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反手
呼——
所有黑雾再次消散得一干二净。
酒吧里，人们的外形重新回归正常，却仍然以不甘的目光注视着顾青山。
那少妇冷哼一声，说道：“你觉得自己很贵？”
顾青山道：“当然，在整个俱乐部里我是最有钱的，其他人都要指望我，才不至于到处挂账。”
少妇走上前，在吧台前坐下，兴致勃勃的盯着顾青山说：“看不出来还是个红牌——可是在这个世界里，一个人说过的话再也收不回去，你可明白？”
“是的，每个人都该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顾青山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少妇吃吃笑道：“小哥哥，既然你说你贵，那就代表你是有标价的——我还真想看看你有多贵，麻烦报个数。”
“你确定要这么做？”顾青山问。
“老娘不差钱，只要你敢报，我就敢买——现在你没有任何正当理由拒绝我了，哪怕只有一晚，我也会买下你！”少妇道。
她伸出满是倒刺的绿色长舌，绕着嘴唇舔了一圈儿，放声狂笑道：“出来卖总是要还的，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哈哈哈哈哈！”
顾青山也笑了起来。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布袋，丢在吧台上。
“看好了，这是我的钱袋，只要你能用金币装满它，我就跟你走。”
四周一静。
众人面面相觑，那少妇也有点意外。
这个家伙竟然不找理由了？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少妇望了望那个小布袋子，朝酒保示意道：“检查一下。”
酒保仔细验看一番，说：“没问题。”
少妇这才望向顾青山，似笑非笑的说：“小哥哥，你就要死啦。”
顾青山笑道：“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把顾客当上帝，前提是你给够了钱。”
少妇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小哥哥啊，钱不是问题，问题你是没命花。”
她摸出一大把金币，朝钱袋里丢去。
哗啦啦——
悦耳的金属撞击响起，钱袋渐渐鼓起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钱袋马上就要装满了——
但是并没有！
钱袋在快满的一瞬间再次瘪了下去。
少妇怔了怔。
“酒保，你不是说钱袋没问题吗？”少妇问。
酒保抓起钱袋看了看，又细细看了顾青山一眼，这才沉声道：“钱袋确实没问题，但这个人大概与某种存在签订了借款契约，他得到的钱财全都用来还钱了——如果他不还清钱的话，这个钱袋一直不会满。”
少妇猛的望向顾青山，怒道：“你敢耍我！”
顾青山摊手道：“我可早就说了，只要你能装满这个钱袋，我就跟你走——难道我骗你了？”
少妇一呆。
确实，对方只说了这个条件。
可是谁知道他竟然还欠钱？
顾青山脸上的笑意收了，漠然道：“怎么？钱不够？没钱还学别人出来玩？”
少妇这下忍不了了，冷笑道：“好，你等着，我替你把钱还完再想想该怎么折磨你。”
她摸出一把金币，放入钱袋之中。
钱袋鼓起来，然后瘪下去。
她又摸出一把金币，放入钱袋之中。
钱袋鼓起来，然后瘪下去。
她再摸出一把金币，放入钱袋之中。
钱袋鼓起来，然后瘪下去。
少妇忍不住狠狠一拍吧台，怒骂道：“你这个无赖，到底在外面欠了多少钱？”
顾青山耸肩道：“你把钱还完，自然就知道了。”
少妇望向四周的人。
那些人会意，把身上的钱全都掏了出来。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尽管所有人的钱都拿了出来，全部投入钱袋之中，但顾青山的钱袋依然是瘪的。
顾青山朝虚空望去，只见一行行猩红小字停留在那里：
“你已完成今日还款。”
“你还欠海底之书三千年零两天的钱财收入。”
啧——
想不到欠钱也可以当做一个坑人的技能……
顾青山心中想着，拿眼去瞥对面的少妇。
少妇脸上的冷汗已经汇聚成流，一簇簇的滴落在地面。
她现在是骑虎难下，又没有办法中断这个过程。
——就在刚刚，双方达成了口头协议，支付已经开始进行，如果想用“钱不够”这样的理由搪塞过去，只会被当做毁约。
——也就是说，她没有任何正当理由来脱身。
偏偏发起这件事的还是她自己！
“放过我。”少妇突然道。
“恩？”顾青山懒散的看她一眼，说道：“在这个世界里，一个人说过的话再也收不回去，你可明白？”
少妇一怔。
四周的人都说不出话来。
这本是之前少妇所说的话，现在却又从他口中说了出来。
短短几分钟。
攻守易位。
生死对调。
酒吧中，一层淡淡的黑雾出现了。
“求求你，放过我。”少妇慌忙求道。
顾青山叹了口气，说道：“整件事都是你要求的，你求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你提条件！只要你再提条件，我就有办法暂时不死！”少妇惊惶不已的叫道。
——那黑雾正悄无声息的朝她身上蔓延。
“行，我的条件是，告诉我怎么才可以离开这里。”顾青山道。
少妇脸色一变，大声道：“你换个条件——”
话音刚落。
地上的黑雾猛然窜起来，将少妇裹住。
她爆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整个人再也维持不住形态，化作一团燃烧的尸骨。
“啊啊啊啊啊，不！我不要被吃掉！”
尸体在烈火中不甘的叫道。
轰！
所有火焰顿时暴涨起来，形成一个长满尖利指甲的巨手，将尸体拽入虚空，消失不见。
死寂。
酒吧里，所有人噤若寒蝉。
“她死了。”酒保低声道。
顾青山立刻站起来。
“我那杯酒由我朋友请客，今天他过生日——所以酒钱我就抢着不付了。”
酒保望向车夫。
车夫看了顾青山一眼，不敢说话。
顾青山则迅速起身，走到酒吧门口，推门，走出去。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似缓实急，连拦他的机会都没有。
咣当！
门在身后关上。
夜里的寒气扑面而来，顾青山却微微松了口气。
幸好他们没反应过来。
——已经点了两杯酒，而自己身上根本没有这个世界的货币，万一被要求结账，那就只有车夫请客这个正当理由了。
如果车夫找个理由更改了付账人，自己就很可能像少妇一样，再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可以讲了。
去人家店里消费然后不给钱，这叫耍无赖，任何理由都不是理由。
——是的，这是自己最致命的弱点。
钱。
自己现在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钱。
时间太紧。
这个地方自己也不熟悉。
有什么办法能规避这个弱点？
顾青山迈开步子，迎着寒风走在大街上。
夜已经深了。
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偶尔才有一辆马车，急匆匆的驶过街道。
马车？
顾青山停下脚步，换了个方向。
他一边走一边思索，很快原路返回，来到镇子入口处的车行。
“你好，客人，你付了停车费，便可取回之前停在这里的马车。”
车行老板道。
“——先别急，我想把车卖掉。”顾青山说。
“卖？请问您的马车是哪一辆？”老板问。
顾青山仔细看他一眼，问：“你不知道我的车是哪一辆？”
老板摊手道：“客人，每天那么多人来我这里停车，我不可能都记住啊。”
顾青山略一沉默。
车行老板的神情不似作伪，看上去好似真不知道自己的车是哪一辆。
这就代表了一件事——
但现在还不能下定论，要再试探一下。
顾青山朝车行里走去，把里面牌子上挂的一些售卖和租借信息都看了，然后又在车行里走了几圈，这才朝门口喊了一嗓子：
“劳驾，麻烦帮我看看，这俩车能卖多少钱？”
老板朝他望过来。
“你要卖车？”老板问。
“对。”顾青山道。
老板便过来，绕着马车看了一圈，说道：“十个金币，不能再多了。”
顾青山道：“这价格也太低了，起码再加一点。”
老板连连摇头，说：“我报的是良心价，朋友。”
“我也了解过市场行情，你报的价确实低了些。”顾青山坚持道。
两人又谈了片刻，老板就是不松口，最后顾青山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价格。
顾青山叹了一口气，指着旁边的另一架马车道：“这俩马车呢？”
老板看了一眼，随口道：“人家这马车可比你的马车豪华，而且结构合理，用料扎实——如果是我的话，起码得十五个金币，少一个子儿都不卖，就这还算是亏了呢。”
“好吧，十五个金币，成交。”顾青山道。
老板呆了呆。
他看看顾青山，又看看两架马车。
“都是你的？”老板问。
“不，十五个金币的马车是我的。”顾青山道。
老板指着第一架马车，问：“那——”
顾青山随意道：“哦，十个金币的这架马车是我朋友的，他还没来，我先帮他问一声。”
“你这一辆——十五个金币太多了。”老板艰难说道。
“我这马车不但豪华，而且结构合理，用料扎实，我也不多要，只卖十五个金币，就这还算是亏了——但我不在乎那点钱，毕竟你也是要赚一点的，如何？”顾青山笑着说道。
老板被堵的没话说。
其实说到底，十五个金币也算是有赚头。
“……好吧，成交。”老板道。
“等一下，我不收钱物，能不能抵一些东西给我？”顾青山问。
——任何钱财只要一入手，就被那本书收走了。
“你想要什么？”老板皱着眉头问。
“我要一个住的地方，包每天的三餐，只需一个月就行——然后再给我一些免费乘车的劵就可以了。”顾青山道。
“成交！”老板的眉头松开。
顾青山心中微微一定。
看来恐惧末日有着一套完整的运行规律。
它虽然凶厉而又恐怖，但并不是彻底围绕着自己这一个敌人。
比如这个车行老板，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在谈生意，并没有整幺蛾子。
这样看来……
只有一些特定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从而专门来针对自己。
找出这些人背后的秘密，自己就有希望离开这里……
第二十章 明牌！
车卖掉之后，车行老板立刻提供了住的地方。
——那是一处位于街角的小阁楼，环境幽静，而且没有别人住。
这正好满足了顾青山的要求。
毕竟，房屋是一种最低限度的空间保护。
在这个世界中，别人没有正当理由，一时也无法闯进某个房屋。
那些针对他的怪物们，也无法立刻找他麻烦。
一夜过去。
清晨。
顾青山睁开眼，结束了打坐。
经过了一夜的休整，他再次精神抖擞。
这个房子还不错——
刚这样想着，便听到墙壁角落里传来了一阵虚弱的声响。
顾青山无奈的叹口气。
昨天刚一进门，立刻就有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滚出来，企图吓住他。
可是顾青山见过的人头还少？
他把那几颗人头用链子栓了，随便丢在地板上。
结果半夜它们太吵，到处滚来滚去，不断发出惨叫，惹得顾青山休息不成。
顾青山一怒之下去找了根棍子。
他用棍子穿了那些人头的嘴，把它们连成一串，竖在墙角。
这才终于清静。
现在，天亮了。
“啊——”
顾青山伸了个懒腰，来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接水洗脸。
这个房子，除了偶尔会发生一些无聊的事情，其他都挺好的。
他一边想着，一边低头洗脸，却没发现洗脸盆对面的镜子里，渐渐出现了一个黑色影子。
——那是一个全身冒着寒气的阴森女鬼。
女鬼贴在镜子上，死死盯着顾青山。
顾青山似有所觉，猛的一抬头，终于发现了对方。
“有事儿？”他抹了把脸，随意问道。
女鬼狞笑道：“可悲的凡人，今天就是你的死——”
“别挡镜子，我洗脸呢。”顾青山不耐烦道。
女鬼一顿。
轰！
她身上猛然冒出炽热的火焰，厉声道：“没有活人能离开恐惧宫殿，你现在心中没有畏惧，但不可能永远都感受不到恐怖！”
女鬼伸出一只手，穿过了镜子。
她的手在半空中化作白骨，散发出滚滚热浪。
“就像这火，它会把你燃烧殆尽——不管是**还是灵魂！”
顾青山若有所思，将一个杯子放在女鬼手上。
女鬼怔住。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质问道。
说话间，顾青山已经迅速取回了杯子。
他看了看杯子里冒着热气的开水，满意道：“搞点儿开水喝。”
女鬼呆住。
顾青山把脸擦干净，端起杯子就走了。
洗手间里，只剩女鬼依然呆在镜子里。
突然——
顾青山再次出现。
“——今天是什么天气？”他问道。
女鬼默默无言，突然从镜子里消失。
顾青山讨了个没趣儿，摇摇头，回到客厅中去。
——在这个世界中，一旦心有畏惧，立刻就会万劫不复。
但若你一直不害怕，那也就没什么事儿。
——除非遇上那些心怀恶意的怪物。
顾青山站在窗台前朝外望去，目光忽然凝住。
街道上的人们行色匆匆，路两旁的商店也忙着打烊。
几分钟后。
街道上已变得空空荡荡。
所有商店都紧紧关着门，不再开张。
黯淡的阳光照在无人街道上，于死寂中透出一股荒诞恐怖的意味。
顾青山眉头一挑。
——灵觉有些不妙，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咚！咚！咚！
小镇外传来一道道沉闷的响声。
从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见一道巨大的阴影正在进入小镇。
这道阴影乃是一直包围着小镇的那股黑暗，当它凝聚成形，小镇外的景象才渐渐恢复正常。
顾青山不知道这怪物是什么。
——但看整个小镇的反应，完全可以猜测出这东西的凶厉程度。
终于还是来了！
顾青山心中反而定了定。
——能被关在万兽深窟的大墓之中，历经了千万年而不灭，最终在六道重启的过程中一直存在，绝不可能是什么简单的末日。
——它一定有着某些手段，可以彻底灭杀众生！
刚才那镜中女鬼说，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自己如今实力尽失。
身上只剩下那柄六道定界神剑的碎片。
没有钱。
只有一柄刀，一把弓——还都是寻常兵器。
连灵力也没有。
万一来的怪物太强，要怎么才能取胜？
顾青山眯了眯眼，取出一个袋子。
这是叶飞离临走之时给自己的袋子，里面装满了功能饮料。
一天时间过去，叶飞离应该已经再次回归，只留下了这些饮料。
顾青山打开袋子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把袋子系在腰上。
在战斗中，这些东西相当宝贵。
——对了！
既然叶飞离已经回去，不如再召唤一个新的帮手来！
顾青山不假思索的抽出那朵轮回幽兰。
“邀月”发动！
只见虚空中有着细线般的红芒降临在他面前，化作一扇门轰然打开。
顾青山心中暗暗祈祷。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颗大光头。
“阿弥陀佛，顾施主。”
赵小僧出现了。
顾青山满脸讶然的望向他。
赵小僧是馥祀女士的徒弟，是她留在修行界的传承人，想不到这一次竟然把他唤醒了。
顾青山打招呼道：“原来是小僧，我还以为又是叶飞离——”
他望向虚空，那里有一行行萤火小字浮现：
“邀月的召唤模式为随机召唤。”
“注意：因为你与某位沉睡者拥有共同名号，所以你呼唤他的概率将会提高。”
“借由‘原初纯爱组’之名，你发掘了另一位洁身自好的男人，他有加入纯爱组的潜质。”
原来如此！
顾青山有几分无语。
人家的理想是出家当和尚，你要硬说人家是纯爱，那也勉强靠得上。
不过赵小僧能守护着昆仑界这么多年，还能被馥祀女士高看一眼，必然是有能力的！
顾青山很快反应过来，问道：“小僧，在这个世界上你只能保留一种能力——你保留了什么？”
赵小僧微笑道：“顾施主，你还记得吗？我可以让单独个体的时间短暂倒退或前进，我自然是保留了这种时间的能力。”
顾青山用力的握紧拳头，大声道：“我就知道！”
——时间的力量！
能得到这种力量的加持，顾青山心中多了一分把握。
咚！
咚！
咚！
外面的天空渐渐变暗，大地的震颤声越来越强。
那个怪物很明显在朝着顾青山这里靠近。
顾青山立刻道：“小僧，听我说，现在的情况是这样……”
他认真的阐述，赵小僧全神贯注的听着。
须臾。
“阿弥陀佛，竟然如此凶险。”赵小僧叹了口气。
“有了你，我就更有信心了，现在我们分头行动。”顾青山道。
“你保重，一定要撑到我来为止。”赵小僧严肃的叮嘱道。
“恩，你从后门走，我去挡那个怪物。”顾青山道。
“好。”赵小僧道。
外面突然彻底暗下去。
一道尖锐的啸鸣声响起，令整个房子都震动起来。
灰尘扑棱棱的往下飞。
顾青山推开窗，翻身上了屋顶，朝远处望去。
——他看见了那个怪物。
怪物全身湿漉漉的，就像软体动物，却有一双阴沉的双眼，看上去就像是人类的眼睛。
它长了两只骨爪，踩在地上不断前行。
咚!
怪物在街道口站住。
“恐惧的臣民，献上你们的一切。”怪物嘶哑的叫起来。
很快，街道上开始出现人了。
人们从四面八方的街道走出来，摇摇晃晃的朝那软体怪物靠拢。
他们就像失去了神志，攀着怪物的骨爪爬上去，融入怪物的身躯之中。
每当一个人没入怪物体内，怪物那恶心而软腻的身躯上便显现出一张面孔。
密密麻麻的人群挤满了街道。
他们脸上的神情渐渐癫狂，争先恐后的朝怪物涌去。
怪物突然转过头，望向顾青山。
“你为什么不来？”怪物问道。
顾青山耸肩道：“我为什么要去？”
“因为融入我的身躯，乃是唯一能在这末日中存活的机会。”怪物道。
一团团黏糊糊的液体从它身上掉落，在地上重新化作一个个人。
这些人从地上站起来，齐齐望向顾青山。
“融入我们。”
“融入我们。”
“融入我们！！！”
人群叫了起来。
顾青山一言不发，从背后抽出一根箭矢。
唰——
箭矢如影，穿过长空，直直的射在怪物身上。
“这就是你的实力？”怪物讥讽道。
它身上长出一根长长的触须，将箭矢拔下来，随意折断扔在地上。
“融入我的身躯！这是你唯一活下来的机会！”
怪物怒吼道。
“我拒绝。”顾青山道。
“为什么！难道你想陷入永恒的毁灭之中？”那怪物问。
“我并不想毁灭，可你也太丑了。”顾青山皱眉道。
怪物冷笑道：“你以为自己还有机会？都给我上！”
整条街道上密密麻麻的人们全部涌动起来。
他们如同疯了一样疾速奔跑，哪怕摔倒在地也像狗一样四肢并用，全力冲向顾青山所在的小阁楼。
顾青山耸肩道：“论逃跑的话，你们都追不上我。”
他身上猛然绽放出层层雷电之芒。
——雷鬼！
“再见。”顾青山道。
他转身就要逃离这片街区。
那怪物默默看着这一幕，突然道：“你以为自己还能逃？”
顾青山僵在原地，身上雷芒顿消。
他变色道：“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动了？”
怪物放声大笑起来，说道：“我从头到尾都在观察你，只为了灭杀你的灵魂，获得你的身躯——如果不是之前我受了些伤，你早就完蛋了！”
它勾了勾手指，念道：“自己走过来。”
顾青山低下头，只见自己的双脚正在朝着怪物走去，而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身体。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能控制我的身体？”
顾青山沉声问道。
怪物嘿然一笑，得意道：“把一点点分魂放在你的身体里，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拥有操控你身体的机会。”
顾青山渐渐走到了怪物面前。
一团团黏糊的液体从怪物身上落下来，掉在地上，凝聚成团。
怪物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吞噬顾青山的准备。
顾青山静静看着这一切，又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死之前，想知道一切。”
“不，我宁愿你做个糊涂鬼。”怪物道。
它伸出一根触手，挥动着地上的黏液团朝着顾青山飞去。
顾青山顿了顿。
——这家伙真是超乎想象的谨慎。
但是赵小僧似乎还没准备好。
要给他争取一些时间！
顾青叹了口气，开口道：“六道战争将军，其实我大致知道，你肯定是在之前跟我签订契约的时候，就动了手脚。”
怪物的触手停住。
——他竟然知道！
如此渺小的一个凡人，竟然看穿了自己的手段！
这怎么可能！
“说下去。”怪物沉沉喝了一声。
顾青山道：“其实我刚来到这个世界，就注意到一个细节——我出现的地方是马路边，而我背后就是你的坟包——你的坟包是整个坟地里最大的，很好辨认，不是吗？”
“……你知道了？”怪物道。
“猜了一些，直到你能控制我的身躯，又说之前受过伤，我就明白了。”
顾青山接着说下去：“你受的伤，大概是发动了什么技能打了你自己一下，以此抵消我的龙咒，然后你故意放我走，让我看到长长的道路，以及路上的那个大肚女鬼——不得不说，这很有迷惑性，会让我觉得我真的离开了一样。”
“其实呢？”怪物问。
“其实这都是幻觉，我还在你的坟墓旁，大约是中了你的一种术。”顾青山道。
“但是这个恐惧世界又如何解释？”怪物又问。
“将军阁下，相位之界我也曾见过。”顾青山道。
怪物一静，突然又笑起来：“没错，我很多年没见过你这样的人物了，可惜，你还是要被我——”
顾青山突然吼道：“就是现在！”
话音未落，一道声音遥遥响起：“退时之术，启！”
但见刺目的金芒从远空而来，轰在顾青山身上。
数不清的金色符文绕着他不断旋转，磅礴的威势让怪物和四周人群不由顿在原地。
顾青山突然恢复了行动。
电光火石之间，他全身涌起阵阵雷芒，整个人化作一道璀璨的蓝光之线，直接从原地消失。
雷鬼！
怪物反应过来，喝道：“想跑，没门！”
与此同时，顾青山已跑出去一段距离，抵达了街道尽头。
轰！
车行的大门被撞开。
一架马车冲出来，赵小僧驾着车，冲顾青山道：“快！”
顾青山高高跃上马车，整个人摔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紧接着，他从地板上爬起来。
——看他的样子，似乎准备跳车。
怪物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再一次控制了他的身躯，想让他回去。
“你怎么样！要不要我再用一次退时之术？”
赵小僧连忙问。
——退时之术，能让顾青山整个人的状态回到一刻钟之前。
顾青山淡淡的道：“不用了，朝我说的那个方向开，从现在开始，他没办法再控制我。”
呜————
一片锋利的碎片从他身上飞起来，发出一道充满威严气息的啸鸣。
司神之术！
顾青山闭上眼，立刻倒在地板上。
他死了。
他的身躯再也无法移动。
第二十一章 将军与末日
马车飞驰。
赵小僧一边控制着马车的方向，一边朝车厢里大声喊道：
“顾施主，现在你已经死了，后面的计划是什么？”
马车内没有回应。
赵小僧回头望去，只见顾青山的尸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下赵小僧就慌了。
小镇上的那些人正疯狂的追上来。
那个怪物的动作更快，每一步都跨越数百米的距离，连大地也随之深深震颤。
赵小僧口中叫道：“阿弥陀佛，顾施主，你再不醒我就只好提前念地藏经了。”
“——不用。”
顾青山的声音响起。
他一边说一边朝虚空望去。
不知何时，最高序列已经显现出一行行提示符。
顾青山认真看着，神情渐渐有几分意外。
想不到，序列在这个时候提出了一些要求。
这时候，顾青山已经慢慢爬起来，挪动身体想去开车厢的门。
——看他的样子，是想赶紧跳车。
“什么！你还是被控制了啊！！！”赵小僧抓狂道。
“没关系，我再死一次就行了，现在我想说的是，你继续朝山上那个坟包的方向开，加快速度……”顾青山淡定的道。
嘭！
顾青山倒在地上，死掉了。
赵小僧嘴角抽了抽，扬起马鞭，用力打马。
“驾！”
马车的速度再一次提升，朝前不断狂奔。
顾青山突然又睁开眼睛，朝马车后面望去。
“它们来不及追上来了。”他判断道。
“我们到坟包那里了又如何？能躲开后面的怪物吗？”赵小僧追问。
顾青山回忆道：“我刚碰见那个怪物的时候，就跟它定了契约——它当时不得不告诉我，它之所以被困在这里，是因为它已经与末日融为一体，六道轮回不放它出去。”
顾青山一边说，一边爬起来，想去开车厢门。
“跟末日融合了？这又怎样？”赵小僧问。
嘭！
一声闷响。
顾青山倒在地上，又死了。
他躺在地板上，再次睁开眼睛道：“六道神剑把‘司神’的力量借给我，我一直在揣摩神剑的用意，现在我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赵小僧问。
没有回应。
顾青山爬起来，急忙去拉车厢门，结果再一次倒在地上死去。
他活过来，继续道：“很久以前，混乱者们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世界彻底陷入死亡与毁灭，这样一来，即便末日降临，也没有任何目标，一切就无法发动了。”
赵小僧恍然道：“你是说，只有死人可以从这个恐惧末日中脱身？”
“对，这个相位之界和主世界的连接处正是那坟包，你带我过去，把我扔到那坟包上。”顾青山道。
“这样可以吗？”赵小僧不确定的问。
“因为末日无法作用在死人身上，所以我会出现在主世界——也就是逃离了这里。”顾青山道。
赵小僧叹了口气，低声道：“阿弥陀佛，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连死亡都拿来用的人。”
嘭！
身后传来熟悉的倒地声。
顾青山又死了。
赵小僧叹口气道：“阿弥陀佛……可你这死的也太频繁了。”
马车飞快，烟尘滚滚。
没多久，他们就抵达了那座山丘般的坟包前。
赵小僧丢了马车，背着顾青山的尸体朝坟包上爬去。
在他们后方不远处，那阴云一般的庞大怪物正加快速度追赶而至。
“呼……呼……顾施主，我们到了。”
赵小僧将顾青山的尸体放在坟包上，原地大口喘气。
顾青山睁开眼。
他冲着赵小僧点头道：“辛苦你了，接下来的交给我。”
说话间，他解除了“邀月”。
赵小僧瞬间消失。
顾青山坐在坟包上，静静看着那怪物越来越近。
他头一歪，倒在坟包上，再次死去。
霎时间，光影一闪。
整个世界远去。
最后一瞬，那怪物停在原地，不再追赶。
它那丑陋的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
忽然，怪物也从原地消失。
……
顾青山睁开眼。
他从坟包上坐起来，打量四周。
墓碑如林。
数不清的叩击声从各个坟包里传来。
“召唤我出来吧。”
“召唤我出来吧。”
“召唤我出来吧。”
坟包里齐声传出渴望的声音。
是了，这里是坟地，
是主世界。
自己回来了！
顾青山松了口气，从坟包上站起来。
“总算可以离开这里了。”
他低声喃喃道。
话音刚落，他又不自觉的张开口，用另一个声音道：“是啊，我被困在这里无数年，这一次终于可以离开了。”
说完这句话，顾青山愣了愣。
“哈哈哈哈哈！”
那个声音突然狂笑起来，摇头道：“可怜的家伙，难道你忘记了，我的魂魄一直在你体内，当你离开那个相位之界，我也就一同被你带出来了。”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顾青山咬牙问道。
那个声音得意的道：“你现在才发现？当年我受不住末日之苦，投降于末日之际，立刻就被六道轮回困住，又被定界神剑镇压，好不容易等到神剑破碎，结果六道又重启了，我本以为要永恒的困在墓中，谁知你出现了。”
“现在，我已经脱离了六道的压制，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我。”
顾青山身上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气势，就像恐惧宫殿末日一样，阴冷、荒诞、充满了恐怖的意味。
“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那声音道。
顾青山道：“我会阻拦你的。”
那个声音失笑道：“我是六道的过去，是如今的末日，而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谋算之中——现在去死！”
一道山呼海啸般的震动之音从他体内传来。
只见数不清的黑气从顾青山身上冲天而起，在天穹上化作连绵不绝的城市景象。
——除了那个小镇，还有更多的城市，更阴暗的山野、河流、海洋，以及数不清的恐怖怪物！
一道身影站在所有的景象之前，化作深黑色的阴影。
——六道战争将军！
它俯视着地上的坟场，最后目光凝聚在顾青山身上。
“凡人啊，我会占据你的身躯，然后率领恐惧军团，将整个六道变成我的兵器！”
它向下一跃，化作无边黑影，呼啸着冲向顾青山。
顾青山站在坟包上，茫然无措的看着这一幕。
霎时间，黑影已经将他裹住，彻底没入他的身躯之中。
“死……吧……”
六道战争将军最后说道。
顾青山顿时断了呼吸。
他死了。
一息。
两息。
三息。
顾青山睁开眼，从坟包上站起来。
他抬起手，试着握了握拳。
“……虽然只是凡人之躯，但我终于成功摆脱了六道的束缚。”
“我的复苏正是时候——现在所有圣选者都被压制了实力，正好把他们都杀光！”
他兴奋的道。
天空上，那数不尽的恐惧宫殿重新化作黑雾，连绵不绝的落下来，从他的背后钻入身躯。
足足过了一刻钟。
整个末日脱离了六道的压制，融入顾青山身躯。
顾青山整个人不断变化，化作一位身形魁梧的大汉。
“终于可以恢复我原本的样子。”
大汉咕哝了一句，抬起脚——
轰！
整个坟包被他这一踩，顿时夷为平地。
“从现在开始，我即是末日序列·恐惧宫殿，”大汉宣告道。
他的声音远远传开。
四周一片寂静，那些坟包中的声音也都消失了，仿佛在畏惧他。
大汉轻蔑的扫视整个坟场，冷哼一声。
他正要举步离开，却又神情一动，站在原地。
“这是……什么？”
大汉注视着虚空，只见一行行猩红小字飞快出现：
“你已将末日序列·恐惧宫殿彻底封印在身体之中。”
“你已达成最高序列要求之事。”
“所有相关操作已完成。”
“吞噬！”
大汉身上猛然暴涨出冲天的猩红之芒。
“这……这是什么？”
大汉失声道。
他突然滚落在地上，爆发出一阵超越了痛苦范畴的惨叫。
层层黑暗阴影从他身上剥落，想要钻入地下，却被猩红光芒笼罩住，根本无法动弹。
“啊啊啊啊啊啊，我明明已经成为了末日！”
“我是末日！”
“连六道都没灭杀我，为什么……”
大汉不甘的嘶吼，整个人如同蜡像一样渐渐融化，重新变回顾青山的模样。
那些恐惧宫殿的阴影在猩红光芒中渐渐消融，再也看不见踪影。
某一刻。
大汉的惨叫声彻底消失了。
坟场中，唯有顾青山站在原地。
顾青山睁开眼，面色有几分复杂。
——这个存活了无数年的怪物，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无数年前，它为了活下来，不惜与末日融合，行末日的毁灭之道。
可惜。
它如今只能化作纯粹的末日力量，被最高序列吞噬干净。
顾青山低声道：
“不，你不是末日，我才是。”
在他对面的虚空中，一行行猩红小字悬浮在那里：
“吞噬完毕。”
“本序列获得了一定的力量。”
“倒数十秒后，序列的一部分力量将复苏。”
“十，”
“九，”
“八，”
“……”
第二十二章 恐惧之主
“三，”
“二，”
“一！”
“你获得了末日序列·恐惧宫殿的部分力量，本序列将其具现为一种初等末日之力。”
“恐惧之主（初级）：任何正在与你交手的存在，都将看到种种无法消除的幻觉，并从中感受到真正的恐惧。”
“——末日降临之际，恐惧在众生之中传播。”
顾青山很快看完，心中暗暗惊奇。
这个能力闻所未闻，不属于任何侧，能直接作用在敌人的心灵上，实在是防不胜防。
最重要的是，这些幻觉无法消除。
在战斗中，这一点太致命了。
这还只是初级的“恐惧之主”……
更高级的“恐惧之灭”将是何等的强大？
忽然，他心中想起一事，便问道：
“序列，你醒过来了吗？”
虚空中，两行猩红小字出现：
“并没有。”
“为了节约能量，请不要与我对话。”
顾青山叹了口气。
他神情一动，忽然抬头朝四周张望。
不知何时，这一片坟地里的坟包都消失了。
那些墓碑也全部消失不见。
唯有六道战争将军的墓碑倒在地上，裂成几截。
“都跑了？”
顾青山自言自语道。
忽然，他眼前一花。
风雪呼啸。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冰川大地上空无一物，那些残破的宫殿早已不知去向。
——他回到了五行战争之地！
顾青山心中有几分踌躇。
那个蛇怪说每一个进入此地的人，都要面对一种末日，现在恐惧宫殿末日已经被自己吞噬，那么接下来呢？
顾青山索性朝来时的路退去。
没走多久，他便看到了那个躺在大地上的残破钢铁巨人，以及——
那个被七八根铁锁束缚的蛇首人身怪物。
“嗨，我又回来了。”顾青山打招呼道。
蛇首人身怪物看着他，满是失望的道：“你竟然没死……”
“对，这还要多谢你的情报，关于恐惧宫殿的事，你说的都是真话。”顾青山道。
“就算如此，你的路也走到了尽头。”怪物冷笑道。
顾青山摊手道：“哦？有什么说法？我洗耳恭听。”
怪物神情更傲慢了一分。
顾青山抱着双臂，追问道：“看你一副焦急的模样，到底怎么回事？”
怪物不理他，却在地上打了个滚，身形渐渐融入地下。
它用长长的尾巴把四周泥土推过来盖在身上，然后按实。
顾青山：“……”
风月越来越大了。
越过冰雪平原，远方的崇山峻岭之中传来阵阵嘶吼。
天地渐渐暗下来。
“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顾青山自言自语道。
他心中产生了些许警兆。
到底是什么？
似乎……有点危险的样子。
——蛇首人身怪物的反应，便是最好的说明。
顾青山沉吟着，走上前，用脚在土里踩了踩，喊道：“喂，出来。”
“滚吧，小子。”
土里传来蛇首人身怪物的声音。
——它被铁锁固定，所以只能浅浅的融入地下表层，无法藏得更深。
“你在害怕什么？跟我说说。”顾青山道。
“哼……”蛇首人身怪物冷笑一声，没回应。
“别这么绝情，我们聊聊情况。”顾青山感兴趣的道。
异变陡生——
轰！
泥土飞扬。
怪物突然从土里暴起，尖利长爪刺向顾青山——
扑！
它的爪子刺进它自己胸膛。
两人视线对上。
嗒！
嗒！
嗒！
鲜血不断滴落。
顾青山叹了口气，说道：“怎么不长教训？看看，又流血了。”
蛇首人身怪物咬牙道：“别得意，你以为这次你跑得掉？做梦！”
它猛的抽出爪子，朝顾青山挥去。
当！
顾青山持刀抵住爪子，皱眉道：“你真的想死？”
蛇首人身怪物冷笑一声，反唇相讥道：“我姑且缠着你，等到——”
它忽然闭上嘴，目光中充满了恐惧。
顾青山背后浮现出两道淡淡虚影。
虚影十分模糊，唯有细看才会发觉，它们竟然是泡在某种容器中的虫子，长着人类的面孔，下半身是昆虫。
两只虫子一男一女，一起望着蛇首人身怪物，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蛇首人身者一缩，战栗道：“你竟然能呼唤它们……你究竟是什么人！”
顾青山眼神一动。
虚空中有一行猩红小字浮现：
“恐惧之主（初级）已经生效。”
——这么说，眼前这家伙已经感到了恐惧？
它看到了什么？
“别管我是谁，”顾青山轻咳一声，认真道：“之前你说了真话，我就没杀你，现在不如我们再达成一个交易。”
“什么？”怪物问。
“你若告诉我实情，我就保证以后有能力的时候，回来帮你逃出生天。”顾青山道。
“我若不说呢？”怪物问。
“你要再不说，我就在这儿守着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保准让你在我前头面对。”顾青山笑道。
“你这个无赖！”怪物抓狂道。
它怒气冲冲的想动手，但看了看顾青山身后，又畏惧的放下爪子。
这时天色愈发暗沉。
怪物猛然回头望去，只见那远空中的风雪愈发密集，天空中传来时隐时现的嗡鸣声——
它脸上露出挣扎之色，最终长叹道：“快来不及了，如果你有钻地神通，就跟我一样钻进地下，如果你没有类似的神通，那就找其他地方去躲，不要在这里连累我！”
“究竟怎么回事？”顾青山问。
怪物道：“有一个最厉害的家伙被惊动了，它马上就要放出力量，巡查整个五行战争之地，谁敢在这个时候冒头，就只有一个下场——死！”
说完这番话，怪物跳起来，再次钻入地下把自己埋藏好。
顾青山望向远空。
只见远山之中腾起了一片模糊的事物，正席卷天地，朝着四面八方滚滚而来。
“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顾青山沉吟着，走向那个躺在大地上的残破钢铁巨人。
——这个钢铁巨人一直躺在地上，仿佛已历尽了无尽岁月。
它既然能一直存在，就证明不会被接下来的事情影响。
顾青山回忆着上一次来时察看的情况，顺着一根粗壮电缆继续往前走，很快便找到了某个金属管道。
他钻入金属管道，朝里面匍匐前行了一段，便看见了一道闸门。
顾青山眼前一亮，上前仔细看了看管道与阀门的构造。
他抽出长刀，用刀把在机械闸门上的某处狠狠敲了下。
咔咔咔咔——
闸门迅速落下，把金属管道隔绝起来。
顾青山微微松了口气，盘膝坐在地上，神情凝重的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个五行战争之地，到处都是怪物和末日。
如果有一个存在，能无视这些怪物与末日，堂而皇之的横扫整个五行战争之地——
那么它还真是无愧于最强之名！
正想着，四周的黑暗却突然被照亮了。
一条深蓝色的光带出现在金属通道之中。
——这个钢铁巨人的内部仿佛被激活了一样！
顾青山正感到纳闷，却不防自己被一道蓝光扫过。
机械的电子音随之响起：
“警告！”
“人间界造物仅提供给人间道圣选之人，其他轮回道圣选者无权占用！”
“请立刻退出去，否则本造物将采取强制措施。”
顾青山一愣。
不是人间道的圣选之人，就无法呆在这里？
他猛然想起之前出发时，最高序列的一段提醒：
“唯一提醒：当你找到昔日恶鬼道的线索，才可以避开危险，暂时获得庇护。”
原来如此！
在这五行战争之地，各个轮回之道的遗留物只会庇护各自的圣选之人！
顾青山正想着，忽然眼前一花。
他再次出现在风雪之中，那残破的钢铁巨人在他背后，依然横躺在地上。
这时天边的动静渐渐大了起来。
风声越来越尖利，仿佛有数不清的怪物齐声放出嚎叫。
席卷天地的烟尘从远山袭来，渐渐淹没了之前恐惧宫殿所在的那片空地。
——快来不及了！
顾青山走到那块平地上，用脚踢了踢地面。
蛇首怪物的声音从地下传来：
“你疯了！为什么还不去找躲的地方！”
顾青山耸肩道：“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躲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怪物吼道。
顾青山蹲下来，将刀轻轻刺入地下数寸，说：“——不，你知道。”
他猛的一用力——
咔嚓！
怪物被从地下撬起来。
“或者你想跟我一起看风景吗？”顾青山问道。
怪物抓狂的大叫一声，吼道：“你这个魔鬼！我只知道刮风的时候，东南方向经常传来活人的气息，你给我赶紧走！”
顾青山收了刀，欣然道：“早这样多好——顺便说一句，如果你记错了方位，我会再回来的。”
他站起来，身周涌起无规则涌动的电芒。
——雷鬼！
只见一道雷线在冰原上一闪而逝，将那接天连地的滚滚烟尘远远甩在身后。
第二十三章 偷听
沙漠。
三匹马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中向前飞驰。
骏马脚踩黑云，双目赤红，全身毛发乌黑发亮。
其中一匹马口吐人言道：“那怪物怎么突然出现了？”
“谁知道它今天发什么疯。”另一匹马道。
“别说了，加快速度，早一点回到遗迹里！”居中的那匹马道。
它一发话，另外两匹马就不吭声了。
很快，三匹马抵达了一处山洞。
说是山洞，却更像是某种史前怪物的遗骸，其大小堪比一座山脉。
三匹马抖了抖身子，化作三名魁梧男子。
他们走进山洞之中，四下看了看。
“接引使者还没回来。”一名男子道。
“没关系，那个怪物已经醒来，恐怕使者马上就会回来躲避。”另一名男子道。
最后一名男子坐下，开始生火。
三人默默坐了一会儿。
忽然一人开口道：“两位哥哥，我怎么觉得今天的战利品多了些？”
其他两人闻言，一起抬头望去。
只见山洞上，处处用绳子吊着形形色色的尸体。
“我记得是十四具，”另一人数道：“人间界九个，黄泉两个，阿修罗三个——奇怪，怎么是十五具尸体。”
两人对望一眼。
居中那人哼了一声，开口道：“你们在想什么？这里可是我们兽王道的庇护之地，唯有我们兽王道的圣选者可以进入——所以这件事很简单，应该是使者一时手痒，随意宰杀了一名其他轮回之道的圣选者。”
其他两人一听果然有理，便渐渐放松下来。
也是。
除了尸体之外，其他轮回道的人根本无法进入这里。
“怎么使者还没回来？”居中那人嘀咕道。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别操心，我回来了。”
三名大汉一齐站起来，朝洞口望去。
只见一匹灰色的巨狼站在洞口。
“使者大人。”三人恭声道。
巨狼向前迈出几步，化作一名老者，面色不愉的道：“原本我正在探查一事，想不到那个怪物又开始发疯，我只好先回来了。”
话音刚落，洞窟外面传来凄厉的风啸声。
风沙滚滚，鬼哭狼嚎。
各种奇异的嘶吼声不断传来，大地不断传来剧烈的震动声，犹如爆发了一场地震。
“开始了，快堵门。”老者沉声道。
一名大汉搬起岩石，将之堵在洞口。
外面的声音顿时变弱。
四人围坐在火堆前，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尽管知道这里是安全的，但他们的神情还是有几分紧张。
“都不要出声，这次我们人多了些，我需要跟遗迹沟通，多调动一点力量。”
老者说完就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操控什么。
其他三人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默默等待。
时间流逝。
大半日功夫过去了。
直到外面的声音渐渐变弱，几人才松了口气。
“使者大人，明明时间还没到，那个怪物怎么突然发起疯来了？”一人问道。
“别问，这种秘密你们知道了没好处。”老者淡淡的说了一句。
三人顿时闭上嘴，不敢再说什么。
老者看他们几眼，放缓了语气：“你们要赶紧完成五行之战，不然我们兽王道就快被其他人赶超了，明白吗？”
“是。”三人齐声道。
“现在我们兽王道最大的麻烦是那些人类——他们在万兽深窟生存了太过漫长的岁月，以至于我们醒来之后才发现，兽王道竟然承认他们也是兽王道的众生。”老者叹气道。
“听说天界的几位大人非常不满？”一名大汉试探道。
“告诉你们也无妨，天界的大人们非常不满，要求我们尽早把那些人类赶尽杀绝。”老者道。
一名大汉冷笑道：“明明是一群人类，凭什么来占用我们兽王道的名额，我早看他们不爽了。”
这时候外面的喧嚣彻底平静下来。
老者站起身，看着三人道：“你们能从末日中活下来，已经算是不错，现在有新的任务给你们。”
“大人请吩咐。”
“恩，那些占据了兽王道圣选名额的人类之中，几位最有权势的人类正在五行之地里，他们依然认为我们同伴。”老者道。
三人立刻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那些天真的蠢货，既然敢拿我们当自己人，就要承受这种信任的代价。”一名大汉道。
“对，六道争雄并不适合天真的人类，现在，你们跟我一起去杀了他们。”老者道。
“事成之后，我将带你们去获取足够的功德，激活你们的六道神技！”
“多谢使者大人！”三人齐声道。
他们挪开门口的岩石，一同走出去。
三名大汉依然变作骏马，那老者变作巨狼。
他们很快离开了洞窟。
过了数息。
洞窟里。
那些倒吊在洞窟上方的尸体中，有一具尸体动了动。
那是一具年轻男子的尸体。
——顾青山。
他抵达此处之后，便发现这里是兽王道的庇护之地。
再去找其他地方显然已经来不及，他就灵机一动，一边死一边挪动进了洞窟，扮作了一具尸体。
又等了数息。
顾青山突然睁开眼，从怀里抽出一柄长刀，将脚上的绳索斩断。
他轻飘飘落在地上，脸上满是深思之色。
一息之后。
洞窟深处，一道光芒打在他身上。
霎时间，他从洞窟中消失，出现在沙漠中。
但是顾青山依然没有任何动作，面上露出深思之色。
“万兽深窟的那些人类……大约是山海栖霞和那些流派的人。”
“这些兽类恐怕是兽王道的沉睡者，醒过来以后才发现万兽深窟被人类占了。”
“山海栖霞他们有危险啊……”
回忆起当初在万兽深窟的点点滴滴，顾青山忍不住叹了口气。
兽王道的这些沉睡者，完全听从天界的命令，不但杀戮其他几道的圣选者，还想干掉山海栖霞他们。
顾青山沉吟片刻，走回洞窟门口。
他抽出弓箭，把那些倒吊尸体的绳索全部射断，然后又牵了根长绳，把尸体一具具的套中，拖出了洞窟。
十四具尸体整整齐齐摆在地上。
顾青山细细的看完，终于略放松了点。
从这些尸体身上那繁多的伤口来看，每个人都经历了一番战斗，但整场战斗的烈度不高，也没有中什么威力特别巨大的招式。
——看来，那三人明显还未觉醒六道神技。
这就好办了。
唯一要小心的是那名老者。
那就……
跟上去给兽王道的人族们提个醒。
顾青山思虑已定，伸手取出那朵轮回幽兰。
邀月，发动！
一天时间已经过去，现在正是找个帮手的好时机。
只见虚空中有着细线般的红芒降临在顾青山面前，化作一扇门。
与此同时，一行行猩红小字不断出现：
“邀月的召唤模式为随机召唤。”
“注意：因为你与被召唤者共同建立了名号“原初纯爱组”，所以你呼唤符号该名号存在的概率将会提高。”
“借由‘原初纯爱组’之名，你发掘了另一位洁身自好的男人，他有加入纯爱组的潜质。”
“——因为他总是被人抛弃。”
所有小字显示完毕，立刻飞速逝去。
血色大门轰然打开。
一名戴着墨镜，身穿黑色皮衣的男子落在地上。
他紧了紧手上的露指皮手套，咧嘴笑道：“世界上最酷的男人醒来了——不管是暗杀还是狩猎，你喊我来就没错。”
——张英豪！
第二十四章 追与杀
大地荒凉，风雪连天。
兽王道的圣选者们早就跑的不见踪影了。
——就算贸然用雷鬼追上去，也势必会惊动他们，反倒坏事。
“这附近好浓郁的尸气……到底发生什么了？”
张英豪皱眉道。
顾青山索性暂时抛开那些圣选者，问张英豪：
“你保留了什么能力？”
“黑猫。”张英豪简单的说道。
“真棒，这我就有信心了。”顾青山欣然道。
——只要给黑猫找到它想吃的东西，黑猫就能带着两人找到任何目标。
这是极其稀有的神秘系寻物能力，就算在虚空乱流之中也不多见。
顾青山把近期发生的事介绍了一遍。
张英豪默默听着，沉吟道：“既然每一名圣选者都被封住了实力——那么在战斗的时候，我大概也能帮上忙。”
“有些人唤醒了六道神技。”顾青山提醒道。
“那样的人交给你对付。”张英豪道。
“没问题。”顾青山道。
“对了，为什么兽王道的人类都没有沉睡？他们怎么直接参加了六道重启？”张英豪又问。
“因为他们没有加载秩序，并且本就属于六道众生，所以六道融合之际他们就直接进入了重启后的世界。”顾青山道。
“真是羡慕啊。”张英豪叹息道。
“没事，等我的序列恢复力量，我会把大家都唤醒的。”顾青山道。
“希望能尽快……”张英豪忽然咽了咽口水，问道：“有酒吗？我睡的时间太长了，嗓子有点渴。”
不说还好，他这一说也勾起了顾青山的酒瘾。
顾青山耸肩道：“抱歉，这里条件不太好。”
张英豪有些遗憾，但也只得作罢。
他蹲在地上，用手轻轻敲了敲地面，唤道：
“宝贝儿，出来吧。”
大地裂开一个漆黑的圆洞。
一只黑猫从洞里爬出来，轻柔的叫唤道：
“喵喵喵~”
张英豪解释道：“它说它好久没出来放风了。”
顾青山道：“我能听懂。”
张英豪恍然道：“我想起来了，自从你会变猫之后，就懂得了猫语。”
“对，现在我们要开始追踪目标了。”顾青山道。
他也蹲下来，冲着黑猫道：“喵喵，喵喵喵喵？”
黑猫静静听完，抬起一只爪子，兴奋的叫道：“喵喵喵喵喵！”
顾青山和张英豪同时陷入沉默。
“它还是想吃草莓派。”张英豪开口道。
“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我上哪儿去找草莓派？”顾青山无奈道。
“没办法，我以前经常带它出来放风玩耍，但自从我沉睡之后，它也就一直憋在家里，哪儿也不能去。”张英豪解释道。
顾青山清了清嗓子，冲着黑猫道：“喵喵喵喵，喵喵喵。”
黑猫睁着一双宝石般的眼瞳看着顾青山，眼神中流露出楚楚可怜之意。
顾青山心中一软，放轻声音道：“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黑猫思索片刻，道：“喵喵，喵喵喵。”
张英豪松了口气，骄傲道：“瞧瞧！我家猫咪多懂事，现在只要吃个蛋肉汉堡就满足了！”
顾青山也赞同道：“草莓派我是真没办法，但若是汉堡的话，我是会做的——只要去找到相应的食材即可。”
他从袋子里摸出两个行军炊饼，把里面撕开看了看。
“肉是有了，面包也有了，还差蛋。”他沉吟道。
“蛋？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要去找鸡蛋？”张英豪问。
“不，我猜只要是蛋就行，其实很多鸟蛋和兽蛋也是可以替代的——喵喵喵？”顾青山道。
“喵！”黑猫道。
“你看，它同意了，我们这就去找蛋。”顾青山道。
“我建议你快一点行动，否则那些兽王道的朋友恐怕有危险。”张英豪道。
“放心，在速度上我有信心。”顾青山道。
……
大地上。
雪花纷纷扬扬的飘着。
破碎的钢铁巨人依然静静躺在雪地里。
蛇首人身的怪物从地底爬出来，甩了甩手臂上缠绕的铁索，松口气道：“看来那怪物终于回去了。”
它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雪地里，闭上眼静静休息。
忽然。
一道电芒从远方袭来，弹指间便出现在它前方三十米开外。
顾青山。
他把张英豪放下，又把黑猫递给张英豪，这才望向蛇首人身怪。
“嗨，又见面了。”顾青山打招呼道。
“哼！你怎么又跑来了。”蛇首人身怪物警惕的瞪着他道。
顾青山摊手道：“这不是有事儿求你么。”
“什么事？”蛇首人身怪物问。
“你……会下蛋吗？”顾青山小心翼翼的问。
空气突然安静。
蛇首人身怪物爆发出一声高分贝的尖嚎：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它冲向顾青山。
可惜铁索死死把它困住，让它无法如愿。
张英豪叹口气道：“看来它不会下蛋。”
黑猫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望之意。
顾青山轻咳一声，冲着怪物道：“我不是看不起你，我只是很郑重的一问，你不会下蛋说一声就可以了，不必动怒。”
怪物愤怒的吼叫一声，把身上的铁索震得丁零当啷乱响。
“现在麻烦告诉我，这地方有没有会下蛋的存在？我需要去搞一颗蛋。”顾青山道。
怪物冷笑道：“我宁愿跟你拼命，也不会告诉你任何情报！”
顾青山抽出刀，满脸歉意的道：“我赶时间，如果你真的这样想，恐怕……”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
三分钟、
四分钟、
——五分钟后。
“在西北方向有一些低矮的树林，那里的鸟群很可能会下蛋。”
蛇首人身的怪物道。
“早这样多好，来——快擦擦。”
顾青山递过去一张纸。
“多谢阁下，刚才是我冲动了。”怪物接过纸擦了擦鼻血，认真说道。
它全身都是伤口——
就在刚才，顾青山发动雷鬼，在极短时间里把它活剐了一遍。
“好，我们走了。”顾青山跟它道别。
“再会啊，朋友。”张英豪也道。
他和黑猫一起冲着怪物挥手（爪）。
怪物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道：“祝你们一路顺风。”
轰！
一道雷芒瞬间消失。
顾青山带着张英豪和黑猫走了。
原地只剩下蛇首人身怪物。
它保持着笑容，在原地又站了会儿，这才高声嚎叫起来：“气死我了！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
掏鸟窝的过程乏善可陈。
无论是顾青山，还是张英豪，甚至是黑猫，对于偷鸟蛋来说都是大师级的存在。
顾青山很快煎好了蛋，把肉沫和蛋一起夹在炊饼中，递给黑猫。
黑猫捧着顾青山特制的“汉堡”，大快朵颐起来。
“啊，超香的，我也想吃。”张英豪羡慕道。
“——我的干粮不多了，得省着点儿，后面还要靠黑猫找其他目标呢。”顾青山递给他一瓶功能饮料，自己也开了一瓶。
两人一起喝起饮料。
“这么说，叶飞离已经来过了？”张英豪看着饮料瓶道。
“是的，他还搞了一个共同名号。”顾青山道。
“叫什么？”
“原初纯爱组。”
“纯爱？”张英豪摇头失笑道，“这种听上去就充满了青春期感觉的稚嫩名号只适合你们，而我这种历尽沧桑、身经百战、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杀手，恐怕就不适合参与到你们之中了。”
——不，你非常适合，顾青山在心中默默说道。
碍于面子，他倒是没直说。
这时黑猫已经吃完了汉堡，冲着顾青山轻轻叫了一声。
顾青山站起来道：“啊，是这样，我要去找兽王道圣选之人的聚集之处，那个地方很可能有我过去所认识的一些朋友。”
黑猫静静听了，朝四方一望，最终冲着某个方向发出喵喵叫声。
“是这边。”张英豪立刻道。
顾青山一手按着张英豪的肩膀，一手抱起黑猫。
“太好了，我们出发！”
轰——
雷芒在大地上闪过，朝着远方奔袭而去。
穿过原野、雪地、悬崖、沼泽、河流，雷芒在一处山崖下停住。
两人一猫现出身形。
这时候气氛就不一样了。
无论是黑猫，还是张英豪，全都变得神情严肃，身上多了一丝淡淡的杀气。
张英豪将耳朵贴在崖壁上听了听，道：“山崖上人不少。”
顾青山意外道：“你还有听地的能力？”
张英豪道：“不，这是凡世里的技巧，普通人经过训练也可以学会，算不上超凡能力。”
顾青山点点头，沉思道：“如果他们已经聚集在一起，恐怕随时都会发难，我们必须赶紧上去。”
张英豪道：“既然大家都被封印了实力，那么肯定要吃喝拉撒，我们要找到他们方便的地方，杀两个人。”
他鼻子动了动，忽然指着一个方向道：“走，我们从那一边登山。”
“你确定？”顾青山问。
“是的，那边有一股屎尿气——其实我一直是世界三大奢侈品香水的御用品香师，鼻子一直能分辨许多细微的气味——这是成为一名超高级杀手必须具备的基本天赋。”张英豪道。
两人绕过一段山崖，从更加陡峭的那一侧开始向上攀爬。
这种程度的攀岩对张英豪来说不算什么。
——对身经百战的顾青山来说，同样不算什么。
两人如同壁虎一般，在陡峭崖壁上轻松游走，很快抵达了崖顶。
这里果然有一名大汉正蹲在草丛里方便。
张英豪看了一眼，悄无声息的摸上去，双手缠绕在对方脖颈处用力一掰。
咔擦！
大汉的头顿时扭转成一个诡异的角度。
“刀借我用。”张英豪道。
顾青山把刀递过去。
张英豪在大汉脸庞四周飞快的切出一条线。
“你的计划是什么？”他一边切，一边问。
顾青山想了想，说道：“我恐怕得直接出去跟他们相见，有些事必须当面才说得清楚。”
“如果打起来呢？”张英豪问。
“那就打。”顾青山道。
“好，我大概要化个妆，在暗中策应你。”张英豪淡淡的道。
刀光顿住。
那大汉的人脸已经被他完整的剥了下来。
第二十五章 跟我走（大章求订~爱你们）
“怎样？”
张英豪问道。
顾青山看看他，再看看地上的尸体，说道：“你的肩膀比他宽一点。”
张英豪站在原地，晃动了几下肩膀。
一阵骨骼响动声传来。
“再看。”张英豪道。
顾青山定睛瞧去，只见他的肩膀竟然变窄了少许。
这是一名身形瘦削的男子，与地上的尸体一模一样。
“这就是缩骨么？相当巧妙。”顾青山赞叹道。
“潜伏方面的小把戏而已。”
张英豪一面说着，一面将手按在对方的喉咙处，细细的摸索。
“你在干什么？”顾青山问。
“看一下他是怎么说话的——不行，他的喉咙跟我们人类有些不同。”张英豪道。
话刚说完，只见那尸体化作了一头老虎。
——果然不同。
“没事，就算不说话也无所谓。”
张英豪将刚制作完成的人皮面具戴上，乔装成那名大汉。
他又朝黑猫看了一眼。
黑猫会意，悄然潜入草丛，很快不见了踪影。
这时候，顾青山就抓紧时间把老虎尸体拖进草丛，然后走回来，将尸体身上的长柄尖刺匕首抛给张英豪。
张英豪抓着匕首，熟练的转了几周，别在自己腰间。
“匕首不错——你先进去吧，我会伺机混进去，暗中策应你。”他说道。
“好，随时准备战斗。”顾青山道。
“一定能打赢？”张英豪问。
顾青山想了想，又道：“随时准备逃跑。”
……
几分钟后。
顾青山大摇大摆的走出草丛。
他刚一出现，立刻便被一头灰狼发现。
“你这家伙是什么人？”
灰狼警惕的盯着他，口吐人言道。
顾青山行礼道：
“灰狼大哥，我是万兽深窟的圣选者，来自山海流派，人人称我为李三郎。”
山崖上本就空旷，他的声音很大，顿时传出去很远。
李三郎，是他在万兽深窟里的化名。
昔日被画骨幽女李秋雨认作弟弟，人人都称他一声李三郎。
李三郎这个名字报出去，如果有熟识的人听了，必定会前来接应。
等了不到两息。
远远的，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是我们的人，让他来。”
灰狼审慎的看他一眼，不情愿的让开了路。
顾青山一路前行，走到山崖的中央。
他渐渐露出惊讶之色。
只见人群分作两拨，其中一拨大约十七八人，在兽王道遗迹遇见的三名大汉和那老者都在其中。
另一拨只有三人，远远在另一侧。
其中一男子背着十柄长刀，神情警惕。
另一名男子握着长剑，身上似乎有伤，坐在地上一时并未起来。
站在两人中央的那女子身穿一袭红衣，生得极美。
正是山海流派宗主，山海栖霞。
那背刀者便是万圣刀尊李春刀，手持长剑者乃是谪剑仙王进。
三人见了他，都有些激动。
顾青山朝他们点点头，笑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山海栖霞道。
“秋雨每常念叨你，不知你如今怎样了。”李春刀说。
“我一切都好，王进兄，如今大家都失了实力，不知为何你与春刀却可以手持兵器？”顾青山问道。
王进便道：“我们的兵器自然都被六道轮回封印了，我与春刀兄重新打造了凡兵，暂时用一下。”
顾青山为之恍然。
可惜，他连握剑的机会都不能有，否则立刻会觉醒所有实力，被六道轮回发觉并踢出去。
“你怎么受伤了？”他问。
“刚才切磋的时候，对面一位朋友不小心伤的。”王进道。
顾青山默默看了一眼。
伤的很重，但似乎经过了救治，伤势正在好转。
对面十几人。
这边只有三人。
实力相差太大，恐怕根本不是对手，但对方一时还未下死手，应该是还有其他图谋。
这样的话，想救他们就很棘手啊。
山海栖霞道：“我已经给他治过，但如今我的实力也被封印，所以他的伤还得几日才可以全好。”
顾青山打开随身口袋，递过去一瓶功能饮料。
“这是？”王进问。
“最好的治愈饮料，我一个朋友精心制作的。”顾青山道。
王进就把饮料喝了。
他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惊奇道：“我好像全好了。”
这一幕看得众人都是眼皮子直跳。
这样的治疗力，在如今大家实力都被封印的情形吓，简直太过神奇了。
顾青山笑了笑，却有些不以为意。
——连幕都看重这饮料，其治愈功能可见一斑。
“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顾青山问。
“上面好像下发了一些任务，让我们去完成。”山海栖霞道。
“上面？上面是谁？”顾青山皱眉道。
“兽王道的原生兽王们，当年六道破碎，它们不得已陷入沉睡，现在已经醒过来，带领我们参与六道争雄。”李春刀说。
“有什么好处？”顾青山问。
“完成所有指定任务，它们就可以指导我们觉醒六道神技——这件事本是秘密，但能进入五行战争之地，便代表都知道了这个秘密，说出来也无妨了。”山海栖霞道。
顾青山点头道：“原来如此，我们走。”
走？
众人皆是一愣。
“去哪里？”山海栖霞问。
“我觉得我们不必让别人指导，也可以觉醒六道神技——所以就不要去做它们指定的任务了——现在跟我走。”顾青山道。
几人对望一眼。
对面的那些兽王们已经有些哗然。
“你是认真的？”山海栖霞问。
“对，你们跟我走，我这边许多地方需要你们帮忙。”顾青山道。
说完他便转身朝山下走去。
“那好吧。”山海栖霞无奈道。
她立刻跟上去。
李春刀与王进自然跟在后面。
突然——
“慢！”
一声大吼响起。
那名狼族老者站出来，挡在四人面前。
他盯着山海栖霞道：“实在可笑，你们跟我有约定在先，现在却凭借这人的一句话，就要跟我们整个兽王族决裂？”
山海栖霞道：“不是决裂，是我们必须跟他走。”
“为什么？”狼族老者问道。
山海栖霞认真道：“我们跟李三郎有誓约在前，绝不会彼此抛弃，所以对不起了——你们许诺的好处我们全都不要了，之前我们所完成的那些事情也都算是白做的，不要你们任何报酬。”
狼族老者默默听着，脸色愈发阴沉。
“此一时彼一时，不管你们曾有什么誓约，我都有办法帮你解除，还是回来替我做事吧，你们有数不尽的好处。”狼族老者道。
山海栖霞摇头道：“我不会违背誓约。”
“难道他让你们去死，你们也会去死？”狼族老者讥讽道。
“会的。”山海栖霞肃然道。
狼族老者呆住，一时有些无法理解。
他自然不知道当初的事。
——昔日大墓崩溃、末日即将全面爆发之际，顾青山用天地双剑召唤无数平行世界的强者和自己一道，暂时封住了大墓。
整个万兽深窟亿万众生这才得以存活。
山海栖霞当时便许下生死誓言，代表整个万兽深窟与顾青山结盟。
这次顾青山找过来，她自然义无反顾的要跟着离去。
顾青山在一旁静静听着，同时目光扫向那老者背后。
只见那些兽族的强者们纷纷骚动起来，互相使着眼色，似乎有些躁动不安。
——山海栖霞是万神深窟里人族的代表人物，如果让她走了的话，那等于让兽王道的人族全部脱离了掌控。
顾青山扫了一眼，心中自然有几分猜测。
他又去看那狼族老者。
双方本在兽王道遗迹里见过，但当时他是死的，吊在一众尸体中，对方则一力在操控遗迹躲避外面的怪物，很可能没注意到他。
看来领头的人，还是这狼族老者。
……不好办啊。
顾青山顿住脚步，脸上堆起笑容，朝狼族老者走去。
“这位大人，请不要误会。”
他满是歉意的道。
“误会？”狼族老者盯着他道。
“对，我要请他们去帮我杀一个人，杀完了就放他们回来。”顾青山道。
“原来如此，你要杀的是什么人？”狼族老者问道。
顾青山道：“是恶鬼道的圣选者。”
“什么！”
“竟然是他！”
“恶鬼道的那个家伙，是天界指定要杀的人！”
“恶鬼道的家伙！”
兽王一族的圣选者们纷纷鼓噪起来。
狼族老者也是神情大震。
“李三郎，你说的都是真的？”老者问道。
“对，那恶鬼道圣选者已经跟天魔们见过面了，他已经进入五行战争之地，我需要一些人手去杀他。”顾青山道。
“你知道那人所在之处。”老者问。
“知道，实际上，之前那怪物突然醒来，害的大家都不得不躲起来，就是因为那人杀掉了六道战争将军。”
老者陷入沉默。
须臾。
老者长叹道：“原来是他杀掉的……果然棘手，这件事我们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顾青山露出意外之色，道：“你们也要帮我？”
“是的，这件事太大，以你们几个人的实力根本不够看。”老者道。
“为什么？”顾青山好奇道。
“因为他有天魔相助，天魔都是……你想象不了的。”老者含糊的道。
顾青山沉吟道：“我这边只有几人，确实势单力薄，你们却有十几人。”
他望向老者身后。
那些兽王道的强者们自然昂起头，放出浑身气势。
狼族老者心思一转，说道：“倒不如我们在前主攻，你在一旁策应——只要你带我们去找到那人就行。”
顾青山面上流露出彷徨之色，嘟哝道：“我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行踪……”
“这一点我承认，如果你真的找到了他，确实是一件很有价值的事。”狼族老者道。
顾青山语气一转，忽道：“算了，我看你们人手众多，又都是高手，不如我领你们去，你们给我一些报酬——杀他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狼族老者神情不动，说道：“这里有个前提，那就是你给的情报是真的——”
他的话没说下去。
顾青山自然懂，举手发誓道：“我在此朝六道轮回立下誓约，保证等会儿带大家所去之处，必定能找到那恶鬼道的圣选之人——如果我做不到，我就将失去圣选资格，被六道轮回投入末日之中，再无生存之机。”
嗡——
天地间浮现出一道淡淡的波动，响应了他的誓言。
这是六道之中的誓约，得到了六道承认，替他做了证明，一旦做不到就会应验。
山海栖霞三人在一旁静静看着，这时早已拜服得五体投地。
——你肯定能找到那恶鬼道的圣选之人。
因为你就是他啊！
这就等于拉了整个六道轮回帮顾青山作证，帮他骗人。
——这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每时每刻都能骗到人！
偏偏还能让人无法怀疑！！！
老者见了六道轮回的证明，终于放松了些。
他点点头。
他背后的那些强者也不自觉的微微点头。
既然六道轮回都作证了，那么这个人肯定能找到恶鬼道圣选者的所在之地。
否则他会死无葬身之地！
“作为我发出六道誓约的代价，你们要先付报酬，这一点不过分吧。”顾青山摊手道。
狼族老者略一思索。
山海栖霞这个人还有用，而且眼前这人能找到恶鬼道圣选者，也是有利用价值的家伙，倒不好现在就翻脸。
一念及此，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牌子，脸上露出肉疼之色，最终还是将其抛出去。
顾青山本想伸手去接，却想起自己欠钱的事，立刻喝道：“山海栖霞，你接。”
山海栖霞接了牌子。
狼族老者解释道：“这是我们封印的一些五行之源，还有其他宝物，都是杀了近千头五行怪物才得到的战利品，用它作为报酬，想必已经够了。”
发了。
这下发了。
顾青山面上不动声色，朝对面抱拳行礼，温声道：“之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狼族老者抱拳还礼：“都是小事，带路吧。”
顾青山欣然道：“当然！当然！既然报酬已入手，我这就请各位上路。”
他手掌上突然爆发出两道黯淡的红芒。
——离暗当时将两记六道神技凝聚在他手掌中。
这一下，他一下子全都释放了出来！
电光火石之间，天地间出现了两柄充满苍凉意味的雄壮大枪，轰然穿过整座山，将前方一切夷为平地。
轰隆——
那些兽王道的高手本已纷纷准备动身，这下根本来不及反应，立刻被神技抹得不见踪影了。
唯有狼族老者见机极快，全身涌起灰暗光芒，勉强侧身让过，被擦了个边儿，哇的一声吐出口血。
只见他浑身抖的如同筛子，眼看也是强弩之末。
他背后出现了一道影子。
张英豪！
第二十六章 圆满形态！
顾青山动的时候，张英豪就动了。
他如同一个幽灵，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狼族老者背后，二话不说直接捅穿了狼族老者的心口，然后握紧尖刺匕首，用力一绞。
狼族老者原本还要挣扎，这一下顿时没了气息。
张英豪眉头微松，正要抽回匕首，却听顾青山喊道：
“别动——”
只见顾青山疾行而上，手中长刀全力一挥。
唰——
狼族老者的头被斩飞出去，滚落地上。
张英豪耸肩道：“死都死了，干嘛非要砍头？”
顾青山收了刀，说：“它们是兽族，身体构造跟我们不同，万一捅心脏死不了就麻烦了。”
——谁也不知道对方还有什么后手。
所以决不能给对方出手的机会。
这是顾青山最朴素的战斗观。
张英豪想了想，赞道：“严谨。”
顾青山站在原地又等了等，却不见黄泉异象出现。
他不禁有些诧异。
死了这么多圣选者，难道都没入黄泉？
山海栖霞察言观色，解释道：“别等了，整个五行战争之地就是六道的隔绝之地，死掉的人出不去，也无**回，除非五行完全定下来，世界安稳，此地封印才会解开，他们才能去投胎。”
“原来如此。”顾青山恍然道。
他把张英豪与山海栖霞等人互相介绍了一番。
“一点情面都不留，全让你杀光了——这些兽王道的人惹毛你了？”
李春刀问道。
“不是得罪我，而是他们早晚会对你们动手。”顾青山道。
“什么！”李春刀失色道。
“到底怎么回事？”山海栖霞问道。
顾青山就把之前在兽王遗迹偷听的事说了一遍。
李春刀叹息道：“原来如此。”
“我就知道它们没好心。”王进哼了一声。
“这些兽王们从沉眠中苏醒，无论是数量还是实力，都比我们强，几乎把持了整个兽王道——就算是圣选者，它们也比我们多了几倍。”山海栖霞忧虑的道。
几人一起陷入沉默。
——双方实力悬殊，一旦对方翻脸，万兽深窟的人族必定陷入灭顶之灾中。
这是个棘手的问题。
顾青山想了想，说道：“你们要尽快提升实力，早日让人族的圣选者全都唤醒六道神技，这样的话，对方就越来越不敢轻举妄动。”
山海栖霞道：“可是兽王们背后还有天界，它们其实一直遵从于天界的命令。”
顾青山断然道：“暂时都躲起来吧，不要有侥幸心理，它们背后的那个家伙比你们想象的要更厉害。”
——天帝。
天帝在虚空乱流之中，瞒住了所有人，完成了整个六道轮回的重新进化，若不是最后一刻被自己察觉，追过世界之门大战了一场，他几乎就成功了！
这样一个人物，绝不是好相与的。
山海栖霞突然变色道：“糟糕，秋雨她们还处于兽王们的监视下，我们这里出事，想必兽王们很快就会知道情况，我们必须赶回去！”
李春刀和王进也反应过来，顿时有些着急。
“慢！”
顾青山沉声道：“你们现在回去，万一打起来又打不过对方，岂不是白白送命？——你们唤醒六道神技了吗？”
“没有，其实我们正在按照它们的要求去做各种事，以获得足够的功德。”山海栖霞道。
顾青山略一沉吟，说：“刚才那老者给的牌子里封印着不少五行之源，据他说是杀了近千头五行怪物——你数九十七个五行之源出来给我。”
“好。”山海栖霞道。
她搞不懂顾青山为什么不自己拿，却非要自己数了给他。
但对方没说，她也就不问。
很快。
九十七个五行之源整整齐齐摆在地上。
它们统统具现为暗黄色石块，以及火红色宝石。
也不知道兽王们掌握了什么法门，竟然可以杀死五行具现之兽而不破坏五行之源。
——看来他们对一切早有计划。
“怎么都是火土双行？没有其他五行之源？”顾青山问。
“五行已定其三，只剩火土双行，等火土也平定下来，正五行就彻底稳住，接下来，风、雷、光、暗、音五种特异五行将出现，人间界将会再次陷入大乱。”山海栖霞忧虑的道。
顾青山点点头。
这跟离暗说的完全一样。
可惜自己出现的时间确实有点晚，没能抢得先机。
——但又不算太晚。
他舞动手中长刀，划出一道道刀光，将那九十七枚五行之源全部斩碎。
霎时间，虚空中浮现出一行行猩红小字：
“已有功德：三。”
“获得功德：九十七。”
“你已集齐一百功德，六道轮回将为你灌注本源之力。”
“五秒后，你的神技：雷鬼（残）即将进化至圆满形态。”
“五，”
“四，”
“三，”
“二，”
“一！”
轰——
顾青山身上冒出炽烈的雷电之芒，整个人如同天神下凡。
“你的六道神技：雷鬼已经补完，成就圆满形态。”
“雷鬼：全身化作雷电，奔若疾雷，不受任何屏障术法阻拦，战斗时天降劫雷助你，战斗时间越长，劫雷威力越大。”
顾青山很快看完，心中暗暗有些纳罕。
劫雷——
这不是修行者渡劫要遇见的玩意儿么？
六道轮回怎么会把这个东西拿出来，作为神技的附庸？
不过……
现在大家都被封印了实力，只有六道神技能用。
之前自己看着那苍凉大枪暗暗眼馋，又觉得雷鬼没有攻击力——
现在总算是不用再担心了！
有天雷相助的话，自己在战斗中的胜算将立刻大幅度上升！
虚空中，又有几行猩红小字浮现：
“你已获得一百功德，初步完成六道神技的唤醒。”
“你可以选择留在五行战争之地，探索六道轮回的秘密，又或是返回人间界。”
——原来获得一百点功德便可回去，但这个五行战争之地隐藏了许多秘密，顾青山怎会就这样轻易离去？
“我留下。”顾青山道。
他定了定神，问山海栖霞：“那狼族老者给的牌子里，还有什么？”
山海栖霞道：“还有九百多个五行之源，以及数不尽的财宝。”
——财宝就算了。
顾青山立刻道：“这些东西你们拿去用，尽快唤醒六道神技，然后帮李秋雨和赵琼她们唤醒六道神技，这样才有了基本的自保之力——快去做吧！”
“那你呢？”山海栖霞迟疑道。
“我还有其他事，就不同你们一起了。”顾青山道。
恶鬼道的遗迹要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个最强的怪物。
自己也要搞清楚这个五行战争之地的秘密。
山海栖霞深深看他一眼，道：“真的什么都不用给你留了？”
顾青山道：“对了，吃的东西留下。”
山海栖霞道：“你要吃的？”
“对。”
三人互相看了看，都是有些意外。
这家伙连五行之源和钱财都不要，却要吃的。
他们纷纷把自己的干粮拿出来。
顾青山一一看了，欣然道：“这些东西够用了。”
“那我们先走了。”山海栖霞道。
“快去，那边我帮不上什么忙，你们要自己小心。”顾青山道。
“有这些五行之源就帮了大忙。”李春刀抱拳道。
“又欠你一次。”王进道。
“别说欠，都是自己人。”顾青山笑道。
三人笑起来。
他们纷纷取出五行之源，觉醒了六道神技，迅速从顾青山面前消失。
——他们回人间界去了。
那里还有许多人等着他们。
这时张英豪终于开口：
“喂，你怎么把东西全给出去了，好歹留些周转资金啊。”
“要周转资金干什么？”顾青山问。
“等到时候大家全醒过来，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口，都是要花钱的嘛。”张英豪笑道。
顾青山苦笑一声，把海底之书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英豪定定的看着他，半晌才道：“原来你现在就是一条穷命。”
“对，你把黑猫找出来，我们该换一个目标了。”顾青山道。
张英豪吹了声口哨。
黑猫从远处的草丛钻出来，朝两人跑过来。
“下一个地方去哪儿？”张英豪问。
“恶鬼道遗迹，我得去那里看看，总感觉那里应该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顾青山道。
——这是一种灵觉上的感应，纵然实力被封，但这种灵觉却一直没有断绝。
忽然，一道嘶吼般的声音响起：
“想走？不，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无穷的晦涩气息化作狂风轰然散开。
烟尘大作，一切景象在疾风中变得模糊不堪。
这种力量——
顾青山脸色一变。
电光火石之间，他做了两件事。
“你才会死！”
他暴喝一声，同时发动红龙本咒，并解除了邀月！
张英豪与黑猫瞬间消失不见，回归了秩序，再次陷入沉睡。
几乎是同一时刻，两根锋利的骨刺从滚滚烟尘中飞出来，直直的刺向张英豪与顾青山站立的地方。
——得益于红龙本咒，就算敌人没有回应，也算是回应的一种。
张英豪已经回归，自然没被刺中。
那骨刺飞到顾青山面前，突然倒转回去。
“恩？”
烟尘中响起一道惊讶的声音。
趁着这一点功夫，顾青山抽出长刀，朝后退了几步。
他在原地摆了个守势。
淡蓝色的雷芒从他身上渐渐冒出来，缭绕在他身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雷鬼已准备就绪！
等了一息。
一个怪物从烟尘中走出来。
它顶着狼族老者的头颅——
不，应该说，整个怪物都是从这颗头颅里长出来的。
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头传说中的麒麟神兽，但浑身没有鳞甲，只有死灰色的肌肉，头上还顶着狼族老者的头颅。
这一幕看上去相当诡异。
灰暗色麒麟足有十数米高，俯瞰着顾青山道：“有两下子，难怪能干掉狼族的指引者。”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顾青山沉声问道。
暗灰色麒麟咧咧嘴，满是嘲意的道：“六道重启以来，我所过之处还没有什么人多话，你也一样不必知晓太多事情，毕竟——”
“你马上就要死了。”
第二十七章 双界来战
顾青山站在一块岩石上，打量着对面的麒麟。
“说实话，我并不想死。”他认真说道。
麒麟身上猛然散发出层层灰烟，低吼道：“由不得你！”
轰——
风烟滚滚，四散开来。
整个大地似乎都被烟尘笼罩，让顾青山连逃跑的地方都没有。
麒麟以威严肃穆的语气道：“本座奉天之命，巡查人间，监视五行，狼族使者乃天界下属仆从，你敢杀他，就必定要抵命。”
顾青山叹了口气，耸肩道：“打打杀杀太没意思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如你我握手言和，一起吃顿饭？”
“放肆！”麒麟怒吼一声。
它的声音传遍天地，满地烟尘也随之沸腾涌动。
只见那些烟尘纷纷飞起来，化作一个个人物的雏形，渐渐凝实成真人。
——却是数百名手持兵刃、全身着甲的士兵。
这些士兵一言不发，刚凝聚成形就立刻朝顾青山飞扑上去。
顾青山抽出弓箭，双手如残影一般连射不休。
弓弦惊如霹雳。
一瞬间，顾青山背后的箭筒已射空。
箭矢漫天飞舞，划出一道道弧形箭道纷纷刺向那些士兵。
少数箭矢被士兵用兵器挡了下来，更多的箭矢命中了目标。
那被射中的士兵纷纷化作烟尘，消隐不见。
顾青山“哦”了一声，放下心来。
“虽有数百之众，但无法动用真正实力，连六道神技都无法用……”他低声道。
麒麟冷冷说道：“人间修行者众，以兵器称著者不止你一人，今日我就唤来无穷人间兵器高手，将你剁成碎泥，以报狼族使者之仇。”
顾青山不再说什么。
他抽出长刀，从岩石上高高跃起，直冲入数百士兵之中。
冷冽寒光绽放不休。
他所过之处，不断有士兵化作烟尘散去。
士兵们面容呆滞，毫无表情，只顾纷纷冲上去，将顾青山围了个水泄不通，齐齐出手攒杀。
人如潮水，兵器乱砍。
顾青山身处围攻之中，眼神一厉，长刀瞬间挽出九朵刀花。
——剑术，九连城！
霎时间，层层士兵被他斩杀一空。
“这是什么刀法？”一名士兵沉声问道。
顾青山默而不答。
——他直接把长刀当做剑，使出了凡俗层次所能触及的最高等剑术。
麒麟见他不答，渐渐流露出嘲意：“凡人的刀法只能一时逞雄，而天道的惩罚是无穷无尽的，以凡俗对抗天威，终究只有灭亡一途。”
随着它的话语，烟尘中顿时冒出来成百上千名士兵。
这些士兵集合在一起，排成战阵，一步一步朝顾青山围上去。
顾青山喘了口气，说道：“天威这种事，不止是你有。”
他身上的雷芒渐渐明亮起来。
——恶鬼道神技，雷鬼！
但见一道璀璨蓝芒突破层层烟云从天而降。
轰！
惊雷炸响在天地间。
顾青山面前大片士兵被劫雷横扫一空。
“竟然是天劫！”
麒麟神情慎重起来，喝道：“且慢，你可是我天界的圣选者？”
它虽然开口说话，但那些士兵却没停顿，依然不断冲上去，朝顾青山全力攻击。
顾青山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长刀飞舞，他在士兵丛中杀出一条空旷之路。
双方都无法动用原本实力的情形下，这些士兵竟然无人是他一合之敌。
麒麟道：“我天道圣选者多有流落在外，如若你是天道之人，现在速速随我回归天界，见过众仙，叙功轮赏，以定位序。”
顾青山奇道：“六道已重启，我们应当重获功德，为何你们立刻就能排定位序高低？”
麒麟道：“六道当初破碎之际，天界诸仙假死以避劫，等到六道重开，纷纷醒来，各归原本位序。”
顾青山再挥一刀。
天雷疾冲而下，顺着他的长刀所指，将一众士兵轰得灰飞烟灭。
顾青山恍然道：“六道临劫而碎——等等，为什么你们都躲了，没有人去为对付六道的劫难？”
麒麟一时语塞，怒道：“小小后辈，你怎知那是何等劫难，根本无人可对付那种程度的劫难。”
顾青山长刀连斩不休，将扑上来的数十名士兵杀退，又问道：“你们现在冒出来又把位置早早占了，但若那种劫难再来，你们待如何？再假死一次？”
“六道已经进化，它有更强的力量供我们用，我们也将视情况决定是战是躲。”麒麟道。
顾青山默然。
轰！！！
五颗天雷如流星一般落下，围绕在他身周，将四周烟尘照成一片刺目的蓝白之色。
顾青山全身一震，喝道：“去！”
五颗天雷顿时练成一片，化作冲天而起的雷电巨墙，朝四面八方倒下去。
但见电光闪耀，天雷所过之处，所有士兵被击飞出去，凌空灰飞烟灭。
顾青山站在滚滚烟尘之中，叹息道：“你们这届神仙根本不行啊，难怪六道要重启。”
麒麟双目一凝，望向天空深处。
它看到了更多的劫雷。
那些劫雷正在渐渐成形。
“怪哉，此人究竟是何位格，竟然能动用天劫……看来还是得唤来有六道神技的存在，全力将之扑杀，等五行之地解开，我再去黄泉之中寻他魂魄根底。”
它思虑已定，顿时伏下身子，全身散发出愈加凶厉之气，低沉吼叫道：
“黄泉阴神，奉天所令，前来助我！”
咚——
大地上响起一道震动声。
昏黄之气暗暗涌动。
一条长长的石桥虚影渐渐浮现。
数不尽的鬼怪妖魔盘踞在石桥上，朝着顾青山望过来。
一名身穿官服的男子越众而出，飞身落入烟云之中。
他手持一卷书薄，冲着麒麟道：
“此人背后血光滔天，杀孽深重，待我让其陷入昔日所造杀孽，重蹈覆辙，历经百千万次乃出。”
“快一点。”麒麟看了看天上的劫雷，催促道。
随着战斗时间的延长，天劫之雷越来越多。
一旦天劫势成，那就麻烦了！
那男子会意，立刻将手中书薄对准顾青山，喝道：“以我六道神技，令汝昨日种种杀生之罪通通显现！”
霎时间，只见数不尽的深红之芒从地底涌现，将顾青山彻底笼罩其中。
这些深红之芒仿佛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结界，里面浮现出种种过去光影画面，皆是顾青山昔日灭杀敌人之举。
麒麟与那持卷男子站在结界外默默看着。
“有把握吗？”麒麟低声问道。
“放心，此人所杀众生不可计量，所有被杀之人都会凭借神技幻化做恶鬼，前来找他讨命。”
“单只重来一次，就可让无数讨命鬼缠上他——寻常人必定陷入抓狂，我现在令他重温千百万遍，任何人都承受不住这种无尽的杀孽场面，更无法承受数不胜数的讨命鬼，心智必定被夺。”
“心智一旦被夺，那些讨命鬼便立刻会吃掉他的肉身，将其魂魄拖入地狱——绝无幸免一说。”男子自信的道。
麒麟望向深红结界。
但见无穷无尽的鬼影缭绕不休，密密麻麻，无可计数，将整个结界彻底淹没。
麒麟暗暗点头。
少倾，数息已过。
男子喝道：“已至万遍，结界，散！”
所有深红之芒顿时消融一空。
只见顾青山站在烟尘中，神情平静。
四周清清静静，一只讨命鬼都没见着。
“——就这？”
顾青山淡淡的问。
在他背后的天穹上，密密麻麻的劫雷已经积蓄成星河，随时都会倾泻而下。
男子惶然倒退几步，厉声道：“不可能——就算是最凶恶的厉鬼，也无法承受那么多讨命鬼纠缠！”
顾青山拄着长刀，叹气道：“我啊，对于那些杀掉的人，从来都没想要放过他们——永远都不会放过——所以你让他们再来多少遍，我就杀他们多少遍，我猜他们现在都恨你，因为是你逼他们来找我的。”
“它们本该将你拖入十八重地狱！”男子怒吼道。
“这话倒也对，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但那些讨命鬼都不敢让我入地狱，所以我只好留在这里。”
顾青山说着，举起刀朝前一指。
漫天劫雷轰然而下。
第二十八章 艺术品
雷光如雨，倾泻而下。
大地震动不休，被劫雷彻底清洗了一遍。
黄泉的幻象被数百颗劫雷轰击，再也维持不住，迅速从当前世界脱离，渐渐消隐在虚空之中。
唯有麒麟还在承受天雷的轰击。
它左右腾挪，时而躲过几次攻击，时而被劫雷轰中，时间一长终于吃不住打，不禁仰天狂吼一声。
“轮回战鬼，恶念修罗，奉天之召，前来助我！”
麒麟厉声高叫道。
只见一道虚影从天空疾速掠来。
却是一名身穿战甲，手握方天画戟的男子。
这男子浑身散发着汹涌战意，大笑道：“有架打我最喜欢了！”
咚——
他落在麒麟前，细细打量顾青山，又看看那天上的劫雷。
“这是天劫……也就是说……”
男子突然转过身，朝麒麟发起牢骚：“搞什么啊，你们天界的内部矛盾，喊我们阿修罗来干什么——别打到最后你们又和好了，反而是我们阿修罗被泼得一身脏水。”
“打架都打不痛快！”
男子愤愤然冲上云霄，瞬间消失不见。
麒麟呆住。
顾青山抱着双臂，笑道：“这阿修罗有意思。”
刚才那名阿修罗看到天劫，以为这是天界的内战。
阿修罗虽然好战，但脑子也是聪明的，知道不能参与进来。
——这就像别人家里打起架来，你要是去劝和，事后大家都不会怪你。
可你要是上去帮忙打架，等到别人家里和好如初了，反而都会恨你下手无情。
这阿修罗恐怕是个打架精，一看阵势就门儿清，立刻打定主意不趟浑水，所以飞快的走了。
那么——
还是一对一。
顾青山将长弓握在手中，正要伸手取箭，却忽然发现弓弦已经快断了。
这弓只是凡弓。
能被顾青山用这么久才坏，已经是极其不容易了。
顾青山叹口气，只好取出长刀。
——现在要短兵相接了。
他踩着烟尘，一步步朝麒麟走去。
“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跟一头麒麟打起来——然后我还会杀了它。”他说道。
麒麟伏下身子发出低沉的嘶吼，似乎随时准备扑击。
“可笑的家伙，就凭你，也想杀我？”
“当然，现在大家都被封印了实力，杀你正是其时。”
顾青山脚下速度加快，身上雷芒不断涌现。
他化作一道雷芒，瞬间从原地消失。
雷鬼！
弹指间，麒麟身周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
吼——
麒麟放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雷芒飞退出去数十丈，重新化作顾青山。
“……皮真硬。”
他嘀咕道。
长刀依然在手，但刀锋上已是坑坑洼洼。
麒麟纵然被封印了实力，但依然是天界神兽，绝不会被一柄凡铁所伤。
“你不是我的对手，连伤我都做不到。”
麒麟嘲笑道。
轰！！！
一颗天雷穿过长空，如炮弹般撞在它身上。
随着战斗时间的延长，这颗天雷威力已经提升了数倍，直接把麒麟炸飞出去。
顾青山收了刀弓，悠然道：“现在大家都被封印了实力，你我只能用六道神技来一决胜负，但你的六道神技似乎已经不起作用了。”
麒麟从地上爬起来，死死盯着他。
——这个家伙，比想象中要更棘手。
顾青山也盯着麒麟，心中暗暗揣测它接下来的行动。
从刚才战斗的过程来看，它已经召唤了人间界、黄泉道、阿修罗这三个轮回道的人前来助战。
恶鬼道无人。
那么，它的神技是不是还能召唤兽王道与天界？
——不对，它既然能直接从狼族老者的头里钻出来，是否已经用了这种召唤的力量？
否则怎么可能从一个人脑子里钻出来？
难道……这麒麟还有其他强大诡谲的术法？
不对！
离暗说过，她是特殊情况，赌上了天魔一族的灭绝，才保留了些许实力。
这麒麟又不是天魔那种极其特殊的存在，应该不至于掌握太多技能。
——它应该跟所有圣选者一样，只掌握了一个六道神技。
根据现有的情报可以知道，在这场六道重启中，六道神技是可以不断升级变化的。
那个五头怪物也说过这样一句话：
“六道神技？可惜层次太低了，给我挠痒都不够。”
再加上山鬼也已进化为雷鬼。
——多个方面都验证了自己的判断。
所以，麒麟应该只有一个六道神技，那就是召唤各轮回道的战士前来助阵。
就像召唤阿修罗一样，正常的召唤应该是它召唤狼族老者。
它却反向钻入了老者的身躯。
这属于逆向召唤。
——兽王道的召唤它用掉了！
六道之中，人间、黄泉、阿修罗、兽王、恶鬼都已失效。
麒麟最多只能再召唤天界的人前来战斗。
但它却一直没动。
这样想来，兴许它那种逆向召唤，就等于召唤了天界的存在。
所以它不再召唤任何帮手，是因为它的技能用完了！
顾青山心中定了定，又把长刀抽出来。
“再来！”
他喝了一声，全身涌起雷芒。
——想杀掉对方，正是其时也！
麒麟见他一副杀意腾腾的模样，又望向天空中重新凝聚的劫雷，神情渐渐变化。
恍惚间，它忽然看到了前所未见的一幕。
对方站在一只巨大的、冒着汩汩鲜血的手掌上，背后站着两头怪异的虫子——
它们有着人类的模样，身躯却如同昆虫。
数不尽的金色符文从它们身上冒出来，直直飞上虚空消失不见。
“这是——”
麒麟心中大震，一时畏怖不已。
与此同时，一行猩红小字飞快浮现在顾青山眼前：
“恐惧之主（初级）已生效。”
好机会！
顾青山立刻就要下手——
“慢！”
麒麟拼命大喝道。
“还有何事？”顾青山笑起来道。
“再打下去也没有意义，我本意是想接你这流落在外的天界圣选者回天庭，但既然你不配合，那就算了——毕竟，我从不勉强别人。”麒麟义正言辞的说。
顾青山看着它。
——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少年郎，我且问你，你为何一直未重归天界？”麒麟温和问道。
顾青山不动声色道：“我失忆了。”
麒麟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它不放心的追问。
“对，我忘记了很多事情，甚至连自己常用什么兵器都忘了。”顾青山坦然道。
——这是实情。
不过，是记忆恢复前的实情。
“难怪没有回天界，不过你失去了记忆的话……”麒麟若有所思道。
只见麒麟口中念了句什么，从虚空取出一物。
麒麟将爪子中的那物摊开，说道：“这个是通往天界的令牌，你且拿着，日后自己想回天庭了，自己去。”
顾青山朝它爪子中望去。
只见那是一个金属方块，不断发出滴滴响声。
金属方块表面还有一个led的屏。
只见屏上一行数字飞速倒退：
“01:00”
“00:59”
“00:58”
“00:57”
“……”
顾青山看着那东西，一时说不出话来。
但话还是要说，不然反倒惹对方起疑心。
“这上面的一圈灵光变幻不停，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好奇问道。
“你不懂，这是一种功德与方位的计算，等你重归天庭之后，才会掌握其中的奥秘。”麒麟道。
“原来如此，真是相当精妙非凡之作。”顾青山赞叹道。
麒麟眼神微定，口中温声说道：“这可是天界星河将军的身份证明，是极大的官职，我现在授予你，用不用它是你自己的事，也许你恢复记忆之后，会懂得它的珍贵。”
它把那小金属块抛向顾青山。
顾青山伸出刀，用刀身将金属块轻轻接住。
只见那led屏上还在不断倒数：
“00:33”
“00:32”
“00:31”
“……”
——这头麒麟看来也是黔驴技穷了。
顾青山沉吟道：“多谢你的赠予，我倒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这可如何是好？”
“没关系，没关系，”麒麟连声道：“我乃临时降临此地，不可久留，很快就要回去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尽快问我，我为你解答。”
——这就是拖延时间了。
顾青山心中明了，说道：“圣选者的实力什么时候能解封？”
麒麟道：“人间界立住的时候，就快了。”
顾青山追问：“人间界什么时候立住？”
“正逆五行全都稳定，就立住了。”麒麟耐心道。
它望向那金属方块。
“00:06”
“00:05”
“00:04——”
很好！
这家伙必须死！他必须被彻底灭绝！
麒麟正暗暗发狠，却忽然发现金属方块不见了。
——连带着对面那个人也不见了。
“恩？人呢？”它忍不住道。
只见一道雷芒在它背后停了一瞬。
顾青山现出身形，蹲在地上，将金属方块悄悄放在麒麟屁股后面。
“00:01”
——雷鬼！
电光火石之间，顾青山整个人再次化作雷芒，越过高山、河流、荒野、冰原。
他直接抵达了那蛇首人身怪物之处。
“你——”蛇首人身怪物叫起来。
顾青山却抬起手，竖起食指在嘴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在他背后。
远方。
天地一片刺亮。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伴随着一朵蘑菇云冉冉升起。
炸弹的威力是如此巨大，连大地也在不断摇晃、震动。
“那是什么！”
蛇首人身怪物失声叫道。
“没什么，只不过是蒙尘已久的艺术品碰上了真正的识货之人。”顾青山淡淡的道。
第二十九章 末日使者的端倪
狂风从远方袭来。
风雪乱卷。
好一会儿，爆炸的冲击才彻底平复。
“到底发生了什么？”蛇首人身怪惊疑不定的问。
“等会儿再聊。”顾青山道。
他全身化作雷芒，瞬间穿过辽阔大地，重新回到了爆炸地。
——连绵的山脉被夷为平地，大地上空旷寂寥，几乎看不见任何障碍物。
只有一个漆黑的巨大身形，静静躺在地上不动。
麒麟！
“死了？”顾青山咕哝一声，慢慢走上前。
他看着麒麟的尸体，陷入沉思。
四下无人。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突然——
锵！
长刀被他抽出来，轻巧的在风中舞动几下。
这是一柄凡世的长刀，在之前的战斗中早已严重损坏，刀身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痕迹。
——哪怕麒麟已经死了，这柄刀也别想动它尸体分毫。
顾青山吹了声口哨，将刀轻轻搁在麒麟身上。
当！
一声交击响过，刀光渐盛。
顾青山身上冒出蓝白雷电之芒，手持长刀，不断的挥砍着麒麟的尸体。
是的。
他就是在砍尸体。
时间渐渐流逝。
天上的劫雷再次显现，一颗一颗漂浮不定。
随着顾青山的挥刀，这些天雷再次聚集起来，如同浩瀚星河。
——恶鬼道神技·雷鬼！
“雷鬼：全身如雷似电，奔若疾光电影，不被任何屏障术法所阻拦，战斗时天降劫雷助你，战斗时间越长，劫雷威力越大。”
顾青山不停歇的挥砍。
挥砍！
挥砍！！！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空中的劫雷渐渐发生了变化。
一些深紫色的天雷、暗红色的劫雷出现了。
与之前那些劫雷相比，这些雷的威力简直是云泥之别。
这下就连麒麟的尸体也沉不住气了。
“慢——”
尸体突然一蹦数丈，远远倒退出去。
麒麟竟然又活了过来！
它喘着粗气，满是警惕之意的盯着顾青山。
看它全身伤痕累累的样子，显然是在刚才的爆炸中受了重伤。
麒麟沉声道：“好眼力！你怎么知道我是装死？”
顾青山道：“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一直不放弃？”麒麟奇怪道。
“你的情况比较特别，只用一颗头颅就能反向召唤而来，我自然不敢以常理揣度你的生死——”
顾青山扬起长刀指向天空。
劫雷纷纷扬扬而下，缠绕在他的长刀上，化作一柄数十丈长的巨型劫雷之刃。
“为保证战斗结果的严谨，我必须确定你是真死了。”
顾青山身上杀意一凝——
霎时间，麒麟暴喝道：“慢！”
“还有遗言？”顾青山问。
麒麟道：“我不过是投靠天界混口饭吃，你若肯饶我一命，我自然有好处给你。”
顾青山细细打量它。
只见它全身鲜血淋淋，被炸成了一团焦炭，此刻也只是勉强站着。
——它已经没力气战斗了。
活该。
谁叫你拿了一颗那种程度的炸弹出来。
人狠就要能承受狠的下场。
“啊，你有什么好处给我？”顾青山笑着问道。
雷电长刃轻轻落下来，架在麒麟的脖颈处。
那雷劫长刃上散发出来的毁灭气息，让它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麒麟慌忙赔着笑道：“我乃是负责看管钱财的神兽，手上有无数钱钞宝货，大人。”
它偷眼去打量顾青山，却见他一丝激动的表情都没有，甚至还有点黯然神伤。
——有钱拿还摆出这幅哭丧脸？
这人也太奇怪了。
麒麟心中忐忑不已，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活。
顾青山定了定神，说：“除了钱之外，你还有什么其他能打动我的东西没有？”
麒麟道：“我对天界和兽王界的事情很熟，你有什么事都能问我。”
顾青山若有所思道：“情报啊……这倒也不错。”
他眼前的虚空之中，忽然浮现出一行行猩红小字：
“它身上有一种低等末日序列，是由某位末日使者散播给它的。”
“请保持长刀上的雷劫力量，我将顺着劫雷过去，将那序列吞噬。”
顾青山眼神一动。
末日使者！
是的，冰封之尸留在通行之匙中的秘密，就讲过与之相关的情报。
“六道争雄开始的那一刻，藏在六道之中的末日使者也将随之苏醒。”
“末日使者将呼唤九十九种序列末日，直接攻陷世界之门，彻底毁灭一切。”
六道之中，潜藏着末日使者。
想不到眼前这麒麟身上便有末日使者所播撒的序列。
九十九种序列！
顾青山一刻心渐渐沉下去。
有末日使者潜伏在六道轮回之中，那么，六道轮回还不一定能重启成功……
对方一定会拼命阻止和破坏这个过程！
顾青山正想着，只见又有猩红小字随之浮现：
“已探明对方身上末日序列的作用。”
“作用为：超相位传送。”
“本序列将用十秒时间吞噬该序列，之所以需要这样漫长的时间，是为了避免该序列的主序列察觉到本次吞噬。”
“此外，神兽：麒麟也正在激活相位传送。”
“本序列吞噬完成之际，也正是它彻底激活传送之际。”
顾青山看完这些提示符，又去望那麒麟。
只见那麒麟赔着笑，丝毫看不出来已在暗中发动了传送。
——原来它在拖延时间。
顾青山顿时露出玩味儿之色，问道：“你跟我说说，六道轮回为什么给我们一人发一个神技，却把我们的实力都封印了？”
还有五秒。
麒麟缓缓说道：“这个问题非常复杂，非常深奥，非常不好解释，但是既然阁下问了，那我就——”
它突然狂笑起来，大声道：“哈哈哈哈哈哈，本麒麟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
“永别了！我立刻去上奏天庭，派更多高手前来，必定要你性命！”
十秒到。
一行行猩红小字出现在顾青山眼前：
“吞噬结束。”
“它失去了序列之力，已无法传送。”
“本序列将继续沉睡，以节省能量支出，直到你获得足够的序列之力。”
顾青山看过之后，猩红小字飞速消失。
天地间，陷入死寂。
麒麟站在原地。
顾青山站在原地。
冷风吹过。
麒麟艰难的道：“这不可能，为什么我还在这里。”
顾青山叹口气。
“既然你宁愿死都不肯跟我说，那就去死吧。”
他手中的长刀缓缓压下去。
刺啦——
雷劫之刃在麒麟脖颈上切开一道口子。
霎时间，麒麟被电得满头毛发打卷，全身抽搐不停。
“慢！大人！我说！我说啊啊啊啊啊！！！”
生死一刻，麒麟慌忙大声求饶。
长刀稍稍收回去。
麒麟飞快说道：“六道之中，无数众生都可变强，但绝不可能得到六道神技，因为六道神技是为圣选之人准备的。”
“六道轮回想以功德来考量圣选之人，最终按照各人的神技进化程度，重新叙定六道众神之位。”
顾青山反应极快，立刻道：“也就是说，六道破碎之前那些神仙啊、天帝啊、各轮回道的神灵都没了神位？”
麒麟道：“对，神器便代表神位，六道轮回把所有神器全部封禁，这样每个圣选者都没有神位了。”
“如果不尽快获得功德，那么一旦六道开始评定功德，重立众仙与神位……那些失去神位的人，必将失去自己原本的神器。”
顾青山心中一紧。
他手上的六道神器是六界神山剑！
——山女！
这下顾青山彻底认真起来。
六界神山剑绝不能给出去，哪怕打穿天庭，灭掉一切竞争者，山女也不可能给出去。
——从现在开始，自己要全力以赴的收集功德！
他暗暗下了决心，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看着麒麟，好一会儿才惋惜的说：“我原本只想收些情报就放了你，但你既然屡屡跟我虚以为蛇，那我就不能放你走了。”
这麒麟是一个线索——与末日使者有关的重要线索，顾青山如今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它走了。
“准备死吧。”顾青山故意道。
麒麟慌了，连声道：“大人，我是很有用的，我不止收集财富，我还知道许多秘密和情报，此外，我还可以代步的呀。”
“哦？”顾青山打量着它。
“没错，爷会飞——不，我是说，小的本身就会飞，大人想去哪里，骑着我就可以了。”麒麟道。
“你这么阴险，又是送炸弹，又是装死，我怎么敢骑你。”顾青山连连摇头道。
麒麟呆了呆，忍不住看看身上的一层焦黑，又看看脖颈处的雷刃。
如果不是遇到你，我会变成这般德性？
你说别的也就算了，你竟然说我阴……
——你自己是什么德性，难道你心里没数？
这话它当然不敢明说，说了就是死。
麒麟苦苦思索，遣词造句，斟酌着说道：“大人，你看我跟你在战斗和行事上都很契合，假如让我辅助你战斗的话，一定能事半功倍。”
“大人，求你了！”
顾青山看着它头顶那颗狼族老者的头颅，嫌弃的道：“你这一身灰色，还顶着一颗头颅，太丑了。”
麒麟慌忙把那头颅摘了，远远丢出去，又抖了抖身上毛发。
它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烈焰，全身化作火红之色。
“大人，你看我现在这造型咋样？”
“……恩，这还勉强能看……”
第三十章 暴露！
劫雷巨刃终于抬了起来。
麒麟赔笑道：“大人，留下我绝对是正确的，我一定会好好帮您。”
它将一个半人高的钱袋轻轻放在地上，不着痕迹的朝顾青山身边推了推。
顾青山无动于衷，只是用手在钱袋上轻轻拍了一下。
霎时间，整个钱袋就瘪了下去。
麒麟见对方收了钱，不由暗松一口气。
——看来自己这条命是保住了。
顾青山却没搭理它，转而朝虚空望去。
只见一行猩红小字浮现在半空中：
“钱货丰足，达到还款条件。”
“海底之书已收款。”
“注意，你本日的欠款已经还清。”
“你还欠海底之书三千年零一天的钱财。”
“加油！”
顾青山很快看完，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还钱只是寻常事。
他心中真正操心的，其实是神器与功德之事。
——这件事与山女有关，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麒麟，我有一个问题。”顾青山道。
“大人请问。”麒麟恭敬道。
“功德少了会失去神器——那功德多了呢？”顾青山问。
“可能会给你更厉害的神兵，以及更高等级的神位。”麒麟道。
顾青山眉头一皱，道：“如果圣选者并不想要更厉害的兵器，只想要自己原本的兵器呢？”
“不想要更厉害的兵器？难道会有这样的傻子？”麒麟大摇其头道。
“你只用告诉我答案。”顾青山道。
“没人知道答案，因为连人间界都还没立住，谁也不知道那么远的事情——就连天庭都不知道。”麒麟道。
顾青山沉默。
一想到失去六界神山剑，患得患失的感觉就油然而生，每过一分钟，便愈发强烈，以至于他几乎无法冷静下来。
“要怎么做，才可以获得大量功德？”顾青山问。
“在外面的话，就是杀五行怪物，但若有机会进入五行战争之地，就可以做更多事了。”麒麟道。
“比如？”顾青山问。
“比如那些还留在六道之中的残余末日、来自虚空乱流的强大怪物、甚至是上一次六道战争中的背叛遗族，这些都是六道轮回想排除掉的问题，需要圣选者去处理。”麒麟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懂了——”
顾青山收回长刀，继续道：“现在发下六道誓约，从此以后追随我，永不背叛，这样我就饶你一命。”
麒麟叹息道：“也罢，我宁愿背叛天庭，也绝不愿意失去圣选之资。”
啪！
它胸口突然裂开，淋漓的血洒了一地。
麒麟困惑的低头望去。
只见它胸口处冒出来一团肉。
这团肉飞快化作一只有着两扇透明双翼、全身色彩斑斓的虫子。
这虫子只有指头大小，麒麟却似乎被它镇住了。
麒麟神情变幻，仿佛有些愤怒，又有几分不甘与恐惧。
它猛的望向顾青山，哀鸣道：“救我！快救我！”
“怎么救？”顾青山问道。
他看着那条小虫，心中充满了不祥的感觉。
然而不待麒麟做出任何回答，那彩色虫子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利而短促的叫声。
“背叛天庭，死！”
虫子叫了一声，一端没入麒麟胸膛，露出外面的那一端猛然化作两根刀锋般的肢节。
麒麟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它猛的喷出一口血，断断续续的道：“……我……我只是想活下去……”
撕拉——
麒麟那巨大的身躯被猛地撕成两半，在淋漓的血水中轰然倒地。
——它就这样死了。
顾青山静静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背后冒起一股凉意。
——某种怪物，从麒麟的肚子里钻了出来。
它看上去与人类无异，但却长着一双刀锋般的前肢。
“……背叛天庭……下场就是死！”
怪物盯着顾青山，毫不掩饰身上的杀意。
顾青山轻轻一挥长刀。
刀上的劫雷顿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鸣动。
“杀了一个，又来一个，这种事什么时候是个头？”顾青山叹息道。
“你想多了，现在我就送你去黄泉！”怪物身形一闪，从原地消失不见。
好快！
顾青山化作一道雷芒，瞬间避开对方的攻击。
“想跑？”
怪物叫了一声，身形融做一道流光，在雷芒后面紧追不舍。
但见两道光芒绕着麒麟尸体你追我赶，速度快到了极致，谁也无法甩开谁。
“——谁说我要跑！”
顾青山忽然停住，猛然旋身向后，全力抡刀斩过去！
怪物反应极快，立刻用一根刀锋般的长肢迎上去——
当！
宛如金石交击，震动声响彻天地。
无数雷蛇电芒四散而去，顾青山手中的长刀断作两截。
雷光围绕在怪物身周缭绕不休，最终彻底散去。
明明被击中了，但是怪物安然无恙。
——天劫完全无用？
顾青山心中一惊。
此时他的弓已经损坏，刀也彻底断掉，已是没有兵器可用。
反观怪物，似乎也遇到了难题。
“竟然是真正的劫雷？难道你是流落在外的天仙？……不，你并不是天仙，那么你到底是谁？”
怪物死死盯着顾青山，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顾青山却微微偏头，注视着麒麟的尸体。
——这麒麟虽然是对手，但最后一刻投靠了自己。
原本自己也是想收了麒麟，却没想到它就这么死了。
——看麒麟刚才的反应，分明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藏有这个东西。
如果这就是天庭的手段——
连自己的手下也根本不相信，只要稍有不对就立刻灭杀。
这样的组织，恐怕早已准备好了无数后手。
就算六道剥夺了群仙的神位，恐怕对天庭也影响不大，除非等到神位重立的那一天……
顾青山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好邪恶的力量……是噬仙蛊虫。”
——六道定界神剑的声音！
顾青山立刻道：“你醒了？”
“恩，感受到了噬仙蛊的力量，然后就醒了——听我说，你现在情况不妙，眼前这个家伙不是你所能对付的。”六道定界神剑道。
“我觉得我跟它势均力敌。”顾青山反对道。
“它能跨越相位，把天庭的群仙都召唤来。”六道定界神剑道。
“……好吧，这样我确实打不过。”顾青山道。
“所以要准备逃了。”六道定界神剑道。
顾青山神情一动。
他感觉自己手中多了一个冰冷而坚硬的东西。
——神剑碎片。
“这是干什么？”顾青山好奇道。
“我在暗中汲取麒麟之血的力量，它的血蕴含六道的灵性，能给我提供一点六道的本源力量——然后我才可以带你逃。”六道定界神剑解释道。
顾青山朝地上望去。
只见那满地的深红色血迹，渐渐转化为灰色。
“想活命的话，就多拖延一会儿时间。”六道定界神剑传音道。
顾青山望向对面。
只见那怪物背后突然张开了一对几近透明的鲜艳羽翼。
“我大致知道你的身份了，毕竟……你是必须要杀的那一个……”怪物低声道。
顾青山立刻感受到了对方的杀意。
——这种情况下，只能战了。
对方是真正的杀戮者！
顾青山叹息一声：“你们啊，杀了一个马上又来一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半截长刀被他举起。
天空中，一道深红色的劫雷落下来，附着在长刀的断口处，化形为红色刀刃。
——灭魂神雷。
这种雷的威力更大。
顾青山在原地摆了个守势，全身渐渐涌起电芒。
“灭魂神雷？”
怪物以嘲笑的口吻说下去：“看来果然是你，完全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不会是我们要找的另一个目标。”
“你们在找谁？”顾青山问。
“少废话，你的死期到了！”怪物道。
它身上冒出数十道灵光，在虚空中构建成一座天然的法阵——
轰！
法阵中爆发出一股空间波动。
霎时间，密密麻麻的天仙出现了。
这些天仙漫天漫地，将顾青山和那怪物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他们身上的气势，几乎每一个都不若于刚才与顾青山交手的那个怪物。
一名天官站在虚空之中，朝下喝道：“终于抓住你了，恶鬼道的圣选之人，顾青山！”
顾青山环顾左右。
——虚空被围得如铁桶一般，根本无处可逃。
顾青山低声道：“好了没有？”
“这就走，别出声。”六道定界神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话音未落，世界消失。
顾青山只觉得自己站在一片无穷的空白之中。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有风在耳边呼呼的刮个不停。
“天庭来的人再多，也无法进入一个地方，所以我只能把你送到那里去，你才有活命的机会。”六道定界神剑道。
“什么地方？”顾青山问。
“恶鬼道遗迹。”六道定界神剑道。
顾青山恍然。
是了，整个恶鬼道只有自己一个圣选之人，其他轮回道的人都无法进入遗迹。
下一秒，所有空白飞闪而去。
顾青山落下来，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怪石嶙峋的山岭上。
“我用光了力量，很快就会再次陷入沉睡——这块碎片留给你，也算是我给你的一点帮助。”六道定界神剑道。
顾青山低头望向手中那块神剑碎片。
虚空中，冒出来一行行猩红小字：
“定界神剑的碎片（二）。”
“此碎片获得了力量补充，蕴含特殊力量：退邪。”
“退邪：击飞你所命中的目标，击飞的距离随你心意而定。”
顾青山想了想，取出之前获得的那块碎片。
又有几行猩红小字浮现：
“定界神剑的碎片（一）。”
“此碎片蕴含特殊力量：司神。”
“司神：你随时可以死去，直到你想复活。”
司神、退邪——
仅仅是碎片就有这样的力量。
真无法想象，这柄剑在完整的状态下究竟有多强。
顾青山拿起神剑碎片看了看。
神剑碎片只有一指长，连做匕首都嫌短了些，到底要怎么用？
他正想着，只见那块碎片渐渐贴合在他手上，形成了一个拳套。
这正是第二块碎片，蕴含了退邪之力。
至于第一块碎片——
顾青山尝试了下，发现拥有“司神”的这枚碎片无法变成拳套。
“好吧，总算是多了一个手段。”
他无奈的叹息一声。
六道定界神剑的声音再次响起：“对了——顺便说一声，你要小心，这里不止是恶鬼道遗迹，还是那个怪物的巢穴。”
“怪物？什么怪物？”顾青山不明所以。
“在五行战争之地里，有一个最强的怪物，它一般都在沉睡，偶尔会巡视整个世界——它遇见什么杀什么，没有谁能对付它，就算是刚才那些天仙们全部一起上，也不是它的对手。”
“——你现在就在它的巢穴中。”
说到最后，六道定界神剑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不可听闻。
它再次陷入了沉睡。
第三十一章 恶鬼顾青山
顾青山站在山岭上放眼望去。
山上处处怪石嶙峋。
有些石头看上去像是人的模样，又有一些石头看不出来历，却像是从未见过的怪物。
这些石头就那么默默立着，仿佛历经了无穷的岁月，一直见证着此地的荒凉。
抬头望去，整座山岭一直通往天上，不知道究竟有多高。
往下看，山岭的地渊隐没在渺渺云烟之中，也无法一眼看到底。
——这就是恶鬼道遗迹？
人族的遗迹是一座座钢铁巨人。
兽王道则是某种巨兽的遗骸。
——恶鬼道的遗迹却是一座通天之山？
最好的消息是，那个最强的怪物根本没出现！
难道它正好在沉睡？
——我会有这么好运气？
顾青山心中暗暗诧异。
不过他没有立刻就去探寻这座山的秘密，而是站在原地不动。
按照之前的经验，每进一个六道遗迹，都要接受身份的认定。
顾青山就被人间界的钢铁巨人赶出去过，又被兽王道撵了一遍。
他最后不得不装死人，才勉强呆在兽王道的遗迹里。
——不是对应的圣选者，遗迹一定会把人赶出去。
——但这一次可是恶鬼道的遗迹，应该不会赶我了吧。
顾青山一边等待，一边默默想着。
数息之后。
哗哗哗——
来了！
脚下的碎石堆一阵松动，顾青山低头望去，只见碎石之中伸出一根长长的骨爪。
骨爪托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
“这……给我的？”
顾青山问。
骨爪上下点了点，就像在点头。
顾青山望向那块玉石。
只见玉石上写着一行小字：
“第九千一百号地界。”
这是什么意思？
顾青山接过玉石。
玉石猛然散发出阵阵灵光，投射在虚空之中，形成一幅画面。
画面上正是麒麟身亡之地。
数不尽的天仙布满云层，而双臂如刀的噬仙蛊虫站在地上。
“这是……九千一百号地界的实时影像？”顾青山问道。
那只骨爪上下点了点，依然像在点头。
顾青山朝影像中望去。
只见噬仙蛊虫高声道：“不要慌！我刚才与那人对峙之时，在暗中放出了追魂粉——任何人中了追魂粉，都无法掩饰自己的行踪，除非他离开这一界，又或已经死了。”
顾青山眉头一挑。
除非离开五行之地，又或死了，否则无法掩饰行踪？
竟能在不知不觉中，就让我中了追踪类的术法，这虫人果然厉害，难怪连定界神剑都被它惊动了。
但见群仙之中，一名仙官飞出来，喝令道：
“快为我们指明方向，我们好追上去杀了他！”
“我这就开始唤醒追魂粉——”噬仙蛊虫叫道。
顾青山看到这里，就不再往下看了。
他冷笑一声——
叭！
只见他倒在地上死掉了。
——司神。
除非死了，否则无法躲避追踪。
那只好先死一死，看看效果。
顾青山的尸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光影画面中，噬仙蛊虫抖动双翅，发出高亢的鸣叫声。
一股股无形的、扭曲的波纹从它身上散发出去。
所有仙人围绕在左右，静静等待结果。
一息。
两息。
三息。
蛊虫睁开眼，叫道：“没有找到他的踪迹，追魂粉彻底失效了！”
“没用的废物，”那仙官鄙夷的说：“你感觉他是死了，还是离开了五行之地？”
虫人面色沉下去，冷笑道：“你自己去查啊。”
仙官怒道：“黄泉未开，怎么查？你难道没有判断？”
虫人道：“不太可能死掉，他的战斗水准极高，如果不是彻底封印了实力，你们一起上都不够他打——我猜他是离开了五行之地。”
仙官脸色阴晴不定，朝身后吩咐道：“通传人间，就说恶鬼道传人现身，令天下所有圣选者加紧缉拿！”
“是！”
众仙齐声应道。
噬仙蛊虫不再搭理他们，它双臂一挥，斩开一道五彩云光，径直走进去。
——它走了。
它一走，顾青山就从地上坐了起来。
“啊，真是感谢，没想到我一来，就得到了如此庇护。”
他朝那骨爪抱拳致意道。
骨爪俯下去，在地上写出几个字：
“往山脚走。”
顾青山看了，问道：“为什么要往山脚走？”
骨爪又写道：“因为门在下面。”
“好，我这就下去。”顾青山道。
骨爪见他这样说，便缩回山体里，消失不见。
顾青山暗暗称奇。
这骨爪随随便便都能监视外面的情况。
它到底是什么来历？
顾青山踩着坑坑洼洼的岩石，朝着山下奔行而去。
没多久。
他抵达了山脚。
大地被迷雾笼罩，山谷中无法看清任何东西。
顾青山试着伸出手，却发现雾气浓郁到了极致，连自己的手也看不清楚。
这样的迷雾……
忽然，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是啊，这样的迷雾，其他任何轮回道的人，都不可能找到恶鬼道遗迹的真正入口。”
“阁下是？”顾青山问道。
“先别管我是谁，现在你要先找到入口，才可以进入遗迹。”那声音道。
顾青山神色一正，抱拳道:“阁下，兽王道的圣选者都能直接进入兽王道遗迹，我是恶鬼道唯一传人，为什么我还要经受考验？”
那声音突然变得激动，尖声说道：“你根本不知道，恶鬼道与其他轮回道都不同，它的要求是非常高的，现在马上就开始——”
顾青山还能说什么？
“那好吧。”他说道。
四周迷雾更浓了。
虚空中，渐渐想起了幽幽之音。
仿佛有数不尽的女声，在无比遥远的世界之中，轻声唱着什么。
——天魔！
没错，这是天魔的声音。
顾青山静静等待着考验。
忽然，他耳边响起另一道声音：“这是戮仙天魔曲，顾青山，快跑！”
离暗！
离暗的声音竟然出现在耳边！
顾青山神情一动，立刻道：“你应该无法进入这里的，为什么——”
“我并没有来，但我在你身上放了一些力量，能感应到你的真实情况！”离暗道。
“奇怪，不是说考验么？我该怎么办？”顾青山问。
“根本不是考验！这是吃魂的天魔曲，是极厉害的手段——对方已经下了死手——顾青山！你要一边跑，一边利用那种突然死亡的力量，想办法赶紧脱离这里！”离暗急声催促道。
“好！”
顾青山正要行动，却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迷雾太浓。
身后的路也消失了。
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跑。
幽幽女声更盛，歌声渐起，某种不祥的意味越来越浓……
难道要直接发动司神？
顾青山朝迷雾望去，只见里面隐隐绰绰，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飘飞来去。
巨大的死亡阴影随之逼近。
“对，站着别动，考验马上就结束了。”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
信你个鬼！
顾青山全身放出雷芒，正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找个方向前行再说。
那个尖利声音却继续高声叫道：“来吧，来吧，最后的时刻要来临了，你的考验即将——”
顾青山不再听它说下去，立刻行动起来！
就在这生死一刻，迷雾中，幽幽女声突然变得高亢而优美！
数不清的女声随之应和，絮絮叨叨的念颂着什么。
曲子的**部分到了！
顾青山听着曲子，鬼使神差的朝斜前方跨出了一步。
他跨出这一步才反应过来。
该死！
自己完全是条件反射，怎么随着音乐迈起了舞步？
迷雾之中，无数黑影蜂拥而来。
——来不及跑了，还是先发动司神吧！
顾青山心念一转，立刻就要激发神剑碎片之力。
电光火石之间——
在他身周，突然响起了一道浑厚而充满力量的音乐：
“动极尬——动动动极尬！”
伴随着这道极其富有韵律的音声，那些女声迅速为之减弱，连迷雾中的黑影也退出去一段距离。
“这是什么？你在干什么！”尖利声音不安的问道。
顾青山也呆了呆。
难道……
他心中浮现了一个念头，忍不住抖动双肩，摆出小鸟飞翔的姿态，再次朝前迈出一步。
“苏喂苏喂苏喂——”
动感的音乐从他身上迸发出来，再次将那些女声逼得更弱了几分。
一行猩红小字浮现在虚空中：
“恭喜你。”
“在天魔乐中，你大胆尝试了众生祭命之舞的舞步。”
“事实证明这行得通。”
“本序列正在为众生祭命之舞添加新的说明：”
“——此祭舞无法被六道轮回封印。”
……
另一边。
人间界。
某座巨城之中。
八珍楼上，宾朋满座。
这是整座城里最好的酒楼，因为其菜肴的秘法来自天界，所以每天客人总是络绎不绝。
一处包厢之中。
“三位姑娘，请慢用。”
小二将菜上完便退了出去。
包厢内一阵安静。
忽然，一道富有活力的女声响起：“尝尝他们家的菜，说不定合您的胃口。”
“也罢，急切间也找不到他们，我们先将就着吃一顿。”
另一道声音响起，听上去似乎来自某个稚龄女童。
酒楼外突然传来了阵阵喧哗声。
“何事如此喧嚣？晴，开窗看看。”女童道。
“是。”另一道温婉的女声应道。
包厢的窗户徐徐推开。
只听外面的街道上，有人大声喊道：“恶鬼顾青山已经出现在人间，天庭传下缉拿令，格杀勿论！”
另一边的街道上，也有人应声道：“恶鬼顾青山已经出现在人间，天庭传下缉拿令，格杀勿论！”
各处街道上，均有身披甲衣、手握兵器的圣选者通传道：“恶鬼顾青山已经出现在人间，天庭传下缉拿令，格杀勿论！”
一声声传下去，渐渐响彻整座巨城。
人群鼎沸，所有人议论纷纷。
酒楼上，窗户被无声的关上。
啪！
一双筷子被拍在木桌上。
“不吃了，我们走。”女童道。
“那——要去哪儿？”灵动的女声问道。
“原本的计划作废，我们现在就去找你们的三师兄！”女童道。
“是，师尊。”两女齐声应道。
第三十二章 手段
仿佛是察觉到情况不对。
迷雾中，黑影来回飞舞，渐渐逼近顾青山。
离暗的声音立刻响起：
“小心，天魔杀音就要降临了！”
似乎是印证她的判断，只听迷雾中传来幽幽女声，齐声唱道：“魂归去来，念尔——”
然而顾青山立刻高声叫道：“yo~大家一起来！”
一股巨大的音浪从他身上迸发出来。
蹦蹦擦~蹦蹦擦~
蹦擦擦擦擦~
顾青山踩着拍子；
扭着屁股；
晃动脖子；
脚下的舞步灵巧而动感。
迷雾中，女声被打断，不得不继续唱道：“君身入土——”
大地裂开——
“嘿，兄弟们，出来跟我一起嗨！”
顾青山伸出双手打着响指，大声喝道。
大地合上。
大地又一次裂开，一具接一具骷髅从地底爬起来，站在他身后。
密密麻麻的骷髅们仿佛是一群众志成城的舞者，一起随着顾青山的舞步，上下摇晃头颅。
杀戮舞团终于降临！
天魔的术法被抵消，而且还不至于此——
“死亡之河的舞者，挥动你们的双手，跟我一起比划——”
顾青山双手使劲拍掌，他背后的那些骷髅纷纷摆开阵势，齐齐蹲成马步，整齐划一的扭动腰身。
潮水般的电音在迷雾中穿梭。
现场嗨起来了！
——燃爆了！！！
在这样的阵势中，天魔们的声音被彻底淹没，就连迷雾也散开了大半，那些恐怖的黑影则愈发缥缈而不真实。
尽管场面透着一股莫名的羞耻之意，但这实在是相当高端的歌舞对决。
顾青山微微松了口气，依然感到心有余悸。
天魔可是吃魂的存在。
如果不是掌握了众生祭命之舞——
那自己的下场，只用想一想便知道是如何恐怖。
顾青山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喘息。
如今他被封印了实力，想彻底跳开一场死斗之舞，实在力有不逮。
他的体力近乎耗尽，四肢开始不自觉的轻轻颤动。
——这是即将脱力的征兆。
顾青山双目急扫，朝四周飞快张望，寻找着恶鬼道遗迹的入口。
突然，他发现左侧数百米开外，一扇巨大的石门紧紧关闭着。
这恐怕是最后的机会。
电光火石之间，顾青山正要行动，突见迷雾深处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
“三师兄！”女孩的哭喊声响起。
顾青山浑身一震，叫道：“秀秀，是你吗？”
迷雾中传来了女孩的回应：“三师兄，是我啊，快来救救我！”
顾青山低声道：“离暗！这是不是天魔术法？”
“不是！”离暗立刻答道。
顾青山身上涌起一阵雷芒，猛的站起来，高声道：“秀秀！你别动，师兄马上去救你！”
突然，迷雾之中又传来一道吼声：
“慢！青山，你不能去！”
顾青山转身望去，只见秦小楼满身是血，躺在山脚的一块岩石后面。
“师兄？”顾青山怔了怔。
秦小楼竭力喊道：“那不是秀秀！你快走！”
顾青山沉声问道：“小楼，你怎么全身是伤？发生什么了？”
“我在此等你已久，谁知没等来你，却等来了那个怪物——它扮成秀秀是为了不让你进入遗迹，所以你赶紧走！”秦小楼道。
“那你呢？”顾青山问。
“别管我！”秦小楼摇头道。
他刚说完就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陷入昏迷。
这时候，秀秀的哭喊声再次穿透迷雾，远远传来：
“三师兄……救……”
听她的声音，似乎已经处于弥留之际。
顾青山默了默，突然暴喝一声，全身化作蓝白交织的光电。
雷鬼！
但见雷芒一闪，瞬间穿过重重迷雾，抵达了那石门处。
顾青山将手按在石门上。
轰——
石门洞开。
只见里面是一条狭窄的小径，一直通往黑暗深处。
小径两侧是万丈绝壁，直上直下，皆无法攀爬，更看不到穷尽之处。
顾青山正要跳进去，突然听见迷雾深处传来一道凄厉的喊叫声：
“三师兄，救我啊！”
顾青山冷冷的回头看了一眼，转身走进石门。
嘭！
石门徐徐关上。
四周一片黑暗，外面的声音被彻底隔绝。
无论是狂风的呼啸声，还是秀秀的哀求声，都已无法再听见。
顾青山抬起头，沿着绝壁一直朝上望，只见上面是空的。
——小径的下面也是万丈悬崖，根本看不到底。
这里似乎是山体之内，而整个山体之内是中空的。
离暗的声音忽然响起：“你刚才为什么不去救人？”
顾青山道：“刚才是我脱困的唯一时机，秀秀出现得一分不早，一秒不晚，你觉得我该去救她？”
“万一真的这么巧呢？”离暗问。
“如果她不呼救，我才会去救她。”顾青山道。
“为什么？”离暗问。
“因为我师妹本是这样的人。”顾青山道。
昔日谢道灵道法未成之时，秀秀宁愿受尽折磨，也不愿吐露谢道灵的下落。
如果和顾青山同时遇险，她一定不会呼救，而是宁愿顾青山先逃走！
这才是真正的秀秀！
“既然你师妹是假的，那你二师兄岂不是说对了？他重伤昏迷，如果没有人救他，恐怕很快就会死去。”离暗道。
顾青山靠在石门上，面伤毫无表情。
“离暗，你记住一件事。”
“什么？”
“这个世界上，真正懂得玩弄人心的人，都会一种最基本的手段。”
“什么？”
“至少下两个不同的注。”
“我……不太明白……”
“秀秀和小楼出现，互相对立，那么我很容易就走入一个误区——他们两个之中有一个是隐藏的怪物，而揭发怪物的另一个人，必然是真正的师兄，如假包换。”
“难道不是这样？”
“当然不是——如果我救了秀秀，那么秀秀就是怪物；如果我救了小楼，那么小楼就是怪物——其实这个局面中，他们两人看上去对立，但无论我选择他们之中的哪一个，我都已经上了钩。”
顾青山继续道：“秀秀绝不会让我冒死去救她，小楼是个不愿冒险、不喜修行、爱惜性命的人，绝不会去杀五行怪物，更不会来五行战争之地——他的实力也不够，应该也没有参与圣选；事实上我猜他现在正在找寻师尊，因为师尊才是他心中的主心骨，没了师尊，他都不知道该干什么。”
“所以刚才出现的两个人都是怪物，并不是我师兄师妹。”
顾青山显得有些愤怒，死死攥住拳头，身上浮现出浓烈的杀意。
离暗立刻察觉到了。
她慌忙道：“顾青山，我们和你有天魔之誓，只会帮你，不会妨碍你——”
“我知道，刚才那术法并不是来自你们，我猜是有人控制了入口处的术法，趁我下来的时候将之激活了。”顾青山道。
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掌声。
有人在不远处说道：
“精彩，能成为恶鬼道唯一传人，果然不是寻常之辈。”
沙沙沙沙沙沙。
一阵凶厉的气息带动了风，在虚空中吹拂出阵阵声响。
顾青山神情一肃。
从这道声音响起之际，他整个人就彻底冷静了下来。
“是阁下的手段？”他问道。
“正是。”那声音道。
——有什么东西正在徐徐靠近。
顾青山身上的杀意忽然消失了。
他淡淡的道：
“不管阁下是谁，敢冒充我师兄师妹来对付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哦？”那声音感兴趣的道：“可是你知道吗？你马上就要死了。”
顾青山笑起来，说：“我觉得我们的战斗才刚开始。”
那声音戏谑道：“——尽管你看穿了刚才那个小把戏，但你却不知道，此刻你所进入的门是我专为你设立的，它并不是真正的恶鬼道遗迹之门，它只会把你带到我面前。”
一道蒙蒙的光照亮了四周。
只见前方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断崖。
一个怪物静静漂浮在断崖之外。
——如果硬要去准确形容的话，甚至不能说它是“一个怪物”。
因为它身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器官、各种各样的头颅、身躯、肢干。
所有这些全部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无比庞大的怪物集合体。
凶厉诡异的气势从怪物身上发散出来。
顾青山看着它，忽然失笑道：“原来在圈套之外，还有一个圈套——唯一的路通往你的巢穴，这样就不怕我跑掉了。”
“对，那石门是通过特殊秘法炼制的，短时间内你无法再次开启它，所以你只能死在这里！”怪物放声大笑道。
顾青山定定的看着它，摇头道：“你的手段挺多，计谋诡谲，但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什么？”怪物问。
“轻敌。”顾青山道。
他看着怪物，一字一句说下去：
“你觉得我会贸然进入完全没把握的地方？”
怪物没再出声。
忽然，它伸出数十条形状不一的肢体，放出数十种术法朝顾青山打去。
同一时刻，顾青山忽然伸出手，照着自己胸口击打了一拳。
——神剑，退邪！
“退邪：击飞你所命中的目标，击飞的距离随你心意而定。”
电光火石之间，顾青山沿着万丈绝壁，直直的朝上飞去。
轰！！！
他刚飞起来，那些术法便已打在他原本站的位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击声。
顾青山却已飞走了。
他飞行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如同流星一般，瞬间就看不到踪影了。
第三十三章 他来了！
“我们已经飞了快一天了，这座山究竟有多高？”
“这座山叫做通天之山，我也不知道还需要飞多久才可以到顶。”
……
罡风不断吹拂。
顾青山沿着万丈绝壁，一直朝上飞。
在他下方的黑暗中，传来了剧烈而持久的摩擦撞击声。
——那个怪物正沿着山体迅速追上来。
“小心，它终于快赶上我们了。”
离暗提醒道。
顾青山沉吟着，伸出手，在虚空中用力一握。
死斗之舞！
虚空朝两边打来，一头骷髅跳了出来。
“去阻拦那个怪物。”顾青山命令道。
骷髅点点头，从虚空中抓出一柄巨大的战斧，顺着岩壁朝下飞坠。
“你这骷髅打不过那个怪物。”离暗道。
“我知道。”
顾青山大声说着，望向虚空。
只见虚空一动，又一头骷髅飞出来。
这骷髅肩膀上扛着一柄巨型战锤，乍一出现，立刻朝着下方飞去。
顾青山双手拍掌，喝道：“都去！”
在他背后的虚空之中，不断有骷髅冒出来，手持兵器朝下方俯冲而去。
下方。
远远的传来各种战斗的轰鸣声。
时间缓慢流逝。
大约一刻钟后，所有的战斗声消失了。
那个怪物再次恢复了超高的速度，正逐渐逼近顾青山。
离暗忧心道：“你现在正朝上飞行，那些骷髅脱离了你的指挥，无法全力阻拦那怪物，现在怎么办？”
顾青山道：“现在才正要阻拦它。”
他从腰间摸出长刀。
——长刀早已断了半截，但却被顾青山毫不在意的握在手中。
他举起长刀，朝虚空一引。
一道深红色的劫雷从虚空冒出来，附着在长刀的断口处，化形为红色刀刃。
雷鬼！
顾青山双手握刀，用尽全力朝下方一斩。
只见一道巨型红色雷刃飞出去，穿过黑暗的虚空，朝着万丈之下轰鸣而去。
须臾。
地下深处传来一道愤怒的嘶吼：
“我……一定要……杀了你！”
顾青山静静听着，忽然望向自己手中断刃。
咔咔咔咔咔——
断刃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很快，整柄长刀化作无数碎片，散落在半空中。
在之前与噬仙蛊虫战斗的时候，此刀就已断了刃，这时又一次接引了天雷，终于支持不住，彻底碎裂了。
“啧……”
顾青山有些遗憾。
如果有一柄剑在手就好了。
天地、潮音、神山，任何一柄剑在手，自己哪怕实力被封，也不至于打得如此狼狈。
他正想着，离暗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惹毛了它，它好像正在全力提速——”
顾青山低头望去，果然从黑暗中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杀意。
这杀意锁定了他，正在迅速靠近。
“快想办法！”离暗道。
“没事，我刚才是想看看劫雷能不能起效果。”顾青山道。
“劫雷虽然厉害，但六道重启之后，能继续呆在五行之地的怪物，又怎么可能被区区劫雷击杀。”离暗道。
“是的，我想差了。”顾青山道。
他握紧拳头，照着自己胸口又打了一拳。
神剑，退邪！
只见他的飞行方向忽然改变。
——他不再与万丈绝壁平行，而是斜斜的冲了上去。
“你要撞上去了！”离暗高声道。
“没事，这正是我要的。”顾青山道。
他身子一扭，双手双脚轻轻贴在绝壁上，身上爆发出层层蓝白电芒。
——雷鬼。
轰！！！
霎时间，只见他整个人化作一道电芒，沿着万丈绝壁不断朝上飞奔。
——借着退邪的冲击力，他绝不会在跑动过程中脱离绝壁，更不会掉下去。
又凭借着雷鬼的速度，他在一瞬间就脱离了怪物的追击，将双方之间的距离迅速拉开。
只见一道电芒在黑暗中不断朝上冲刺，如同倒飞的流星一般。
离暗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感慨之意：
“我知道你心思缜密，遇事总能想到办法应对，但此刻我才体会到，你的战斗天赋实在是可怕，已经超越了一般人想象。”
“你想多了，我这只是逃命而已，还没想到杀它的办法。”顾青山道。
“你打算杀掉这个怪物？”离暗问。
“对，它冒充我师兄妹，这就是它的取死之道，我现在还没想到什么方法去干掉它。”顾青山面无表情的道。
他身上冒出一股淡淡的杀意。
离暗沉思片刻，说道：“这个怪物我听说过，它是整个五行之地最强的家伙，金、木、水、火、土正五行之所以不稳，好像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个怪物的存在。”
顾青山微怔，问道：“这个怪物究竟是什么？为何会有那么多肢体？”
离暗道：“当年在万兽深窟之中，大墓现世的时候，有数不清的虚空怪物自以为发现了宝地，纷纷前去争夺六道宝物。”
“这件事我知道，那些虚空怪物好像都被困在其中，无法出来。”顾青山接话道。
“对，六道重启的时候，差点就将它们全都灭掉了，但它们也是反应快，为了避免被抹杀的下场，索性全部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最强的虚空怪物。”离暗道。
顾青山一顿，忽然想起麒麟的话：
“比如那些还留在六道之中的残余末日、来自虚空乱流的强大怪物、甚至是上一次六道战争中的背叛遗族，这些都是六道轮回想排除掉的问题，需要圣选者去处理。”
“离暗。”顾青山突然道。
“什么？”离暗道。
“杀掉这个怪物——你说我会不会得到很多功德？”顾青山问。
“在五行之地，还没人能杀掉这个怪物，毕竟大家都被封印了实力——如果你能杀掉它……六道一定会给予你丰厚的功德！”离暗道。
功德……
顾青山眼神一凝。
就算是为了六界神山剑，自己也要得到足够的功德。
更何况现在，这个怪物竟然敢阻拦自己进入恶鬼道遗迹，还利用小楼和秀秀的身份来设计杀自己。
——等等。
它怎么知道小楼和秀秀？
顾青山脸色一变。
他身上的杀意突然变得汹涌如潮。
“你怎么了？”离暗问。
“……我要杀了它。”顾青山低声道。
“但你现在没有实力去杀它，除非等到以后兽王道开，每个圣选者都能找回自己的实力，你才有希望——”
说到这里，离暗突然话风一转：“快看！前面到头了！”
顾青山朝上望去，只见上面是一片如繁星般迷人的虚空。
一朵莲花停在虚空之中，散发出夺目的五色神光。
与此同时，在他眼前的虚空之中，一行行猩红小字飞快出现：
“前方便是恶鬼道遗迹。”
“本序列已感应到了某种力量正在具现。”
“你是恶鬼道唯一圣选之人，请准备好进入遗迹。”
“倒数十秒，你将触发恶鬼道遗迹的法阵。”
“十，”
“九，”
“八，”
“……”
顾青山心中醒悟过去。
原来恶鬼道的遗迹藏在通天之山的中空之顶！
他猛然停住脚步，从雷芒显化成人。
“怎么了？遗迹就在前面，那个怪物进不了遗迹——你还等什么！”
离暗激动的催促道。
“不……我想先把这个怪物的事搞定，不然我心里不安稳。”顾青山道。
“为什么？”离暗不解道。
“它明明是所有虚空怪物融合体，却知道我的师兄妹……一定不能放过它，我要搞清楚这其中的缘由。”顾青山低沉的道。
“可是你要怎么捉住它呢？要知道，捉住它比杀掉它更难无数倍。”离暗不解道。
顾青山陷入沉默。
他突然调转头，朝着下方望去。
那个怪物还很远，一时之间根本没追上来。
“我们飞了多久？”他问。
“加上刚才那一会儿，有一天零三刻。”离暗道。
“够了。”
顾青山伸出手，将那朵轮回幽兰举在眼前。
虚空中顿时出现了一行猩红小字：
“你是否要发动‘邀月’？”
邀月——
这个技能是随机的。
而且每次召唤来的人，只能保留一种能力。
如果自己的实力不够，那么召唤一个什么样的人，才可以对付那个怪物？
顾青山正想着，只见虚空中又浮现出一行行猩红小字：
“注意，你已经多次在‘原初纯爱组’的名号下进行了双人战斗。”
“该名号的名号技已经积蓄了相当多的力量。”
“本次召唤将成为一次关键召唤。”
“本次召唤及战斗的结果，将决定‘原初纯爱组’的名号技。”
“请慎重对待。”
顾青山很快看完，心中有了决定。
“说起来，自从我降临六道以来，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一直都没动用那个力量……”他低声道。
“你在说什么？”离暗问。
“我现在要杀那个怪物了。”顾青山道。
“怎么可能！你要做到了我就跟你姓！”离暗明显不信。
顾青山没说话。
他身上金光涌动，汇聚在他手指间，具现成一枚金色钱币。
“叮咚！”
金色钱币发出了跃跃欲试的鸣叫。
“好，让我们并肩作战！”顾青山道。
他在金色钱币上轻轻一点。
一行猩红小字再次刷新出来：
“你发动了真实幸运！”
“你发动了邀月！”
“邀月的召唤模式为随机召唤。”
“注意：因为你与被召唤者共同建立了名号“原初纯爱组”，本次召唤将决定名号技，所以你本次必将从无数沉睡的职业者中，召唤一名符合名号要求的存在。”
“你的真实幸运正在发挥作用。”
“借由‘原初纯爱组’之名，你发掘了另一位洁身自好的男人，他有加入纯爱组的潜质。”
“——因为他被万神女帝抛弃了无数年，却始终忠心耿耿，直到最近才被完全抛弃，再也没有跪舔的资格。”
“他就是传说中的冰封之尸、秘密末日、六道天狗。”
“——他来了！”
虚空中有着细线般的红芒降临在顾青山面前，化作一扇门。
轰！
大门打开。
一个全身冒着冰霜的巨人凭空降临在黑暗之中。
他身上的威势强大到了极致，已经超出了任何人能理解的范畴。
只见这冰霜巨人轻轻接住了顾青山。
“好久不见。”巨人打招呼道。
“是啊，好久不见。”顾青山微笑道。
巨人发牢骚道：“我这样的无穷源力之主，竟然也只能陷入沉睡——”
“以后我会想办法的。”顾青山道。
“那么——我们现在要去把天庭拆了吗？”
冰封巨人嗡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