快告辞离开。
他这一走，张横赶紧跳出驾驶舱，灰溜溜地也追了上去。
“师父，我……”张横想开口解释，却被老者打断。
“我不想听你的借口！”吴峥看了他一眼，一脸怒其不争，“早跟你说了，行事别太嚣张，人上有人，天外有天！现在知道厉害了吧？若非对方手下留情，你吃那蛛妖一掌，怕是早就死了！”
“师父，徒儿知错了。”张横咽了口唾沫，脸色灰败。
想起自己曾自以为是，还想硬吃蛛妖一掌，他的心中就生出阵阵后怕。
“好在，情况还不算太糟……”吴峥视线游移，侧耳倾听片刻，稍稍松了口气。
大多数人都惊叹于蛛妖那一掌的强大，对亢旱的兴趣反倒不大，虽然失了风头，但八极门也没成为笑柄，不算太丢人。
“百里师姐，你看看，我做到了。”赵潜也离开驾驶舱，满面春风道，“我想我已经教会那张横谦虚了，他往后都会很谦虚的。”
“谦虚？”百里兰忍俊不禁，噗嗤笑道，“哪里是谦虚？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张横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话虽这样说，她却是大感快意。
“赵潜，干得不错！”苏韵寒也是一脸笑意，调皮地翘起大拇指。
不过，没过多久，众人就都将这场小插曲都抛在了脑后。
咚！
伴随着一声清脆锣响，机甲武林会拉开帷幕。
开幕仪式相当简单，没有故作煽情的司仪，也没有长篇大论的官话套话，更没有莫名其妙的歌舞表演，仅由几名年高德劭的长者简单说了几句，就直接进入正题。
“咦？这就……结束了？”苏韵寒看惯了长篇大论，反倒有些不适应，“这么快？”
“这才是武者！”赵潜却深感赞同，嘿嘿一笑道，“直截了当，不服就干！说那么多干嘛？不服？那还不得手底下见真章？”
“倒也是。”苏韵寒也点点头。
出人意料的是，这才第一场较量，八极门就在其列。
擂台上，两架机甲遥遥相峙，分别是八极门的“横江”，还有通臂拳的“白猿”。
横江体格矮小，但威严彪悍，如同一块巨大的铁秤砣，外相刚猛，煞意升腾；白猿则形如其名，似如一头盘坐白猿，双臂修长有力，五指如爪，流溢着森寒气息，凶神恶煞。
“这场较量，吴峥应当会速战速决。”白晨紧盯着擂台，低声分析道，“赵潜，刚才八极门被你折了面子，为挽回颜面，他必会竭尽全力，力求速胜！而且，还得赢得漂亮！”
赵潜点点头，他的判断也差不多。
“开始！”
裁判员的指令声音未落，一道雷鸣巨响荡漾开来。
轰！
整座擂台轰然震动，激起狂风阵阵和烟尘滚滚，恍若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令所有人侧目。
咚！
烟尘与风暴中，白猿身形如断线风筝飞出，落在擂台之下后，又连连打了几个滚，狼狈不堪。
“承让！”
而擂台上，横江早已抱拳施礼，转身离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许多人都没能反应过来，除了震惊，更多是一脸茫然。
赵潜却看得清楚。
那一刹，横江脊梁崩紧如弓，大步前踏间，右拳如快箭飞袭！其脚踏地面令得地动山摇，一拳破空则若挟山超海，生生击飞白猿。
这一拳干脆利落，可谓刚猛霸道，一气呵成！
“这是金刚八式中的撑锤，号为——‘崩弓窜箭急’！”白晨点点头，低声道。
“不愧是宗师，也有几把刷子……”赵潜眼神流转，啧啧称奇。
而他的右掌之上，大衍械手幽光浮荡，无数红点亮而复灭，似乎在计算着什么，推演不止。
除了悬命、蛛妖、兰章和武曲，他掌中的大衍械手里，同样也植入了程式——浮世星图！
这么一场机武盛会，他可不愿错过。
赵潜相信，待这场比试结束，浮世星图的“素材”又会增加许多！连他自己都有些期待，如此多的材料经浮世星图一锅乱炖，究竟会推演出什么绝世高招？
要知道，眼下的鹤击、擒龙等技击，已是妙至毫巅了。
继续观战。
较量一场紧接着一场，虽然没有出现横江那样的强者，但各门各派独具特点，招式种类层出不穷，而且往往能平分秋色，反倒比第一场精彩得多。
自旭日东升开始，较量一直持续到正午，终于轮到一场令赵潜大感兴趣的战斗。
天竺人登场了！
“这架机甲是叫梵法？”赵潜仰头观察，侧耳听着介绍，低语说道，“一看就不是善茬啊……”
与梵法较量的，是一架来自罗汉拳的机甲，其名“伏虎”。
伏虎身形魁岸，骨架巨大，尤其一双巨掌形似虎爪，锋芒毕露，寒光凛冽，流露出升腾杀气。
“开始。”
“咦？”
“怎么回事？”
……
裁判员的指令刚刚落下，惊呼声霎时成片，吸引了无数目光。
赵潜凝神望去，同样身形前倾，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这是……瑜伽么？”他神情狐疑，喃喃低语道，“一架机甲又怎么能……”
却见，梵法站直如立地成佛，尚隔着老远距离，一掌已遥遥劈出。
两架机甲距离还远，这一掌分明鞭长莫及，但梵法的手臂蓦然拉长，足足长了一倍有余，如同一条毒蛇袭人而去，阴毒而诡异。
“喝！”
伏虎见状大惊，却并未乱了方寸，双掌凝为虎爪，伴随着一声虎吼，两面夹击梵法的右臂。
一双虎爪落空！
仅是刹那，梵法的右臂已然缩回，而其脖颈蓦地拉长，头颅直飞而出，如同神话传说中的飞头蛮，诡异莫测，防不胜防！
铛！
猝不及防之下，伏虎胸口挨了一记，身形晃动，招式架子自然就散了。
“喝！”
伏虎却不退反击，一声暴喝后，其身形突击直奔，拉近两者距离，一双虎爪裹腥风袭向梵法的腰肋！
“好！”
叫好声四起，连白晨都连连点头。
梵法的招式诡谲莫测，伏虎却能处变不惊，察觉对方擅长远攻后，立刻拉近距离，以近身搏杀来扬长避短，战术把握可谓高超。
但又一次地，虎爪落空。
“还能这样？”
又是一阵惊呼。
这一次，梵法的身躯向右凹陷，竟然弯成一个巨大半弧，避开了这一记虎爪侵杀！
“嗯？”赵潜眼中精芒一闪，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已看出，这架梵法的构造和普通机甲截然不同，是根本上的天差地别！
梵法构造独特，不管是胳膊还是身躯，居然如蜈蚣一般，都由一节一节垒成，而非一个整体。而其体表涂装，实则充当着外骨骼的作用，辅助传递动能，令梵法的动作更加灵活自如。
也是这个缘故，梵法才能如此灵动百变，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动作！
“泥人机甲么？”赵潜念头闪烁，喃喃低语道，“天竺机甲和扶桑、高丽又不同，是一种全新的形式。有趣，实在有趣……”
“看来，罗汉拳的秦嵩要败了。”白晨轻轻摇头。
梵法手段奇诡，周身柔似无骨，怪招奇术层出不穷，自然不是那架中规中矩的伏虎所能抵御的。
果不其然，三五招后，伏虎已无还手之力，只得黯然退场。
而接下来的一场，是白晨！
对手来自八卦掌一脉，其机甲名为“连环”。
这位对手，却是个老朋友。
当然，对她而言，对手是谁并不重要。
“已经七年了……”白晨神态从容，却有一抹浓郁战意在瞳中燃烧，“但是，我还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