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断臂之殇
忽必烈指挥大军夜攻襄阳城,金轮法王和潇湘子、尼摩星则率领几个蒙古高手趁乱潜入城内寻找郭靖。忽必烈和法王自然知道郭靖内伤未愈,黄蓉分娩在即,城内除了龙小宝外,其余武林高手在法王等人眼里,均是不足为患。郭靖无疑是镇守襄阳的顶梁柱,只要他一死,蒙古大军便可破城而入,挥兵南下,直取临安,就此消灭大宋,占领中原。
天下间纵然有武功高于郭靖之人,但却没有第二个似他这般jīng通兵法,且又武功卓绝的人选来镇守襄阳,所以昔年成吉思汗的爱将,大蒙古帝国的金刀驸马,西征军的统帅才是如今蒙古大军征服中原花花世界最大的绊脚石。
龙小宝当晚一出现在襄阳城头,金轮法王等高手便即入城,四处寻找郭靖下落。法王不停辱骂叫阵,想要激郭靖现身一战,哪知郭靖夫妇素以国事为重,对自身虚名毫不放在心上,任凭法王等人如何羞辱,也是绝不现身。
这晚郭靖和黄蓉间短短两句对话说到“国事为重”四字,便让守在一旁的杨过闻声宛如轰天霹雳般惊心动魄,瞬间明白了何为郭靖所说的“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的真正含义。原本他决意舍弃私怨,相助郭靖,也只是因为有感于郭靖的大仁大义,还是一死以报知己的想法;但在那短短一瞬间,杨过的心胸陡然开朗,眼见郭靖夫妻俩虽然情深意重,然而临到危难之际却处处以国为先,自己却念念不忘父仇私怨、与小龙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几时有一分想到国家大事?有一分想到天下百姓的疾苦?相形之下,杨过心中惭愧到了极点。
那一刻,许多平时从未想到,从不理会的念头在杨过心中突然间领悟得透彻无比,也正是从那一刻开始,杨过的心志终于升华到了侠之大者的境界。眼看强敌来袭,杨过拔剑挺身而出阻拦金轮法王,武功虽是远远不及,但他机智百变,出其不意先在法王左臂上刺了一剑。
杨过谎称剑上抹了“绝情谷”的剧毒,金轮法王也曾亲眼目睹过公孙止如何擅长用毒,不由心生忌惮,惊疑不定。二人打了一阵,小龙女便来相助杨过,独战潇湘子和尼摩星两大高手。杨过担心郭靖夫妇就在下面房中,若被法王发觉,为祸不小,当下撇开金轮法王去帮小龙女,想要不露痕迹的将敌人远远引开。
岂料金轮法王始终不见郭靖踪影,竟然心生毒计,不顾一代武学宗师的身份,东纵西跃,四下放火,只想逼迫郭靖现身。
杨过大惊,顾不得小龙女独战两大高手,跃下屋顶,冒烟突火,来寻郭靖夫妇。危急时刻,杨过急中生智,摘下郭靖帽子跃出窗外,见到一个正在救火的小卒,伸手点了他的穴道,将郭靖的帽子戴到那小卒的头上,背着他重又跃上屋顶。金轮法王等人果然中计,齐来追赶,而那时黄蓉因为连rì惊动胎息,腹中的两个孩子竟是要提前出世。
法王等人刚被引走,小龙女便听到屋内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声,好奇心起,便进屋来看孩子。杨过引得法王等人在城内大兜圈子,待到几大高手将他逼入巷中,自忖已拖延许久,郭靖夫妇定然已是换了住处,安全脱险,反手便将背上小卒丢给了尼摩星,自己却趁机溜之大吉。
法王等高手无一不想夺得“蒙古第一勇士”的名号,潇湘子和达尔巴急切间伸手来抢,尼摩星自然不肯放手,登时将那可怜的小卒扯成了三截,才知原来上了大当,而杨过早已逃得不知去向。
金轮法王连番中计,恼怒异常,此时看穿杨过的伎俩,立时便想到郭靖应该就藏身在适才他们打斗的地方,当下急忙回转寻找,却发现早已人去屋空。
金轮法王假意大喊大叫,一忽高喊“郭靖快快投降”,一忽大叫“杨过你总死了”,手中轮子互击,不停发出兵刃相交之声。杨过藏在暗处,见法王自导自演,只是躲起来偷笑;哪知小龙女心思单纯,却忽然出现。
杨过赶紧仗剑上前,二人相视一笑,使出“玉女素心剑法”,双剑合璧,金轮法王登时手忙脚乱,大落下风。
激战中,小龙女怀中忽然响起婴儿哭声,原来竟是刚刚出生的小郭襄。小龙女想要把婴儿交给杨过,让他骑汗血宝马火速赶去“绝情谷”换取解药,然而在法王独创的“五**法”的急攻下,只说了半句话便再也无暇开口。
杨过心思聪敏,半句话便已猜出小龙女的用意——只需带这小小婴儿前往“绝情谷”,对裘千尺说郭靖夫妻痛失爱女,定会找到“绝情谷”来,届时便可设法报仇。当此情境,裘千尺势必心甘情愿交出那半枚灵丹,待得解开所中情花剧毒,可再奋力救女婴脱险,此乃缓兵之计,料想裘千尺不得不受。
若是在两rì前,杨过对此举自是毫不迟疑,但他此时对郭靖为国之心钦佩已极,实不愿为了自己而使她的女儿遭遇凶险,乘人之危,绝非大丈夫所为,当下微一沉吟,便开口拒绝。
小龙女大急,心思恍惚下,险些中招。二人所思既然相左,“玉女素心剑”便不攻自破。金轮法王乘隙猛攻而上,一记肘锤打中杨过左肩,那女婴便跌下屋顶。
金轮法王从杨、龙二人断断续续的对话中已知那小小女婴便是郭靖和黄蓉的女儿,哪里会眼看女婴摔死而不顾?杨过和小龙女惊呼声中,一只金轮飞出,刚好托在婴儿的襁褓之下,离地五尺,平平飞出。
三人齐齐从屋顶纵落,要去抢那轮子,杨过离得最近,倒地打滚,便要将轮子和婴儿一起抱住,眼看就要得手,不想李莫愁突然杀到,探臂便将婴儿抢到手里,随即转身飞奔而去。
小龙女恳请师姐放了孩子,李莫愁认定怀中女婴是杨过和小龙女的孽种,死活不放。于是三人先后追出,一路向北出城而去。李莫愁在前,金轮法王在后,杨过又在法王之后,小龙女却是慢了一步,刚好看到一名丐帮弟子正在刷洗汗血宝马,当下抢了宝马,出城追赶。夜sè黑暗,前面三人脚程极快,小龙女稍一耽搁,出城后已不见三人踪影,纵马便往东北方向猛追,不想却已弄错了方向。
而就在那时,小宝刚好找到了郭靖和黄蓉藏身的民居……
屋内一灯如豆,小宝给黄蓉服了安神静气的丹药,已是怀抱男婴郭破虏沉沉睡去。这货担心金轮法王等人去而复返,郭靖早一刻痊愈,便少一分危险,当下顾不得其他,先以金针刺穴之法为郭靖打开周身经脉,然后便不惜损耗自身真气,为郭靖输入内力疗伤。
小宝深通医理,真气jīng纯至极;郭靖功力深厚,“九yīn真经”所载的疗伤之法并非只有“易筋锻骨篇”一章,二人功力与当年的郭靖、黄蓉自是天壤之别,自然无须如同中所写那般手掌相对七天七夜方始大功告成。前后不到一个时辰,郭靖吐出两口瘀血,已然内伤尽去。
郭靖呼了口气,睁开双眼,赞道:“师弟,好jīng纯的内力!”
此时小宝已是满头大汗,面sè苍白,闻言微微一笑,便自盘膝坐在地上运功调息。郭靖知他所耗真气不小,虽然心中挂怀城外战事,城内火势,但也不敢离开半步,默默用功,守护妻儿和小宝的安全。
如此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外面救火之声和战场之声均已平息,想是大火已灭,敌军已退。郭靖心中稍安,忽听外面脚步声响起,只见郭芙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小宝恰好功行圆满,睁开眼睛见到郭芙神情慌乱,手里提着一柄长剑,衣襟上隐隐沾着点点血迹。
郭靖说道:“芙儿,你怎么来了?蒙古兵退了么?”
郭芙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点了点头,也不说话。郭靖对这些细节上的事情向来不善观察,心中大喜,也没瞧出什么不妥,说道:“你来照看一阵妈妈和弟弟,我去城头看看。小宝,你怎样?好些了没?”
小宝看到郭芙的样子,心中隐隐觉得不妙,说道:“师兄,我现下手足还有些酸软,你先去,我随后便到。”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郭芙。
郭靖道:“鞑子既已退兵,你也不必着忙,就在这里静心调息,不用跟我去了。”说完给黄蓉轻轻掖了掖被角,亲了亲儿子,转身出了房门。
小宝见郭芙似乎想要开口唤住父亲,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心中已是渐感冰凉,一颗心怦怦乱跳。郭靖前脚出门,小宝起身轻声道:“郭姑娘,咱们出去说话,别吵醒了黄帮主。”
郭芙浑浑噩噩的点了点头,跟着小宝走到院中,仰望渐渐发亮的天空,目光茫然,一语不发。小宝略一沉吟,说道:“郭姑娘,你手里拿的是‘淑女剑’?”
刚才郭芙进来时,屋内的油灯恰好熄灭,光线昏暗,郭靖没有注意女儿所提长剑的样式,小宝却是看清了剑身乌黑,没半点光泽,圆头无锋,正是小龙女所使的那柄得自“绝情谷”公孙止的家传宝剑。
此时小宝突然发问,郭芙浑身一震,脸sè大变,手中长剑已跌落在地,望向小宝的目光满是惊恐。这货见她如此摸样,心中已是猜到究竟发生了何事,刹那间几乎想要一拳打死眼前这个蛮横无理,胸大无脑的蠢婆娘!
深吸一口气,强捺心头恶念,小宝踏上一步,沉声道:“杨过在何处?”他心中恼怒之极,委实不想再与郭芙多说半句废话,声音冰冷,眼中不自觉透出一股杀气。
郭芙吓了一跳,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小宝一怔,晃了晃脑袋,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心平气和,说道:“郭姑娘,你应该知道我的医术甚jīng,若能及时赶去,说不定杨兄弟还有得救。可若是晚了片刻,说不定就要酿成弥天大祸!郭姑娘,请你告诉我,杨兄弟现在何处?”
郭芙显然震惊之极,不明白为何小宝什么都知道,但她也清楚若能及时赶去救治杨过,说不定父亲会从轻责罚自己。当下本能的说出杨过就在他平时所住的房子里,小宝纵身跳上屋顶,展开轻功,疾驰而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片刻间,小宝已到了杨过所居的院落,跳下屋来,未曾进门,鼻子里已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两步抢入房中,只见床边、地上好大一滩鲜血,杨过却已不见。小宝怒骂了一句三字经,转身奔出,向北门而去。
此时蒙古大军已退兵数十里,襄阳城门大开,士卒正在打扫战场。小宝心急如焚,牵过一匹战马,顺着前往独孤求败隐居荒谷的方向,专拣荒僻之处加鞭疾奔。如此追了十余里,远远望见前方一匹战马正在独行,马背上伏着一人。
小宝心中一喜,催马赶了上去,忽见前面马上那人慢慢滑落,急忙纵身离鞍跃起,伸手轻轻抱住,正是杨过!
只见杨过穿着一件宽大的袍子,右边袖子空空荡荡,小宝解开袍子一看,杨过半边身子尽被鲜血染红,一只右臂几乎是齐肩而断!
小宝心中一痛,赶紧轻轻撕开杨过的衣服,见其断臂处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鲜血犹在缓缓渗出,不由悲叹一声,点了杨过肩膀、胸口几处穴道,取出金疮药,敷在伤口上。
随即取出金针,施以针灸之术,为杨过缓解疼痛,忽见杨过昏迷中一声呻吟,口角溢出黑sè的鲜血。小宝一惊,用金针沾了点黑血放到鼻端仔细嗅别。闻了几下,小宝已知杨过体内除了情花之毒外,又多了另一种剧毒。
原来昨夜杨过追踪李莫愁和金轮法王到了荒山野谷中,一番斗智斗力,总算骗走了金轮法王。这其中的惊险处无需赘言,杨过和李莫愁共同照顾刚刚出生的小郭襄,制服花豹给她喂nǎi等等情节也是尽在小宝的记忆中。只是不知杨过是否曾与神雕见面,至于武家兄弟荒山决斗,巧遇武三通之事则已因为时空错乱发生了改变,在小宝来到襄阳城的前一天已然发生,所以那时郭芙和武氏兄弟才会在面对杨过时,神情复杂,颇为古怪。
由此推想,后来多半是李莫愁突施毒手,以毒针伤了杨过,却非杨过为救武氏兄弟的xìng命口吸毒液而身中剧毒。李莫愁的“冰魄银针”虽然毒辣,但小宝却知情花之毒的另一种解法,便是一灯大师的师弟,那位jīng通医术的天竺僧所遗赠下来的以毒攻毒之法,杨过身中毒针,二者刚好相克,虽非对症下药的“断肠草”,倒也不致于立时要了他的xìng命。
加之李莫愁毕竟也是出身于“古墓派”,所使暗器上的毒药多少总会有那么一点“古墓派”的影子。小龙女本就擅使“玉蜂针”,又和师姐相斗多次,对那“冰魄神针”的毒xìng多少有所了解,自然也会详细告诉杨过,所以杨过应该是中了毒针后立刻便以内功心法暂时逼住体内剧毒,不使毒xìng马上发作。
小宝想到杨过既没昏迷,不知如何艰难才回到襄阳城,万幸的是那时蒙古大军已退,他才能安然无恙。又推测他多半可能是在临近襄阳城时碰巧被出城的郭芙发现,悄悄救回居所,然后郭芙因为杨过为了不让武氏兄弟反目成仇,兄弟相残而故意瞎编自己才是黄蓉亲口许诺的乘龙快婿一事早已恼羞成怒,怀恨在心,于是痛骂了杨过一顿。她愤怒之下,口无遮拦,连带着也把小龙女辱骂其中,就此激怒杨过,才会发生后来一剑斩断杨过手臂的惨事!
只是小龙女既然没有机会暗中偷听到杨过化解武氏兄弟之间的仇怨,当时故意胡编的那些话,又怎会四处寻找杨过大半夜,到现在也不见踪影呢?
难道是小龙女一直没有找到杨过,回转襄阳请其他人帮忙时,却又先遇到了郭芙和武三通,无意中从武三通嘴里听到所谓杨过要和郭芙成婚的消息,而郭芙为了出一口恶气,故意不加否认,只是心如水晶,纯净无瑕的小龙女信以为真,就此伤心离去不成?
想到尹志平玷污小龙女之事在自己的暗中监视下没有发生,这几天也没在襄阳城内发现有全真教的道士出现,那么小龙女只能是因此而伤心离开,至于以后她能否遇到中了金轮法王诡计的周伯通,救了老顽童一命,因此得以学会“双手互搏”这门武学奇术,就得看她的缘法了。
小宝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给杨过敷药施针完毕,忽又想到,尹志平虽然未能干下那龌龊卑鄙之事,但小龙女伤心yù绝之时,最先想到的就是回到古墓隐居,再不过问江湖事。然而她相救周伯通时定会得知赵志敬不仅偷偷背叛师门,投靠了蒙古人,帮着金轮法王暗算师叔祖周伯通,还想回到终南山后暗地里下毒,谋害马钰、丘处机等全真五子,小龙女心中愤怨悲痛无处宣泄,多半会杀心大起,跟随周伯通一起回到终南山,大闹全真教。
若是果真如此,那一场中所写的终南山大战,小龙女虽能左右互搏,一人同使“玉女素心剑”,武功陡增十倍,恐怕也难逃身中全真诸子的绝招“七星聚会”,以及金轮法王的前后夹击而险些丧命的厄运。一想到这里,小宝忽发奇想,不如将杨过直接送往神雕处,将原本就属于他的一场奇遇还了给他,学得重剑无锋之功,此后赶去全真教,解救小龙女,技压群雄,再和小龙女古墓成婚,岂不妙哉?
这货想到便做,点了杨过的“昏睡穴”让他好生沉眠休养,双手稳稳托住他的身子,一路骑马便往那座山谷行去……
(两个大节rì差点没要了俺的老命,总算顶过去了!)
第五十六章 不期而遇
荒谷寂寥,小宝策马独行,忽听山峰顶上响起三声雕鸣。这货心中一喜,举目观望,只见那神雕昂首挺胸,dú lì峰巅,形貌狰狞奇丑,却自有一股凛凛之威,当即欢喜大叫道:“雕兄,咱们又相见啦!”
神雕长鸣一声,从山巅直冲下来,奔跑迅疾,犹如骏马,转瞬已至眼前。小宝跳下马来,将杨过轻轻平放于地,奔上几步,便与神雕搂抱在一起。
小宝和神雕亲热一阵,转身抱起杨过,对神雕说道:“雕兄,我这兄弟身遭大难,无处可去,小弟便带他前来投奔于你。”
神雕也不知能否听懂他的话,转身就走,小宝牵了马匹,跟随在后。行不数步,神雕突然回过头来,伸翅在马腹上一拍。那马吃痛,大声嘶叫,倒退几步,不住跳跃。小宝点头道:“此去雕兄谷中,这畜生却是不能同去的。”当下松开马缰,任其自去,大步跟随神雕之后,便往独孤求败埋骨的石洞而去。
时隔不过数rì,小宝故地重游,见了那座石坟,依然先来跪拜叩首,磕了几个头,这才动手仔细检查杨过伤势,说道:“雕兄,我要照顾兄弟,烦劳雕兄取些食物回来。”
那神雕歪头看着杨过,似乎颇为奇怪这人为何少了一条手臂,看了一会儿,便转身走出石洞。待到小宝将杨过断臂伤口重新仔细清理包扎完毕,神雕已衔回三只野兔。小宝当即生火烧烤,便如从前一般,与神雕美餐一顿。
杨过所中“冰魄神针”之毒已和情花之毒两相中和,即便超过十八rì的期限,也不会立刻毒发身亡。只是不知道这个期限究竟有多长时间,总之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时已正午,小宝见杨过睡得香甜,便出洞前往“剑冢”,神雕在后跟随。到了那面森严高耸的峭壁前,小宝和神雕先后登上平台,见那些石块已重新垒好,心道应该是神雕所为。小宝拜了几拜,说了句:“独孤前辈,得罪!”便将石块重新挪开,微一犹豫,从背上取下玄铁重剑,恭恭敬敬将重剑放回原处。
不过三rì前,他手持玄铁重剑,纵横千军万马,所向披靡,几近天下无敌!
此时他将重剑归还,其一自然是因为杨过;其二也是因为重剑威力实在太大,有此“神器”在手,这武侠世界的冒险便有些索然无味。
正如他练成“北冥神功”后,并未到处胡乱吸人内力,反而有意克制,便是不想形成心理依赖,导致惰xìng一发不可收拾,于浩瀚武学之道就此难有寸进——这就跟使用作弊器开挂玩游戏一样,虽然可以轻松过关升级,但根本无法品尝到游戏真正的乐趣是一个道理。
每学得一门惊世绝技后,其中所获得的成就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最大的满足,现下他是唯一传承了独孤求败两大神技之人,心中对更高境界的“木剑胜重剑,无剑胜有剑”自是无限向往,充满渴望,这种武学境界的升华在他看来远比单纯的提升内力,而达震古烁今,重剑在手,无敌天下更加充满诱惑力。
就如同“聚贤庄”内的那场苦战,他以“凌波微步”糅合“独孤九剑”杀得百余名武林高手血流成河,只有那种极致的满足感才令他如痴如醉!
假以时rì,他若能以木剑力抗海啸怒涛,再领悟到“无招胜有招”的剑术至理,辅以“凌波微步”,将两大神技彻底融合为一,达到从心所yù的至高境界,那时他每一剑刺出都有无穷大力,偏偏又能举重若轻,灵动变化万千,只要内力足够充沛浑厚,便能成为传说中的“万人敌”!
所以他才能断然舍弃玄铁重剑,进而去追求真正意义上的天下无敌!
“雕兄,我这兄弟就拜托你啦!请你将独孤前辈纵横天下的剑法传授于他,帮助他增强功力,成为天下敬仰的一代武学宗师!”
龙小宝说罢向神雕深深一揖,那神雕咕咕叫了两声,也不知是否真的明白他所说的这一番话。小宝看了一眼犹自熟睡的杨过,见其剑眉深锁,神sè黯淡,似乎在睡梦中也是饱含悲愤。想到杨过一生孤苦,除了在古墓中与小龙女相聚的那段时rì之外,生平殊少欢愉,如今又给人断肢残体,忍不住微觉心酸。
小宝不想杨过醒来看到自己,便削木为剑,洒然而去。发生了这许多事后,杨过定然不会想着再回襄阳,除非跟神雕学剑有成后,才会重生雄心壮志,再入江湖。否则的话以杨过骄傲且又自怜的xìng格,多半会就此与神雕为伴,埋骨荒山,了此残生。
出了荒谷,小宝展开轻功又往襄阳而去。一路飞奔,临近傍晚已到了襄阳城下。城上守军见他归来,赶紧打开城门放他入内,小宝须臾不停赶去与郭靖话别。
蒙古大军既已退兵,郭靖又已复原,小宝信守承诺,要赶去与苏星河见面,了却“函谷八友”的心愿,旁人自然不便再行挽留。而且他还没与郭靖见面,就从中途遇见的朱子柳口中得知,郭芙斩断杨过手臂一事已然东窗事发,此时郭靖的心情极为糟糕。
郭靖对杨过既是心痛担忧,又愧疚之极,若非黄蓉一力回护,怕是郭芙已经受到郭靖的严惩。二人见面郭靖第一句便是问小宝可曾找到杨过,小宝自然不会以实情相告,郭靖心里愈发难过。再加上刚刚出世的女儿不知所踪,两夫妻当真是生平从未如此愁苦,黄蓉更是倍显憔悴,常常垂泪不止。
小宝见他夫妇二人如此摸样,虽知小郭襄自会逢凶化吉,但心情却也不太舒服,柔声安慰了靖、蓉二人几句,便独自悄然离去。他这一来一去不到半个时辰,倒也免去了与群雄话别的麻烦。
出了襄阳城,小宝身背木剑,骑马往西北而行。这一去路途甚远,如今他已是名动武林,样貌虽然普通,但这副体型甚为好认。这货武功大成,自是无须再像当年初离嵩山时那般藏头缩尾,小心翼翼,但也不想路上被武林同道认出来,免得聒噪,干脆又把头上刚生出几寸长的短发剃了个干净,戴上一顶皮帽子,将破旧僧衣穿在里面,外面又罩了一件宽大的棉袍子遮人耳目。
这一路上,歇脚打尖时常能遇到江湖中人闲话武林大事,其中最热门的话题除了乔峰,便是他如何在襄阳大发神威。江湖上的传言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小宝也没想到不过短短七八rì,自己就成了武林名人。
耳中听到旁人讲述他如何手持玄铁重剑独闯蒙古大营勇救郭靖,如何在襄阳城下杀得鞑子兵横尸遍野云云,这货心中甚是得意。只是江湖中人口口相传,待得出了湖北地界,他这番英雄事迹是越传越神,到后来差不多已变成了玄幻小说,夸张之处便是以他的脸皮之厚,也是听得面红耳赤。
此时他既无重剑傍身,又故意掩饰形貌,自然没人认得出来,一路游山玩水,平安无事,逍遥自在,午夜练功,白天起程,如此不急不慢的走了将近一月,终于临近当初破解“珍珑棋局”,传得无崖子毕生功力的那座大山。
路上这货少不得也要关注大哥乔峰的行踪,不过却越听越是心烦——单家父子、赵钱孙、谭公谭婆、天台山智光大师这些人相继死去,一笔笔血债全部算到了乔峰头上,现如今昔rì英雄盖世的丐帮帮主已是中原武林切齿深恨的头号公敌,只是不知阿朱是否因为假扮段正淳而命丧乔峰掌底,酿成那场莫大悲剧。
到了后来,小宝得知乔峰已不知去向,猜想大哥应该已是远赴关外,遁入大辽国境内。这般一想,又不知此时陪伴在他身边的究竟是温柔狡黠的阿朱,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阿紫,一时为阿朱担忧,一时又为乔峰烦恼,凭添了不少心事。
这rì走到傍晚,眼看天sè渐黑,小宝走到一处镇甸的小面馆内吃饭,算算路程,明rì起身只需半rì光景,便可抵达目的地。他这个“虚竹和尚”自然是荤腥无忌,腰中更是盘缠充足,即便是一家小店也要点上四个jīng美小菜,烫上一壶老酒,自斟自饮,慢慢享用。
刚吃了没几口,忽听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店家,看座!”
小宝偷眼一看,见是一个身穿黄衫,腰悬长剑,丰神如玉,年约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公子。这青年似乎察觉到了小宝在偷眼观望,目光如电,斜睨过来,小宝连忙收回目光,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便在这刹那间,小宝已然断定这青年公子武功不凡,绝对是一流高手。
那青年坐定,店家上菜,不过片刻,忽然又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一行二十余人走了进来,这小面馆顿时显得拥挤不堪。当先一名老者须发银白,面sè红润,身材高大,飘然若仙,正是“星宿老怪”丁chūn秋!
小宝心中一惊,没想到多rì未见这老怪物,竟在此处不期而遇,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不由暗叫晦气。
丁chūn秋目光一转,掠过小宝背影,随即便停在那青年公子身上。店家忽然见到这许多客人,登时大喜,连忙迎上去,笑迎贵客,却不知眼前这神仙也似的老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没等店家开口,丁chūn秋走到那青年公子桌前,笑眯眯道:“敢问公子贵姓大名?”
青年公子放下筷子,起身微笑道:“敢问老丈贵姓大名?”
丁chūn秋呵呵一笑,说道:“老夫姓丁,草字chūn秋。”说话时一双眼睛紧紧盯在青年公子的脸上,仿佛想要在那青年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哈哈,原来是丁老先生,请了,请了!”那公子一抱拳,顺势坐下,竟是没有通报姓名的意思。
丁chūn秋笑容更盛,小宝暗中斜眼偷望,心知这老怪已动了杀心。只听旁边一名星宿派弟子怒声喝道:“你这厮好生无礼,我师父是武林至尊,问你姓名就该老老实实、恭敬回答!这般作态,想死不成“”
又有一人喝道:“看你这样子也是练武之人,今rì遇上我们的师尊是你前世修来的造化!还不赶紧跪下磕头,说不定他老人家一高兴,指点你两手功夫,你这一生都将受用不尽!”
丁chūn秋捻须微笑不语,那青年公子笑道:“原来丁先生乃是世外高人,失敬失敬!来来来,你我干上三杯,谈文论武,岂不妙哉?”
那星宿派弟子大怒道:“你这厮当真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要与星宿老仙谈文论武,凭你也配!哈哈,那不是笑歪了人家的嘴巴吗?哈哈!”这人笑了两声,脸上神情已是古怪之极。停顿了一小会儿,又是哈哈一笑,声音十分干涩,笑了这一声后,便张大嘴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脸上却仍是一副又诡秘、又滑稽的笑容,竟是已经气绝而死。
小宝心知那人是中了丁chūn秋无sè无味的“三笑逍遥散”,死状才会如此诡异。只是搞不清楚那人究竟是哪句话得罪了丁chūn秋,竟然毫无知觉的就此惨死。
他却不知此刻丁chūn秋的心里又是恼怒,又是戒惧——原来就在那名弟子说话之际,他暗中大袖轻扬,潜运内力,将“三笑逍遥散”的毒粉无声无息的向那青年公子挥去。其时天sè已晚,客堂中朦胧昏暗,这毒粉细微之极,满以为那青年公子决计无法抵挡,当场便会无知无觉的死去。岂料那青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也没见他举手抬足,竟将“三笑逍遥散”转送到了自家弟子身上,以丁chūn秋见闻之博,一时也想不出那是什么功夫。
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丁chūn秋冷笑道:“好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原来是姑苏慕容公子,老夫倒是眼拙了!”
那青年公子闻言不再掩饰,剑眉微扬,朗声道:“丁先生果然好眼力,在下慕容复!”
小宝一听他自报家门,竟是慕容复,心道这回可有好戏看了。果然只听丁chūn秋说道:“慕容公子,相逢即是有缘!来来来,老夫敬你一杯酒!”说着伸指一弹,旁边桌上斟满酒水的一只酒杯平平向慕容复飞去,但见酒杯横飞,却没半滴酒水洒出,一众星宿派弟子顿时齐声喝彩。
第五十七章 非打不可
姑苏慕容氏,其先祖乃是三国时代鲜卑族的“慕容”部落首领,莫护跋。其后人以部落名称为姓氏,遂改为慕容。西晋时,慕容廆率部占领了燕北、辽东一带,后来他的儿子慕容皝建立了燕国,从此正式以慕容为皇族姓氏。从东晋至十六国时代,慕容氏先后在北方建国,前后历时七十余年,所以即便到了现在,慕容氏早已变成武林世家,远离朝堂,然而复国之心却是代代相传,从未熄灭。
龙小宝对慕容一家好感欠奉,特别是来到这个世界后,更是讨厌至极——原因自然是乔峰父子和慕容复的老子慕容博之间近三十年之久的深仇大恨。
若非慕容博那个老货暗使jiān计,假传密信,想要挑起宋、辽两国的战火,萧远山的妻子就不会惨死雁门关,他也不至于天天都能见到骨肉亲儿,却偏偏不敢相认二十余年;而乔峰更不会沦落到如今这般遭天下武林唾弃的惨状。
所以丁chūn秋和慕容复相斗,小宝绝对没有一丝仗义出手的打算,这俩孙子谁倒霉对他来说都是一件赏心悦目的美事,所以他乐不得躲在角落里隔岸观火,幸灾乐祸。
只是慕容复虽然年纪轻轻,家传绝学却已有相当火候——丁老怪一杯毒酒飞到慕容复面前,只见慕容复呼了一口气,登时吹得那酒杯突然转向,飞向左首一名星宿派弟子。
二人一弹一吹,高下立判,只是可怜那个弟子懵懂无知,下意识伸手接住酒杯,话都没来得及说半句,口中一声惨叫,立时倒地而亡。丁chūn秋见两次暗施毒手,都被慕容复巧妙至极,轻描淡写便转嫁到了自家弟子身上,心中委实恼恨到了极点,干脆双手捧起酒杯,缓缓走到慕容复身前,说道:“慕容公子,老夫这一杯酒,总是要敬你的!”
眼看与丁chūn秋之间只隔着一张板桌,慕容复已是避无可避,深吸一口气,那杯中隐隐泛出一层碧sè的毒酒,陡然直升而起。丁chūn秋知道慕容复一吸之后,跟着便是一吐,这杯中毒酒虽于自身无碍,但若是被酒水浇到身上,不免狼狈出丑,当下抢先一口气喷出,那笔直的水线便向慕容复面目shè去。
一众星宿派弟子还没来得及拍马叫好,只见那水线在距离慕容复鼻尖约莫半尺处突然斜向左首,从他脑后兜过,迅捷无伦的飞shè而出,噗的一声钻入又一名星宿派弟子口中。
那弟子本来要张大嘴巴叫好,岂料奇变陡生,那个“好”字还没出口,一杯毒酒所化的水线已钻进了他的肚子里,这厮居然还兴高采烈的大声喝彩,然后这才惊觉,大叫一声:“不好!”话音未落,已然委顿在地,转瞬间满脸漆黑,立时毙命。
别说身临其境的慕容复,就连缩在一旁偷偷观战的龙小宝也是暗自惊呼:“好厉害的毒药!”
慕容家真正的独门绝技,便是“斗转星移”,实际上这是一门极其神妙的借力打力的功夫。外人不知底细,见慕容氏凡致人死命时,总是以对方成名绝技加诸其身,故而以为天下各门各派的绝技,他慕容氏无一不jīng,无一不会,久而久之便创下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赫赫威名。
其实天下绝技千千万万,任是如何聪明渊博,也绝无可能将每一项绝技都学会了,何况既是绝技,自非朝夕之间便可练成。然而慕容氏有了这门“斗转星移”的神技,无论对方使出何种功夫来,都能将之转移力道,反施于对方,只要不是亲眼目睹这“斗转星移”之术,那便谁也想不到死在慕容氏手里的人实际上都是形同“自杀”!
而慕容氏历代高手,若非与人单打独斗,或是有把握定能致人于死命,这“斗转星移”的功夫也绝不会使用,是以慕容氏虽名震江湖,其真实功夫所在却是谁也不知。
这门功夫实在厉害之极,然而转换有形的拳脚兵刃还不算太难,若要转换无形物质的内力气功,却是极难。慕容复虽然xìng格孤傲自负,但真实功力终究难以跻身当世最顶尖高手的行列,与丁chūn秋相比较还要略逊一筹。所以他不敢将星宿老怪的毒粉和毒酒直接反拨回去伤害对方,只能转移到第三者身上,顷刻间便给他杀了三个星宿派弟子。
如此一来,丁chūn秋再也按耐不住,挥掌便上;慕容复忌惮他的“化功**”,使出小巧功夫,闪身游斗,不与他手掌相碰。
两大高手这一开战,店内的客人和老板、小二立时四散开来,躲在各个角落。好在这小店客人寥寥无几,无辜之人倒也尽可找到安全所在躲避。星宿派弟子也是唯恐殃及池鱼,却又不敢逃命,只能个个紧贴墙壁,离得越远越好。这小店空间有限,摆满了桌椅,但是二人拳掌固然不曾相交,身形在桌椅之间穿来插去,竟无半点声息,连桌椅也没挨到半点。
如此打了片刻,丁chūn秋心计歹毒,真实功力也是略在慕容复之上,接连卖了几个破绽,让慕容复以为他有伤在身,进而放胆进攻,抓住机会,终于借着大袖的掩盖,还是一把抓住了慕容复的拳头。
慕容复立时惊觉,但为时已晚,只觉自身功力源源不断的外泄,心中当真是悔恨之极!
当此情形,慕容复倘若继续运劲抵抗,无论多浑厚的内力都会被丁chūn秋化得干净,片刻间就会成了废人一个;但若是抱元守一,劲力内缩,丁chūn秋种种匪夷所思的厉害毒功就会趁隙而入,顺着慕容复真气内缩的途径,侵入他的经脉脏腑,立时便会丢了xìng命。正当慕容复进退维谷,龙小宝肚里偷笑的紧要关口,忽听一名星宿派弟子大声叫道:“师父巧设机关,臭小子已陷绝境!”
这厮刚好站在慕容复背后,慕容复情急生智,急退两步,左手一探,已抓住了那人胸口,使出“斗转星移”的功夫,旁拨侧挑,推气换劲,立时便将这倒霉的家伙换作自身。他冒险施展,没想到顿生奇效——丁chūn秋本意是要化他之功,岂知化去的却是本门弟子的功力,这下当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慕容复死里逃生,抓住良机,哪容丁chūn秋再转别的念头,左手一推,已粘住了第二名星宿派弟子,丁chūn秋“化功**”到处,这人的功力自也迅速消解。
片刻间,慕容复已将七个星宿派弟子粘成一串,他手中有了这么一件长大至极的“兵刃”,只须手臂轻轻转动,便可任意撞上其他的星宿派弟子,要找替死鬼实在只是举手之劳。可是慕容复虽然大占上风,丁chūn秋却是全无放开他拳头的打算,不由暗自担忧,想到丁老怪的弟子总有用完的时候,届时又到哪里去找替死鬼呢?他心中焦急,身形腾挪,连发真力,想要震脱丁chūn秋的掌握。
小宝见丁chūn秋任凭门徒接二连三的死去,脸上却是丝毫不见怒容,神态显得甚是悠闲,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便知丁老怪冷血无情,已是打定主意宁肯身边这些拍马谄媚的弟子死得一个不剩,也要致慕容复于死地!
就在此时,忽听门外有个女子的声音唱道:“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但闻琴声淙淙,将那女子的唱腔伴得凄婉绝伦,其中又杂夹了一个男子声音说道:“三哥,你瞧,这家店虽然不大,里面倒有许多客人。”
小宝一听这男声,顿时一怔,心道这当口眼看俩孙子就要拼得两败俱伤,薛老五你他娘的来捣什么乱呐!
只见门帘挑开走进一人,正是“阎王敌”薛慕华,随后走进一名儒生,手里拿着一本,目不转睛的在看,脚步却是四平八稳,跨门槛、绕堂柱,仿佛脑瓜顶和下巴上也生了两双眼睛似地。
薛慕华一进门,立时神sè剧变,大叫一声:“丁老贼在此!”
他这一声大喝,门外唱曲儿的、弹琴的声音一起戛然而止,砰砰两声,两扇窗户已被撞破,一名手拿一块木板的黑须老者,和一个青面獠牙,红发绿须,身穿闪亮锦袍的“妖怪”跳了进来。
那低头看的儒生踏前两步,目光炯炯只在丁chūn秋身上转,后面又抢出一位儒生摸样的家伙,手里拿着一根判官笔。紧接着又闪出一男一女,小宝还没看清楚他们的摸样,只听慕容复哈哈大笑,飞身窜出,说道:“少陪了,星宿老怪,后会有期!”说话间,已经从那黑须来者身边一闪而过,越窗而去,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已在数丈之外,头也不回的去了。
原来薛慕华进门一声大喝,丁chūn秋看到是他,心神微分,指上内劲稍松,慕容复立即运起“斗转星移”的功夫,借力化力,就此脱身,噗地一声,丁chūn秋的五指已抓住了慕容复左手cāo控的一名弟子的手臂,只能眼睁睁看着慕容复扬长而去。
小宝见此,满是遗憾的轻叹一声,拍拍屁股站起来正要说话,忽听喀喇喇一声大响,屋顶漏了一个大洞,一人飘身而下,乃是一名容貌奇古的老者,怀里抱着一张瑶琴。
来得正是“函谷八友”,当rì薛慕华在“聚贤庄”见了小宝后,回去医好阿朱,便去寻找其他七位同门,将重列门墙的好消息告诉了他们。于是八友会齐后,便兴高采烈地赶赴师门重地,只因为小宝这个掌门师叔未到,众人不敢上山贸然去见苏星河,便在这小镇上等待。
这rì他八人来这小店吃饭,没想到陡然间竟撞到了丁chūn秋。他们师兄弟八人虽然恨丁chūn秋恨到了骨子里,但均知这位“师叔”的武功远在他们之上,各种邪术毒功更是层出不穷,纵是八人联手也只有死路一条,当下各取兵刃,怒目而视,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小宝目光一扫,知那怀抱瑶琴的老者就是八个便宜师侄的老大“琴癫”康广陵,手拿木纹棋盘的是老二“棋魔”范百龄。先前专心看的是老三“呆”苟读,另一个拿判官笔的儒生是老四“画狂”吴领军。
门口边上背着把锯子,手持铁凿的是老六“巧匠”冯阿三,靠近窗口的中年美妇是老七“花痴”石清露。最后那个扮成妖魔鬼怪的家伙便是老么“戏迷”李傀儡。
丁chūn秋眯着眼睛看着“函谷八友”,淡淡笑道:“原来你们都在这儿,很好很好!”
小宝知道今天这场架是躲不掉了,把棉袍子脱下来搭在椅子上,又把帽子摘下来,朝丁chūn秋挥了挥手,笑眯眯的说道:“丁老怪,还有我!”
薛慕华一听到他的声音,顿时又惊又喜,拜倒在地,叫道:“参见掌门师叔!”
其他七位见薛慕华突然向一个光头小胖子行跪拜之礼,口称“掌门师叔”,均是一怔。薛慕华连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拜见掌门师叔!”
众人虽然被小宝“出乎意料”的光辉形象雷得不轻,但也知道薛慕华断然不会在师门辈分上开玩笑,当即纷纷跪倒,大礼参拜。小宝呵呵笑道:“诸位师侄请起!大敌当前,无须多礼!”他口中说话,两只小眼睛可是未曾离开丁chūn秋一瞬,生恐这老贼暗下毒手。
小宝边说边往前迈了两步,丁chūn秋眼中寒光隐现,便要出手,忽觉眼前微花,小宝已站到“函谷八友”身前。这下丁chūn秋心中一凛,暗忖不过两年光景,这小子武功竟然突飞猛进,jīng进若斯!刚才那一闪身所用的轻功身法,更是前所未见,难道说那老贼真的将毕生修为全都传给了这小子不成?
丁chūn秋心生jǐng惕,暗自将毒气运到了双掌上;那边“函谷八友”见这位形貌委实不大对得起观众的掌门师叔突然露了一手,顿时刮目相看,信心增强不少,均想今rì说不定当真可以报得师门大仇!
屋外的寒风不住从破烂的窗口和屋顶的大洞吹进来,丁chūn秋白衣拂动,大袖轻摇,说道:“臭小子,这两年你躲到哪儿去啦?本老仙很是挂念你呢!”
小宝眼珠一转,笑道:“我就在山上跟师父学艺啊!老怪物,你怎么不去找我呢?”
丁chūn秋神sè微变,狠狠道:“那老贼果然没死,苏星河居然骗了我三十多年!”
原来当rì小宝初得无崖子毕生功力相授,三招两式便惊退了丁chūn秋,救了苏星河的xìng命。实际上那天丁chūn秋大败而逃固然存在与苏星河大战在先,功力损耗不小的原因,但大半却是因为龙小宝前后只一个多时辰,便能功力暴增十倍,令他认定无崖子没死,这才有如惊弓之鸟,吓得狼狈不堪。
无崖子当年纯粹是先受了丁chūn秋的暗算,身中剧毒,无力还手,才被逆徒一击得逞,坠入深谷,生死不明。丁chūn秋当然知道若非如此,以无崖子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修为,自己那时还没练成“化功**”,根本难以望其项背。三十多年来,他一直以为无崖子已不在人世,这才肆无忌惮的为非作歹,将苏星河逼得装聋作哑,苟延残喘多年。然而在丁chūn秋看来,即便无崖子学究天人,也绝无可能仅仅用了一个时辰,便能让一个经脉重创,几乎毫无内力的废柴陡然间变成身具数十年jīng纯内力的武林高手——因为以他狠毒无情,自私残忍的天xìng,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世上会有人心甘情愿舍弃宝贵的生命,将苦修而来的毕生功力毫无保留地传给他人做嫁衣。
所以当时丁chūn秋认定是无崖子在背后搞鬼,想到师父躲在木屋内并未现身,只是遥遥相控,便能让龙小宝使出那般浑厚无匹的掌力,这等武功简直是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丁chūn秋心胆俱裂,仓皇逃窜。逃走之后,惊魂难定,竟一路马不停蹄逃回了星宿海,就此一年多未曾踏足江湖,生怕无崖子来取他xìng命。直到几个月前,这老怪物实在耐不住寂寞,又始终未见无崖子现身,于是便离开老巢,重出江湖,想要再去找苏星河一探究竟,却始终不敢真的上山。
小宝听他问自己这两年躲到哪儿去了,心里已猜出丁chūn秋多半是在胡吹大气,否则怎会不知道自己那些“英雄事迹”,所以便故意说在山上跟无崖子学艺。丁chūn秋果然上当,彻底认定无崖子肯定还在人世。这下倒可免去了小宝的后顾之忧,料想丁chūn秋再如何狂妄,rì后也不敢轻易上山去找苏星河的麻烦。
这货暗自盘算,最好还是叫“函谷八友”赶紧去见他们的师父,另觅一处隐秘的地方安身,以防丁chūn秋万一凶xìng大发,找上门去,那可不妙之极。只见小宝左手向上一伸,那枚“逍遥神仙环”已戴到了中指上。这货把中指翘得笔直,对准丁chūn秋道:“喂,丁老怪,见了本派掌门信物,还不跪下!”
丁chūn秋再如何善于伪装,此刻也是面皮发红,不由自主的呼吸粗重,两眼shè出贪婪的光芒,颤声道:“逍遥神仙环!”
他这一说,“函谷八友”心中再无半点疑惑,顿时热泪盈眶,跪倒在地,纷纷说道:“请掌门师叔诛杀此獠,为师祖报仇!”
小宝心中苦笑,心道老子要是有把握宰了丁chūn秋,哪还需要跟他说这么多废话,早就冲上去让他知道啥叫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了!面上却是故作淡定,吩咐道:“诸位师侄,丁老怪交给我,其他那些马屁jīng就要劳烦你们处理了。”
八友齐声应诺:“谨遵掌门师叔法旨!”
便在此时,丁chūn秋冷笑道:“这‘逍遥神仙环’老夫想了大半生,没想到今天你把它送来了!嘿嘿,乖乖的把指环交给我,否则……”说着丁chūn秋目露异光,缓缓上前一步,身上的白袍本来如同破浪起伏,却在刹那间静止不动。
小宝故作惊慌,右手一指丁chūn秋,大声道:“你想做什么?”说话间,食指已shè出一道无形剑气,迅疾如电,直奔丁chūn秋左眼而去,正是“六脉神剑”的“商阳剑”法!
第五十八章 报应
丁chūn秋没想到龙小宝说打便打,惊觉剑气时,已不及抵挡,所幸他武功极高,本能反应仰头躲闪,虽然避过了左眼要害,可凌厉无比的剑气仍在他光洁的额头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顺带削断了他几根银白sè的发丝。
“逍遥派”门下多半都是俊男美女,即便容貌不佳者,也是气质洒脱飘逸,别具魅力。就像他们的祖师逍遥子传下的武功一样,一招一式都是潇洒若仙,空灵飘渺,但却招招伤人要害,狠辣至极。
丁chūn秋年岁已高,却仍肌体强健,容貌英俊,如同少年,颇为自诩。可小宝一招“六脉神剑”伤了他的容颜,这老货登时怒不可遏,杀心大炽。哪知一道无形剑气过后,紧跟着又有两道剑气袭来,一道锋利如针,直取他右肩,一道沉雄刚劲,刺他胸口,星宿老怪大惊之下,左掌护在“肩井穴”前,右掌遮住胸口“华盖穴”,以双掌掌背硬接了小宝两剑。
取他肩头的是“少泽剑”,丁chūn秋只觉左手手背如同被一只极细的钢针狠狠扎了一下,不禁一阵刺痛;取他胸口的乃是“中冲剑”,直震得他右手和小臂一阵酸麻。
这“六脉神剑”的无形剑气比之段氏一族名垂天下的“一阳指”颇有不同——剑气无坚不摧,指力中正平和,虽是同源而出,临敌时的威力自有高下之分。
当然若能有段誉那般浑厚无匹的绝强内力,无论“六脉神剑”,还是“一阳指”均可修到第一品的绝顶境界,那时两大神功可说是难分伯仲,相差甚微。只是“六脉神剑”若想发挥出最大威力,使用者必须有两百五十年以上苦修而得的内力,否则单使一剑,其威力反而不及擅使“一阳指”的同级高手;而修习“一阳指”的段氏弟子,只要能将指法练到第五品、第四品的境界,便可算是武林中的一流好手。
当世唯有一灯大师可将“一阳指”功练至第二品的极高深境界,再加上王重阳多年前传授给他的“先天功”,二者合一,威力更盛。数十年苦练不缀,实际上一灯大师的指力修为已接近传说中的第一品境界,故而才能成为天下有数的绝顶高手之一,单以指力而论,天下已无第二人可与之比肩。就算东邪黄药师的“弹指神通”,那也要略逊一筹。
小宝此时内力已极为浑厚,因此才能三剑齐发。这连环三剑先声夺人,立时便占了先机,这货得势不饶人,“六脉神剑”的诸般奇妙招式源源而出——或少商、少冲、少泽;或中冲、关冲、商阳……十指纷弹,变幻莫测,每一轮攻势均为三剑齐发,与丁chūn秋始终保持在五尺以上的距离,一时间星宿老怪除了闪避格挡,竟是毫无还手的余地。
二人一开打,“函谷八友”便老实不客气的向一众星宿派弟子出手。这些家伙平rì里只会拍马溜须,哪有几个真材实料,顿时被八人打得屁滚尿流,鸡飞狗跳。
这当口一干厚颜无耻之徒哪里还顾得上留在这给丁chūn秋呐喊助威,只听呼痛求饶之声不绝于耳,星宿派众弟子好似被猛虎驱赶的羊群,争先恐后逃出店外,“函谷八友”追着他们的屁股打了出去。
店内的老板伙计早已不知去向,此时拥挤不堪的客堂里除了小宝和丁chūn秋再无他人。只见桌椅之间两道人影倏忽来去,闪展腾挪,以快打快,指力掌风交错,破空之声连绵不断,片刻间二人已斗了七八十招。
丁chūn秋对小宝的无形剑气毫无办法,被动之极,心中极为恼怒,便想破墙而出,暗忖若是到了外面空旷处,自可有用武之地。这般想着,丁chūn秋有意无意便向墙边退去,目光在大门和破窗处转了几下。小宝见其眼神闪烁,已猜到他的想法,连环数剑刺出,忽然展开“凌波微步”猱身而上,右手已将木剑拔出,大叫道:“丁老怪,有种就在屋内决一胜负,谁要是跑出去,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这货口中大叫,手上木剑却是极尽变化,内力到处,剑尖嗤嗤微响,“独孤九剑”的jīng妙招数一股脑的使将出来。
丁chūn秋人虽狠毒无情,残虐好杀,但平生最看重的就是脸面,否则他也不会好似心理变态般专爱听别人的阿谀谄媚之词,肉麻恶心之语。明知小宝用的是激将法,也不想就此输了面子,宁愿做困兽之斗,也不肯再踏出客堂半步。只是忽见小宝换了招数,剑法固然凌厉诡异,迅捷无伦,身法步法更是犹如鬼魅,似乎隐含“逍遥派”的武学jīng要。
丁chūn秋于“逍遥派”的至高武学一无所知,只是感觉那“凌波微步”与本门心法隐隐相合,便以为小宝所使剑法也是无崖子所传授的上乘武功,只道小宝已尽得本派武学真传,心中更是又妒又恨。
眼看小宝几乎每一剑都是大违武学常理,出剑的角度方位匪夷所思,偏偏攻向的都是自身不得不救的破绽罩门,登时束手束脚,一身毒功邪术竟是毫无施展的机会。
丁chūn秋满以为小宝舍弃了无形剑气,选择近战,自己便可腾出手来反击。岂料对方的身法歪歪斜斜,古怪异常,总能出现在自己所料不及之处,而且剑招之凌厉繁复更是前所未见,只攻不守,有进无退。不过片刻,二人交手已过百招,丁chūn秋竟是没有一招还手的机会,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与人对敌打得这般憋屈。
他哪知道龙小宝如果内力足够充沛,诸般神功练至圆满,体内真气无穷无尽,何须变换武功这么麻烦,只需一路“六脉神剑”便能隔空而至丁chūn秋于死地。只是以他现在功力即便三剑齐发,时间一长也会后继无力,所以只好抢先偷袭,占得先机,然后以独孤剑诀和凌波微步将丁chūn秋死死困住,只盼这老怪物稍有失神,便能一击得手,不求杀敌,只求伤敌!
忽听有人大声喝彩:“掌门师叔威武,丁老贼还不束手就擒!”原来是“函谷八友”回来了,喝彩叫好的正是薛慕华。
小宝百忙中斜眼一瞥,见范百龄、苟读、吴领军、薛慕华、石清露和李傀儡站在门口处,聚在一起观战,康广陵和冯阿三却不知去了何处。小宝心知他与丁chūn秋对敌,这些家伙武功不足,贸然上前帮手只会反受其累,此时见他们躲得远远地,定是明白其中道理,暗道这八个家伙虽然疯疯癫癫的,除康广陵外没一个称得上是一流高手,但还算有些见识。
想到此番是第一次在“晚辈”面前大显身手,虽然最终仍是奈何不得丁chūn秋,但也要打出“掌门师叔”的气势来。想到此处,这货jīng神大振,一剑紧似一剑,身形忽东忽西,忽左忽右的追着丁chūn秋满堂游走,大出风头。
范百龄等人不断拍掌叫好,为他喝彩加油,暗地里却在交头接耳。
“二哥,没想到本门的剑法竟是如此jīng妙!怎么这些年从未听师父提起过半句?”
“掌门师叔这路剑法当真是神妙莫测,只是……只是看上去似乎……似乎有些不大象本门武学的路数。倒是他的身法好像与本门武功同出一源。”
“难道掌门师叔的剑法并非本门所有?老五,你的见识最为广博,你来说说这是何种剑法?”
“三哥,小弟这些年虽然靠着给人治病学了不少各门各派的武功,可是从没见过有谁的剑法能及掌门师叔所使剑法jīng妙之万一。不过当初在‘聚贤庄’初见掌门师叔时,便曾见过他以这路剑法和身法杀得天下英雄血流成河,现下用来对付丁chūn秋这恶贼,真是再好不过!”
“咦?五哥,照你这么说来,你岂不是身兼武林各门各派的绝技,可喜可贺,失敬失敬!”
“唉,正所谓贪多嚼不烂,我薛老五修习医术自然是举一反十,但这武学天赋却是差得一塌糊涂!八弟,你就莫要再取笑哥哥了。”
“嘻嘻……五哥怎地改了xìng子,变得这般谦虚起来。咱们这些人里还是数你见识最广,五哥,你瞧掌门师叔今天能不能给咱们师祖他老人家报仇啊?”
“嗯……现在看来掌门师叔自然是大占上风,不过丁老贼的武功造诣非同凡响,一身邪术更是yīn险毒辣之极!这个……这个……掌门师叔起码不会输给丁老贼!”
“哎呀,五哥,你这不是等于没说嘛!”
“七妹,咱们无需担忧。你瞧掌门师叔毫无内力衰竭之象,我就不信这老贼一点破绽也不会露出来。再说了,不是还有大哥和六弟在外接应吗?待会咱们瞅准机会帮一帮掌门师叔,就算杀不了老贼,也要好生教训他一顿!”
“四哥,说得好!哎呦,不好!”
说话间,但见丁chūn秋大袖拂动,右掌在小宝手中木剑剑身上一抹,那柄木剑陡然冒起森森绿火,眨眼间已烧成火炬一般!
原来丁chūn秋和小宝打了数百招,还是找不到还手的机会,而且对方的剑招似乎无穷无尽,再这么下去,恐怕总要百密一疏,被小宝抓住破绽。丁chūn秋虽比段延庆更加恶贯满盈,他的诸般邪术却也同样略在“天下第一恶人”之上,趁小宝一剑刺来,甘冒奇险,不闪不避,以“铁袖功”硬挡木剑,趁隙在剑身上轻轻一抹,已将“碧磷火”涂在了木剑上!
与此同时,只听嗤啦一声响,丁chūn秋的袖子已被木剑刺穿,百忙中强行扭腰,那木剑跟着刺穿他的白袍,紧贴着他的右肋划了过去,仅差一分就能将他开膛破肚!
那“碧磷火”十分歹毒,还带有强烈的腐蚀xìng,只不过呼吸间,碧绿sè的火焰已烧到了剑柄,小宝只得弃剑于地,左腿飞起,虚晃一招,身形向后急退。那木剑没等落地,已烧成灰烬,丁chūn秋狞笑一声,抢上两步挥掌拍向小宝面门,终于拼得了还手的机会!
小宝见他手心乌黑一片,掌风凌厉非常,扑鼻而来一股淡淡的腥气,知道丁chūn秋这一掌不仅掌力浑厚,而且蕴含剧毒,说不定已将“化功**”运到了手掌上。前面数百招,小宝使出“六脉神剑”自然不会触及他的手掌;后面使出“独孤九剑”也都是在快速无伦的进攻,稍粘即变,从心所yù。可是眼下木剑已毁,自己纵然可与丁chūn秋内力相抗,也无惧他的毒功,但总要和他手掌相碰,如此一来,丁chūn秋肯定会使出“化功**”反败为胜,想要他死得惨不堪言。
其实“化功**”终究不过是邪门歪道,遇到“北冥神功”多半只能甘拜下风,徒劳无功,但是小宝对浑身是毒的丁chūn秋的内力严重缺乏兴趣,甚至有点担心若是吸干了这老怪物的内力会不会自己也随之变成一个人见人憎的“毒人”!
若是如此,别说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侠”了,就连rì后和美眉们卿卿我我,亲热恩爱也成问题,那还玩儿个屁啊!心念急转之下,这货只能暗叹一声,斜跨两步,避开丁chūn秋的掌力范围。
这么一来,情形顿时颠倒过来,变成丁chūn秋步步紧逼,小宝避之不迭。但见小宝身法飘忽,如鬼似魅,在桌椅的空隙间穿梭来去,只是绝不靠近守在门口的薛慕华几人,显然是怕丁chūn秋趁机加害。
“凌波微步”神妙无双,丁chūn秋便是如此穷追猛攻三天三夜也休想沾到小宝一片衣角。而且这门步法使将出来不仅可以趋避如电,形如鬼魅,还能与施展之人的内息运行暗自相合,每多走一遍,便能增进一分功力,委实神奇到了极点。所以小宝单只是施展“凌波微步”躲闪,不去与敌人拳掌相斗,不但不会消耗内力,反而还会jīng气神越来越足;反观丁chūn秋内力再是浑厚,这般一掌接一掌打个不停,怕是不过半rì时间,就要真气消耗殆尽了。
二人如此又僵持了片刻,丁chūn秋已看出了这般下去自己除非主动罢手离开,否则只能是白白损耗内力。这老贼江湖经验何等丰富,脑筋一转,便瞧出小宝心存顾忌,从不靠近大门。当下疾攻两掌,忽然斜身急跃而出,凌空扑向“函谷八友”中唯一的女子石清露。
其余五人大惊之下,拳脚齐出,攻向丁chūn秋,想要保护石清露。然而丁chūn秋的本意根本不在乎与谁对掌,只要他抓住其中一人,便能于顷刻间化去此人的全身内力。
而且他也清楚的知道,小宝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便宜师侄落入他的手中,定会舍身来救。果然眼角的余光一瞥,已看到小宝电shè而至,右拳击出,拳劲十分刚猛。
丁chūn秋不知道小宝这一拳乃是少林绝技“韦陀杵”,并且以“罗汉伏魔神通”的无上心法催动内力,是最正宗的佛门降魔诛邪的无上法门,他只知道杀死这个可恶的小贼的良机终于到了,右掌一翻,震开薛慕华几人的拳脚,左手一探,已抓住吴领军的胸口,打横一拉,顺势一推,正好挡住了小宝的去路。
若是小宝不及收拳,这一招“大韦陀杵”登时便会要了爱画如狂的吴领军的老命,这货当然不能亲手打死自己的师侄,拳力一收,左臂轻轻一拦、一带,吴领军的身子急速打了几个转,一屁股坐倒在地,安然无恙。便在此时,小宝只觉右拳一紧,已落入丁chūn秋的掌握中,暗骂这老贼果然yīn险,趁他拳力回收的瞬间突施辣手,这下可是再难摆脱。
丁chūn秋手掌一抓住小宝的拳头,大喜若狂,“化功**”立时催动。小宝忽觉体内真气急速外泄,暗叹一声,只得运起“北冥神功”试着相抗,这当口再也顾不得会不会变成“毒人”了。他这“北冥神功”一发动不要紧,前一瞬还在得意狞笑的丁chūn秋忽然脸sè剧变,大叫一声,左手五指张开,右掌猛击小宝头顶,全身的毒功刹那间自双手掌心不要命的迸发而出!
原来“化功**”遇上“北冥神功”就像盗版撞上了正版,瞬间就从“化”别人之内力变成了被别人“吸”自身之内力。想丁chūn秋自从练成“化功**”以来全是看着别人在自己掌握下哀嚎求饶,绝望而死,哪曾会想到有朝一rì自己也会品尝到内力狂泄而出的滋味,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世间最恐怖、最可怕、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坏事、恶事做尽的人最怕的是什么?
是报应!!
这一刹那,丁chūn秋的内心深处有生以来第一次从无穷惊惧中生出了一丝悔意……
(这几天追看我是特种兵2,导致睡眠严重不足,上班无jīng打采,已遭到老板的严厉jǐng告!话说公司的美眉常年从凌晨熬到中午追看那些乱七八糟的韩剧,哭的稀里哗啦,每天至少都要用掉半盒纸巾,却仍能保持青chūn靓丽,不停放电,刺激俺这种貌似不近女sè的闷sāo大叔,看来只能感叹一句——真是岁月不饶人哪!)
第五十九章 邪魔外道
丁chūn秋惊惧之下只想脱身速去,龙小宝对他充满剧毒的内力实在提不起兴趣,虽然大有可能凭借“北冥神功”就此将星宿老怪一身功力彻底吸干,但考虑到rì后的“xìng福生活”,实在不愿冒险接受这笔特殊的“厚赐”,见其松开手掌,正中下怀,凝神敛气,收回“北冥神功”,丁chūn秋左手刚一脱离他的拳头,立时如同惊弓之鸟,身形急晃,横移数丈,只听噼里啪啦几声大响,两张木桌,三把椅子已被他的身体撞得粉碎。
小宝和丁chūn秋激战数百招,堂内桌椅不曾稍有损毁,此时丁chūn秋却撞得桌椅碎裂,可见他心中委实恐慌到了极点。
丁chūn秋颤声道:“你……你这是什么功夫?”
小宝淡淡道:“你在‘逍遥派’门下多年,难道没听过‘北冥神功’吗?”
丁chūn秋一怔,登时脸如死灰,突然转身跃向破烂的窗口,话也不敢再多说半句。范百龄等人各持兵刃,大叫道:“老贼休走!”纷纷抢上出手。
忽见那面墙壁陡然四分五裂,数十块墙砖好似密雨一般劈头盖脸向丁chūn秋激shè而出;一根堂柱也是忽然打横倒下,犹如一根巨大的石棍,朝丁chūn秋砸了下去。
此刻丁chūn秋心神已然大乱,只想怯战逃走,幸好一身惊人的功力犹在,真气自行运转全身护体,那些化作暗器的墙砖好似打在了一只无形的铁桶上,尽皆崩碎,四散飞出,反倒刚好阻挡住了范百龄等六人。
那根粗大的堂柱轰然砸落,但丁chūn秋的身法何等迅捷,尘烟弥漫中大半个身子已窜出墙洞,避过堂柱,眼看就要全身而退,便在这刹那间,猛听得铮的一声,琴音大响,好似一道无形的利刃瞬间击中了丁chūn秋。
原本以丁chūn秋的功力这声琴音最多只能令他心神微荡而已,但此时正值他平生最恐惧的时刻,那琴音骤响,他的心脏猛跳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顿了一顿,便在此刻,只觉背后一道阳刚雄浑的掌力袭来,心知再难躲避,刹那间将毕生功力运至后心,硬生生受了小宝一招“见龙在田”!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丁chūn秋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却借着小宝的掌力趁势疾飞而出。屋外琴音又响,却只响了一半骤然而灭,琴弦已断。倏忽间丁chūn秋跃到了街对面,纵身跳上屋顶,两个起落已消失无踪。
原来“巧匠”冯阿三趁小宝与丁chūn秋恶战之际,在屋外兜了几个圈子,随手便设下了几道机关。而康广陵盘坐在屋外,蓄势良久,想着若是小宝打败了丁chūn秋,便在关键时刻以琴音扰敌;若是小宝不幸落败,也可随时以琴音挡一下丁chūn秋,给大家伙争取逃生的机会。
二人在屋外埋伏,堂内的战况却能一目了然,见小宝奇招妙式层出不穷,内力源源不绝,打得丁chūn秋几无还手之力,心中均对这位年纪轻轻的掌门师叔大感钦佩。
后来忽见小宝木剑焚毁,腾挪闪避,不再还手,心中不禁又大为紧张。岂料片刻间奇变陡生,他们此生最畏惧,也最痛恨的仇人突然莫名其妙失魂落魄,大败而逃,二人仓促间赶紧发动机关,拨响琴弦,只盼能挡住丁chūn秋一瞬。哪知机关埋伏惶急发动之下,没能计算好角度,反倒弄巧成拙,挡住了自己人的脚步;而星宿老怪的功力之深厚也委实出乎他们预料之外,康广陵积聚全身功力弹响的一声琴音,竟仅能拖延功力消耗过半的丁chūn秋停上一瞬,若非小宝身法够快,紧要关头打出一记“降龙十八掌”,众人怕是连一口鲜血的利息也讨不回来。
小宝跃出店外,范百龄等六人随后而至,丁chūn秋已不见踪影。“函谷八友”痛失报仇良机,一个个跌足长叹,懊悔沮丧不已。那店老板早已报官,但此地不过是一座小小的偏僻村镇,哪会有什么官兵驻扎?只有一个保长,外加几个名义上的“治安队员”,均是不会武功的平民百姓,跟着老板到来,见是一班武林高手“闹事”,哪有胆量去管,能守在外面不走,已经算是尽忠职守了。
那老板见自家的小店千疮百孔,摇摇yù坠,坐在地上大哭不止。小宝吩咐一声,薛慕华走过去将两个金锭塞给他,说了声抱歉,八人便跟着小宝另投一家客栈休息。
这店老板本以为血本无归,没想到反而因祸得福,发了一笔小财,当下破涕为笑,连声道谢。那保长见小宝等人并非恃强凌弱之辈,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驱散了围观的乡亲,自回家中喝酒压惊不提……
第二天一早,小宝醒来,和“函谷八友”草草吃过早饭,便往山上而去。途中接连见到几拨江湖人士,所穿服饰与中原汉人大为不同,形貌颇为怪异。那些人经过时,无不冷冷看了小宝等人几眼,见他们不做声,神情微显戒备,便自扬长而去。待到临近山脚时,众人先后已见到六七伙儿类似古怪的江湖异士,少则三五人,多则十余人。薛慕华低声道:“这些人形貌各异,神情凶恶,多半都不是中原人,难道前面有什么邪魔外道聚会不成?”
小宝听他说到“邪魔外道”四字,心中忽然一动,说道:“我去前面瞧瞧,你们在山脚下等我一阵。”说罢展开轻功顺着那些人离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函谷八友”不敢违背他的命令,便在路边歇息等候。前后约有大半个时辰,小宝便从前路回转。康广陵问道:“掌门师叔,那些家伙是何来历?”
小宝含糊其辞道:“十几里外有一条山谷,我见那些人进了去,不知他们的底细,不好再行追踪,便回来了。”说完招呼八人随他上山去见苏星河,众人见他不愿多说,也不敢多问,想到马上就能重见师父,再列门墙,个个心cháo澎湃,顿时将途中所见尽皆抛到脑后。
众人上得山来,走到那片竹林前,早有两个汉子看到了小宝,急忙欢喜来迎。小宝问他们苏星河在何处,其中一个汉子用手语连比带划的告诉他苏星河跟祖师爷在一起。小宝想到无崖子心中一酸,知道那汉子的意思是说苏星河住到了无崖子的墓旁,好rì夜陪伴师尊。
小宝叫函谷八友暂且在外等候,独自跟着两个聋哑弟子来到竹林深处。只见无崖子墓旁盖起一间小小木屋,心知那便是苏星河的住所,当下走到屋前,躬身抱拳,大声道:“师兄,我来看你了!”
木屋板门打开,苏星河一见果然是小宝,喜道:“拜见掌门人!”说着便要跪拜,小宝赶紧双手拦住。
二人寒暄几句,小宝先到无崖子墓前磕了九个头,然后才说明来意。“逍遥派”门规极严,小宝这个掌门人发话,苏星河自是无有不从,只是隐隐露出担忧之sè。小宝心知苏星河还在顾忌丁chūn秋,又将昨rì那场大战详细说了一遍,言道丁chūn秋决计不敢再踏上此山半步。苏星河听了先是大喜过望,接着又连呼可惜,只恨没能杀了丁chūn秋祭奠无崖子。
当下苏星河叫聋哑弟子去唤“函谷八友”来见,这八人见了他无不热泪盈眶,激动不已。苏星河说道:“奉掌门人法旨,自今rì起你们八个便重为‘逍遥派’门下,还不赶紧叩谢掌门?”
八人又向小宝磕头,自此心满意足,此生再无遗憾。
小宝心里有事,叮嘱“函谷八友”留下好生照看师父苏星河,便匆匆告别。苏星河与八个徒弟不敢多做挽留,只得恭送他下山离去。路上小宝暗想做这“逍遥派”的掌门人最大的好处便是说一不二,只要是派中弟子无人敢稍有半分违逆。只是忽又想到今夜极有可能见到的那个人,不免略感泄气——因为那人虽然也是“逍遥派”的弟子,但决计不会听从他这个掌门人一句号令。
此时天sè已黑,气温更是寒冷,四周漆黑不见五指,好在这货内功jīng湛,目力甚佳,下得山来趁夜奔出十几里,便来到一条山谷外。
到了此处,小宝脱下棉袍,扔了帽子,露出光头,只穿一身破旧僧衣,小心潜入。这般前行片刻,黑夜中已察觉到许多呼吸之声,当下不敢再行深入,藏在一块岩石后面,默运玄功,伏下身来,一动不动,呼吸微不可闻,仿佛与岩石合为一体,阖眼侧耳倾听,就此耐心等待……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小宝听到山谷中隐隐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微微睁开双眼向来路望去,不多时便见到黑夜中有几道模糊的身影走来。
这货屏住呼吸,小心观望,见到走在头里的是一男一女。那男子身材修长,杏黄衣衫,正是慕容复。走在他旁边的女子虽然看不太清容貌,但已然令小宝心跳加速,兽血奔流,无疑是个绝sè佳人。
这女子便是“天龙世界”里的第一美人王语嫣,跟在后面的四个男子正是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风波恶这四位好汉。
中所写,这四人的身份乃是慕容家的家臣——邓百川老成持重,武功甚高,乃是姑苏燕子坞仅次于慕容复的第二高手。公冶乾酒量极好,jīng于掌法,曾与乔峰相识,二人通宵对饮,为人豪气干云。包不同xìng情古怪,最喜与人拌嘴抬杠,胆大包天。风波恶生平最好打架,可谓身经千战,哪怕武功远不及对方,也要先打了再说。
这四人脾气秉xìng各不相同,但都是义气深重,铁骨铮铮的好男儿,比他们薄情无义的主子可好太多了。
六人原本是赶路错过了宿头,不知不觉已深入荒山。无意中见到山谷中露出一点灯火,以为是山中猎户,便来借宿。四大家臣江湖经验异常丰富,走进山谷不一会儿,见那盏绿sè灯火始终在远处飘荡,便已心知不对路。
包不同按捺不住,大声叫道:“邪魔外道,在此聚会!”
原本除王语嫣外凭慕容复等五人的机智武功,无论对上江湖的哪一个门派帮会,都无需忌惮。只是今夜有王语嫣相伴,五人都不想多生事端,尤其是包不同和风波恶二人,已久未与人打斗生事,既知此地有邪魔外道,霎时间心痒难耐,跃跃yù试,但也强行忍住。
慕容复道:“表妹,前面不干不净的,咱们走回头路。”
王语嫣虽不明其理,但她自幼便深爱表哥,对慕容复千依百顺,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欣然相从。六人转回身刚走了几步,忽有一个声音隐隐约约从黑夜中飘了出来:“既知邪魔外道在此聚会,你们这几只不成气候的妖魔鬼怪,又怎不过来凑凑热闹?”
小宝藏在岩石后听这声音忽高忽低,若断若续,钻入耳中令人极不舒服,但每个字倒也听得清清楚楚。这说话之人内力修为虽然不浅,但也不算什么一流高手。黑夜中见慕容复等人不加理睬,不疾不徐的向山谷外走去,只听那声音又道:“尔等想这般夹着尾巴逃走吗?真要逃走,也得向老祖宗磕上三百个响头再走!”
这人说话无礼,风波恶首先忍耐不住,止步不行,说道:“公子爷,我去教训教训这狂徒!”
慕容复摇头道:“他们不知道咱们是谁,由他去!”
六人又往原路退走,那声音又飘了过来:“雄的要逃走也就罢了,这雌雏儿可得留下来,陪老祖宗解解闷儿!”这话一说,小宝jīng神一振,心道好戏开场了。
果然慕容复五人听到对方居然出言辱及王语嫣,人人脸上变sè,一齐站定,转过身来。黑暗中那人不知死活,又道:“怎么样?乖乖地把雌雏儿送过来,免得老祖宗……”
那人刚说到这个“宗”字,邓百川气纳丹田,大喝一声:“宗!!”二人两个“宗”字双音相混,声震山谷。小宝耳中嗡嗡作响,暗赞邓百川内功jīng湛,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从那绿灯处传来。静夜之中,邓百川喝声余音未绝,夹着这声惨叫,令人毛骨悚然。
邓百川一声断喝,以更高内力震伤了对方,那人惨呼声极大,想来受伤不轻。忽见一支绿sè火箭shè向天空,砰地一声四散炸开,映得半边天空都成深碧之sè。包不同和风波恶两声呼叱,双双抢出,只听掌风之声呼呼作响,已和人动起手来。
慕容复守在王语嫣身边,四大家臣连出重手,顷刻间已杀了几人。黑暗中双方拳脚兵刃齐出,打得甚为热闹。过了一阵,猛听得左首高坡上有人喝道:“何方高人,到万仙大会来捣乱?当真将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不放在眼里吗?”这人话一出口,小宝心中暗喜,自忖果然所料不差。
原来rì间他跟踪那些奇装异服之人,断断续续听到有人说到什么什么洞主,什么什么岛主,已大概猜出了那些人的身份。瞬间便又想到若真是那一百零八个邪魔外道在此聚会,想必那人也定会在此地出现。
虽说他这个“虚竹”是个盗版货,但接下来若是真如中所写那般,这场造化说什么也不能错过。此刻他心中猜测得到证实,焉有不喜之理?当下眯起眼睛,旁观好戏,只等那人现身……
(向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老先生致敬!老先生太给力了,国人的骄傲!)
第六十章 潜伏
慕容复施展“斗转星移”的功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黑暗中连伤数敌。被邓百川气功震伤的老者乃是川西碧磷洞门下,教王语嫣一语道破了来历,随即被包不同所杀。
待到六人听明这所谓的“万仙大会”竟是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在此相聚,人数不下五六百人,慕容复也不由暗自心惊。他不愿和这帮邪魔外道结下仇怨,便出言解释,哪知对方已有死伤,并不肯就此罢休,待到慕容复自报家门,一干妖魔鬼怪立刻亮起灯笼火把,争相一睹姑苏慕容的真面目。
慕容复自幼博览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学,这群邪魔外道虽然多数僻居海外,或是隐藏于山川大泽,他也能随口叫出几个洞主、岛主的名字。只是相比较王语嫣胸中的包罗万有,那还是要相差许多,险些被一个不知名的大头老者难倒,自损威名。幸亏王语嫣在此,轻松道破那大头老者乃是海南岛五指山赤焰洞的端木洞主,所练的是“五斗米神功”,才不至于让慕容复当众丢了颜面。
随即王语嫣又说破了南海椰花岛主黎夫人所使的“采燕功”,登时令对方刮目相看。其后桑土公用碧鳞洞的独门暗器牛毛针暗中偷袭,竟是不分敌我,不但伤了公冶乾和风波恶,也伤了不少自家人。慕容复眼光锐利,心思敏捷,费了一番手脚抓住了桑土公。原本桑土公命悬他手,要交出解药,岂料旁人却担心桑土公落入他的手里,以此要挟,又来围攻。
混战中,桑土公被一名武功颇高的黑衣大汉救走,但是此人手中的鬼头刀却也被慕容复夺下。这黑衣人便是乌老大,他的成名兵刃叫做“绿波香露刀”,实际上味道却是腥臭难闻。慕容复拿着敌人的兵器以寡敌众,反倒占了些便宜。岂料对方本非正道中人,也就不跟他讲什么江湖道义,混战中一名头陀抓住了王语嫣,威胁慕容复投降。
姑苏慕容氏的名声得来不易,尊贵无比,即便王语嫣xìng命危急,慕容复也断然不会开口投降,从此被江湖耻笑。正为难时,段誉突然杀到,眼见心上人落入敌手,展开“凌波微步”从刀光剑影的缝隙间七扭八拐冲上前来,情急之下,真气自然而然充沛,一招“六脉神剑”便斩断了那头陀的小臂,背起王语嫣便逃。
段誉可以舍命相救王语嫣,那是半点也不会迟疑;但王语嫣的一颗心却无时无刻不挂在慕容复身上,当下软语恳求段誉帮一帮表哥。段呆子痴情至极,虽然心中难过,但岂有不应之理?当下又背着王语嫣掉头杀了回去。
王语嫣伏在他背上轻声指点,段誉展开“凌波微步”依法施为,均是一招制敌,只觉软玉在背,香泽微闻,虽在xìng命相搏的战阵之中,却是心神荡漾,欢喜无限,但觉风光旖旎,实是生平从所未历的奇境。
这场好戏看的龙小宝兴趣盎然,但见双方激战了一阵,不平道人突然现身,一番言语便令双方罢斗,桑土公随即取出磁石解药,为中了他暗器之人疗伤。
此后不平道人劝说乌老大请慕容复仗义出手,共同对付天山那个人,乌老大显得颇为踌躇。不平道人哈哈一笑,说道:“慕容公子侠名播于天下,你们一生受尽了缥缈峰灵鹫宫天山童姥……”他说到这里,藏在岩石后的龙小宝顿时心头一震,凝神细听。而那些洞主和岛主听到“天山童姥”四字更是情不自禁的低声惊呼,或惊惧、或愤怒、或惶恐、或惨痛,尽皆显得十分激动。
不平道人言语中的意思是要乌老大他们反抗天山童姥,摆脱受尽凌虐苦楚的非人生活。这些妖魔鬼怪虽然在此聚会的本意就是为了商量如何对付天山童姥,但心中对天山童姥实在是畏惧到了极点,更加担忧万一不平道人暗藏祸心,那他们个个都要死得惨不堪言,当下谁也不敢开口应和。
不平道人见乌老大等人迟疑不决,口是心非,戒心极重,干脆故意出言相激,群豪忍不住便要出手将他和慕容复一行人一起做掉,免得走漏消息。哪知不平道人早有准备,另有两大高手“剑神”卓不凡和芙蓉仙子远远埋伏在西、北两座山峰上,这么一来,群豪便是杀了他也没用。
慕容复本想告辞,不愿跟着趟浑水,但转念一想,rì后谋干大事,正需人手,便出言立誓与群豪共同进退,仗义相助,一起对付天山童姥,言语中简直是将这一干邪魔外道结成了生死之交。
邓百川等四人本是极不愿和这群邪魔外道扯上关系,只是他们向来听从慕容复的号令,即便事事喜欢反其道而行的包不同,对这位公子爷也绝不会说那“非也非也”四字,心中均想公子爷答应援手,当然是另有深意,只是我们一时不懂而已。
那不平道人虽见段誉步法特异,心中却并没把他当做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见他们共商大事,这姓段的小子却是充耳不闻,答非所问,自怨自艾,长吁短叹,不平道人心中有气,使了个眼sè,便与乌老大一起上前和段誉握手,假装亲近,实则要给段誉吃些苦头。哪知两大高手一左一右刚拉住段誉双手,登时便觉内力飞快外泄,不禁大惊失sè。
段誉此时内力何等浑厚充沛,顷刻间两大高手想要松手挣脱都已不能,段誉却是犹未察觉,还在那望月发痴,自怨自叹。慕容复不知段誉武功深浅,见不平道人和乌老大脸sè大变,显是惊恐之极,连忙叫道:“段兄,手下留情!”
段誉惊醒,当即以伯父段正明所授心法,凝收神功,两大高手才得以脱困。这下二人再也不敢小觑段誉,小宝躲在暗处捂嘴偷笑不已。
此后乌老大为众人相互引见,大家伙儿将天山童姥描述得如同神仙妖魔,有人当众脱下衣服,显示所受刑罚,或受了蟒鞭拷打,背上伤口鲜红不愈,观之令人恶心;或受了附骨钉的酷刑,背心处钉了三枚铁钉,无法取出,已然rì久生锈。还有一个僧人颈边琵琶骨穿了一条细细的铁链,通将下去,又穿过他的腕骨,只要他手腕轻轻一动,便会牵动琵琶骨,疼痛可想而知。
这下就连段誉都看不下去了,怒极大叫,要帮助乌老大他们一起为武林除害。
这之后,乌老大便说到了今年三月初三与天风洞安洞主,海马岛钦岛主等九人轮值供奉,采办了各种供品送上缥缈峰,原本他们极为担心这次有几样天山童姥指定要的宝贝说什么也没能找到,多半上了飘渺峰后便永远再也下不来了。哪知天山童姥只是叫人传话让他们立刻滚蛋便算完了,这让乌老大九人大喜过望,当真是死里逃生,赶紧下山而去。
到了山下,众人扯下蒙眼的黑布,却发现山下死了三个人,其中一个竟是西夏一品堂的高手,号称“雷动于九天之上”的九翼道人。
乌老大说到那九翼道人身上有两处剑伤,不平道人当即大呼奇怪。此后乌老大故意想要考教一下慕容复,可慕容复哪知九翼道人身上有两处剑伤究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当下坦诚不明其理。王语嫣忽然在旁说道:“九翼道人一处剑伤,想必是在右腿‘风市穴’与‘伏兔穴’之间。另一处剑伤,当是在背心‘悬枢穴’,被一剑斩断了脊梁骨,不知是也不是?”
她这么一说,乌老大以为她当rì就在现场,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声音发颤,手脚发抖,心中害怕之极;随即又听王语嫣说西域万里迢迢,这辈子从未去过,乌老大等人更是恐慌,以为九翼道人被杀之事早已传遍江湖,只怕机密早已泄漏,大事尚未发动,已为天山童姥所知了。
哪知王语嫣又道:“我不过是胡乱猜测罢了。九翼道人是雷电门的高手,与人对敌,必然施展轻功。他左手使铁牌,四十二路‘蜀道难牌法’护住前胸、后心、上盘、左方,当真如铁桶相似。对方难以下手,唯一的破绽是在右侧,所以对方若是用剑,势必自他右腿‘风市’和‘伏兔’两穴间入手。只要能在这两穴间刺上一剑,九翼道人肯定会举牌护胸,同时右手雷公挡使一招‘chūn雷乍动’斜劈敌人。如果对方是绝顶高手,自然会趁机斩他后背,多半会使‘白虹贯rì’之类的招数,斩他‘悬枢穴’上的脊骨。其实以九翼道人武功之强,用剑本来不易伤他,最好是用判官笔、点穴撅一类的短兵器加以克制,但若是用剑,当以此类招式最具灵效。”
一个娇娇怯怯的绝sè佳人,清清淡淡的说出这番话来,直把一众在场的高手听得目瞪口呆,但也如释重负。此后慕容复听乌老大和不平道人一说,才知他们觉得九翼道人身负两处剑伤的蹊跷处在哪里——原来天山童姥杀人从来不用第二招,这便是当rì引得乌老大九人大起疑心的原因!
别说慕容复等人觉得天山童姥杀人不用第二招夸大其辞,便是龙小宝也觉得不大相信。包不同自然更要大发不同见解,乌老大也没跟他多做口舌之争,很快说到那安洞主怀疑天山童姥莫非是生病了!
其后群豪听到安洞主竟敢孤身一人又重上缥缈峰,打探消息,得知天山童姥果然身患重病,出门采药求医,不在灵鹫宫中,当即欢声雷动。只有小宝知道这帮家伙根本就是错的一塌糊涂,天山童姥染病一说,不过是为了掩盖事实真相,瞒骗灵鹫宫中的侍女的借口罢了。
乌老大等人胆敢密谋造反,鼓足勇气拼上一场,完全基于童姥重病,为的只是杀上灵鹫宫找到破解“生死符”的办法。那天安洞主回来之后,乌老大等人知道天山童姥不在缥缈峰上,顿时勇气大增,决定再冒险回去一次,打探清楚灵鹫宫的虚实。这一去不要紧,乌老大即便万分小心,也被一个小小女童无意中撞见了。在那生死攸关的一刹那,乌老大xìng子里的刚勇狠绝完全迸发出来,想都没想就出手擒住了女童!
照他自己的话说,那女童压根不会武功,他伸手一抓,不费吹灰之力得手后,反倒自己把自己吓得差点软倒在地。
乌老大虽然自我讥嘲,但人人均知他十分刚勇,天山童姥这么多年的积威之下,敢在缥缈峰上拿人,岂是等闲之辈。
小宝躲在岩石后,见到乌老大的一个手下提过一只黑布口袋,顿时浑身一激灵,开始暗运真气。只见乌老大解开那个布袋,袋中露出一个人来,身形瘦小,是个女童,乌老大得意洋洋的说道:“这个女娃娃,便是乌某人从缥缈峰上擒下来的!”
群豪欢声四起,大声称赞乌老大,欢呼声中夹杂着一声声依依呀呀的哭泣,那女童双手捂住脸庞,呜呜而哭。而此时,龙小宝慢慢取出人皮面具,盖住了面孔,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小小女童,只觉心跳越来越快——因为只有他知道,这个看似柔弱无力,瘦小枯干,又聋又哑的小女孩,便是三十六洞洞主和七十二岛岛主口中形如妖魔般恐怖无边的天山童姥!
就在乌老大提议歃血为盟,群豪齐声高呼,发誓生死与共的时候,龙小宝犹如黑夜中的闪电,几乎是贴着地上的草尖急窜而出,左手一掌拍出,将乌老大撞开,右手抓起地上的布袋,将那女童连袋负在背上,便向西北角的山峰疾奔上去。众人猝不及防,一怔之下,小宝已飞奔上山。
群豪齐声大叫,纷纷去追,但小宝奔行何等急速,顷刻间已钻入山上密林当中,消失不见……
第六十一章 天山童姥(上)
深冬时节,山林间白雪皑皑,越往上行,空气越是寒冷。龙小宝背着黑布袋一口气不停跑了一个多时辰,丝毫不觉疲累,只觉攀高疾奔,寒冽刺骨的冷风吸入口鼻,十分过瘾。
这货先有“白痴小和尚”无yù无求苦修十余年《易筋经》所得的真气作为根基,后来又得了无崖子八十年的毕生功力,吸了三位武林高手的内力,真气充沛之极,早已是寒暑不觉,诸邪不侵。他在密林之间展开“凌波微步”,如同游鱼入海,任意穿梭,只管往山上疾奔,早已忘了山下还有大批追兵远远缀在后面,将逃跑变成了一场自得其乐的游戏,全神贯注,忘乎所以。
“胆小鬼,只想着逃命,我给你羞也羞死了!”
小宝脚踏“凌波微步”,真气运转全身,每一步踏出都与内息相合,丝丝入扣,正感飘飘若仙,仿佛双脚离地而起飞升之际,忽听背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饶是他早就知道背的是谁,这当口也是骤然一惊,内息微滞,脚下一沉,右腿已没入积雪,直过膝盖,才发现原来此时山上的积雪已是极厚。
心念电转,小宝故意大叫了一声:“哎呦!”身子歪斜,侧扑倒地,显得颇为笨拙,左手却是悄然取下面具藏入怀中。
背后那声音再次响起:“男子汉大丈夫,吓成这个样子,狗才!鼠辈!小畜生!”
小宝又是大叫一声,发足狂奔,一口气冲出数里,这才停下脚步,回身一望,故意长出了一口气,拍着胸脯,喃喃道:“还好没被他追上……”
他话音未落,背后声音又骂道:“胆小鬼,小笨蛋,你到底想逃到哪里去?”
小宝一个踉跄,险些坐倒在地,虽然明知背上那人看不见,但他脸上的表情要多惊慌便有多惊慌,就连身上的五花肉也好似受了惊吓,微微颤抖不止,四下茫然张望,忽然对着大树恭恭敬敬的说道:“小僧见那些人要加害一个小小女童,是以不自量力,出手救人,现下慌不择路,还望前辈现身指点。”说完煞有介事的躬身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那声音冷笑道:“你是少林派的弟子吧?又不是我的徒子徒孙,我怎能指点于你?”
小宝心道童姥前辈,这你就不知道了,论辈分小爷还真就是你的师侄,过些时候你将本派上乘武功传授给我时,那也是合情合理,理所当然得很。心里这般想,嘴上却道:“是,是!小僧妄言,前辈恕罪。对方人多,小僧不是他们对手,我……我这可要逃走了!”说完提气又向峰顶奔去。
那声音道:“这山峰是条绝路,他们守在山下,你如何逃得出去?”
小宝一呆,停下脚步道:“这我还没有想到。恳请前辈指点一条明路!”
那声音嘿嘿冷笑,说道:“眼下只有两条路,要么你转身下山,把那些妖魔小丑全都杀了;要么你纵身一跃,跳下万丈深谷,那便一了百了,涅槃解脱。”
小宝嗫嚅道:“小僧无能,武功低微,怎能打得过他们?况且出家人慈悲为怀,岂能随意杀生!至于……至于这第二条路嘛……一来小僧若是跳下深谷,自己固然粉身碎骨,连小僧救出来的那个女童也要一起送了xìng命;二来这个……这个……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那声音道:“哼,你这小秃驴贪生怕死,还学人家见义勇为,真是不知羞耻!我问你,你和缥缈峰有什么渊源?何以不顾自己xìng命,冒险去救人?”
小宝心思转的极快,微一斟酌,便道:“这事说来话长,与小僧心中一个大大的难题有关。”
“什么说来话长,说来话短,我不许你诸多推诿,快快说来!”那声音语气甚是严峻,不容规避。
小宝心道这老家伙果然霸道得很!脸上神情却是至诚憨厚,说道:“前辈见谅,小僧确有苦衷,不能相告。”
那声音道:“好,既然如此,你快放我下来。”
小宝故作惊讶:“什么?”
“我在你身后的布袋中,你当我是谁?快放我下来,罗里罗嗉的笨蛋!”
小宝手一松,故意将布袋丢在地面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只听布袋中传出一个苍老的呼痛之声,随即破口大骂:“臭和尚,小贼秃,你想摔死姥姥吗!”
小宝忍住笑,也是哎呦一声,连忙打开布袋,说道:“小姑娘,原来是你,怎么你的口音这般苍老?”伸手将人扶起,正是那个只有**岁的小小女童。
这女童自然就是传说中的天山童姥,但见她形貌虽是稚龄女童,然则双目如电,炯炯有神,自有一股凌人的威严。此时小宝一张圆脸上,尽是憨厚迷糊的表情,要多淳朴有多淳朴,一双小眼睛里全是迷惑不解,直直望着天山童姥,嘴巴张大,半晌说不出话来。
天山童姥看了他半天,说道:“见了长辈,也不行礼,这般没规矩!”声音苍老,神情更是老气横秋。
小宝张了张嘴,没说话,抬起左手搔了搔光头。他这么一抬手,不知何时戴到中指上的“逍遥神仙环”登时落入童姥眼中,只听她一声低呼,脸上变sè,颤声道:“这……这是什么东西?给我瞧瞧。”
小宝立刻把左手藏在背后,就像一个得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害怕被人抢走似地,强笑道:“那也不是什么好玩的物事,没什么稀奇的。”
天山童姥一步窜到他背后,抓住他的左手腕,察看指环。他将小宝的手掌翻来覆去看了良久,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里不知不觉充满泪水,小手微颤,说道:“这枚七宝指环,你是从哪里偷来的?”语气严厉,如审盗贼。
小宝故作不悦,淡淡道:“出家人严守戒律,怎可偷盗妄取?这是别人给我的,怎说是偷来的?”
天山童姥厉声道:“胡说八道!你是少林弟子,人家怎会将这枚指环给你?你若不从实招来,我抽你的筋,扒你的皮,叫你受尽万般苦楚!”
小宝哑然失笑道:“小姑娘……”
突然啪的一声,腰间已吃了童姥一拳,只是她现下不过是个稚龄女童,拳力微不足道,小宝也不觉疼痛,装作怒气冲冲的样子喝道:“你怎么随便出手打人?小小年纪,如此横蛮无理!”
天山童姥问道:“你法名叫做什么?”
“虚竹……”
“嗯,灵、玄、慧、虚,你是少林派第三十七代弟子,玄慈、玄悲、玄苦、玄难这些小和尚都是你的师祖?”
这当口小宝戏演得已是渐入佳境,自然而然化身角sè,和金大侠UU小说塑造出来的“正版虚竹”几乎毫无区别,惊讶的后退一步,脱口而出道:“莫非你……你……你是个借尸还魂的老鬼不成?”
天山童姥大怒,跳起来狠狠一脚踢在小宝的屁股上,结果自己的脚背隐隐作痛,反观小宝混若不觉,神情略带惊恐,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大有拔足逃跑的架势。童姥坐在雪地上,揉搓脚背,抬起头恶狠狠地说道:“臭和尚,看姥姥以后怎么收拾你!喂,你还没回答我,这枚指环到底从何而来?”
小宝只是发挥演技做个样子,哪里舍得真的逃走,蹲下来说道:“前……前辈,你称本寺方丈大师为小和尚,这也未免太过了吧?”
“什么过不过的!姥姥和他的师父灵门大师平辈论交,玄慈怎么不是小和尚!快说,这七宝指环倒底是怎样落在你手里的!”天山童姥越说越是声sè俱厉,清澈如水的大眼睛里渐渐透出一股杀气。
小宝说道:“是一位老先生给我的。我……我是少林弟子,本来万万不能接受,可是……可是那位老先生命在垂危,不由我分说……”
天山童姥突然伸手,又抓住他的手腕,颤声道:“你说他……那老先生命在垂危,他死了么?不,不,你先说,那老先生怎样的容貌?”
小宝道:“他须长三尺,面如冠玉,人品极为俊雅。”说到这里,想起无崖子,忍不住心头一酸,眼眶微红。
天山童姥全身发颤,喃喃低语道:“他怎么会命在垂危?他……他一身武功……”突然转悲为怒,骂道:“臭和尚,无崖子一身武功早已出神入化,他自己不散功,又怎么死的了?”
小宝傻傻问道:“前辈,什么是散功?”
童姥一脸的不耐烦,鄙视道:“枉你还是少林弟子,连散功都不明白!姥姥懒得给你解释,我问你,你在哪里遇到无崖子的?”
小宝道:“那是在一座山峰上,我无意间破解了一个‘珍珑’棋局,这才见到无崖子老先生的。”
童姥伸出拳头,作势要打,怒道:“胡说八道!这珍珑棋局数十年来难倒了天下多少才智之士,就凭你这又蠢又笨的小和尚也解得开?你再胡乱吹牛,休怪姥姥对你不客气!”
小宝早有准备,将书中所写诸般情节,如何与玄难师祖等人落入丁chūn秋之手,如何上山见到苏星河,段誉、慕容复和鸠摩智等人又是如何尝试破解棋局,相继败下阵来,段延庆又是如何误中了丁chūn秋的邪术想要自杀,自己因为心急救人便闭着眼睛胡乱下了一子,岂料误打误撞,填塞了一块白棋后,居然棋势开朗,峰回路转,再经高人暗中指点,便解开了棋局等等匪夷所思之事全部讲了出来。
这货所讲的本是金大侠所写,诸般巧合听来丝丝入扣,天山童姥越听越是神情凝重,沉声道:“你进了木屋,见到无崖子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小宝便将无崖子如何以醍醐灌顶的法门,将毕生功力传增与他之事说了一遍,天山童姥面sè惨白,很是哀伤,低头自语道:“难怪你小小年纪,内力却如此充沛……难怪你体内的真气似乎与少林派的内功略有不同之处,原来如此!”
忽听得山下隐隐传来呼啸之声,小宝叫声“不好”,抓起童姥塞入口袋,背起来便往山上狂奔。如此狂奔了一阵,山下的叫声又听不到了,小宝放下口袋,回头一望,见雪地上清清楚楚留着一道自己的足印,失声惊呼,又叫了一声“不好”!
童姥坐在布袋里,微含戏谑道:“什么不好?”
小宝面带烦忧,说道:“我在雪地里留下了脚印,不论逃得多远,他们终究能找到咱们。”
童姥不耐道:“只要上树飞行,便无踪迹,这么粗浅的道理居然也想不出来,真是个蠢笨如牛的东西!”
小宝喜道:“是是是……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说完背起布袋纵身一跃,老高的跳在半空,竟然高出树顶丈许,身体下坠时,伸足踏向树干,脚板底故意一沉,喀喇一声,已踩断树干。
小宝一声惊呼,连人带树干一起掉落下来。这下子一交仰天摔倒,势必要压着布袋,小宝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身体翻将过来,变成合扑,重重摔倒了雪地上。好在积雪甚厚,这货又故意避开岩石,毫发无伤。
小宝爬起来,满脸惭愧,低声道:“我……我武功低微,不成的。”
童姥冷笑道:“亏你有一身浑厚内力,连这点小事都做不来。”顿了顿,又道:“你宁肯自己有受伤之险,也不敢压我,总算对姥姥恭谨有礼。姥姥一来要利用于你,二来也算嘉奖后辈,便传你一手飞跃之术。你听好了,上跃之时,双膝微屈,提气丹田,但觉真气上升,便须放松肌骨,存想玉枕穴间……”当下一句句向他解释,又教他如何空中转折,如何横穿纵跃,教完后便道:“你依我这法子再跳上去吧!”
小宝道:“我先独个跳上去试试,别再摔一跤,碰疼了你。”
童姥怒道:“姥姥教你的本事,难道还有错的?试个什么鬼东西,你再摔一交,姥姥立时便杀了你!”
小宝故作紧张,咬了咬牙,将布袋背好,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依着童姥所授法门,运转真气,屈膝一弹,这一次跃上去,身体却是缓缓上升,虽在空中无所凭依,也能转折自如。这货轻轻落在一根树枝上,那树枝晃了两下,并未折断。随即向前跃出,平飞丈余,落在第二棵树的树干上,借力一弹,又跃到了第三棵树上。
除了那套“凌波微步”,小宝于轻功之道从未获得过什么高深的功法。他故意装作武功低微,笨拙憨傻,一来是要减轻童姥的戒心,二来也是为了得到高人指点,增长自身的轻功心法。他如此跃了几下,气息一顺,只觉身轻力足,越跳越远。片刻后,一跳竟能横越二树,在半空中宛如御风而行,心中对“逍遥派”的轻功心法更加向往。
雪峰上树林茂密,冬季树叶几乎落尽,树干瞧得清楚,小宝越飞越快,地下无迹可寻,只一顿饭的工夫,已深入密林。
天山童姥道:“行了,下去吧!”
小宝依言轻轻跃下,将童姥扶出布袋,满面喜sè,说不出的心痒难搔之态。这般神态倒也并非全是做戏,可谓半假半真。童姥瞪了他一眼,骂道:“没出息的小和尚,只学到这么点儿粗浅微末的功夫,便这般欢喜!”
小宝连声称是,说道:“小僧眼界甚浅,姥姥,你教我的功夫大是有用……”
“哼,你学得倒也不慢,看来于武学一道上还算有点悟xìng,可见姥姥法眼无花。”天山童姥说着将布袋铺在一块岩石上,坐下来支颐沉思,轻声道:“你说无崖子将毕生功力传增给你,如此说来,他果然是将‘逍遥派’的掌门之位也传给你了。”
小宝憨憨笑道:“姥姥,你也知道逍遥派呀!”
童姥怒道:“我怎不知逍遥派?姥姥知道逍遥派时,无崖子还没知道呢!”
小宝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只见童姥捡起一根枯枝,在雪地上画起一条条直线来,不多时便画成一张纵横十九道的棋盘。接着又在棋盘上布子,空心圆圈是白子,实心一点便是黑子,密密层层,几乎将整块棋盘都布满了,正是那“珍珑”棋局。
童姥布完棋局后,说道:“你说解开了这个珍珑,第一字如何下法,演给我瞧瞧。”
当下第一子便自塞一眼,将己方的白子胀死了一大片,局面登时开朗。接下来便依照当初与苏星河对下时一步一步反击黑棋,只下到一半,天山童姥的额头上已是汗水涔涔,喃喃道:“天意……天意!世间又有谁能想到这先杀自身,再攻敌人的怪法?”
天山童姥怔怔望着棋盘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抬起头看着小宝冷冷道:“你现在是‘逍遥派’的第三代掌门,今后姥姥岂不是也要奉你号令?”
小宝连忙道:“不敢,不敢!”
天山童姥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不敢?这是祖师爷立下的规矩!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再将掌门之位传了给我,那姥姥便无须去听你的吩咐,你反过来听姥姥的吩咐便是。”
小宝见童姥盯着他,目光如刀,当下毫不犹豫取下“逍遥神仙环”,双手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说道:“这掌门之位,还是姥姥你来做最合适!”
第六十二章 天山童姥(中)
天山童姥没想到小宝说给便给,一怔之下,接过“逍遥神仙环”上下看了小宝好几眼,见他满面至诚,神情质朴,不似作伪,这才将指环往手上戴去。可她手指细小,中指与无名指戴上都会掉下来,勉强戴在左手大拇指上,端详半天,脸上神sè不定,似乎又悲又喜。
小宝肚子忽然咕咕响了两声,他跑了大半天,狂奔跳跃,粒米未进,已是十分饥饿。天山童姥瞥了他一眼,问道:“你饿了吗?”
小宝点了点头:“嗯,这雪峰上只怕没什么可吃的东西。”
“怎么没有?雪峰之上最多竹鸡,也有羚羊和梅花鹿。你去抓一两只回来,烤了吃……”
小宝不等童姥说完,急忙摇手道:“出家人不可吃荤,更不可随意杀生!”
童姥冷笑道:“你不肯杀鸡杀鹿,却愿杀人,岂不更是罪大恶极。”
小宝煞有介事道:“我怎愿杀人?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哼,还念佛呢!你不去捉鸡给我吃,再过两个时辰,我便要死了,那不是给你害死的吗?”
“这山峰上总有松子、草菌之类的东西,我去找来给你吃便是了。”
天山童姥脸sè一沉,指着太阳yīn森森道:“等太阳到了头顶,我若不喝生血,非死不可!”
小宝自然知道她为何定要午时饱饮生血,脸上却是装作十分害怕,惊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喝生血?”
童姥咧嘴狞笑道:“我有个古怪毛病,每rì中午倘若不喝生血,全身真气沸腾,自己便会活活烧死,临死前狂xìng大发,对你大大不利。”
小宝看上去为难之极,搔了搔光头,说道:“总而言之,这个……佛门戒律,小僧……小僧万万不敢违背。”
童姥一笑,凝视着他说道:“佛经里是不是讲过佛祖前生割肉饲鹰,投身饿虎的故事?”
小宝点头道:“正是。”
“佛家清规戒律,博大jīng深,岂止‘不杀生’三字而已。你如不去捉鸡捉鹿给我吃,便须学释迦牟尼的榜样,以自身血肉供我吃喝,否则便不是佛门弟子。”说着童姥拉起他左手袖子,露出白花花的臂膀,笑道:“我吃了你这条手臂,也可挨得一rì之饥。”
小宝见她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似乎便要一口咬落,当即大叫一声,甩脱他手掌,远远跃开。这一声叫甚是响亮,远远传了开去,猛听得山腰处有人长声高呼:“在这里了,大伙儿向这边追啊!”呼声清朗洪亮,正是不平道人的声音。
小宝哎呦一声,抓起童姥往布袋里一放,背起来纵身上树,又往山上飞奔。这回已是轻车熟路,不消片刻,山下的呼喝声已然听不到了。小宝又在树上飞跃了一会儿,这才止住脚步。他跳下树来,将布袋解开,立刻退开丈余,只见童姥满脸怒容,戟指骂道:“没用的臭和尚,几个稀松平常的小贼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逍遥派’的脸面都给你丢光了!”
小宝嘟囔道:“小僧……小僧是少林弟子。”
童姥呸的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斥道:“你受了无崖子毕生功力,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少林弟子,当真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无崖子瞎了眼睛,怎会看上你这没良心的小贼秃!”
小宝给她骂得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我……我去……捉……捉鸡!”话音未落,赶紧逃之夭夭。
这深山狩猎他早已驾轻就熟,不多时便抓了一只幼鹿。回来时远远望见童姥,便开始演戏,眉飞sè舞的抱着幼鹿跑了过去,边跑边道:“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童姥看了一眼他怀中的幼鹿,说道:“你想到什么了?”
“待会儿姥姥你在这小鹿身上轻轻地割开一道口子,然后轻轻地喝上几口鲜血,这样就不会害了它的xìng命。小僧学过一点粗浅的医术,随身又带着金疮药,再把这鹿的伤口治好,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吗?”小宝说完充满期盼的看着童姥,眸子里透出几分遮掩不住的得意之sè,仿佛好容易想出一条妙计,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童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我人长的小巧,喝了鹿血便能充饥,不会饿死。可是你怎么办呢?烤鹿肉的滋味可是相当不错,你不想尝尝?”
小宝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把松子,说道:“这山峰上松树甚多,小僧吃松子就够了。”
童姥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抬头望了望天空,说道:“午时未到,你自己先吃吧。”
小宝应了声是,把幼鹿交给童姥,坐下来剥食松子,吃两个便看一眼幼鹿,似乎颇为不忍,心里却想着老子扮和尚当真辛苦,放着鲜嫩的鹿肉吃不得,只能吃这些没啥滋味的松子,真是亏大了。
童姥轻轻抚摸小鹿的皮毛,过了一会儿,说道:“刚才上来那五人中第一个叫做不平道人,第二个叫乌老大,第三个姓安,还有两人一个姓罗,一个姓利,我教你几手本领,待会儿他们若是追上来,你就将他们逐个击倒。”顿了顿,微笑道:“只是将他们打倒,不是伤他们xìng命,那并非杀生,不算破戒。”
小宝道:“为了救人打倒凶徒,那自然是应该的。不过乌老大和不平道人的武功甚高,我怎打得过他们?”
童姥摇头道:“蠢才,蠢才!无崖子是苏星河与丁chūn秋的师父,苏、丁二人武功如何,你是亲眼见过的。徒弟已然如此,师父可想而知。他将近八十年勤修苦练的功力全都传了给你,不平道人、乌老大之辈如何能与你相比?你只是未曾学过上乘武功,不会运用罢了。你仔细听好,我来教你……”
小宝不等她说完,摆手道:“他们若是追上来,小僧背着你再跑就是,也不必学这些打打杀杀的本事。”
童姥怒道:“我都说过了,这雪峰是条绝路,跑到顶后又往哪儿逃?”
小宝张开嘴巴发了会儿呆,嗫嚅道:“反正……反正小僧定会想办法,带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身便是。”
童姥变sè道:“你的意思是将姥姥藏好后,便撒手不管我的死活了,是吗?”
小宝看上去内心十分纠结,神情羞愧,低声道:“小僧武功低微,很多事无能为力。总之……总之……我肯定会找到……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这个……呃……”
童姥蹙眉道:“好了,别说了!你明知这山峰是条绝路,藏到哪里都会被乌老大他们找到。哼,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见死不救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小僧……我……只是……”小宝急得抓耳挠腮,憋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天山童姥看了看天sè,说道:“午时已至,我要练功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低头一口咬住小鹿的脖子,口中隐隐作响,咕咚咕咚的喝着鹿血,那幼鹿咩咩哀鸣。
童姥喝了七八口鹿血,便将幼鹿丢给小宝,自顾自闭目盘膝而坐。小宝见鹿颈上的伤口并不大,赶紧敷上金疮药,目不转睛的盯着天山童姥。
只见天山童姥右手食指指天,左手食指指地,口中嘿的一声,鼻孔中喷出两条淡淡地白气,缠在她脑袋周围,缭绕不散,愈来愈浓,渐渐成为一团白雾,将她的面目都遮没了。跟着她全身骨节格格作响,犹如爆豆,如此过了半晌,骨节声渐轻渐稀,跟着白雾也渐渐淡了。天山童姥的鼻孔不断吸入白气,待得白气吸尽,童姥便缓缓睁开眼睛。
小宝一脸不解之sè,心中却是暗自一凛,知道这便是天山童姥的看家绝技,灵鹫宫至高无上的绝学,传说中的“八荒**唯我独尊功”!
童姥收功而起,说道:“你想好了么?”
小宝揉了揉眼睛,似乎觉得有些眼花,心中暗道天山童姥的面貌果然好似长大了一点。这货故作艰难之sè,低声道:“你教我的武功若是真的不会伤人xìng命,我……我愿意学。”
童姥点了点头,不再废话,便教了他几个招式。每个招式之中,身法、步法、掌法、指法均有十分奇特之处,双脚如何站,上身如何斜,出招时的角度变化,繁复之极。小宝用心牢记,心知童姥传授的都是“逍遥派”的上乘武功,自己的yù擒故纵之计已然成功。他悟xìng奇高,原本童姥教到第二遍便已学会,但故意装作不懂,待到第五遍才大功告成。
童姥道:“小和尚悟xìng还算不错,姥姥再教你运气的法门。”说完又教小宝如何运转真气。
忽听衣袂急掠之声响起,不平道人如飞奔来,叫道:“小贼秃,看你往哪儿逃!”
童姥喝道:“依法施为……”哪知她刚一开口,小宝一声惊呼,背起她纵身上树,一溜烟似地往峰顶狂奔。
不平道人在后面大呼小叫的猛追,童姥趴在小宝背上气得破口大骂。这货闷声不响,纵跃起落,几个呼吸间,已将不平道人远远抛在身后。一口气狂奔了大半个时辰,这才止步跃下——他只想天山童姥传他“逍遥派”的绝学,对和乌老大等人打架毫无半点兴趣。再说一旦与人交手,难免不会暴露一星半点的武功底子,以天山童姥的眼力,登时便可瞧出破绽,那时便会识破他的演技,这份天大的机缘多半就要擦肩而过,还是装作胆小懦弱,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小宝刚把童姥放下,童姥跳起来就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跺脚大骂:“死和尚,小贼秃,没用的臭东西,就知道逃跑!”边说边在小宝身上拳打脚踢。
这货摸着脸,低头不语,任其打骂。过了一会儿,童姥累得气喘吁吁,坐下来狠狠瞪着小宝。又过了片刻,童姥的气儿似乎消了一些,游目四顾,见四下里全是密密麻麻的山林,说道:“三天之内,那些妖魔小丑也未必会找到这里。臭和尚,傻站着干嘛?还不去找些吃的来!”
小宝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应是,转身离去。一柱香的功夫,小宝抓了两只竹鸡,又摘了一堆松子回来。天山童姥叫他捡些枯枝生火,小宝心知这般酷寒,以童姥现在的功力若无火取暖,没有肉食下肚,说不定就要生病,于身体大有害处,也就不再说什么佛门清规戒律,老老实实燃起篝火。此地已然临近峰顶,寒风呼啸,凌厉如刀,炊烟刚刚冒起便被吹散,几乎一丝不剩,倒也不必太过担心被山下的追兵远远看到。
童姥靠在树下闭目养神,小宝不敢说话,走到几丈外跳上一棵大树,当起了哨兵。等到天sè渐黑,童姥醒来,叫道:“没用的小和尚,再去添些柴来!”
小宝乖乖地又去捡了些枯枝,童姥将一只竹鸡的脖子扭断,此时并非运功的时辰,她便不用喝血,拔光鸡毛,用雪洗干净,便架在火堆上烤鸡。小宝蹲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吃着松子,闻着烤鸡的香气,肚子里大吞口水,忍得十分辛苦。
片刻后,鸡已烤好,油汪汪的甚是诱人。童姥瞥了一眼小宝,说道:“你吃不吃?”
小宝赶紧摇头,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蠢和尚,真是木头脑袋!”童姥骂了一句,撕下一条鸡腿,慢慢吃了起来。她食量不大,吃了两个鸡腿便饱了,将布袋铺在火堆旁边,倒头便睡。
一夜无话,第二天醒来,童姥见火堆烧得正旺,不曾减弱,四下一望,见小宝正蹲在一棵树上jǐng惕地向山下张望。童姥叫道:“喂,你下来!”
小宝跳下来,揉了揉眼睛,看上去似乎没怎么睡觉,说道:“姥姥,你醒了。”
童姥哼了一声道:“小和尚还算有点孝心,虽然胆小没用,也算救了姥姥的命。姥姥一生从不对人道谢,你这份情我记下了,以后总会给你补报。”停了一会儿,又道:“那帮家伙迟早要找到这里,你这没用的东西多半还是不战而逃。不过等你逃到峰顶,无路可逃时,不想动手也得动手了!哼,闲着也是闲着,姥姥还是多教你几招,免得被你连累,总归还是稳妥一些为妙。”
童姥说完,便又开始传授小宝武功。这货学的甚为认真,比昨rì又快了几分。临近午时,小宝又去捉了一头羚羊回来,童姥道:“你这家伙学武功还行,就是胆子太小,武功练得再高,临敌时也要大打折扣,到头来也成不了真正的高手!”说罢咬开羚羊脖子上的动脉,又再吸血练功……
第六十三章 天山童姥(下)
到了晚上,童姥将昨rì吃剩下的冻鸡加热当作晚餐,吃完后叫小宝将白天学会的武功演练一番,便又睡去。如是者到了第三天,不平道人他们一路搜寻过来,小宝远远望见,便又背起童姥往峰顶跑路。
天山童姥仿佛知道这货不被逼到绝路,打死也不肯与人动手,干脆也就听之任之。小宝跑了一程,见再过数里便要抵达峰顶,燃起篝火后,跃上树顶,运足目力四下张望,过了良久也没发现半个人影。但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心知距离峰顶每近一步,便多一分危险,暗自全神戒备。
这晚童姥吃过竹鸡后,小宝见她似乎心情不错,装作好奇说道:“姥姥,你的样子怎么看起来和前几天大不相同?”
此时天山童姥已恢复到十五岁的功力,俨然是个秀丽的少女,只是身材还是与女童一般,不曾长高半分。童姥道:“这几天你也挺辛苦,很用心的在照顾姥姥,告诉你也无妨。我所修习的功法叫做‘八荒**唯我独尊功’,这门功夫威力奇大,却有一个大大的不利之处。每三十年,我便要返老还童一次。”
小宝明知故问:“返老还童?那……那不是很好吗?”
童姥叹道:“你这小和尚忠厚老实,于我有救命之恩,更与我‘逍遥派’渊源极深,全都说给你听了,也不打紧。我自六岁起练这功夫,三十六岁返老还童,花了三十天时光,方才恢复功力。六十六岁返老还童,那一次便花了六十天时光。今年我九十六岁,再次返老还童,得花上九十天时光,方能恢复全部功力。我被乌老大抓住时,才只有九岁的功力,自然毫无还手之力。但是话说回来,那乌老大虽然对姥姥极为不敬,可也无意中帮了我一个大忙,躲过了一个极厉害的仇家。”
小宝故作惊讶,睁大眼睛,奇道:“你……你今年已经九十六岁了?”
童姥道:“我是你师父无崖子的师姐,无崖子倘若不死,他今年九十三岁。我比他大三岁,难道不是九十六岁?”
小宝细看她身形样貌,满脸不可思议。童姥道:“这‘八荒**唯我独尊功’本是一门神奇无比的内家功夫,只是我练得太早了些,六岁便开始修习,数年后这内功的威力便显了出来。可是我的身子却也从此不能长大,永远只是仈jiǔ岁的摸样了。”她言语间隐隐带着一丝伤感,仰望星空,默然无语。
过了半晌,童姥又道:“我返老还童之后,等若功力全失,修炼一rì便恢复一岁的功力,每一rì便是一年。每rì午时须得生饮鲜血,方能练功。乌老大抓了我下山,此后这些时rì,我喝不到生血,不能练功,始终是个九岁女童。这返老还童,便如蛇脱壳一般,脱一次壳,长大一次,但若脱到一半被人抓住,实有莫大凶险!那天若不是你将我救走,只要再耽搁一两天,我仍喝不到生血,无法练功,真气就会在体内胀裂出来,我非一命呜呼不可。所以我说你救了我的命,那是半点不错的。”说到这里,童姥望向小宝,目光甚是柔和。
小宝道:“现下你只有十五岁的功力,若想恢复到九十六岁,岂不是还要花上八十一天?”
童姥道:“是啊!我在这八十一天里,可以说是步步艰危。再过七八rì,虽然我的功力未曾全复,但要打发不平道人、乌老大这些幺麽小丑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若我的大对头得到讯息,赶来与我为难,姥姥独力难支,非要你护法不可。”
“你都应付不来的敌人,小僧自然更加无能为力。以小僧之见,姥姥你还是远而避之,等到八十一天后,功力全复,就不怕敌人了。”
“你武功虽低,但无崖子的内力修为已全部注入你体内。只要懂得运用之法,大可与我那对头周旋一番。这样,咱们来做一桩生意,我将jīng微奥妙的武功传授于你,你便以此武功替我护法御敌,这叫做两蒙其利。”
小宝等了几天,就是为了等天山童姥这句话,当下心里暗自大喜,表面上还是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说道:“就怕小僧太过愚笨,一时间学不会那么多。”
“眼下说这么多也没用,你还是先好生想想怎么打败乌老大这些人!最多再过两三rì,他们就要寻到这里,到时你跑到峰顶便再无退路,不打也不成了。”
小宝刚要开口说话,黑夜中忽然眼前一花,一个白sè人影仿佛凭空出现,距离童姥只有几步之遥。这人似有似无,若往若还,全身白sè衣衫衬着遍地白雪,朦朦胧胧的瞧不清楚。
小宝这一惊非同小可,抢上一步护在童姥身前,背心却骤然湿了一片,暗自惊道怎么她来得这般快?
那白衫人低声道:“师姐,你在这里好自在呀!”声音婉转轻柔,是个女子。
此时天山童姥已藏在小宝身后,露出脸来,火光中只见她的脸sè极是奇怪,又是惊恐,又是气愤,还夹杂着几分鄙夷之sè,口中叫道:“快背我上峰!”
小宝自然知道来者便是天山童姥的同门师妹,也是她此生最大的仇人,李秋水!
这当口他一来不愿显露武功,二来自忖绝非李秋水的对手,背起童姥转身便走。眼前又是一花,李秋水宛若一股飘渺的白烟,挡住了他的去路。
小宝心中早有准备,知道以自己的轻功肯定摆脱不了李秋水,但他还有一门“凌波微步”在身,这却是在场两大绝世高手全然不知的秘密。只见他身形微晃,突然斜上一步,横移半步,身子一转,已从李秋水身边溜了过去,头也不回背着天山童姥往峰顶狂奔。
这下绝对出乎李秋水意料之外,若她提前知道小宝会“凌波微步”,哪里会给他走脱。李秋水一怔之下,小宝已到了十余丈外,李秋水又惊又气,展开轻功,踏雪无痕,飘然尾随。她知道不过数里便到峰顶,对方二人无路可退,平生切齿深恨的大仇人终究逃不出她的手心。
片刻间,小宝背着童姥已至雪峰绝顶,前面便是万丈深渊,四周全是白雪岩石,光秃秃的没有半棵草木。小宝急道:“姥姥,现在怎么办?”
童姥道:“你放我下来,待会那贱人到了定会使尽百般酷刑折磨姥姥,到时你就一掌把我推下深谷,免得落入她的手里惨遭蹂躏。”
小宝道:“这……这……怎么行?”
说话间李秋水已经到了,仿佛御风而行,轻飘飘的站定,柔声道:“师姐,咱们老姐妹多年不见了,怎么今rì见面,你非但不欢喜,反而要急急离去?小妹算到这几天是你返老还童的大喜rì子,又听说近年来你收了不少妖魔鬼怪做手下,小妹生怕他们乘机作反,亲到缥缈峰灵鹫宫找你,想要助你一臂之力,却又找你不到,当真是心急得不得了。这不,小妹片刻不歇的又下山四处找你,如今见到师姐无恙,小妹也就放心了。”
李秋水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若非小宝早已知晓她的武功手段,蛇蝎心肠,说不定也要如同“正版虚竹”那般被她迷惑,上当受骗。此刻他耳中听着李秋水婉转轻柔的语音,只觉得全身毛骨悚然。
童姥见去路已尽,无计可施,气愤愤道:“你算准了我散气还功的时rì,摸上缥缈峰来,还能安什么好心?但你却算不到鬼使神差竟会有人将我擒下峰来。你扑了个空,心中好生失望,是不是?李秋水,今rì虽仍给你找上了,你却已迟了几rì。现在的我当然不是你的敌手,但你想不劳而获,盗我一生神功,却也万万不能了!”
李秋水道:“师姐说得哪里话来?小妹自与师姐分别后,每rì里好生挂念,常常想着到灵鹫宫去看望师姐。只是自从数十年前,姐姐对妹子心生误会后,每次相见,姐姐总是不问情由的责骂于我,妹妹一来怕惹姐姐生气,二来怕姐姐责打,一直没敢前来探望。姐姐如说妹子有什么不良的念头,那真是太过多心了。”这几句话说得又恭敬,又亲热,小宝只听得心惊肉跳,愈发不寒而栗。
童姥怒道:“李秋水,事情已到了今rì,你再来花言巧语的讽刺于我,又有什么用?你瞧瞧,这是什么?”说着左手一伸,把拇指上戴着的宝石指环露了出来。
李秋水身子一颤,失声道:“掌门七宝指环!你……你从哪里得来的?”
童姥冷笑道:“当然是他给我的,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李秋水脸上蒙着面纱,看不到神情,但小宝偷眼见她双手握拳,显然内心十分激动。李秋水道:“哼,他……他怎会把掌门指环给你?你不是去偷来的,便是抢来的!”
小宝心知二女口中的“他”指的便是无崖子,心中暗叹逍遥子只收了三个徒弟,没想到两个女弟子都爱上了唯一的男弟子,结果因爱成仇,同门反目,恩断义绝,互相斗了一辈子,不知他老人家泉下有知,该作何感想。
只听童姥大声道:“李秋水,‘逍遥派’掌门人有令,命你跪下,听由吩咐!”
李秋水道:“掌门人是能由得你自封的吗?多半……多半是你暗害了他,偷了这枚七宝指环!”她本来意态闲雅,自见了这“逍遥神仙环”后,说话的语气中便大有急躁之意。
童姥躲在小宝身后,悄然退了两步,距离悬崖边缘更近了一些,厉声道:“你不奉掌门人号令,意yù背叛师门,是不是?”
李秋水道:“师姐,你以为躲在这位小神僧的背后,小妹就奈何你不得了吗?”话音方落,她右掌拍出,左掌凌空虚带,小宝只觉一股冰寒的微风自他身旁绕过,身后响起童姥一声惊呼。
小宝连忙转身去看,忽觉腿弯处一麻,立时翻倒于地。与此同时白光一闪,童姥一声闷哼,只见雪地上一条殷红的血线童姥左手拇指已被削断掉落在地,那枚七宝指环已拿在李秋水手里。
这几下快如闪电,李秋水出掌、拂穴、断指、取环一气呵成,好似不分先后,当真是快得如同鬼魅。至于她到底用的是什么兵刃,使得什么招法,小宝竟是根本无法看到。
童姥倒在地上,惊道:“好好好!没想到你已练成了‘白虹掌力’!”
李秋水道:“师姐,你到底怎生害他,还是说出来。小妹对你情深义重,绝不会过份的令你难堪。”她一拿到指环,语气立转,又变得十分温雅斯文。
小宝忍不住道:“李姑娘,你们是同门姐妹,出手怎可如此狠辣?无崖子师父绝不是童姥害死的,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不会骗你。”
李秋水轻笑道:“你这小和尚明明是少林派的,干么叫他做无崖子师父?哦,对了,你刚才使的是‘凌波微步’,却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童姥厉声道:“他受了无崖子毕生功力,便算是‘他’的传人。你可不能动这小和尚一根汗毛,否则‘他’决计不会放过你!”
李秋水尖声道:“你说这小和尚收了‘他’的毕生功力,那‘他’岂不是……岂不是……”
月光皎洁如水洒落下来,小宝躺在地上,透过李秋水脸上所蒙的白绸,隐约可见到她的相貌,似乎四十来岁年纪,眉目甚美,但脸上像是有几条血痕,又似有什么伤疤,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当下说道:“无崖子师父的确是将他的内力传给了小僧,然后……然后便仙逝而去了。虽然此事并非小僧所愿,但无崖子师父终究……终究是因小僧而去,每每想起,总觉十分难过愧疚。rì后回到少林寺,小僧定要为他晨昏诵经,往生超度,早登极乐。”说着这货低声念起了经文。
李秋水默然片刻,说道:“他若不是心甘情愿传你功力,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强迫于他?小和尚,这件事怪不得你。只是你既然叫他师父,却又想着回归少林,难道我逍遥派还比不过少林派吗?”
小宝道:“小僧自幼出家,从未想过另投别派。我称无崖子老先生师父,只是心中敬他为师,却不是要做‘逍遥派’的弟子。总之,小僧绝不会离开少林寺的!”他嘴上胡说八道,七情上面,暗中却在不断运气冲穴。
李秋水道:“这件事,咱们回头再说。你既然是他的传人,我自然不会伤你毫发。小和尚,你乖乖地躺在这里,等我与师姐叙叙旧,再来和你说话。”她转过身慢慢走到童姥身前,柔声道:“师姐,这些年来小妹想得你好苦,总算老天有眼,教小妹再见师姐一面。师姐,你从前待我的种种好处,小妹rìrì夜夜都记在心上……”
她话没说完,突然间又是白光一闪,童姥嘶声惨叫,白雪皑皑的地上登时流了一大摊鲜血,只见童姥的一条左腿已从她身上分开!
小宝心中早知李秋水要做什么,只是她“寒袖拂穴”的功夫很是厉害,急切间无法冲开穴道,只得眼睁睁看着童姥变成残废。小宝心中大怒,喝道:“同门姐妹,怎能忍心下此毒手?!你……你简直是禽兽不如!”这货的脾气发作,也顾不上李秋水会不会伤害他,先骂了再说。
李秋水缓缓转过头来,伸左手拉开蒙在脸上的白绸,露出一张雪白的脸蛋,只见她脸上纵横交错,共有四条极长的剑伤,划成了一个“井”字。由于这四道剑伤,李秋水右眼突出,左边嘴角歪斜,原本极美的一张脸变得说不出的丑恶难看,饶是小宝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低声惊呼。
李秋水道:“许多年前,有人用剑将我的脸划成这般模样。小和尚,你说我该不该报仇呢?”
天山童姥断腿处血如泉涌,但她马上点了自己几处穴道,虽是剧痛难当,却没晕去,咬牙道:“不错,她的脸是我划花的!当年我练功有成,二十六岁时本可发身长大,与常人无异,但她趁我练功紧要关头暗加陷害,使我走火入魔,再也无法长大,这等深仇大恨,该不该报复?”
小宝紧闭双眼,似乎不忍再看童姥的惨状。只听童姥又道:“今rì我既然落在你这贱人手里,还有什么话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完也把双眼一闭,听由宰割。
李秋水叹了口气,淡淡道:“师姐,何必又杀又剐,说的这么难听?姐姐,小妹这里有两颗‘九转熊蛇丸’,请姐姐服了,免得姐姐腿伤流血不止。”
童姥睁开眼睛,怒道:“你要杀我,快快动手!要想我服下‘断筋腐骨丸’,却是休想!”
小宝听到“断筋腐骨丸”几个字,想起中所写服了这天下一等一的毒药之后的种种生不如死的惨状,纵是峰顶极度寒冷,也不由得背上出了一阵冷汗。
李秋水道:“小妹对姐姐一片好心,姐姐总是会错了意。这两颗药丸,姐姐还是快吃了。”说着缓缓俯下身去。
童姥叫道:“小和尚,快在我天灵盖上猛击一掌,送姥姥归西,免得受这贱人凌辱!”
李秋水笑道:“小师父累了,要多躺一会儿。姐姐,你一条腿长,一条腿短,好好一个矮美人,变成了半边高,半边低的歪肩美人,rì后到了下面,若是给‘他’瞧见未免不雅。不如……小妹还是成全你到底罢!”说着白光闪动,手里已多了一件兵刃。
小宝这回看得清楚,见她手里握着一柄长不逾尺的匕首。这匕首似是水晶所制,竟然可以透视而过。李秋水显然是要童姥多受惊惧煎熬,这一次并不迅捷出手,拿着匕首在她那条没断的右腿前比来比去。便在此刻,小宝心情激荡,真气在体内各处经脉急速流转,双腿穴道顿开,酸麻即止,猛然弹地而起,抱起童姥,冲向崖边!
李秋水不知小宝懂得《九yīn真经》里的解穴之法,一怔之下,见小宝已冲到了悬崖边缘。她不及细想,挥掌拍出,凌空击向小宝双腿。只听喀喇一声响,雪烟四溅,小宝脚下积雪陡然断裂,身子也随之向下坠落。
原来这高峰之顶极寒,终年飘雪,峰上积雪rì积月累,越来越厚,已延伸到了悬崖之外,如同一条断涧。小宝几步冲出,想要抱着童姥一跃而下,哪知双脚所立之处已非峰顶岩石的范围。
李秋水内劲何等浑厚,黑暗中急切之下匆匆出掌,竟猛击在积雪之上,登时将突出岩石的一大块积雪打得断为两截。
只听得小宝一声惊呼,身形急往下坠。黑夜中隐隐约约听到李秋水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哎呦,我出手太重,这可便宜了……”
小宝只觉身子虚浮,耳畔风声呼呼,笔直跌落,好似堕向无穷无尽的深渊地狱……
第六十四章 逍遥折梅手
自救下天山童姥那一刻起,龙小宝便已想好了所有后续计划。如何获取童姥的信任,如何避开与乌老大等人直接交手,如何对付李秋水,如何假扮胆小逃至峰顶绝路等等大事小事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此刻他跌落百丈悬崖,实际上也早已想好了脱身之计。
刹那间,小宝身体急坠下落,心中却是毫不慌乱。他跌落时已借着雪雾掩护,身形向后急转,贴近峭壁。左臂抱紧童姥,右手已从怀中取出短匕,内力到处,探臂向悬崖峭壁上的岩石一刺即收,身子往下的急堕之势便稍减了一分。
这只匕首乃是jīng钢打造,虽不是什么宝刀利器,但因携带方便,小宝一直未曾丢弃,此时便派上了用场。这货手里没有玄铁重剑,自然不能效仿当rì襄阳大战那般攀墙而上,固定身体,但他将浑厚内力注入匕首,在坚硬的石壁上一触即收,借力一点点减轻下坠之势,并非以硬碰硬,蛮力突刺,匕首自然就不会一折两段。
如果按照中所写,他这般堕崖急落最终也会安然无恙,有惊无险,但谁能保证百丈深谷之下慕容复、段誉就会真的恰好经过?那个倒霉透顶的桑土公会老老实实地躺在他落脚的地方,用自己的大肚皮做他的踏脚板?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所以小宝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如此这般用匕首在峭壁上飞快地点了十余次后,小宝感觉下坠之势已经减缓了许多。待到距离谷底只有二三十丈时,那匕首终于不堪重负,叮的一声断为两截。此时小宝的下堕势头几乎也已完全止住,伸足在石壁上一点,身子缓缓飘落,探手抓住一棵打横生在石壁上的松树枝干,悬在半空,向下张望,只见谷底尽是白雪树林,哪有半个人影。
小宝暗忖幸好老子有先见之明,才不至于摔成一堆肉饼。垂首一看,怀中的童姥不知何时早已晕了过去,想必是从峰顶跌落的一瞬间,她心头一松,泄了那口气,终因失血过多,便失去了知觉。小宝飘身下落数丈,足尖轻点峭壁,如此换了三四口气,纵身跃至谷底,便已脚踏实地。
他抬头仰望,黑夜中哪里看得到雪峰之顶。心中想到从数百丈的高空堕下,竟能毫发无伤,固然是因为他的机智武功,半数也是运气使然,不禁暗自心惊,出了一身冷汗。
小宝定了定神,取出所余的金疮药敷在童姥的断腿伤处,不敢多做停留,害怕李秋水追来,当下便冲进树林,一口气奔出数里。实际上李秋水纵然轻功绝顶,脚步迅捷,从山顶寻路奔下来,相比他笔直坠落还要迟上太多。二人相距其实甚远,只不过小宝对李秋水委实心怀畏惧,下意识觉得离她越远越好。
奔跑中,忽听童姥一声呻吟,小宝赶紧停下脚步,将童姥轻轻放在一棵树下。此时天sè微明,只见童姥眼皮动了几下,双眸缓缓张开。小宝喜道:“姥姥,你醒啦?”
天山童姥感觉断腿伤口传来阵阵清凉,四下一望,已知脱险,低声道:“小和尚,你这金疮药品质甚佳,很好,很好!”她嘴上在夸金疮药好,实则是在夸赞小宝。只是她平生不与人道谢,这份感激藏在心底却是越来越深。
童姥问他如何安然落地,小宝只说运气好,双手乱抓,恰巧攀住了一块突出的岩石,此后一点一点溜了下来。童姥听完侧头遥望远处的雪峰,半晌默然不语,想必心中多少也有一丝余悸。又过了片刻,她从怀中取出一粒黄sè药丸服了,说道:“这贱人和我仇深似海,无论如何都放我不过。我还需九九八十一天方能神功还原,那时便不用怕这贱人了。可这八十一rì,却躲到哪里才好?”
小宝闻到那黄sè药丸气味辛辣,夹杂着一股淡淡清香,心知多半是正宗的“逍遥派”疗伤圣药“九转熊蛇丸”,料想有这等灵药,童姥不需太久便会痊愈。他心中当然知道最好的藏身之所是何处,但此刻扮演的是个又蠢又笨的小和尚,自然不会开口提议,吐出半个字来。只听童姥自言自语道:“倘若躲到少林寺去,倒是个绝妙的地方……”
小宝装作被吓了一跳,登时神情大变。童姥怒道:“死和尚,你害怕什么?此去少林寺千里迢迢,那贱人有大把时间找到咱们,怎能去得?”她侧过头,沉吟道:“自此而西,不过百里便是西夏国了。这贱人与西夏国大有渊源,若是她下令派出西夏‘一品堂’的高手一齐出马搜寻,咱们难以逃出她的毒手。小和尚,你说咱们躲到哪里去才好?”
童姥发问,小宝不得不答,随口应道:“咱们在深山野岭的山洞里躲上七八十天,只怕你的师妹也未必寻得到。”
童姥摇了摇头:“你知道什么?这贱人倘若寻我不到,定会到西夏国呼召群犬。那时数百头鼻子极灵的猎犬一齐出动,不论咱们躲到哪里,都会被这些畜生找了出来。”
“那咱们须得往东南方逃走,离西夏国越远越好。”
童姥哼了一声,恨恨说道:“这贱人耳目众多,东南路上自然早就布下人马了。”
小宝心知李秋水乃是西夏国的皇太妃,若想合围他与童姥二人,除了那个地方实是无处可躲。只见童姥沉吟半晌,忽然拍手笑道:“有了!小和尚,当rì你解开无崖子的珍珑棋局,第一招便乱下一子,莫名其妙的自塞一眼,将自己的棋子杀死了一大片。随后才能豁然开朗,反败为胜,破解棋局。数十年来不知有多少聪明才智胜你百倍之人都解不开这个珍珑棋局,只因为自寻死路之事,那是谁也不会干的。小和尚,你负我上树,快向西行!”
小宝问道:“咱们去哪里?”
童姥道:“去一个谁也料想不到的地方,虽然凶险,但置之死地而后生,也只好冒一冒险了。”
小宝心中暗喜,知道他要去的正是自己所想的那个地方,当下背起童姥,跃上树顶,往西而去……
到了中午,童姥拾起一粒小石子,中指一弹,shè下一只站在树梢上的乌鸦,喝了鸦血,便自练功。她此时虽只十五六岁的功力,但弹指杀鸦不过举手之劳。
小宝自去采摘松子草菌果腹,既然演戏就只能演到底,委屈肚子那也只好忍了。次晨童姥仍然指向西方而行,小宝不能显出聪明,装傻问道:“姥姥,你说西去不远便是西夏国,咱们不能再往西走了。”
童姥冷笑道:“为何不能再往西走?”
小宝道:“万一闯进了西夏国境,岂不是自投罗网?”
“嘿嘿,你踏足之地,早就是西夏国的国土了!”
小宝惊道:“什么?这里便是西夏之地!你不是……不是说你的师妹在西夏国有很大的势力吗?”
童姥笑道:“是啊!西夏是这贱人横行无忌的地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咱们却偏偏闯进她的根本重地内,叫她死也猜不到。她在四下里拼命搜寻,怎能想得到我却在她的巢穴中安静修炼?真是妙极,妙极!哈哈……”笑声得意之极。
小宝叹道:“姥姥神算,真是人所难测!”
他这句马屁似乎拍得童姥甚是受用,只听她说道:“姥姥神功恢复之前,自然还要靠你保护。那贱人虽然想不到咱们深入虎穴,但万一被旁人发现了,也是大为不利。你武功低微,届时恐难守护姥姥的安全,现下我教你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手,这六路武功合起来叫做‘逍遥折梅手’!我先传你口诀……”
小宝听到“逍遥折梅手”几个字已是心头大热,口中却道:“你重伤未愈,不宜劳顿,还是多休息为好。”
童姥脸一沉,双目一翻:“你嫌我的功夫是旁门左道,不屑学吗?”
小宝急道:“不是不是,晚辈绝无此意,你可千万别误会!”
童姥哼了一声道:“那你就少废话!你虽然资质不高,但身怀无崖子的毕生功力,既有浑厚内力作为基础,学起来想必也不会太慢。你听好了……”
当下将第一路掌法的口诀说了出来,小宝过耳不忘,只听一遍便已牢记在心。童姥赞了他一句记xìng很好,便叫他大声朗诵出来。这口诀七个字一句,共有十二句,八十四个字。但这八十四个字甚是拗口,接连七个平声字后,跟着就是连续七个仄声字,音韵全然不调。
小宝一边奔跑,一边大声背诵,岂料只念了三个字,第四个“浮”字便念不出声,须得停一下脚,换口气才念得出来。童姥举起手掌,在他头上“百会穴”拍了一下,骂道:“不中用的小和尚,第一句便念不好!”她这一掌力道虽小,但“百会穴”何等重要,小宝也是脑袋一晕。
第二遍再念口诀时,到了第四字上又是一窒,童姥的巴掌又拍了下来。小宝下意识一提真气,那个“浮”字冲口而出,童姥赞道:“好小子,过了一关!”
原来这首歌诀的字句与声韵呼吸之理全然相反,平心静气的念诵已是不易出口,奔跑之际,更是难以出声。念诵这套歌诀,其实便是调匀真气的法门,小宝通了此理,不过片刻已将第一段口诀念得朗朗上口。
到了午时,小宝已念会三段口诀,童姥甚是满意,说道:“你念这口诀倒是极快,怎的平时却那般迟钝?”
小宝想了一下,答道:“想必是小僧诵经诵得多了的缘故。”
童姥点头道:“多半如此。”说完又再弹指杀鸦,自行练功不提。待她练完功后,又叫小宝倒背歌诀。这下更加难上数倍,逆气顶喉,搅舌绊齿,小宝念起来却并没有太过艰难,到了晚间,硬是将三段歌诀倒背如流,全无阻窒。
次rì童姥又再传他第二路掌法的口诀,如此二人一边不停赶路,一边练功不缀。到了第五rì傍晚,但见前方人烟稠密,到了一座大城,小宝心知这便是西夏国都灵州城。此时小宝已将六路“逍遥折梅手”的口诀全部练熟,当晚二人宿在旷野,童姥传授他应用之法。
她一腿已断,只得坐在地上和小宝拆招。这“逍遥折梅手”虽只六路,但包含了“逍遥派”的武学jīng义,掌法和擒拿手之中,还包含着诸般兵刃的绝招,变化极为繁复,饶是小宝学得快,一时间也只能学会一招半式。童姥道:“我这‘逍遥折梅手’是永远学不完的,将来你武功越高,见识越多,天下任何武学招数都能自行化在这六路折梅手中。好在你已学会了口诀,以后能练到什么程度,就全凭你自己了。”
第二天,童姥继续传授小宝武功,到了晚间二人歇息一阵,二更时分便悄然潜入灵州城。
童姥轻声指点,小宝依言潜行,躲过巡逻的兵马,进了皇宫。小宝又是假扮惊吓,低声道:“咱们来皇宫做什么?”
“托庇皇帝的保护啊!”童姥轻笑道:“李秋水找不到我的尸体,知我没死,便是将地皮都翻过来,也要找寻我的下落。这方圆两千里之内,大概只有一个地方她不会去找,便是她自己的家。”
小宝少不得装作佩服,又拍了她两句。二人翻过宫墙,在童姥的指点下,一路有惊无险躲过无数巡查守卫,也不知拐了多少道弯,终于来到一座大石屋前。小宝见童姥好似这里的守卫一般熟门熟路,心知数十年来她不知已来过这皇宫多少次,看来她和李秋水之间的仇恨,当真是要至死方休了。
这大石屋自然就是皇宫里的冰库,小宝先拉后推,开启两道大门,背着童姥走了进去。待到他回身关上石门后,里面漆黑一片,伸手难见五指。童姥下地亮起火折子,扶着两侧巨大的冰块,单腿一跳一跳的当先而行。小宝跟着他转了几圈,童姥又从屋角一个大洞走了下去。
如是者连下三层,便已到底。童姥坐下来,吹熄了火折子,说道:“咱们已深入地底第三层,那贱人再鬼灵jīng,也未必能找到姥姥了。”说着长吁了一口气。
小宝也知到了此地才能算是真正安全了,当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目调息,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第六十五章 生死符
冰库之中暗无天rì,小宝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梦中隐约听到禽鸟鸣叫之声,悠悠醒来。
童姥的声音在旁响起:“你醒了。”
小宝坐起来应了声是,说道:“原本我还担心这里没有飞禽走兽,你无法练功,不知姥姥是从哪里捉来的禽鸟?”
童姥道:“御厨里的活鸡活鸭那还少了?不过鸡鸭猪羊之血没什么灵气,不及雪峰上的梅花鹿和羚羊。姥姥便去皇帝小子的御花园捉了两只白鹤,待会我喝血,你吃肉,也就对付了。”
小宝心念一转,忙道:“不成,不成。小僧如何能杀生吃荤?”
童姥道:“这里只有棉花、生麦,你不吃肉,那你吃棉花不吃?”
小宝听她语气中颇有戏谑之意,说道:“小僧是佛门弟子,不敢破戒。既然你已到了安全之所,小僧这便告辞了。”
童姥怒道:“你不能走,须得在这儿陪我。等我练成神功,取了那贱人的xìng命,这才放你。”
小宝念了句阿弥陀佛,合十道:“姥姥,小僧便要劝你,你也是一定不肯听的。何况小僧知识浅薄,笨嘴拙舌,也想不出什么话来相劝。我看冤家宜解不宜结,得放手时且放手。小僧这便去了,姥姥你多多保重!”一面说,一面走向石阶。
童姥喝道:“给我站住,不许你走!”
小宝不理他,自顾转身迈步上了石阶。忽觉双腿与后心一痛,忍不住痛呼出声,身子一晃之间,双肩之后又是两下针刺般的疼痛,登时翻身摔倒。只听童姥yīn测测道:“你已中了我的暗器,知不知道?”
刹那间小宝感觉伤口处麻痒难当,又如针刺般疼痛,好似万蚁咬噬,强忍着不发出呻吟,咬牙不语。童姥冷笑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暗器?告诉你,这便是‘生死符’!”
小宝暗道果然他妈的是这个见鬼的玩意!想起中的描述,还有那rì在雪峰下乌老大等人提到生死符时吓得魂不附体的惨状,顿时感觉身上所受的苦楚仿佛又强了几分,终于忍不住闷哼出声。
乌老大这群人个个凶悍狠毒,却给这“生死符”制的服服帖帖,这暗器的厉害可想而知。童姥幽幽道:“生死符入体后,便永无解药。乌老大这帮畜生反叛缥缈峰,就是因为不甘心永受生死符所制,想要去灵鹫宫盗得破解生死符的法门。这群狗贼痴心妄想,发他们的狗屁chūn秋大梦,姥姥生死符的破解之法,岂能偷盗而得?”
童姥说话间,小宝只觉伤处越痒越厉害,而且这奇痒渐渐深入,不到一顿饭的工夫,连五脏六腑也似发起痒来。这时候,小宝总算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才叫宁愿一头撞死,也胜似活受罪的滋味,只是他不肯长声惨叫,死命咬紧牙关,喉头不停呻吟,如同野兽濒死的喘息。
童姥冷冷道:“小和尚倒有一把硬骨头,可惜你骨头再硬也是没用的!姥姥这生死符中的‘生死’二字,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意思。这生死符一发作,一rì厉害过一rì。奇痒剧痛递加到九九八十一rì,然后逐步减退,待到八十一rì后,又再递增,如此周而复始,永无休止!你又能死撑到几时?”
这么多年来,龙小宝穿梭时空,游戏冒险,何曾受过今rì这般苦楚劫难!
一想到真若是不得解脱,从此就要rìrì夜夜饱受无边煎熬,活着还不如死去,忍不住便要开口求饶。只是立刻又想到天山童姥喜怒无常,任xìng而为,最讨厌的恐怕就是贪生怕死之徒,说不定自己一旦求饶,反会弄巧成拙,前功尽弃,当下额头扑地,咚咚有声,虽然呻吟不绝,却硬是死撑着不开口。
如此过了一会儿,小宝身上的痛痒越来越甚,只差一点就要撑不住了。忽听童姥说道:“瞧你不出,倒还真是条硬汉。天山童姥恩怨分明,有赏有罚。你不听我话,姥姥在你身上种下生死符,便是罚;但你救过姥姥的xìng命,我便教你如何除去生死符的法门,这便是赏。每年我派人巡视各洞各岛,赐以镇痛止痒之药,乌老大那群畜生所中的生死符一年之内便可不发。但你跟那些畜生不同,姥姥不会每年给你服一次药镇痛止痒,令你整rì食不知味,睡不安枕。你身上一共给我种了九张生死符,我可以一举给你除去,斩草除根,永无后患!”
小宝心道终于给老子撑到时候了!当下口齿不清的说道:“如此多……多……多……”那个“谢”字始终说不出口。
童姥跳到他身边,给他服了一颗药丸,片刻间痛痒立止。那一瞬间这货犹如从地狱升上天堂,其中滋味之复杂美妙无以言表。童姥说道:“要除去这生死符的祸胎,唯有用掌心内力。我每rì须得专心修炼,不能为你消耗元气,我将运功出掌的法门传了给你,你便自行化解。”
小宝恭恭敬敬道:“是,多谢姥姥!”
当下天山童姥便即教他如何将体内真气自丹田经由天枢、太乙、梁门、神封诸穴,再通过神藏、曲池、大陵、阳豁诸穴而至掌心的法门。这真气自足经脉通至掌心的功夫,是“逍遥派”的不传之秘,独门奇功,好在小宝体内已存有无崖子八十年的北冥真气,运转起来倒也不难。
随即童姥再教他如何将这道真气吞吐、盘旋、挥洒、控纵等诸般法门,直到童姥感觉体内真气翻涌,心知已到了练功的时刻,这才停止。
小宝见她练功,不敢打扰,自行走上第二层冰库练习,童姥便咬开一只白鹤的喉管,饱饮鲜血,练那“八荒**唯我独尊功”!
小宝心知童姥所传授的就是“逍遥派”最上乘的武功“天山六阳掌”,他受了莫大痛苦,为的就是这套神奇的掌法,岂有不用心修习之理?正练得如痴如醉,忽听到童姥在下召唤,连忙走了下去。
只见童姥燃起火摺子,抓过一只白鹤又要咬破它的喉管,小宝惊道:“姥姥,你练功已毕,为何又要吸这只白鹤的鲜血?”
童姥笑道:“傻小子,这只白鹤的血姥姥是要给你喝的。”
小宝大惊失sè:“茹毛饮血,残害生灵,这……这可使不得!”
童姥道:“此处不能生火,只能将就着吃些生肉,喝几口生血。难道要你不吃不喝,活生生饿死不成?”
小宝嗫嚅道:“那……那便劳烦姥姥带小僧去御厨间取两样素菜充饥。”
“好啊,不过你笨手笨脚的,出去万一暴露了行迹,姥姥岂不是前功尽弃?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便回。”童姥边说边拿起一截树枝夹在腋下,跳上石阶,自顾自去了。
小宝中了“生死符”,便如同被绑了一道无形的枷锁,天山童姥自然十分放心。殊不知,这货根本就是在装傻扮呆,即便没有“生死符”羁绊,他也绝不肯就此离去。
约莫小半个时辰,童姥返回,放下两个菜碗,小宝鼻子里登时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这吃货根本不用看也知道一碗是红烧肉,一碗是清蒸排骨,他多rì未曾吃荤,这下险些口水流了一地,只是脸上还要故作愁苦,说道:“姥姥,怎么都是荤菜,没有素食?”
童姥道:“皇帝老儿享受惯了,青菜豆腐难以入口,这御膳房里居然全是荤菜,不见一味素菜。”
小宝看了她一眼,知她有意为难自己,随口胡说八道。低下头盯着两碗荤菜,怔怔发呆,过了片刻,突然伸手抓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大嚼,眼中却是流下两行泪水。
这货的演技实在到家,说来就来。童姥点了点头道:“率xìng而为,才是真汉子!小和尚,你也不必难过,姥姥传你一身无敌天下的神功,待我杀了那贱人后,你便可以纵横天下,名动武林,岂不比做和尚快活得多!”
小宝吃得满嘴流油,暗呼过瘾,心中早已乐开了花,脸上却是泪水不断,看上去当真是味同嚼蜡,无比难过……
如此过了两个多月,童姥已恢复到八十多岁的功力,出入冰库和御花园时直如无形鬼魅,若不是忌惮李秋水,早已离开皇宫他去了。小宝也早将“逍遥折梅手”和“天山六阳掌”两大神功练得炉火纯青,对内力真气的运用之法更是获益良多。至于他所中的“生死符”也已在童姥的指点下自行拔除大半,只余下一处童姥始终没有告诉他如何拔除,终归还是留下了一道无形枷锁,防他心生去意。
天山童姥的“生死符”乃是一片片薄薄的圆冰,每一片薄冰内所蕴含的力道各不相同,千变万化,手法也是大异其趣。正因为如此,除了施符之人谁也不知如何破解;中符之人即便功力深厚,但不知其中奥妙,也断然无法解开。
如果中符之人自持内力充沛,贸然下手,不知其法,只能加剧伤势痛楚。便是小宝自己拔除之际,也是小心翼翼,随机应变,视“生死符”如大敌,不敢稍有差池,全力以赴。
既要学习破解之法,自然便先要学会运用之法,童姥教他如何逆运真气,使掌心发出来的真气冷于寒冰数倍,自可将清水凝结成冰。“生死符”制成后,童姥又再教他发shè的手劲,力道的运用,在这片小小薄冰上如何注入阳刚内力,又如何注入yīn柔内力。
如何附着三分阳,七分yīn,或是六分yīn,四分阳,虽只yīn阳二气,但先后之序既异,多寡之数又复不同,随心所yù,变化万千。至此童姥除了“八荒**唯我独尊功”外,已将生平所学尽皆倾囊相授,只盼小宝能在她和李秋水生死决战的关键时刻出手相助,一举成功。
到了这个时候,小宝大可一走了之。他深通医理,若是潜心钻研些时rì,不难将体内最后一道“生死符”拔除干净,永绝后患。但是这些rì子以来与天山童姥朝夕相处,学得诸般神功,他心中早已深感大恩,岂会弃之于不顾?
然而若是要他帮助童姥杀了李秋水,却又实非所愿,毕竟李秋水是无崖子昔年厮守的爱侣,自己更是在无量山剑湖宫地下的“琅嬛福地”学会了“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两大奇功,怎么说李秋水也算对他有恩。小宝早已下定决心,定要全力制止二人生死相斗,如今再要他眼睁睁看着“逍遥派”两大高手互拼而亡,却是万万不能的了。
天山童姥几次三番问他愿不愿帮自己杀了李秋水,小宝总是摇头不允,哪怕童姥以“生死符”相胁。这一晚,小宝睡梦之中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迷迷糊糊之中,又觉一样软软的物事靠在自己胸前,他一惊而醒,伸手一摸,手感柔软滑腻,登时便知竟是一个女子的身体。
这一惊非同小可,小宝大叫道:“姥姥,你……你干嘛?”冰库内没有第三个人,刹那间小宝以为是童姥脱光衣服,**,瞬间想到对方是个九十六岁的老太婆,立时从头到脚起了一身鸡皮,险些一拳打将过去。
“我……我在什么地方啊?怎地这般冷?”这声音娇嫩温柔,绝非童姥,而是一个少女,小宝登时长出一口气,脑中念头纷转,低声问道:“你……你是谁?”
那少女道:“我……我好冷,你又是谁?”说着便往小宝身上靠去。
这一下软玉温香入怀,小宝已然完全清醒,猜到童姥做了什么——她以为自己当真是个单纯之极的小和尚,不知从哪里掳来一位少女,想用这天地间第一大诱惑来征服自己,以为品尝过男女情yù的滋味后,自己定然心痒难耐,无可抗拒,便可以此要挟自己出手相助。
好sè而慕少艾,乃是人之天xìng,童姥这一招如果当真用在一个未曾沾惹红尘的少年僧人身上,多半就会立竿见影。但是她老人家哪知道这个相处数十rì,貌似质朴愚笨的小和尚实则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是一个经验无比丰富的风流浪子,花中老手,不知已和多少女人共赴过巫山**。这煞费苦心的一招用在他的身上根本就是白费功夫!
小宝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那少女嘤咛一声,转过身来,伸手勾住了他的头颈。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三年,小宝还未曾“开荤”,早已如同中华鳖jīng的升级版。此刻送上门的羔羊已到了嘴边,这牲口哪里还能忍得住,但觉那少女吐气如兰,阵阵袭来,周身热血如沸,难以自己,双手微一用力,将少女抱在怀里,二人便已吻在一起……
第六十六章 不解深仇
直过了两个时辰,总算云散雨收,小宝将那少女抱在怀中,玉人娇喘未止,忽然问道:“好哥哥,你是谁?”
这六个字说得娇柔婉转,爱意无限,小宝虽是意乱情迷,但灵台尚存一丝清明,猛然想起自己现下是个和尚,将到了唇边的甜言蜜语硬生生吞了回去,颤声道:“我……我……我大大的错了!”
那少女道:“你为什么大大的错了?”
小宝结结巴巴的无法回答:“我……我……”突然肋下一麻,已被点了穴道,跟着一块毛毡盖上来,那**的少女便离开了他的怀抱。小宝当然知道点他穴道的是天山童姥,口中大叫道:“你……你别走!”黑暗中传来三声冷笑,正是童姥的声音。
小宝装作瘫软在地,好似被雷霆劈中,实则竖起耳朵听到上面传来冰库大门开阖的声音,知道童姥已抱着那少女离去,顿时全身放松,嘴角露出一丝满足而又得意地微笑……
此后两天,童姥又将那少女带来三次,小宝已知这“梦中仙姑”便是当今西夏国王最宠爱的银川公主。他自然不会学真正的“虚竹”因为一破再破,大破而特破佛门的清规戒律,选择一头撞上坚硬的冰块,愚蠢自杀,洗清罪孽这种无趣的举措,但是每rì除了练功之外,其余的时间总是显得心神不宁,坐卧不安,恰到好处的将一个初尝禁果的质朴少年,种种心猿意马的本能反应表现出来。
整rì和一个老得快成jīng的绝世高手打交道,若想不被瞧出一点破绽,没有厚比城墙的脸皮,堪比影帝的演技,其结果只能是有多快,死多快。
冰库之中没有半点光亮,但凭小宝那双不知采摘过几许娇嫩鲜花的“咸猪手”,这银川公主的样貌身材,从头到脚都已被他“摸”得清清楚楚。即便以他“高标准、严要求”的苛刻眼光来看,童姥所说未满十八岁的银川公主也绝对是个千里挑一的小美人。至于对方那双柔若无骨的小巧玉手摸到他一身颇具弹xìng的五花肉是何感觉,那就只能留待rì后有缘再慢慢了解了。
这三天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来最快活的时光,然而到了第四天,他便知道要暂时告别风光旖旎,温情无限的美好生活了。
“我的‘八荒**唯我独尊功’明rì午时便是功行圆满的最关键时刻,如此要紧关头,半分松懈不得,连食物也不能出外去取。所有活牲口和熟食我都已取来,你要会那姑娘须得等我大功告成之后。”
这是小宝等待许久也不见童姥带银川公主与他相会,忍不住旁敲侧击,出口相问后得到的回答,此时他才知道原来不知不觉已和童姥相处了将近整整三个月。
“我神功一成,立刻便要去找李秋水那贱人算账。本来那贱人万万不是我的敌手,但我不幸给这贱人断了一腿,元气大受损伤。这大仇是否能报,也就没什么把握了。万一我死在她的手里,没办法再带那姑娘与你相会,那也是天意。除非……除非……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这已是多rì来童姥第七次提到要小宝相助之事,由此可见她对和李秋水的决战实是没几分获胜的把握。小宝沉吟片刻,说道:“小僧固然不愿去伤害别人,但也决计不会让别人伤害到姥姥!”
他这句话说得异常坚决,火折子燃起的微光下,只见童姥微微点了点头,神sè淡然,无忧无喜,不知她的心里是否也有一点安慰。过了一会儿,童姥说道:“明rì午时,我的神功便练成了。收功之时,千头万绪,凶险无比,我要定下心来好好静思一番,你就别再跟我说话,以免乱我心曲。”
小宝应道:“是!”内心深处却是隐隐不安。
便在此时,忽听一个蚊鸣般的微声钻入耳来:“师姐,师姐,你躲在哪里啊?小妹想念你得紧,你怎么躲到小妹家里,却不出来相见?那不是太见外了吗?”
这声音细微之极,但每一个字都听得异常清晰,不是李秋水还能是谁?
小宝心中一凛,口中惊叫道:“不好了,她……她……”
童姥轻呼一口气,吹灭了火折子,低喝道:“大惊小怪干什么?”
小宝轻声道:“她寻到咱们了!”
“她虽猜到我进了皇宫,却不知我究竟躲在何处。皇宫中房舍千百,她一间间的搜,便是十天半月也未必能搜得到这里。”童姥闭目盘坐,显得毫不惊慌。
小宝装作舒了口气,心中却仍是忐忑不安。只听李秋水的声音渐渐远去,终于声息全无,但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李秋水那细声呼叫又钻进冰窖中来:“好姐姐,你还记不记得无崖子师哥啊?他昨夜托梦给我,说对咱们姐妹俩十分思念,叮嘱小妹一定要和姐姐化解仇怨。师姐,咱们都是仈jiǔ十岁的人了,有什么仇怨还化不开呢?你就出来和小妹见上一见,小妹任凭姐姐发落,决不敢有丝毫反抗!”
小宝凝视童姥,低声道:“她多半是在骗你,你可千万不要上当。”
童姥说道:“咱们在这里即便大喊大叫,她也听不到。她是在运使‘传音搜魂**’想逼我出去。她提到无崖子什么的,只是想乱我心神,姥姥怎会上她的当!”
但李秋水的说话竟是无休无止,一会儿回述当年师门同窗学艺时的情境,一会儿说无崖子如何对她刻骨铭心的相爱,随即又破口大骂,将童姥说成是天下第一yín荡恶毒,泼辣无耻的贱女人,然后又说这都是无崖子背后说她的坏话……如此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的说下去,只听得小宝都渐感心烦意乱,异常烦躁,从衣服上撕下两块布片塞入耳朵。
童姥淡淡道:“这声音是阻不住的,这贱人以高深内力送出话音,咱们身处第三层冰窖,语音兀自能够传到,你用布片塞耳,又有何用?你须当平心静气,充耳不闻,将那贱人的言语都当作是驴鸣犬吠。”
“白痴小和尚”苦修《易筋经》多年,这禅定功夫的根基扎得极稳。小宝当即盘膝静坐,心中默念佛经,渐渐入定,他此时内功已相当深厚,这般诵经打坐,不多时便已静下心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童姥喃喃自语道:“午时已至,该练功了……”说着咬开一头孔雀的喉管,吸允鲜血,便即运功。
就在此时李秋水的语音越来越是惨厉,小宝知她想必早已算准时刻,今rì午时正是她师姐妹二人生死存亡的大关头,所以定要使尽手段,也不能让童姥功行圆满。突然之间,李秋水的语音变得温柔至极:“好师哥,你抱紧我,唔……唔……再抱紧些,你……你亲我,亲我这里……”
小宝一听李秋水这般言语,心中暗呼不好!随即听到童姥哼了一声,怒骂道:“贼贱人!”
小宝先是一惊,随即暗自长叹,知道当此xìng命攸关的紧要时刻,童姥终究还是过不到“情爱”这一关。此时正当她练功的最紧要时刻,突然分心怒骂,开口斥骂。一个不对,便会走火入魔,全身经脉逆断。小宝知道童姥已是再也无法收敛心神,但听得李秋水的柔声昵语不断传来,都是与无崖子的欢爱之辞。黑暗中,童姥的呼吸声渐粗渐重,突然大声骂道:“贼贱人,师弟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你,你这般无耻勾引他,好不要脸!”
小宝暗运丹田真气,沉声道:“无崖子师父早已不在人世了,姥姥……师伯,她只是在故意激你,你千万不可当真!”到了紧要关头,他的心里无论如何还是偏向天山童姥一些,想以佛门“狮子吼”神功惊醒童姥。
然而天山童姥的功力本就在他之上,此刻心智已失,小宝如何唤得醒她?只听童姥怒骂不止,反唇相讥,滔滔不绝的说将下去,各种真话假话夹杂在一起,宛如jīng神失常一般。
猛听得砰的一声,冰库大门已被推开,接着就是开复门、关大门、关复门的声音。只听李秋水嘶哑着嗓子尖声厉喝道:“你说谎,你说谎!师哥他……他只爱我一个人!你这矮子,他怎么会爱你?你胡说八道,只会骗人……”
忽听得又是接连十几声巨响,犹如雷震一般,从第一层冰窖传了下来。小宝按耐不住,缓缓起身,只听童姥哈哈大笑道:“贼贱人,你以为师弟只爱你一个人吗?你当真是昏了头了!不错,我是远不及你窈窕美貌,可是师弟早就想明白了,你一生只喜欢勾引英俊潇洒的少年,从未对他全心全意。可我到老仍是处女之身,对他始终专情不变!你却自己想想,有过多少情人了……”
童姥的声音也是从第一层冰窖上传来的,至于她何时从第三层飞身而至第一层,小宝竟是全无察觉。
上面师姐妹二人话语间互不相让,拳脚上想来更是针锋相对,都恨不能一掌打死对方。小宝心知童姥故意激怒李秋水,引她进了冰库,随即投掷巨大冰块,将大门封住,这是决意要和李秋水拼个生死!
但是李秋水也不敢分神推开冰块,或是大声呼唤帮手,只因她稍一分心,童姥就会抓住机会,加以致命一击。然而天山童姥的“八荒**唯我独尊功”终究还差一rì,才能大功告成,这岂不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所以小宝料定这一场生死对决,童姥最终多半要含恨而败。
想到这里,小宝不由自主向上面走去。刚走到第二层,只听李秋水喝道:“是谁?”
小宝一呆,叹道:“是我……”
李秋水叫道:“小和尚,是你吗?”
童姥笑道:“什么小和尚!那是中原武林第一风流浪子,人称‘粉面郎君武潘安’!李秋水,你不是最喜欢俊美少年吗?想不想见上一见?”
小宝摇头苦笑,心道这当口你老人家还不忘揶揄死对头,想要扰乱对方的心神,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忽见火光一闪,呼呼之声大作,第一层冰窖传出一星光亮。小宝抢上几步,向上望去,只见一团白影和一团灰影在急剧旋转,两团影子倏忽来去,忽分忽合,发出密如联珠般的啪啪之声。
冰上烧着一只火折子,发出微弱的光芒。小宝见她二人身手之快,当真是匪夷所思,一时间竟无法分出谁是童姥,谁是李秋水。那火折子燃的极快,片刻间已然烧尽,冰窖中又是一团漆黑。小宝暗自焦急,自知两大绝世高手生死互博,自身难以插入,心中念头飞转,想着如何才能分开二人。
还没来得及多想一会儿,只听噗的一声闷响,童姥一声长呼,似乎已受了伤。李秋水娇笑道:“师姐,小妹这一招如何?请你指点!”突然厉声喝道:“往哪里逃!”
小宝陡觉一道凉风掠过,黑暗中听见童姥在他身旁说道:“第二种法门,出掌!”
童姥传他“天山六阳掌”未曾说过招式名称,只是教他以何种手法祛除“生死符”之伤。刹那间小宝凝神提气,只觉寒风扑面,一股厉害之极的掌力袭来,无暇思索,便以童姥所授第二种手法出掌应对。黑暗中掌力相碰,小宝身子剧震,胸口气血翻涌,随手便以第七种手法化开。
李秋水咦了一声,喝道:“你到底是不是小和尚?何以会使‘天山六阳掌’,是老贼婆教你的吗?”
小宝装傻道:“什么天山六阳掌?”
李秋水道:“这第二招‘阳chūn白雪’和第七招‘阳关三叠’都是本派不传之秘,你还不认吗?”她这么一说,小宝才知道这两招掌法的名字。
小宝闭口不答,李秋水厉声道:“我问你,如何不答?”说着伸手向他肩头抓来。
这两个多月以来,小宝整rì价与童姥在黑暗中拆招,听风辨形,随机应变,感觉到李秋水的手指将要碰到自己的肩头,立刻沉肩斜身,反掌往她手背按去。李秋水当即缩手,赞道:“好!好一招‘阳歌天钧’!”
童姥躲在黑暗中说道:“他是无崖子的关门弟子,区区一招‘阳歌天钧’又算得什么?”
李秋水道:“你真是无崖子师哥的弟子么?他将一身功夫都传了给你,是不是?”
此时小宝再也不想隐瞒,恭声道:“弟子拜见师叔。师伯,师叔,你们都是一家人,又何必深仇不解,苦苦相争?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李秋水听他口称“师叔”,似乎颇为欢喜,柔声道:“乖侄儿,你年纪太轻,不知老贼婆的险恶用心,你先站到一边……”她话未说完,突然一声大叫,却是童姥不知何时悄然无声躲在小宝身后暗施偷袭,打了她一掌。
这一掌无声无息,纯是yīn柔之力,两人相距又近,李秋水待得发觉,想要招架,已然不及,急忙飘身后退,但终究是慢了一步,只觉气息闭塞,经脉已然受伤。
天山童姥yīn笑道:“师妹,姐姐这一招如何,请你指点!”
李秋水急运内力调息,不敢还嘴,童姥偷袭成功,趁势而上,单腿跳跃,掌风呼啸击了过去。小宝心中一急,下意识出手拦截,使得正是“天山六阳掌”,登时将童姥的攻势挡住。
童姥大怒,骂道:“小贼秃,你用什么功夫对付我?”她自知少了一条腿,胜算不大,为了决战时多个好帮手,这些时rì以来将六阳掌和折梅手两大神功的jīng微变化,巧妙法门,尽数倾囊相授,哪知此刻好不容易大占上风时,小宝竟会反过来去帮李秋水,这下当真是怒到极点。
只这一瞬间,李秋水已调匀内息,将内伤暂时压住,说道:“小和尚,原来真是你呀!好侄儿,师叔已无碍,你且让开!”口中说话,又使出“白虹掌力”,内劲绕过小宝身畔,曲直如意,击向童姥。
小宝心知以自身功力,实不足以夹在他二人之间拆招相劝,只得闪开。黑暗中只觉劲风扑面,锋利如刀,二人互斗良久,猛听得童姥一声痛哼,身上响起中掌之声。小宝听风辨位,抢上去连出两招,化解了李秋水随后的攻击,不想忽又听到童姥呕血之声大作,紧接着便从石阶上滚了下去,一直滚到第三层石阶方才停止。
小宝大惊,急步奔下石阶,摸索着扶起童姥上半身,只觉她双手冰冷,伸指往她鼻端一探,竟然已没了呼吸。小宝心急之下,大脑一片混沌,也没细察,叫道:“师叔,你好狠心!师伯……师伯给你打死了!”
李秋水道:“这人jiān诈的很,我这一掌未必打得死她!”说着掏出一个火折子,一晃而燃,只见石阶上洒满了一滩滩的鲜血,童姥嘴边胸前也尽是血迹……
第六十七章 武道巅峰
修炼“八荒**唯我独尊功”每rì需饮鲜血,但若逆气断脉,反呕鲜血,只须吐出小半杯,立时便会气绝身亡。李秋水自然懂得这个道理,眼见石阶上一滩滩鲜血不下数大碗,知道这个自己痛恨了几十年的师姐终于死了,心中不禁欢喜,却又有些寂寞怆然之感。
她看了一眼小宝,凄然道:“原来那rì在雪峰上师姐说的是真的,无崖子师哥真的已将毕生功力传了给你……”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想是终于确认无崖子已不在世间,心中十分感伤。
过了好一会儿,李秋水才手持火折,慢慢走下石阶。她这火折子不知是何物所制,燃得很是长久。只听李秋水幽幽道:“姐姐,你当真死了吗?我可不大放心。”走到距离童姥五尺之处,见她满脸皱纹,沾满鲜血,神情甚是可怖。李秋水轻声又道:“师姐,我这一生在你手上吃了太多苦头,你可别装死来骗我。”突然间左手一挥,发掌往童姥胸口凌空击落,只听喀喇喇几声,童姥已断了几根肋骨。
小宝本就关心则乱,忘记了一些关键的事情,此刻更是勃然大怒,眼看李秋水第二掌又要拍落,大吼一声,挺身挥掌挡住。李秋水连出四招,小宝均以“天山六阳掌”挡开,挡架之中,还蕴有坚实浑厚的反击之力,显然已得掌法jīng义。
李秋水忽道:“咦!你背后是谁?”
小宝冷哼一声,心道这等分敌注意力的小手段,岂能迷惑小爷?当下目不转睛,心无旁骛,凝神注视李秋水,脑袋偏都没偏一下。
李秋水见小宝没有上当,不禁一怔,随即微微一笑,左掌轻拍,右掌一带,小宝一惊,以为李秋水又使出“白虹掌力”这门奇功绕过自己袭击童姥遗体,想都没想转身扑向童姥,想要用身体守护。忽觉后心一痛,紧跟着双肩一麻,已给李秋水点中穴道。李秋水随即手掌轻拂,又点了小宝两腿的穴道,这货登时全身麻软,倒在童姥身边。
原来李秋水一计不成,立时又生一计,佯装使出“白虹掌力”,小宝关心童姥,果然上当转身,这下后背空门大露,李秋水瞬间得手,忍不住得意微笑。小宝心中大悔,自忖当此情境,早该“逆转经脉”暗自防备,横躺在石阶上,怒目而视,叫道:“你是长辈,却使诈骗人,枉为高手!”
李秋水轻抚发丝,咯咯一笑道:“兵不厌诈,今rì教训教训你小子!”
突然之间,啪的一声,李秋水长声惨呼,后心“至阳穴”上挨了一掌重手,正是童姥所击。紧跟着童姥左拳猛击而出,正中李秋水胸口“膻中”要穴,这一掌一拳,贴身施为,李秋水别说出手抵挡,斜身闪避,仓促间连运气护穴也是不及。只见她被一拳震飞,手中火折子也脱手飞出,身子重重落在了石阶上。
这几下风云突变,小宝躺在地上,只看得目瞪口呆。瞬间想起中所写,这才猛然醒悟天山童姥根本就是假死,拼着身受重伤,硬生生受了李秋水一掌,装作气绝身亡,至于石阶上和她胸口嘴边的大滩鲜血,是她预先备下的鹿血。小宝想通此节,不禁摇头苦笑,讷讷无语,过了片刻,才怔怔说道:“师伯,原来你没死,真是好极了。”
童姥先后被李秋水打了三掌,尤其是最后装死时,活生生硬挨的那一掌,不但肋骨被打断了七八根,脏腑也已遭受重创。再加上她偷袭李秋水的一拳一掌,几乎耗尽了全身气力,此时趴在地上,大口喘息,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李秋水得意之下,失了提防,前心后背,均受重伤,内力突然间失去控制,犹如洪水泛滥,立刻便要溃堤而出。“逍遥派”的武功是天下一等一的功夫,但若内力失制,在周身百骸,经脉脏腑游走冲突,却又宣泄不出,这散功时的痛苦绝非言语所能形容。
顷刻间,李秋水只觉全身各处穴道同时麻痒,惊惶之余,心知自己已然无法救治,嘶声叫道:“小和尚,你行行好,快在我‘百会穴’上用力打上一掌!”
这时冰窖上面忽然隐隐有微光照shè下来,童姥冷笑道:“你点了他的穴道,却又叫他助你了解痛苦,这便叫作自作自受!”说罢嘿嘿冷笑,甚是快意。
李秋水支撑着想要爬过去解开小宝的穴道,却连小指头也无法动上一下。童姥伏在石阶之下,也是呻吟出声,显然受伤极重,万分痛苦。小宝斜眼左瞧右看,忽觉眼前渐亮,侧头一望,见上面第一层冰窖中竟有一团火光,刹那间他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颗心突然怦怦乱跳起来。
只听细微的嘀嗒之声隐隐传来,似有水滴从石阶落下。童姥和李秋水也听到了水滴之声,一齐转头望去,果然见到石阶上有水滴落。不一会儿,冰窖中越来越亮,水声淙淙,一道道水流流下石阶,只见第一层上有一团火光越烧越旺,却不见有人进来。李秋水挣扎道:“烧着了……麻袋里的……棉花……”
原来冰库进门处堆满麻袋,装满了棉花,使外面的热气不能渗入,以保冰块不融。适才李秋水脱手飞出的火折子,恰好落在了麻袋上,登时烧着了棉花。火势越烧越旺,冰块融化,化为水流,潺潺而下,淙淙有声,过不多时,第三层冰窖内的积水已有尺余。
小宝的心跳越来越快,那水渐渐漫上石阶,又慢慢浸到了三人腰间。童姥双手挣扎使力,慢慢往石阶上爬去,她只须爬高数阶,便可亲眼看着李秋水在水中淹死。李秋水见她一阶阶的爬了上去,而寒气彻骨的冰水也已涨到自己胸口,体内真气鼓荡,无比痛苦,反而盼望冰水越早涨到口边越好,溺死于水比之如同万虫咬噬,千针钻刺的散功之苦可舒服了百倍不止。
李秋水脸上的面纱早被她自己扯掉,脸皮也被她抓出道道血痕。忽然看到小宝还直直的靠在石阶上,李秋水叫道:“师姐,你我两败俱伤,谁也不能活了,你……你解开小和尚的穴道,让……让他……出去!”
她这一叫,童姥猛然醒起小宝还在后面,不禁回头望去。她重伤之下,手足无力,爬上石阶已是极其勉强,此刻心神一分,转头一望,双手力道微偏,加之冰水湿滑,杂以冰块,左手恰巧撑到了一小块碎冰上,身子一歪,登时从石阶上滚了下来,正好碰到小宝身上,弹向李秋水右侧,积水之中,三人竟是挤作一团。
童姥呕出两口鲜血,体内真气顿时鼓荡沸腾,竟也开始散功。她身材矮小,冰水尚未浸到李秋水胸口,却已浸到了她的脖子。童姥一心只要李秋水比她先死,但要出手伤人,中间隔着小宝,手臂想要移动半寸也是万万不能。童姥眼见小宝的肩头和李秋水的肩头靠在一起,心念一动,喝道:“小和尚,你千万不可运力抵抗,否则便是自寻死路!”说罢催动内力,便向小宝体内攻去。
李秋水身子一震,察觉到童姥以内力相攻,想也不想,立刻运聚真气反攻。小宝身处二人之间,感觉到左右肩膀先后有两股热气入侵,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悲伤。
欢喜的是,此刻情形一如中所写,过不多时便可得到两大绝世高手的毕生功力;悲伤的是,天山童姥和李秋水这两位武林奇人终究不免一死。
他心有所感,任由两股真气在他体内激荡冲突,猛烈相撞。童姥和李秋水功力相若,各受重伤之后,仍是半斤八两,难分高下。她二人各运内力做最后一搏,真气每流出一分,便是加速一份死亡,但同时却也减轻了一分散功时的痛苦。小宝内力深厚,倒也绝不会在两大高手的夹击下送了xìng命,只需咬牙忍住身体的痛楚,静静等待童姥和李秋水内力耗尽的那一刻。
冰水率先淹到童姥下颌,她这断腿之人此时反占便宜,一惊之下,身子向上一抬,登时浮起,索xìng仰卧水面,后脑枕在水面,露出口鼻呼吸,内力仍是源源不断的送出。
又过片刻,冰水涨到李秋水口边,她不识水xìng,当即停闭呼吸,以“龟息功”与童姥相拼。此时二人大半内力已注入小宝体内,而冰水也是慢慢上涨,渐渐没过了小宝的脖颈。
这货拼命仰头,暗暗祈祷冰水一定要像中所写那般只差一线没过他的鼻孔,便即停止。忽觉口中一凉,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冰水,赶紧闭紧嘴巴。过了一会儿,又觉人中有些刺痛,跟着刺痛传到下颌,再到头颈,不住向下延伸。就在此刻,猛然间丹田一动,自身真气汹涌而出,竟和童姥、李秋水的两股真气自行碰撞纠缠到了一处。
小宝自身内力主动迸发护体,但他功力不如两大高手浑厚,这般贸然冲撞甚是凶险。然而奇怪的是,童姥和李秋水注入他体内的两道真气好似突然间失去了控制,左冲右突,不再互拼,仿佛没有了主人的战马,只知道在疆场上胡乱奔跑。
原来冰库密不透风,棉花烧了半天,外面没有新鲜空气注入,火头早已熄灭,只是流水尚未断绝,因此仍在上涨。这第三层冰窖堆满冰块,极度寒冷,冰水流下,火头熄灭,便又逐渐凝结成冰,竟将他们三人都冻在了冰中。坚冰凝结,童姥和李秋水的内力就此隔断,不能再传到小宝体内,所以好似失去了控制。
但此刻二人十分之九的真气内力也因此而尽数封在小宝体内,鼓荡冲突,越来越猛烈。
小宝只觉浑身皮肤似要炸裂开来,虽在坚冰之内,仍是燥热不堪。也许过了很长时间,也许过了只是片刻,小宝忽觉身体剧震,两股外来的真气竟与他体内原有的真气合而为一,不经引导,自行在各处经脉穴道中奔流起来!
这股大力沛然不可抵御,刹那间,小宝被封的穴道立时冲开,体内数十处玄关一一冲破,周身穴道经脉无一不通,无不连贯!
顷刻之间,小宝全身舒畅无比,双手轻轻一振,结在身上的坚冰立时迸裂。伸手一摸两边,触手处冰冷坚硬,心知童姥和李秋水已被冻在冰内。当下一手一个将二人连冰提起,纵身上了第一层冰窖,推开大门,一阵清新气息扑来,他深吸了一口,只觉说不出的受用。
门外明月在天,花影铺地,正是深夜时分。小宝借着夜sè,提着两大块坚冰,奔到墙边,提气一跃,身子冉冉上升,竟高出墙头丈余,轻功已然大进。
他双足落地,发力疾奔,自觉仿佛是在御风而行,脚不沾地,眨眼便已没入宫墙外的树林中。这货来时已默记路线,当下穿房越屋,一路向西奔到城墙下,提气一纵,轻轻松松便又上了城墙。灵州城虽然不比襄阳城那般坚实高大,也有四五丈高下,这货此刻的轻功放眼天下已是没多少人可以比肩了。
墙上巡逻的哨兵只觉眼前一花,似乎看到两大块水晶夹着一团灰影飞了过去,再转头看时,夜sè沉沉,什么也没发现。哨兵们疑神疑鬼,争执不休,有的说是山jīng,有的说是花妖。
小宝一口气奔到离城三十余里的荒郊,见四下再无房屋,寻到一处小溪,将两块冰浸在溪水之中。此时冬天早过,chūn风拂面,他三月未曾好好洗过一次澡,当下跳进溪流中,脱下身上又旧又破的僧袍,这才发觉当初无崖子留给他的那幅画像还在。这画乃是绢布所制,浸湿后并未破损,小宝跳上岸找了一块大石头,将绢画铺在上面,慢慢晾干,又自跳进小溪,从头到脚仔细搓洗了一番。然后上岸捡了些枯枝,生起火堆,只穿一条短裤,慢慢将僧袍烘干。
眼见冰块上的碎冰一片片随水流开,小宝使出“虎爪功”,几下便将童姥和李秋水体外的坚冰除去,却知此时绝不可让二人靠近篝火,当下将二人分别放在两棵远远相隔的大树之下,让她们身上的残冰寒气慢慢化开。自己却坐到二人中间,火堆旁边,试着运起功来。
这一默运玄功不要紧,“易筋经”和“九阳神功”竟然皆已臻至大圆满的至高境界!
原来他体内yīn阳二气合一,可容世间诸般内力,童姥和李秋水的内力虽然比他浑厚,但失去控制后自然而然便给他自身的真气融合,此刻他的内力之浑厚充沛或许还略逊段誉一筹,但真气之jīng纯渊博却已是古今独步,空前绝后!
他得了“逍遥派”三大高手的毕生功力,诸般武技均可随心所yù使将出来,便是“六脉神剑”亦可六剑齐发,尽数施展。武功到了这个地步,当世武林名人中,除了那个神秘莫测的东方不败,武学修为深不可测的张三丰之外,能与之并驾齐驱者不过三数人而已。
这一刻,龙小宝才算真正站到了这个世界的武学巅峰之列!
第六十八章 三笑往生
月影渐暗,晨光微露,这货还没来得及好好体验一下演练诸般神功带来的满足感,忽然听到南北两棵树下,童姥和李秋水低声呻吟,已同时醒了过来。
小宝大喜,一跃而起,左右观望,见二人都是皱纹满脸,形容枯槁,李秋水看上去也有八十多岁了。小宝站在二老中间,左右施礼,说道:“师伯、师叔,咱们三个都是死里逃生,这场架可千万不要再打了。”
童姥喝道:“不行,贱人不死,岂能罢手?”
李秋水也说:“仇深似海,不死不休!”
只见李秋水伸手在地上一撑,便yù纵身向童姥扑去;童姥双手回圈,凝力以待。哪知李秋水刚一伸腰站起,便即软倒;童姥的双臂说什么也圈不成一个圆圈,倚在树干上只是喘气。
小宝早知二人身受重创,真气枯竭,那会还有余力再拼生死?只见她二人犹自不肯罢手,各自盘膝而坐,手心脚心均翻而向天,姿势一模一样,知道她们都在全力运功,只要谁先能凝聚一些力气,先发一击,对手便绝无抗拒的余地。小宝本想去给他们找些吃的,见此情状,叹了口气,先走到童姥身前,单掌轻轻按在她头顶“百会穴”上,默运“九阳神功”,将一道极柔和,极醇正的内力缓缓输入童姥体内。
接着他又走到另外一边,如法炮制,也给李秋水渡了一股真气。
这两道真气一入童姥和李秋水体内,二人立时如沐chūn风,jīng神一振,接着真气便如涓涓细流散入二人四肢百骸,顷刻间,已将她们体内的寒气尽数驱散,两个老太婆好似坐进了一桶热水中,浑身暖洋洋的舒服至极。
“九阳神功”与逍遥派的“北冥真气”截然不同,二老又均是一代武学大宗师,登时察觉到小宝输给他们的真气至阳至纯,其jīng微浩瀚似乎还要略胜本门内功一线,不由张开眼睛,一起望向小宝,大为惊诧。
此时小宝神情平静,哪里还有半分愚笨之相?童姥凝视他片刻,说道:“小和尚,你这是什么功夫?”
小宝也不隐瞒,微微垂首,答道:“九阳神功!”
童姥和李秋水对望了一眼,摇头道:“没听说过。”
李秋水道:“小和尚,你到底是谁?”
小宝道:“在下姓龙,名小宝,法号虚竹,本是少林寺的杂役小僧,现在是‘逍遥派’前代掌门无崖子的关门弟子,也是丐帮前帮主‘九指神丐’洪七公的关门弟子。”
童姥眉梢挑起,目露厉光,怒道:“你居然敢骗我!”
“弟子不敢……”小宝踏前两步,端端正正朝童姥跪了下去,说道:“弟子真是无崖子师尊的传人,拜谢师伯授艺之恩!”说着依照“逍遥派”的规矩毕恭毕敬磕了九个头。
他这般礼敬由心而发,毫不作伪,其意至诚,童姥焉能看不出来,哼了一声,脸sè稍霁。李秋水幽幽道:“师姐,他体内的‘北冥真气’掺不得半分假,的确是本门神功。只是无崖子师哥将全部内力传了给他,根本坚持不到一时三刻,便即离世。那天他在雪峰之顶救你脱身,使的正是‘凌波微步’,却不知他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童姥道:“说得有理!臭小子,你这‘凌波微步’是从何处学来的?”
小宝膝盖移动,转过身又面向李秋水,说道:“师叔,这门步法弟子是在大理无量山,剑湖之底的‘琅嬛福地’学来的!”
李秋水浑身一震,颤声道:“你……你去过那里?”
小宝微微一笑道:“是!师尊临终前给了我一幅画,叫我去无量山找人学艺。师叔,弟子进门时,可是被那尊玉像吓了一大跳呢!”
李秋水一听到他说起玉像,登时目泛异光,对小宝所言深信不疑,急道:“那画像呢?你快拿来给我瞧一瞧!”
童姥叫道:“臭小子,别给她!先把画像取来给姥姥一观!”
此时晨光早现,那画已然就rì晒干,但画上丹青已被水浸得有些模糊,小宝心中颇觉可惜。他走过去将画拿了,小心卷起,却没交给童姥和李秋水任何一人,而是收入怀中,说道:“师伯、师叔,此乃先师遗赠,不看也罢。两位还是好生休息,别再劳神了。”
童姥怒道:“不成!你快……”便在此时,西南方突然传来几下清脆的驼铃声,童姥一听,登时jīng神大振,面露喜sè,从怀中摸出一个黑管子,说道:“你将这管子弹上天去。”
李秋水忽然大声咳嗽不止,小宝望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童姥,终究还是接过管子,扣在中指之上,向天弹出。此时他的指力何等强劲,只听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黑sè小管笔直shè上天去,几乎目不能见,仍呜呜呜的响个不停。
这哨子一响,李秋水的咳嗽声便戛然而止。小宝走到她身边,俯下身来,在她耳畔低声道:“师叔,师伯有帮手来了,我背你逃走。”
只见李秋水闭目垂首,身子一动不动,小宝朝她那张血痕斑斑,扭曲歪斜的苍老脸庞凝视了一会儿,见她毫无半点反应,轻叹一声,伸手探她鼻息,做了个样子,惊呼道:“师叔,师叔!”轻轻推了推她的肩头,李秋水果然应手而倒,斜卧于地,竟似已经气绝身亡。
童姥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小贱人吓死了!哈哈……我的大仇终于报了!这贱人终于先我而死,哈哈哈……”她激动之下,气息难继,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小宝见她如此呕血,吓了一跳,那黑sè管子此刻方从半空掉落,呜呜声自高至低,小宝伸手接住,刚想去看看童姥,只听蹄声急促,夹杂着驼铃声声,数十匹骆驼急驰而至。
骆驼上的骑乘者都披了淡青sè的斗篷,远远奔来,宛如一片青云。只听得几个女子的声音叫道:“尊主,属下追随来迟,罪该万死!”数十骑骆驼奔到近前,小宝见乘者全是女子,身上斗篷的胸口处都绣着一头黑鹫,神态狰狞,甚是猛恶。
众女望见童姥,跃下骆驼,快步奔近,在童姥面前一起拜伏。小宝见这群女子当先一人是个老妇,已有五六十岁年纪,其余的或长或少,四十余岁已至十七八岁的都有,人人对童姥极是敬畏,拜伏在地,不敢仰视。
小宝心知这些女子便是灵鹫宫九天九部的女将们,只听童姥哼了一声,怒道:“你们都当我已经死了,是不是?谁也没把我这老太婆放在心上了,是不是?没人再来管束你们,大伙儿逍遥自在,无法无天了,是不是?”她骂一句,那老妇便在地上磕一个头,说一声不敢。
“什么不敢!你们要是当真还想到姥姥,为什么只来了……来了这么一点儿人手?”
那老妇道:“启禀尊主,自从那晚尊主离宫,属下个个焦急的不得了……”
童姥插言怒喝:“放屁!放屁!”
“是,是!”
那老妇惶恐回答,童姥更加恼怒,厉声骂道:“你明知是放屁,怎地……怎地胆敢在我面前放屁!”那老妇不敢做声,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不止。
童姥喘了几口粗气,又道:“你们既然焦急,为何不赶快下山寻我?”
那老妇道:“那rì发觉尊主突然离宫,属下等九天九部的姐妹立即下山,分九路前来伺候尊主。属下昊天部向东方恭迎尊主,阳天部向东南方,朱天部向西南方,成天部向西方,幽天部向西北方,玄天部向北方,鸾天部向东北方,钧天部把守本宫。属下无能,追随来迟,该死,该死!”说完连连叩首。
童姥面sè稍缓,说道:“你们个个衣衫破烂,这三个多月中,路上想来也吃了点儿苦头。”
那老妇听她话中微有嘉奖之意,登时现出喜sè,说道:“若能为尊主尽力,赴汤蹈火,也所甘愿。些许微劳,原是属下该尽的本分。”
童姥道:“我练功未成,遭人掳走,又遇上了那个贼贱人,给她削去了一条腿,险些xìng命不保。”说着手指小宝道:“幸得我师侄……龙小宝相救,这中间的艰难危险,委实一言难尽!”
一众青衫女子一起转过身来,向小宝叩谢道:“先生大恩大德,小女子即便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突然间有这么多女人向他一齐磕头,其中大半都比他“年长”,饶是这货脸皮够厚,不免也是有些手足无措,连道:“不敢当,不敢当!”说着便要跪下还礼。
童姥喝道:“小宝站起!他们都是我的奴婢,你怎可自**份?”
小宝只得站起,鞠躬行礼,又说了几句不敢当。童姥对他说道:“咱们那只宝石指环,给贼贱人抢了去,你去拿回来。”
“逍遥神仙环”本就是无崖子留给他的东西,小宝走到李秋水身前,从她中指上取下指环,心中并无不安。他见李秋水还是一动不动,呼吸不闻,便即回到童姥身前,将宝石指环双手递了过去。
童姥不接,深深望着小宝道:“当初无崖子已将‘逍遥派’掌门之位传了给你,自今rì起,这枚七宝指环便属于你了。我又已将生死符、逍遥折梅手、天山六阳掌等本门神功传你,从此以后,你便是缥缈峰灵鹫宫的主人!灵鹫宫……灵鹫宫九天九部的奴婢,生死一任你意!”
小宝忙道:“师伯,这个万万不可!”
童姥道:“什么万万不可?这些奴婢办事不力,没能及早迎驾,累我屈身布袋,竟受乌老大这等狗贼的虐待侮辱,最后仍是不免断腿丧命……”
那些女子全都吓得浑身发抖,叩头求道:“奴婢该死,尊主开恩!”
童姥向小宝道:“这昊天部诸婢总算找到了我,她们的刑罚可以轻些。其余八部的奴婢,断手断腿,任你处置。”
那些女子磕头道:“多谢尊主!”
童姥一瞪眼,喝道:“怎不向新主人叩谢?”
那些女子又向小宝磕头,这货双手连摇:“快快起来,快快起来!”他转身来到童姥身边,跪下来低声道:“师伯,弟子除了有两个师父外,还得了‘蝶谷医仙’胡青牛的医术真传。师伯,只需给我半月时间,弟子可保师伯痊愈,一如往昔。这灵鹫宫主,还是师伯来做最好不过。”
童姥斜眼低声斥道:“臭小子,你还有什么事瞒着姥姥?胡青牛……哼,难道我‘逍遥派’的医学秘术,就会比他差吗?”忽然自嘲一笑,双眼望天,悠悠道:“一如往昔?姥姥年寿已近百岁,现下功力十不存一,脏腑经脉几乎全碎,一生神功近乎俱废。如今……如今我只是个风烛残年,命不久矣的老太婆罢了……”说到最后,语气中已尽是凄怆之意。
小宝见她满头雪白的发丝随风轻扬,此时此刻已不再是那个武功盖世,叱咤风云,一言而决他人生死的天山童姥,不过是个心丧若死的垂暮老妪,忍不住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柔声道:“师伯,小侄医好你的内伤,再把功力还了给你,你老人家还是威慑群雄的天山童姥!”
小宝深知童姥此刻内伤极重,经脉逆断,便是想为她输入大股真气,她也无法承受,立时便会呕血而死。所以他只盼童姥能够静下心来先把身子医好,然后再给她输入半数内力,那时童姥即便不能马上恢复如初,也可逐渐练功回复旧rì功力。况且,大家都是“逍遥派”的传人,只要肯把骄傲放下,“北冥神功”使将出来,恐怕最不愁的就是如何增强内力。
童姥侧头望着小宝,惯常凌厉威严的目光从未如此柔和,伸手轻轻抚摸着小宝的头顶,微笑道:“好孩子,好孩子……姥姥年纪大了,即便伤势痊愈,功力回复,难道还能活上个几十年不成?再者,本派祖师天纵奇才,除了武功盖世,天下无敌之外,诸般杂学,无一不jīng。他老人家传下的医术又岂是当世任何神医所能相比?只是我辈愚钝,学不到他老人家十分之一的本事。咳咳……我自己的伤,自己知道,到了眼下这般地步,便是祖师重生,也已回天无力,你就不要再劝了。”说到这里,童姥皱纹密布的老脸上流露出一种解脱的笑意,小宝已然心知她是真的不想再活了。
不等小宝开口再劝,童姥说道:“我虽命在顷刻,但亲眼见到贼贱人先我而死,生平武学,又得了个心地不失良善,聪慧的传人,可说死不瞑目。好孩子,你将那幅画拿给我瞧瞧,若画的是那贱人,我便亲手将它撕个稀烂,便再无挂心之事。”
小宝不忍拒绝,取出绢画交到童姥手中。童姥伸手拿过,就着rì光一看,原本眉梢上挑,怒意暗生,却忽然咦了一声,脸上现出又惊又喜的神sè。她仔细再一审视,突然间哈哈大笑,叫道:“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哈哈、哈哈、哈哈!”大笑声中,两行清泪从童姥脸颊上滚滚而落,头颈一软,脑袋垂下,就此无声无息。
小宝的眼泪随之而落,怀着一线希望伸手轻扶童姥的身体,只觉她全身骨骼如绵,缩成一团,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一众青衫女子围了上来,哭声大震,甚是哀切。这些女子每一个都是在极度危难困厄之境中,由童姥出手救下,是以童姥虽然御下极严,但人人感激她的恩德。
这三个月来,小宝和童姥寸步不离,蒙她传授了不少武功,今rì又临终传下衣钵,她脾气虽然乖戾,但对小宝可说是极好。此刻见她一笑身亡,小宝虽是早有心理准备,也是忍不住大放悲声。
忽听背后一个yīn恻恻的声音传来:“嘿嘿,师姐,终究是你先死一步,到底是你胜了,还是我胜了?”正是李秋水的声音。
小宝闻声一叹,他早知李秋水是假死,只为骗过童姥和她的属下,赢得最后的胜利。转身望见李秋水靠在树上,勉强坐直了身体,说道:“你把那幅画拿来给我瞧瞧,为何姐姐又哭又笑,啼笑皆非而去?”童姥既死,李秋水便不再恶语相向。
小宝轻轻扳开童姥的手指,将画拿了出来。他眼睛一瞥,见那画浸水之后又再晒干,笔画略有模糊,但画中极似王语嫣的宫装美女仍是凝眸微笑,秀美难言,不禁暗自感叹无崖子的丹青妙笔果真非同凡响。
李秋水接过画来,向众女横了一眼,淡淡一笑道:“你们主人和我苦拼恶斗,终于不敌,你们这些萤烛之光,也敢和rì月相争吗?”小宝回头一看,见众女手按剑柄,神情悲愤,显然要一拥而上,只是未得自己这个新主人的号令,不敢贸然动手,当下轻轻摇了摇头。
李秋水将画展开,只看得片刻,脸上神sè大变,双手不住发抖,低声道:“是她、是她、是她!哈哈、哈哈、哈哈!”笑声中充满了愁苦伤痛。
小宝自然知道画中人不是李秋水,而是她的小妹子。更知道童姥为何大叫“不是她”,而李秋水却低声自语“是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望着李秋水,默然不语。其后李秋水将这幅画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又追忆当年和无崖子在“琅嬛福地”收罗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笈,想要创一门包罗万有的奇功,二人双宿双栖,逍遥快活的往事。后来又说到曾和无崖子生下一个女儿,小宝心知李秋水的女儿便是王语嫣的母亲,因此段誉初见王语嫣时,才会将他误认为画中的“神仙姐姐”,盖因她们祖孙三人都是容貌极美,且又极为相似。
随即李秋水又说到无崖子找到了一大块美玉,便雕成一座玉像,从此整rì对着玉像发痴,不再理她。李秋水因为妒忌和无崖子闹翻了,出去找了许多俊美少年当着无崖子的面与他们**,最终将无崖子气得一怒而去,而那些可怜的少年郎君也被李秋水一一杀死,沉在了剑湖湖底。
一口气说了许多,李秋水渐渐气若游丝,脸sè灰败,小宝连忙握住她的手,给她输入一道柔和的真气。李秋水jīng神一振,忽然说道:“贤侄,我有一篇武功心法,是我平生最得意的神功,现下我说给你听,你能记住多少便是多少,只盼这门神功莫要断了‘逍遥派’的传承,反倒是给外人学会后传了下去。你听好了,这门功夫叫做‘小无相功’……”当下李秋水一字字将“小无相功”的心法口诀说了出来。
小宝知道她此刻已是回光返照,仔细聆听牢记,始终未发一言。“小无相功”的心法口诀总共只有七百七十一字,这对过耳不忘的小宝来说毫无难处。
李秋水传必口诀,熬住一口气望着他。小宝毫不迟疑地将口诀从头到尾飞快的低声背了一遍,李秋水面露喜sè,甚是欣慰,喘息急促道:“贤侄,rì后你一定要为我和你的师父杀了丁chūn秋那逆贼!还有,我有一个女儿,是跟你师父生的,嫁在苏州王家,你几时有空……”忽然摇了摇头,叹道:“不用了,也不知她此刻是不是还活在世上……”
小宝在她耳边轻声道:“她还活着,就住在姑苏‘曼陀罗山庄’,也生了一个女儿,和师叔你一样美丽无双。”
此时李秋水已是瞳孔散开,神志模糊,也不知她有没有听清小宝说了什么,忽然尖声叫道:“师姐,你我两个都是可怜虫,都……都……教这没良心的骗了!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三声,身子一仰,翻倒在地,口鼻流血,气绝身亡,这一次再也不会是假的了。
(每天都能码字的悠闲时光又要暂时终结了,万圣节又要忙碌几rì。一个见鬼的节rì,也要折腾一番,每当这种苦逼生活来到之时,就会由衷羡慕那些专职写手。码字挣钱,幸福啊!)
第六十九章 缥缈峰顶
天山童姥的遗体自然是要带回灵鹫宫隆重下葬的,李秋水的尸体小宝也是当然不可能随便遗弃——所谓恨之深、情之切,童姥与她的师妹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同门,年少时定然情谊甚笃,虽然她们生前有仇,但人死如灯灭,再大的仇恨,死后也可以解开了。况且她们今rì一同携手黄泉,那也是天大的缘分,还是让她们从此比邻而居为妙,否则童姥一个人怕会甚觉寂寞冷清。
打了半天腹稿的一番话,原本是想动之以情,没想到却只换回了那老妇毕恭毕敬的一句话:“谨遵吩咐。”小宝未免觉得口中喷出的标点符号有些浪费。
那老妇姓余,小宝便叫她余婆婆。哪知他随便谦逊两句,登时吓得余婆泪流满面,跪地恳求不已,不住口的哭诉任打任杀,只求不要将她赶出灵鹫宫。其他女子也是同样惶恐悲戚,小宝这才猛然想起书中所写,天山童姥生前怒极之时,往往口出反语,若是对人特别客气,那对方势必身受惨祸,苦不堪言。乌老大等洞主、岛主每逢童姥派人前来责打辱骂,事后多半还要设宴庆祝,即因此故。
于是小宝不再多言,让她们立刻起身赶往缥缈峰。众女不肯乘坐骆驼,说是要在后步行跟随。小宝冷冷道:“天时渐暖,如不尽快赶回灵鹫宫,只怕童姥的遗体途中有变,你们担当得起吗?”
果然,这货板起脸来,不再好声好气说话,那些女子顿时凛然遵命,一群人便骑了骆驼,往西而行。
如此走了五rì,途中小宝说话还不到十句。这货身边骤然多出十几个年轻女子,换作平时早就眉飞sè舞的搭讪,只是现下他身为灵鹫宫的继任者,众女开口闭口必称“尊主”,哪里好意思露出风流sè狼的本xìng,只得装模做样的故作威严,憋得十分辛苦。
路上遇到了朱天部的哨骑,余婆发出讯号,那哨骑回去报信。不久朱天部众女飞骑到来,一sè都是紫衫,先向童姥遗体哭拜,然后又来拜见新主人。小宝言辞间不再客气,只是淡淡安慰了两句,众女大喜,一起拜谢。朱天部的首领姓石,小宝便叫她石嫂。
如此连rì西行,昊天、朱天部的联络游骑将赤天、玄天、幽天、阳天、成天五部众女尽皆召来,只有鸾天部在极西之处搜寻童姥,未得音讯。灵鹫宫中并无一个男子,换做旁人身处数百女子之中,定会大感尴尬。但这货是何许“yín才”,只觉所处情境乃是平生未有之乐,得意之处,隐隐间犹胜于武功大进。
好在众女对他十分恭敬,若非这货出口相问,谁也不敢跟他说半句话,这才免去了某狼忍不住暴露“本sè”嘴脸的麻烦。只是如此一来,好似面前摆满了美味佳肴,只能空嗅其味,偏偏无法入口,小宝不免暗叹美中不足,旅途乏味。
这一rì正赶路间,突然一名绿衣女子飞骑奔回,是阳天部在前探路的哨骑,示意前途出现变故,奔到本部首领之前,急语禀告。阳天部的首领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生的眉目清秀,名叫符敏仪。听罢禀报,立刻下了骆驼,快步走到小宝身前,说道:“启禀尊主,属下哨骑探知,本宫旧属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一众奴才,趁老尊主有难,居然大胆作反,正在攻打缥缈峰。钧天部严守上峰道路,一众妖人无法得逞,只是钧天部派下峰来求救的姐妹给众妖人伤了。”
小宝沉吟道:“这群邪魔外道人多势众,武功高强之人不少,留守的钧天部处境堪忧,大家伙儿全速前进,及早赶往救援!”众女无不凛然遵命。
只听得马蹄声响,又有两乘马赶来,前面的是阳天部的哨骑,后面马背上横卧着一个黄衫女子,浑身是血,左臂也给人齐肘斩断。符敏仪神情悲愤,说道:“尊主,这是钧天部的副首领程姐姐,只怕xìng命难保。”
小宝看了一眼姓程女子的断臂伤势,当着众女的面不便与其身子接触,当下左手中指连弹,指力凌空发出,已封住了她断臂处的穴道。待到第六次弹指时,使出一招“星丸跳掷”,一股真气shè入她臂根“中府穴”,那女子啊的一声醒转过来,叫道:“众姐妹,快……快去缥缈峰接应,咱们……咱们挡不住了!”
小宝趁她还没闭口的瞬间,屈指一弹,将一颗“九转熊蛇丸”shè入她的口中,随即右掌隔空虚按,一道柔和的掌力在她喉头、胸口几处穴道轻轻按摩了几下,那颗“九转熊蛇丸”滚入她的腹中,胸口伤处的淤血当即化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苍白的脸sè顿时恢复了几丝红晕。
众女见他一出手便是灵鹫宫本门的功夫,功力之纯,似乎犹在老尊主之上,而且认穴之准,医术之jīng,更是前所未见,震惊之余,齐声欢呼,不约而同拜伏在地。小宝一挥手,说道:“这点雕虫小技,算得什么?都起来吧。”
有人告知那姓程的女子,童姥已经仙去,这位少年既是童姥的恩人,又是她的传人,乃是本宫新主。那女子名叫程青霜,挣扎着下马,对小宝跪拜参见。小宝单手虚空一托,说道:“你有伤在身,跪拜之礼就免了吧。”
程青霜只觉一股柔和的无形大力托住了她的身子,想要鞠躬都是不能,心中对小宝大感钦佩。这些女子十之仈jiǔ都吃过男人的大亏,不是给男人始乱终弃,就是給仇家害得家破人亡,加之在童姥乖戾yīn狠的脾气熏陶下,一向视男人如同毒蛇猛兽,小宝稍微显了几手武功,众女子这才算是真心拜服。
只听程青霜说道:“谢尊主救命之恩!请……请尊主相救峰上众姐妹,大伙儿支撑了快四个月,寡不敌众,实在已是……危急万分!”说了几句话,身子一阵摇晃,一旁石嫂赶紧伸手扶住。
小宝看向余婆,问道:“此去缥缈峰,还有多少路程?”
余婆道:“启禀尊主,尚有两rì行程。尊主,请命奴婢率领本部立即赶去救援,尊主随后率众而来,大驾一到,众妖人自然瓦解冰消,不足为患。”
小宝摇了摇头道:“我既是你们的主人,部下危难之际,自当以身相护。余婆婆,你率领昊天部随我先行,其余众部随后而至,保存体力,无需太急。”
众女遵命,余婆转头向符敏仪道:“敏仪妹子,尊主初显身手,震慑群妖,身上法衣似乎未足以壮观瞻。你是本宫针神,便给尊主赶制一袭法衣,如何?”
没等符敏仪开口,小宝横了余婆一眼,沉声道:“救人要紧,做什么衣服?”说罢当先催动骆驼先行而去。
那余婆面红耳赤,躬身大声道:“奴婢知错!昊天部,赶快跟紧尊主!”
众女见小宝如此心系钧天部的安危,无不暗自感动,当下昊天部加鞭先行,余者虽然同样心急如焚,却不敢违背小宝命令,全速前进。
骆驼最有长力,快跑之时,疾逾奔马,小宝一口气奔出六七十里,这才因为爱惜牲口,觅地休息。少顷,昊天部赶上,赶紧生火做饭。余婆指着西北角上云雾中的一座山峰,对小宝道:“尊主,那便是缥缈峰了。因这山峰终年云封雾锁,远远望去,若有若无,所以便叫做缥缈峰。”
天山雄奇,险峰林立,这缥缈峰傲立其中,气势非凡。小宝遥遥望了几眼,说道:“看来还远得很,咱们早到一刻是一刻,还是趁夜赶路为上。”众女齐声应是,匆匆用过饭后,骑上骆驼又行。
这般疾驰之下,途中不少骆驼倒毙。小宝命令武功高强者换乘骆驼赶路,余下的就在路边等候大部队。等到了缥缈峰脚下,已是第二rì黎明,小宝环视众女,见多数人均已露出疲惫之sè。当下便叫余婆和几个年长的好手下了骆驼,展开轻功,直奔峰顶。
缥缈峰共有十八天险,余婆当先引路,一处处天险走过去,但见每一处都有断刀折剑,树断石碎的痕迹,更有不少血迹,可以想见敌人通过之时,曾经过一场场惨烈残酷的战斗。众人过断魂崖、失足岩、百丈涧,来到接天桥时,只见两边峭壁之间的一条铁索已被人用宝刀砍成两截,两处峭壁相距几达七丈,实难一飞而渡。
余婆几人相顾骇然,均知接天桥是连通百丈涧和仙愁门两处天险的必经要道,虽说是桥,其实只有一根铁链横贯两边峭壁,下临乱石嶙峋的深谷,极是凶险。程青霜下峰时,敌人还只攻到断魂崖,距离接天桥尚远,但钧天部早已有备,派人守御铁链,一旦敌人攻到,便即打开铁链中间的铁锁,那时铁链分为两截,这七丈阔的深谷想要一跃而过,绝非世间任何轻功所能。此时众女见铁链为利刃所断,想来敌人多半是陡然攻到,钧天部诸女竟是来不及开锁断链。
余婆几人心急如焚,忽听对面山背后传来两声惨叫,乃是女子的声音。这下诸女热血上涌,均知是钧天部的姐妹遭了毒手,恨不能插翅飞过,与敌人决一死战,只可惜空自叫骂不休,却无法飞渡天险。
小宝眯着眼睛审视了一番,说道:“余婆婆,借你的单刀一用。”
余婆应是,倒转单刀,躬身将刀柄递过。小宝接过刀,将真气运到刀锋上,手腕轻抖,已将扣在峭壁石洞中的半截铁链斩了下来。余婆这柄单刀不似男子常用的鬼头刀、斩马刀那般沉重,但经他真气贯注,当真是切链如切竹木。小宝将铁链拿在手中,将单刀还给余婆,提气一跃,便向对岸纵了过去。
众女齐声惊呼,余婆大叫道:“尊主,不可冒险!”
一片惊呼声中,小宝身凌峡谷,体内真气流转,轻飘飘的向前飞行,这一跃已到了五丈开外。突然间真气一浊,小宝身子下跌,当即抖手挥出铁链。他手中这一截铁链约莫长有三丈,如同黑龙出海,直shè而出,闪电般卷住了对岸垂下的另外半截铁链。小宝这么一借力,身子沉而复起,好似大鸟般落到了对岸。
他转过身,向对岸说道:“你们歇一歇,我先去探探。”
余婆等人又惊又佩,又是感激,齐声叫道:“尊主小心!”
小宝挥了挥手,便向传来惨呼声的山后奔去。走过一条弄堂也似的窄道,见到两个女子尸横在地,身首分离,鲜血兀自从颈口冒出,其状惨不忍睹。小宝心中有气,不知何人竟对女子下这般毒手,待会儿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群心狠手辣的妖人。
他顺着小径向峰顶快步而行,越走越高,身周白雾弥漫,也是越来越浓。以他如今的轻功,仿佛脚不沾地一般奔行了大半个时辰,便已到了缥缈峰绝顶。云雾之中,放眼都是松树,随手摘下几颗松球,放入怀中,当作暗器。只见脚下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大道,每块青石都是长八尺,宽三尺,甚是整齐。要铺成这样的大道,工程浩大之极,似非童姥手下诸女所能,料想多半是乌老大这群家伙率领门人做的苦力。
这青石大道约有二里来长,石道尽头,一座巨大的石堡巍然耸立。堡门左右各有一头石雕的猛鹫,高达三丈有余,尖喙巨爪,神骏非凡,便是神雕与之相比,也是远远不及。但见堡门半掩,四下里仍是一人也无,小宝闪身进门,无声无息穿过两处庭院,忽听一人厉声喝道:“贼婆子藏宝的地方到底在哪里,你们说是不说?”
一个女子的声音骂道:“狗奴才,事到如今,难道我们还想活吗?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另一个男子声音说道:“云岛主,有话好说,何必动粗?这般对付妇道人家,未免也太无礼了吧!”说话之人正是段誉,小宝闻之,不禁心中一喜。
段誉虽然不喜武功,一手“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为人也是有些呆气,但莫看他一介文弱书生的摸样,却天生一副侠义心肠,骨子里更有一股英雄之气,本xìng纯善,十分难得,因此小宝对这个便宜老弟极是喜爱。
耳听那姓云的岛主犹在不住口的威逼喝骂,说到要以刑罚拷问众女,大厅内许多人轰然叫好,听起来竟是不下数百人。小宝想找个缝隙向内窥视,但这大厅全以巨石砌成,竟无半点缝隙。他一转念间,伸手在地下的泥尘中擦了几下,满手污泥涂在脸上,便即迈步进厅。有人向他瞧了几眼,见他不是女子,衣衫破旧,满脸污秽,自不是灵鹫宫的人,只道是哪个洞主岛主门下的弟子,谁也没多加留意。
只见大厅中间的地上坐着二十来个黄衫女子,都给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其中一大半都是身上血渍淋漓,受伤不轻,自是钧天部诸女了。其余桌上、椅上都坐满了人,一大半人没有座位,便席地而坐,另有一些人走来走去,随口谈笑,正是那群多rì不见的邪魔外道。
小宝神情憨呆,往门槛上一坐,放眼四顾,见乌老大坐在西首的一张太师椅上,不平道人坐在他旁边。慕容复和王语嫣等人站在东侧,段誉自然是跟他们站在一处。
一个身材魁梧的黑汉手拿皮鞭,不断斥骂,威逼众女说出童姥藏宝的所在。随即乌老大又说童姥早已给人杀死,众女不信,乌老大便将从雪峰上捡到的童姥断腿扔到厅中,众女认得腿上的裤子鞋袜,正是童姥的下肢,无不放声大哭。
乌老大随口胡说童姥已被人大卸八块,一众洞主、岛主当即大声欢呼,嘈杂之极。突然之间,人从中响起几下“呜呜”之声,似狼嚎、如犬吠,声音极为可怖。众人一听之下,尽皆变sè,瞬间大厅中除了这犹如受伤猛兽般的呼号之外,再无别的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