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遭遇(4000字二合一大章,求订阅,求月票!)
走水道沿长江顺流而下,确实比走陆路要快很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且走水路受到盘查的可能性也要小。
要冲枢纽虽然也会设置钞关,但遇到打着官船灯笼的,盘查的官员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正是徐怀远所担心的。
他可以通过对各级官府施压,让他们加强盘查。可真遇到了官船盘查的人也就是走个过场。
他已经认定了绑劫柚柠雪是高洋干儿子高升的主意。那么以高升的能量要想安排一艘官船接应简直是易如反掌。
甚至他都不需要真的安排一艘官船,只需要借用一位有官衔在身的官员,让其乘船同行,就可以起到一样的效果。
江上清风徐徐刮过,宁修只觉得一阵清爽。
“杨慎吟‘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我当时还不以为然。亲自乘船行于江中才能够体会到其中几分意味。”
宁修背负双手站于船头如是感慨道。
孙悟范撇了撇嘴道:“宁贤弟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骚客啊,咱们不是一类人。”
宁修眉毛一挑道:“骚客也好,商贾也罢,本质并没有什么不同。一个求名,一个逐利都是寻求认同感。孙兄说是也不是?”
孙悟范眼眸一转,砸吧嘴道:“你这么一说还似乎真是有那么点道理。”
“所以我说孙兄应该去读书的。你那么活泛的脑子绝对可以出人头地。”
孙悟范翻了记白眼道:“宁贤弟啊你就别夸我了。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心里清楚。我要真是读书的料你认为我爹会让我去经商?他恨不得把路铺到我脚边呐。读书这东西真的不适合我。”
稍顿了顿,他猛然拍了一下脑袋道:“我差点忘了,我爹特意嘱咐我,说叫你尽快准备些玻璃花瓶送到武昌府去,他好以地方官员的身份把其当作贡品送到京师去。这条路要是走通了,你便可以烧御窑了!”
宁修不禁眼前一亮。
“此话当真?”
“嘿,瞧宁贤弟说的。哥哥我啥时候骗过你?”
孙悟范拍着胸脯作保道:“大明各地的王爷可以给天子进贡,地方大员也一样嘛。你那玻璃花瓶着实是个新奇玩意,我想皇帝陛下也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宁修确实很兴奋。他确实没想到湖广巡抚有进贡稀奇物件给皇帝的权力。既如此,搭上这条线确实有助于玻璃器皿的推广。
历史上无数物件之所以出名就是因为和皇家扯上了关系,玻璃器皿能成为贡品,绝对是利大于弊的。
近来宁修已经通过江陵镇守太监和张家的关系分了织造局的一杯羹,成为了皇商。现在若再能通过孙巡抚的关系搞一个御窑的名头,今后经商的道路真的会平坦不少。
“快看!”
宁修正自畅想间,便听得小公爷徐怀远在疾呼。他连忙去瞧,只见隐隐约约有一艘平底沙船在一百多米外。
江上正巧起了雾,那艘船又距离很远,故而只能看到个模糊的轮廓,但船上打的红色灯笼却是分外显眼。
是官船!
宁修眼睛眯作一条缝,拳头紧紧攥起。
虽然说官船并不能说明什么,但至少让人心头升起了一丝希望。
“徐小公爷,我们快把那艘船拦下来吧。”
知府李瑞献策道。
“恩。”
徐怀远现在一心只想营救表妹,是可谓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若前面那艘船上没有表妹大不了他与那艘船的主人赔礼便是。但若是表妹就在那艘船上......
“速速追上去,将前船拦下!”
顺流而下船的行进速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水流速度而不是行船本身的速度。徐怀远乘坐的这艘也是大船,即便船夫们用尽气力划船也只是缩短了一小部分距离。
徐怀远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取我的弓来!”
“遵命!”
徐唤是魏国公府的护卫,自然对少主唯命是从,当即取来徐怀远的佩弓,并奉上一只雕花羽箭。
“徐小公爷,您这是......”
知府李瑞面色惨白,声音里都近乎带着哭腔。
“他们不停下来,我们追到何时才能追上?”
徐怀远眉毛一挑道:“我便一箭射到船上,叫他们停船靠岸!”
说罢他又叫人取来纸笔写明自己的身份,将纸条缠在雕花羽箭上。
徐怀元深吸了一口气,弯弓搭箭瞄准迷雾之中的平底沙船。
但听嗖的一声,箭矢离弦而去顷刻间便射向前船。
宁修暗暗叫好,心道徐怀远不愧是将门之后,且不说这射箭的精准度,单说这架势就绝不是臭鱼烂虾能够匹敌的。
徐怀远射出一箭后,前船迅速作出了回应,只不过它没有停靠在岸边而是继续朝前驶去,且隐隐有加力甩开后船的意思。
徐怀远大怒,接过一只羽箭再射,他一连射了三箭前船都熟视无睹。
这下就连老好人荆州知府李瑞都看不下去了。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若非做贼心虚,那船上的人为何不敢停靠下岸接受搜查?”
徐怀远冷笑一声道:“看来八成便是这伙人劫持徐某表妹的了,还请诸位加把力气追上去。”
他这话说来容易真要做起来却不简单。这艘船比之前船更大,载的人更多,故而也更沉。
同样顺流而下,要想追上前船,必须要划轻舟才是。
故而宁修建议道:“徐小公爷不妨让兵卒乘小船去追,这样追上的可能性要大不少。”
徐怀远犹豫道:“小船?可小船拦不下来他们啊。”
宁修真要气晕过去了。这徐怀远真是一个死脑筋啊,他该不会是想要用这艘巨船生生把前船拦停吧?
“徐小公爷,我们不一定要把它生拦下来。我们可以利用小船的速度优势先到关卡通知巡检官员放下水门阻拦其去路啊。”
宁修一语点醒梦中人。徐怀远恍然大悟道:“宁朋友说的在理,小可刚刚真是昏了头。”
稍顿了顿,他冲知府李瑞道:“还请李知府给个凭证交与兵卒,命其先行赶至关卡通知巡检官兵放下水门阻拦前船去路!”
......
......
柚柠雪是无意间看到绑劫她的匪人真容的。
那时她刚刚被抬下马车正要转送到船上,江上风大吹掉了那匪人面上的黑巾却是让柚柠雪看了个分明。
这人生着一副国字脸,面容白皙十分的富态。仅仅从体型柚柠雪就能判断出此人是个胖子,现在结合相貌更是确定了当初的判断。
只不过这个人看着怎么那么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
可她一时又想不出具体是在哪里见过这胖子,直是气恼急了。
那胖子面上黑巾掉了只是一愣,随即冷笑连连。
这倒也是,现在他只怕是认为万无一失了吧?即便真人露了相,柚柠雪还能飞出这艘打着官船灯笼的平底沙船?
柚柠雪被两个大汉直接粗暴的丢到了底层船舱之中,就像对待一个货物一般。
柚柠雪自然十分不满,但她也明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要想逃出这地方,就得忍下来。
船舱是密闭的,除了一扇通往二层的木门别无通道。
柚柠雪此刻已经被松绑,她在船舱中环绕了一圈发现底舱装了不少绸布。
她就此判断这艘船是一艘贩运绸布的商船。至于商船为何打着官船灯笼,这也不难理解。
大明朝的商税虽低,但各种陋规常例却名目繁多。
这些陋规常例随便拉出一个都可以比拟三十税一的商税,更不用说一起加上了。
商贾们为了免掉这些陋规常例,便会打着官船的旗号。当然,这虎皮也不是随便扯的,你的船上得真正有官员在,不然若是一旦被沿途关卡的巡检官吏查到,可是要吃大官司的。
这么说来这船上竟然有一个官员了?他与绑劫自己的人有何关系?他们是同谋否?
一个个问题从脑海闪过,柚柠雪只觉得一阵眩晕......
“吃饭了,吃饭了。”
便在这时木门忽然被打开,从二层走下一个瘦似骷髅的妇人。
这妇人手中端着一只托盘,里面有三两样凉菜,还有一碗白米饭。
米饭是凉的,凉菜甚至有点馊。若是放在平时,柚柠雪连抬眼瞧一眼都不会。
可现在她已经饿了一天的肚子,不得不暂且收起自己大小姐的脾气,向现实妥协。
自打上了船柚柠雪便没有再吃过东西。这倒不是她与那胖子置气绝食,而是胖子并没有派人来给她送饭。
这让柚柠雪百思不得其解。
照理说胖子劫持了她不就是为了获得某种利益吗?
虽然柚柠雪不知道胖子究竟要做什么,但这种利益肯定要求她是个活人吧?
万一她真的饿死了,那胖子也无法交代,这厮真的冒得起这个险呐。
“我......”
柚柠雪咬了咬嘴唇,十指攥紧道:“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那瘦似骷髅的妇人一时愕然。
“你方才说什么?”
“大姐,我想求你一件事。”
“哈哈,哈哈哈......”妇人柳眉一挑,声色俱厉道:“你还真以为老娘是来伺候你的?这些饭赶快吃完,老娘过半个时辰再来收。若是不吃......嘿嘿,那你就饿着肚子吧!”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
妇人抓过头来冷哼道:“你又聒噪什么,小心惹恼了老娘把你这些饭菜端走。”
“能不能,能不能求你帮我取个夜壶来......”
柚柠雪一脸潮红,反绞着双手低声说道。
呃......
妇人一时手足无措了起来。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她也是女人,自然明白女人在船上的难处。
大老爷们解开裤带站在船头就解决了,可姑娘家的就不能那么随意了。这点便是再泼辣的女人也否认不了。
沉默了片刻她轻点了点头:“好吧,我这便去取一个来。”
柚柠雪也是长松了一口气。
她就怕被那歹妇看出了破绽,不过目前看来她还不需要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她管那妇人索要夜壶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方便’,更多是想要通过妇人进出的机会尽可能的观察这艘船。
只有妇人开门进入底舱的那一刻,她才能观察到二层船舱的景状。故而她才会想尽办法叫妇人来底舱。
别的需求那歹妇肯定不会答应,但这‘方便’乃是人之常情,柚柠雪决定赌上一赌。
她坚信表哥一定正在努力营救她,但她也不能就呆呆的坐在这里等着表哥来救,哪怕是只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她也不愿意放弃。
等待的工夫柚柠雪端起了那碗白米饭,夹了几刀小菜就着米饭吞了下去。
这米是很糙的粳米,远不如南京的米好吃,可柚柠雪此刻已经顾不得这许多,她实在是太饿了。之前一直忍着倒也罢了,现在开了嚼头五脏庙便冒了烟,由不得她了。
柚柠雪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将三叠小菜,一碗白米饭全部吃完,端是连一颗米粒都没有剩下。
她满意的打了个饱嗝儿,仰面躺在干草垛上闭上了眼睛。
这种感觉很舒服,她暂时忘记自己是个‘囚徒’,幻想正睡在雕花大床上。
只是这美梦没有做多久,她便在木门吱呀的声响中‘醒’来了。
瘦若骷髅的妇人手中提着一只夜壶,一进底舱便瞅见托盘里整齐摆着的空碗空碟。
她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良久不发一言。
这个小姑娘也吃的太快了吧?她这一去一回才多少时间,这小姑娘竟然能把饭菜都吃完......
最后还是柚柠雪先发声:“唔,这夜壶就放在这里吧。大姐姐,谢谢你啊。”
柚柠雪的声音温暖的就像一汪春水,那一声‘大姐姐’直是把妇人叫酥化了。
“这碗筷盘子我先拿走了......有什么需要你再喊我。”
不想让柚柠雪看到自己柔弱的一面,妇人连忙端起托盘背身离去。
但听砰地一声,木门复又合上了。
虽然木门打开的时间很短,柚柠雪还是有了很重要的发现。
二层船舱中坐着几十人,其中便有绑劫他的歹人胖子。除了那个胖子外,剩下的人大多是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除了那个一袭青衫的中年男子......
这些人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他们怎么会走到一起?
......
......
第二百四十二章 吾乃两浙巡盐御史(4000字二合一大章!)
甲板上的风很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贾无垠迎立在船头,一身的酒气被吹散了大半。
虽然那两名白莲教徒刺杀徐怀远事败,但他却利用这个机会绑了柚柠雪,着实赚了。
高公子要是知道他把柚柠雪带回了南京,该是喜出望外吧?
一想到回到南京等待他的是满箱的金银赏赐,贾无垠就幸福的快要晕了过去。
“贾三爷,后面那艘船被我们甩掉了。”
面如骷髅的妇人冲贾无垠抱了抱拳,恭敬的禀告道。
“恩。”贾无垠轻应了一声,淡淡道:“那个小丫头可吃饭了?”
“回三爷的话,属下给她送去的吃食她都吃了。”
贾无垠转过身来向前踏了两步,一只手捏住妇人的下巴嘿然笑道:“很好,只要我们顺利的把她带回南京,便有数不尽的金银赏赐。”
妇人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强自挤出一抹笑容,身子顺势往贾无垠肩上靠去。
“三爷,您可是给属下保证过的,等到了南京便娶我。”
贾无垠两颊肥肉夹了一夹,颇为玩味的哦了一声。
紧接着他身子往前一倾压住了妇人,肆无忌惮的狂吻了起来。
“呜呜......”
妇人一时有些迷乱,只觉得身子骨软的像棉花一样,丝毫不听使唤。
贾无垠吻了一遍还觉得不够过瘾,索性将妇人拦腰抱起快步走向二层船舱。
“三......三爷,属下......”
“你什么都不用管,今晚就让某家好好的伺候你!”
贾无垠淫笑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船舱中的木床前。
船舱中的汉子都识趣的走了出去,到甲板上吹风。是以现在船舱之中只有贾无垠和妇人两个人。
“七娘,我说过的。我说过一定会娶你的。你我注定是夫妻,又何必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今夜你便把身子给我吧?”
说话间贾无垠已经将外袍脱下,伸手去扯妇人身上的外衫。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贾无垠剥了个精光,妇人大骇,连忙道:“三爷,今天不行,今天真的不行......”
她双手死命护在胸前,贾无垠无论如何脱不掉她的亵衣了。
“哼,不行?我贾三爷认定的事情还有不行的?胡七娘,你别给脸不要脸。真要是惹毛了老子,把你丢到江里喂鱼!”
胡七娘身子下意识一颤,脸色变得惨白如纸。
她知道这话贾无垠绝不是随便说说。别看他面相和善,就跟个富家员外一般,但在白莲教诸堂主中其却是心肠最为狠厉的。
“三爷,属下真不是有意寻三爷开心。属下今日来了月事......”
说到最后胡七娘的声音已经微若童嘤,下意识的将头垂了下去。
那一刻她外表的冷酷尽数敛去,余下的只有小女人的娇痴。
“哼,真是晦气!”
一听胡七娘来了月事,贾无垠顿时没了兴致,他一甩衣袖转过身去,随手从桌上拎起一壶酒灌了起来。
“三爷,别喝了,您今天喝了那么多,再喝伤身子啊。”
胡七娘连忙起身去劝却被贾无垠一把推开:“少他娘的管老子!老子等到了南京便去秦淮河包上一条画舫,玩他娘个三天三夜。”
胡七娘愕然,紧紧咬着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便在这时一个赤着身子的精壮汉子跌跌撞撞的跑进船舱,冲贾无垠抱拳道:“三爷,不好了。前面关卡的官员死活不开水门,叫咱们靠岸下船呢。”
贾无垠闻言挑眉道:“他们瞎了眼了吗,巡盐御史的船驾也敢拦?”
“三爷,这个属下也说不好啊。但他们关着水门,咱们肯定是过不去的。”
贾无垠不由得大怒:“我看他们是存心跟我贾某人过不去。罢了,我便去会他们一会。”
说罢贾无垠在胡七娘的侍候下换了官袍,阔步走到甲板上去。
此时船已经靠岸停了下来。
贾无垠站在船头却不下岸,一众巡检官兵便站在岸边,场面极为紧张。
便在这时一个五短身材的官员走到岸边,冲贾无垠拱手道:“敢问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看他官袍上的补子,贾无垠就知道此人不过是个九品巡检,心中忌惮顿时消散了。
他刻意把语调提了提,极为倨傲的说道:“本官乃是新任两浙巡盐御史严林,接受朝廷调令要前往浙省赴任。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阻拦本御史的船驾!”
那九品巡检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胖子,他在和贾无垠对话时眼睛一直滴溜溜的转着,见贾无垠责斥,脖子立时一缩道:“下官无意冒犯严御史的虎威,只是下官职责所在要对沿江而过的船只进行搜查。且最近江匪出没频繁,还请严御史见谅则个。”
贾无垠心中却是又气又怕。
原来这艘船是一艘贩运绸布的商船,船主为了免掉一路的常例陋规主动叫御史严林搭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商船在双叶村附近停靠补给时贾无垠一行人看准机会弃掉马车改为搭乘江船。
船主见贾无垠出手阔绰便欣然应允了他们搭船的请求,却不知是引狼入室。
贾无垠一行人登船后当晚就实行了夺船计划,将船上所有人全部捆住手脚丢入江中,那位倒霉的巡盐御史严林自然也不例外。
如今严林已经被丢入江中葬身鱼腹,他的一应随从也都去见了阎王,只剩下一些官袍印信文牒。他们若真要下船让这些巡检官兵搜查,肯定会被发现破绽。
一个小小的九品巡检竟然敢拦都察院巡盐御史的船驾,这也太不寻常了吧?
莫不是他们已经发现了什么,这才会放下水门阻拦自己的去路?
贾无垠这般想着就更不敢下船了,他一挥衣袖不悦道:“本官身上有吏部的批文,限期本官在六月底抵达杭州。若是误了期限你承担的了责任吗?”
巡检官也不恼,陪着笑脸道:“上官放心,我们也只是例行搜查,不会用多少时间的。再说上官是沿江顺流而下,用不了几日便能抵达南京。等到了南京再换船去杭州,还是来得及的嘛。”
贾无垠心中暗暗叫苦,可水门已经放下他们的船又不可能闯出去,只能先下船再做计较了。
也许这些人真的只是例行检查一番呢?
......
......
不过,那个小丫头是个麻烦......
贾无垠冲胡七娘使了一个眼色,她立刻扭身去了船舱。
“严御史,您看......”
巡检官声调谦卑的说道:“只需要您贵人挪挪步,片刻就好。”
“好吧,既然你也是例行公事,本官便不为难你了。来啊,伺候本官下船!”
贾无垠话音刚落,两个汉子便把板搭好。贾无垠背负双手迈着官步,四平八稳的踩着板走到岸上。
巡检官在一旁将身子弓的更弯了。他心中啧啧称叹,心道这严御史满满的官架子,一身的官威怎么可能是冒牌货,府尊大人也太小心了吧。
不过既然李知府托人送来书信叫他封闭水门截下这船人,他照做就是。
反正即便严御史暴怒怪罪下来,也有李知府顶着。神仙打架,就由他们去吧。
他哪里知道这个官威十足的御史真的是个冒牌货,真正的严御史已经沉于江底,葬身鱼腹了。
短短的一段板,贾无垠却也是走的一身冷汗。
他在高太监义子高升身边混的久了,对官员们走路的姿态十分熟稔,故而模仿起来惟妙惟肖。可再怎么说他也并不是官,生怕被巡检官看出破绽。
好在就目前看来,他的表现十分完美,没有任何纰漏。
船上的人陆陆续续踏过板跳到岸上来,走在最后的是胡七娘。
她一身纱衣在江风的吹拂下飘荡起来,撩的巡检官春心荡漾。
他心道这位该是严御史的红粉吧?这丽人面容姣好,身材更是丰腴,玩起来那手感......
啧啧,严御史真的会享受啊。
从江陵到南京,一路上乘船顺江而下,日日畅饮,夜夜笙歌,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他的一双眼睛盯着胡七娘的胸脯,却没注意到胡七娘冲“严御史”递了个眼色。
正是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贾无垠如释重负。
“下官这便命人例行搜查,请严御史稍候片刻。”
说罢他冲兵卒们挥了挥手,一众官兵便踏过板跳上船去,麻利的朝船舱走去。
像这种平底沙船是长江之上最常见的货船,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巡检官也知道,一些有关系的船主会主动捎带一名官员,这样可以免去常例陋规。
他对此看破不说破,嘴角微微扬起,保持着职业微笑。
贾无垠背负双手静静等着。胡七娘办事他还是放心的。
这些呆头笨脑的家伙能查出些什么?
果然不出他所料,过了一炷香的工夫,这些官兵纷纷回到了甲板上冲巡检官禀奏说并没有发现异样。
巡检官立刻转过身来冲贾无垠赔笑道:“让您久等了。下官这便开水门放行!”
贾无垠点了点头,便要踩着板上船。
便在此时,一阵咚咚咚的声响传来。
这声响十分低沉,若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巡检官咦了一声道:“船舱里可还有人吗?”
贾无垠心中一沉,生怕巡检官看出破绽。
“哼,方才他们不是已经搜查过了吗?”
“这个......”
巡检官有些犹豫道:“也许他们没有搜查仔细呢?要不,您再等等......”
啪!
贾无垠一巴掌扇在巡检官的脸上,厉声叱骂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本官一定要参你一本!”
巡检官只觉得面颊之上火辣辣的疼,心想着被此般羞辱今后在下属面前很难有威望可言,更是对贾无垠十分嫉恨。
他梗着脖子道:“下官只是遵照李府尊的命令,严御史若是觉得下官做的不妥,大可以等李府尊来了讨个说法。”
“你!”
贾无垠见巡检官搬出了李知府,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便冲胡七娘使了个眼色。
电光火石之间,一众‘随从’纷纷拔出单刀冲跳上船去。
那些官兵还没有反应过来,贾无垠的人便挥刀抹过了他们的脖子。
这些巡检官兵就像一根根软面条似的倒在地上,连一声闷哼都未曾发出。
巡检官直接惊呆了,他嘴巴张的大如鹅蛋,眼神中透出无限惊恐。
胡七娘的剑已经贴在了他的脖子上,只要贾无垠一声令下,就能让他血溅当场。
“把开启水门的钥匙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一命。”
贾无垠双眼眯作一条缝,阴冷的说道。
“活命还是去死,你自己决定好了。”
巡检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道:“严大人,下官真的无意冒犯啊。您何苦出手杀人呢。这,这要是被朝廷知道了......”
贾无垠一愣,随即差点笑出声。
这个巡检官到现在还认为他就是两浙巡盐御史?这么个糊涂蛋,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把钥匙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一命。否则,他们就是你的下场。”
贾无垠冲胡七娘使了个眼色,胡七娘点了点头宝剑在巡检官脖子上轻轻一压。
这刺骨的寒意让巡检官一个激灵,差点瘫倒在地。
“钥匙在下官腰间挂着,严大人尽管拿去。”
他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双腿抖若筛糠。
贾无垠冷笑一声,伸出右手向巡检官腰间探去。
他摸到钥匙粗暴的一拽,险些把巡检官的腰带都扯了下来。
“你最好别耍我,否则......”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贾无垠立刻命几人拿了钥匙前去开水门。
但他们毕竟未曾使用过,折腾了好一会还没有将水门打开。
贾无垠有些急了。方才从巡检官口中他也得知是荆州知府下的命令让巡检官放下水门进行搜查,那么荆州府的人马一定就在追赶的路上。
若是等到这些人追上来,他们恐怕就走不了。
“你,亲自去打开水门!”
贾无垠抽出一柄匕首抵在巡检官的胸口,恶声道:“若是你敢耍我,我就把你的心挖出来切了做下酒菜吃!”
“啊!”
一听要被剖胸挖心,巡检官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贾无垠只觉得厌恶,手上便用了几分力,匕首登时在巡检官胸口划了一个血口子。
巡检官感受到胸上一阵疼痛低头去瞧,见到一道血口子后竟是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
......
第二百四十三章 弃船(4000字二合一大章,求订阅,求月票!)
“他娘的!”
贾无垠简直要气炸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关键时刻这厮竟然晕了过去!
他愠怒之下连踹巡检官几脚,可这厮就像一滩烂泥似的完全没有反应!
“三爷,现在怎么办?”
胡七娘柳眉蹙起,急切的问道。
“哼,走不了水路我们走陆路便是。你速速把那丫头弄下船,我们抄小路走。”
“可是我们没有马车,这样走不远的啊。”
胡七娘不无担心的说道。
“谁说我们一直靠走的?等到了下一个小镇我们便买下一架马车,十几匹马就是了。”
贾无垠冷笑一声道:“这样也好,不然沿江而下要经过处处关卡,任凭在哪一处出了问题都是大麻烦。”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胡七娘不好再说什么,轻点了点头轻巧的跳上船往底舱去了。
很快胡七娘便把捆住双手的柚柠雪带了出来,贾无垠冲她冷笑道:“你倒是挺聪明,知道弄出声响来。”
柚柠雪看到一船的官兵尸体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你把他们都杀了?”
“挡我者死!”
贾无垠狞笑道:“你若是乖乖的跟某家走,某家不会对你怎样。不然,他们就是你的下场!”
柚柠雪却是摇了摇头道:“你不敢杀我。”
“你错了,你确实对我有价值,但若威胁到我,我一样杀你!”
贾无垠狠狠瞪了柚柠雪一眼,扭头冲胡七娘吩咐道:“带她走!”
......
......
“宁贤弟你快看,那有艘船!”
孙悟范眼睛尖,老远就看到有一艘船停靠在岸边,兴奋的高呼道。
宁修顺着死胖子所指方向看去,果然有一艘船。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艘船应该就是他们在江上时看到的那艘。
这么说来,李知府派去送信的人应该是将话带到了,关卡巡查的官兵已经将船拦了下来!
他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小公爷徐怀远和知府李瑞,众人皆是心中一喜。
很快他们乘坐的官船也靠岸停了下来。
自有下人搭好板,一众贵人踩着板接连跳下船,朝前船方向走去。
徐怀远最是焦急,自然走在了前面。
待他看到前船上的景象时差点没有吓得昏倒。
“这,这......”
宁修和孙悟范发现徐怀远神情有异,也快步跟了过去。
“这些官兵都被杀了!”
徐怀远发出一声怪叫,与迎面而来的宁修、孙悟范道:“定然是那伙匪人干的!只是不知道小可的表妹现在怎么样了!”
李知府等一干地方官员虽然走得慢些,现在也跟了上来。
他们看到此种景象也是骇了一跳。
“这,我们还是晚来了一步啊!”
李瑞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恶心,如是感慨道。
“救命,救命啊!”
突然一双手抱住知府李瑞的右腿,吓得李知府哇的一声喊了出来。
天哪,死人怎么还会说话?
待他定睛瞧去,那死人不但会说话,还借力站了起来。
“大人就是荆州知府吧?下官乃是巡检官窦翰,拜见李大人。”
李瑞吓得嘴唇发抖,指着窦翰道:“你没死?”
“呃......”
窦翰连忙整了整散乱的发丝,又擦了擦满是血污的面颊。
“下官装作昏了过去,这才躲过一劫。那些悍匪已经跑了!”
宁修听得直翻白眼,心道这些悍匪也太不讲究了,就不知道在这巡检官身上补一刀以绝后患吗?
窦翰见到李知府就跟见到亲娘老子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自己受的委屈。
李瑞还有心思听他哭诉,徐怀远却是没有这个心情。
他不耐的摆了摆手道:“别说这些废话,快说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这位是......”
窦翰见徐怀远衣着华贵,气质卓然心里便赔了十分小心,语气也谦恭了不少。
“这是魏国公府的徐小公爷,那伙匪人劫持了徐小公爷的表妹,又夺船沿江而下,是以本官才会命人通知你关下水门阻截他们。”
李瑞将前因后果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窦翰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呢,怪不得下官看那伙人十分奇怪,原来他们是夺船的悍匪啊。”
他感慨一番道:“下官假装昏倒的时候听他们说要弃船改走陆路,现在应该已经往浔祥镇方向去了。”
宁修沉声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去浔祥镇?”
“他们既然要改走陆路肯定要买下马匹、马车。距离此处码头最近的小镇就是浔祥镇了。若是去县城买马匹、马车当然也可以。但我想他们身份特殊,应该不敢太招摇吧?”
宁修点了点头,这个巡检官分析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不过我们却不能只把赌注压在浔祥镇上,临近的县镇都要派人去搜查。”
宁修顿了顿道:“重点搜查的地方包括骡马市、车行。他们要想走远就一定会去买马车、马匹。故而我们这要掐住这些地方,就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李瑞沉吟了片刻,朗声道:“既如此,本官便传令下去让各县官员加紧盘查,尤其关注车行、骡马市等地。”
徐怀远却是摇了摇头。
“光是这样恐怕还不够。”
“徐小公爷请讲。”
李瑞连忙探过身子来。
“万一他们杀一个回马枪怎么办?”
嘶!
众人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徐怀远给出了一种很有可能的假设。在众人皆判断劫匪们可能购置马车、马匹继续疾驰跑路的情况下,若是杀一个回马枪藏起来却是能够完美的错开追击。
等到徐怀远一行人追的远了,他们便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出来。到了那时不管是坐船走水路还是坐马车骑马走陆路都没有任何问题。
“徐小公爷所言极是。只是若要防备他们杀一个回马枪,就得在各处加强巡查,人手上恐怕捉襟见肘啊。”
宁修刚一说完徐怀远便摆手道:“人手的事情不需要担心,我已经与当地卫所打过招呼了,大不了由他们分拨些人出来协助地方官府。想必李知府这里也不会有意见的吧?”
李瑞连声称是。他现在只盼着赶快把这伙儿劫匪抓获绳之以法,卫所官军若是能够出手相助他当然求之不得。
......
......
追击缉拿这种事情不是宁修的强项,自有府县级的衙役捕快、巡检官兵负责。他最多给出一些个人的建议,至于采纳与否就看徐怀远和知府李瑞的了。
对此宁修倒也没有觉得受到了轻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他的强项在于化工方面,又可以间或拽两句诗文,在大明朝已经算是妖孽级别的了。
若是再精通追击缉拿,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嫉妒的吐血。
事实证明大明这个国家机器之所以能够正常运转,便是因为有一系列的专业人才各司其职。
衙役捕快、巡检官兵和一众里长布下了一道天罗地网,只要这张网上任何一处发生异动他们都能及时的发现。
最终线索指向一家车行。
由于带着柚柠雪这个包袱,那伙劫匪是肯定要购置马车的。
如果说买马匹的人不在少数,但买马车的却是屈指可数了。
一辆马车的价格不菲,故而小地方的车行一个月也卖不出去十几辆。
安和昌车行的崔掌柜向巡检官兵报告,近来有一伙面生的外地人到他的车行买马车,听口音是南京那边的。
巡检官兵将这个消息层层上报,最终传到了小公爷徐怀远这里。
徐怀远闻言直是大喜。
南京口音,南京口音!
他早已认定是南京镇守太监高洋干儿子高升做的恶事,那么高升能够接触到的人多半是在南京或者南直隶一代活动的。
这些地方的人大多说的是标准的凤阳官话,那安和昌车行的崔掌柜说那伙外地人是南京口音,不正和他的推断吻合吗?
徐怀远在和李知府简单商议一番后便调集了人手,按照崔掌柜所指方向追去。
虽然这个方向只是一个大概,但徐怀远却信心倍增。因为他知道这伙劫匪最终要往南京去,那么别管他们怎么绕都逃不出徐怀远布下的罗网。
眼下水路已断,劫匪能够选择的陆路又很有限,徐怀远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伙劫匪就会现行。
不过宁修倒是有些担心。大明朝有着很严格的路引制度,普通人外出办事超过一百里便得有路引才行。
所谓路引便是一种身份证明,其上写明你从哪里来,往哪里去。路引上会盖有官府的印信,故而极难作假。
可极难作假并不是说不能作,宁修就曾经通过孙悟范的关系买到过假的路引,并凭借这份假路引扮作一个贩布的行脚商人,把楚汪伦卖到了开封府去。
只要和官府有关系,做一份假路引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伙劫匪既然和白莲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定然神通广大,要想做出一批假路引可谓手到擒来。
有了路引便相当于有了一个假的身份,再行追查起来难度就会大上不少。
宁修甚至怀疑这些劫匪会准备几份不同类型的路引,针对不同的情况、不同的逃跑线路随时替换。
他也将自己的担心说与徐怀远听,可徐小公爷却哈哈笑了笑,表示假路引也无法帮助劫匪遁形。因为通往南京的各处要道关卡已经贴满了柚柠雪的画像,只要官兵衙役们一发现与画像上相仿的人就会立刻扣下来。
徐怀远的这招‘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自然狠辣,宁修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坡下驴的搭了几句。
不过几天下来追查毫无头绪,那伙劫匪就像断了线的纸鸢似的难觅踪迹。
徐怀远这下坐不住了,冲一众官员大发雷霆,就连李知府都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偏偏这些荆州府的地方官还丝毫发作不得。毕竟人是在荆州地界失踪的,他们难辞其咎。
知府李瑞向徐怀远建议写信给魏国公,让魏国公利用中军都督府大都督的身份调集南直隶卫所官兵协助荆州府的士兵进行搜查。
徐怀远思忖了片刻断然拒绝了这个建议。
原因有二,其一他不想让父亲知道表妹遇险的事情。其二,若是父亲真的调动了南直隶的卫所军队协助搜查,即便最终找到了表妹也会惹得一身骚。
那帮都察院的御史言官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早就看武将勋贵之首的魏国公不顺眼,只是因为魏国公府上下循规蹈矩他们抓不到把柄,这才一直相安无事。
若是让他们知道魏国公因为私事调集官兵,弹劾的奏疏还不得如雪片一般飞到宫中去?
徐怀远虽然不是魏国公爵位的继承人,将来注定无法承袭爵位,但他却不能不为家族着想。
何况他也是依附在这棵参天大树下的小树苗,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故而说什么他也不能让置魏国公府于险境的事情发生。
徐怀远虽然拒绝了李知府的提议,却也给出了另一种解决方案。他表示可以跟锦衣卫衙门交涉,通过锦衣卫的关系追查此事。
当然,此事不能由魏国公府出面,而要由知府李瑞牵头。
李瑞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官油子,只一下就听出了徐怀远的意思。
徐怀远是不想授人以柄,所以他不会给李瑞任何信物。但李瑞却可以借着魏国公府的势去跟锦衣卫交涉。这样不管锦衣卫方面同不同意帮忙,魏国公府和徐怀远都不会落下把柄被人拿捏。
至于锦衣卫的能量,自然不容小觑。
虽然地方上的锦衣卫手段不如京师的多,却也不是寻常衙役捕快、巡检官兵可比的。
对锦衣卫来说,追查缉拿劫匪只需要动用一下关系网,就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现在就看锦衣卫愿不愿意卖魏国公府这个面子了。
如果地方锦衣卫的人真的愿意出手,那么李瑞相信距离找到柚柠雪又近了一步。
李瑞当即表示会尽全力把这件事办好,领了一众亲随前去与锦衣卫方面交涉了。
当然,李瑞能够交涉的也只是荆州辖制内的锦衣卫。一旦劫匪出了荆州,他们却是鞭长莫及。
为了以防万一,徐怀远又请孙悟范修书一封,请孙巡抚出面与湖广其余诸府辖境内的锦衣卫衙门关照一二。
......
......
第二百四十四章 剑指双牛山(4000字二合一大章,求订阅,求月票!)
官场衙门那些事,只可意会不可明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却说孙巡抚收到信后当即写了几封手书,叫亲信分别送到湖广布政司辖制内的几处千户所。
除了两京,锦衣卫在各布政司也都设有千户所、百户所。通常情况下布政司衙门所在地肯定会有锦衣卫衙门,一些重要州府、水陆要冲也会设置。
锦衣卫是天子亲军贵不可言,一般的地方官他们都不会正眼瞧一眼。
可孙巡抚乃是一省方面大员,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别说是一个百户、千户,便是京师锦衣卫总署的那位风度翩翩的指挥使刘守有刘大人,见了孙巡抚也不会拿捏架子。
事情涉及到魏国公府的小公爷,锦衣卫方面也不敢大意。若是办的稍有差池魏国公怪罪下来,刘守有刘指挥使那里也不好做。
故而各千户所、百户所都派出了最为精锐的缇骑配合州府衙门、巡检官兵进行追查。
对此宁修直是大喜,锦衣卫毕竟是专业人才,让他们去做这事是再合适不过了。
锦衣卫也确实发挥出了很大的作用,只用了不到两日的时间就发现了线索。
他们虽然名义上要配合州府衙门,但实际上拥有很大的自主权,完全不必担心被掣肘。
最先发现劫匪踪迹的是一个叫做凌一刀的总旗。
这厮看出此番是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故而使出了浑身解数,最终发现劫匪出没在距离弃船地点一百里的双牛山上。
凌一刀身边只带有七八人,自然不可能实施营救。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派出一人前去向知府李瑞报信,剩下的人则留在双牛山盯住这伙劫匪。
消息传到李知府这里,李瑞直是喜出望外。
锦衣卫的高人就是不一般啊,一出手就带来了好消息。
他立刻把劫匪躲藏在双牛山的消息禀报给了徐怀远,徐小公爷当即调集人手气势汹汹的杀向双牛山。
据知府李瑞说,这双牛山是荆州辖制内第一高山,山上盘踞着几百名山贼,常常下山劫掠做那无本买卖。
李知府虽然有心剿匪,但无奈手下衙役有限,又无权从卫所调兵,只得一忍再忍。
这下好了,有锦衣卫出面,辅以衙役、巡检官兵却是无惧于几百蟊贼。
一百里路并不算远,众人骑马前行在日落前来到双牛山山脚下。
宁修与孙悟范也在同行之列,众人围在一起商议攻山之策。
“府尊,眼下不知道这些劫匪是暂时在双牛山上躲避几日,还是依附在山寨之中。若是前者还好些,若是后者怕是免不了一场血战了。”
宁修一边分析一边感慨:“这货劫匪确实很狡猾,他们知道官府会倾全力搜捕,这才以静待动,躲藏在深山之中。怪不得我们搜寻不到这些劫匪啊!”
李瑞微微颌首,宁修这话隐隐有为他开脱的意思。不过事情究竟如何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劫匪躲藏在深山之中固然难寻,可为啥锦衣卫就能找到?
不过眼下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只要能够营救出小公爷的表妹,过也变成功了。
“是啊,宁贤生说的不错,眼下首先要搞清楚劫匪是不是躲在山寨之中。”
李瑞附和道。
徐怀远却是冷笑一声道:“不管劫匪是不是躲藏在山寨之中,这些占山为王的蟊贼都没必要留了吧?李知府不是一直苦于没有足够的兵力剿匪吗?何不趁此机会将这山寨拔了?”
“这......”
李瑞显然有些犹豫。
剿匪确实是一桩不小的功劳,但和营救徐怀远的表妹比起来却又不算什么了。
何况李瑞担心这些劫匪不在山寨中,而他们因为进山剿贼打草惊蛇,让这些劫匪趁乱逃走。
若是这般反倒是不美了。
“徐小公爷,剿匪固然重要,可营救令妹才是当务之急。下官担心这伙儿劫匪只是暂时躲藏在山中。若是我们大张旗鼓的攻向山寨,他们再趁乱逃走可就糟了。”
徐怀远不由得皱起眉来。
李知府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可怎么才能确定这些劫匪在不在山寨中呢?
徐怀远将目光投向总旗凌一刀。
是他最先发现劫匪躲藏在双牛山的,那么侦查的事情肯定他最在行了。
“凌总旗,这件事你能办到吗?”
见徐小公爷眼眸之中满是期盼之意,凌一刀当然想说能。可理智却告诉他贪多嚼不烂,没有把握的事情切莫要答应下来。
“徐小公爷,下官也不是生的三头六臂,这种事情实在无能为力。”
凌一刀苦声笑道。
“这样啊。”
徐怀远微微有些失望。连锦衣卫都办不到的事情,看来确实很有些难度。
“不过,下官有个建议,可以逼得劫匪现行。”
“哦?凌总旗快说来听听?”
徐怀远脸上愁云尽数散去,又浮现出了一抹喜色。
“放火烧山!”
凌一刀咬牙一字一顿道。
包括徐怀远在内众人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宁修心中暗暗啧叹,果然能够当锦衣卫的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一句放火烧山在凌一刀口中说出来竟然这么简单,简直和杀鸡无二。
不过细细想来凌一刀这么说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毕竟放火烧山会形成很大的浓烟,烟雾会把山顶的人全部往山下赶,到时他们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好。
可如此一来会伤及无辜,且焚毁山林,绝不是宁修的价值观能够接受的。
“万万不可啊!”
知府李瑞赶忙道:“这双牛山虽然是山贼开寨的地方,但难保没有一些药农、猎户居住山间。若是放火烧山,伤及无辜可如何是好?最重要的是,徐小公爷的表妹就在劫匪手中,万一有了闪失,本官可担待不起。”
凌一刀冷笑道:“那么李知府可有更好的办法?”
徐怀远只觉得十分烦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说要怎样才能把我表妹救出来?依我看,凌总旗的计划是可行的。我表妹是他们求生的希望,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伤害我表妹的。”
稍顿了顿,徐怀远沉声道:“依我看,就放火烧山吧。”
......
......
放火烧山!
徐小公爷的性子属于唯我独尊的类型,他认定的事情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宁修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徒劳的,便清了清嗓子道:“放火烧山倒也无不可,只是徐小公爷准备从什么地方开始烧呢?”
“这......”
徐怀远有些懵了。
从哪里烧?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是没有想过。
徐怀远朝知府李瑞投去了问询的目光,李知府却是摇了摇头道:“下官掌管一府文政,对纵火烧山可不精通。”
说着冲凌一刀一瞥:“还是请这位出主意的凌总旗说说吧。”
徐怀远点了点头。李知府说的不错,主意是凌一刀出的,自然应该由他来分析了。
“凌总旗,你给句话吧。”
“依下官之见,便从山脚开始烧好了。”
凌一刀中气十足的说道。
“万万不可。”
宁修沉声说道。
凌一刀不悦的皱起眉来:“有何不可?”
“从山脚开始烧,凌总旗不是有意纵敌吗!”
“你,你什么意思!”
凌一刀勃然大怒,右手已经按住绣春刀的刀柄,随时准备拔刀。
徐怀远连忙上前一步,拦在二人中间道:“凌总旗莫要置气嘛,宁朋友也是为了大计着想。你且先听他说说看。”
宁修嘴角微微扬起,背负双手踱了几步道:“这双牛山并不算矮,凌总旗从山脚下放一把火,烧到山顶需要多久?”
“这......”
凌一刀面色有些难看,却仍自争辩道:“个把时辰总该可以了吧?”
宁修狡黠一笑道:“个把时辰?想必这是凌总旗拍脑袋想出来的吧?”
他稍顿了顿,继续道:“方才凌总旗也说了,这双牛山是一伙山贼的落草点。那么敢问凌总旗,山寨建在哪里?”
“自然是在山顶。”
“那么,山贼看到火势会作何反应!”
宁修目光变得凌厉,冷声道:“宁某方才说凌总旗从山脚开始烧是有意纵敌难道说错了吗?”
“你!”
凌一刀简直要气炸了,偏偏宁修还捏住了他的七寸,说的句句有理,他丝毫辩解不得。
沉默了片刻,凌一刀眉梢忽然添了喜色。
“姓宁的,方才某家差点让你绕进去了。这山寨确实在山顶不假,可劫持小公爷表妹的劫匪却未必一直在山寨中躲藏。如果我们从半山腰亦或者再靠上开始烧,万一正好错过了那些劫匪的躲藏点,你担的起这个责任吗?”
宁修冷笑一声,心道好嘛这个凌一刀还懂得借势压人了。
这厮知道现在徐怀远徐小公爷救妹心切,故而才会紧着这一层来说。
但实际上劫匪既然躲藏在双牛山,那么藏在山寨的可能性极大。硬要说他们藏在某个山坳、山洞里,这种可能性自然也有,但却是微乎其微的。
既然非得纵火烧山不可,宁修自然希望开始烧的位置越高越好。这样纵然一场山火过后,双牛山受到的影响也会尽可能小,毕竟一些居于山间的猎户、药农不太可能住在山顶,那里是山贼们的地盘。
“那么,凌总旗一把火烧下去,若是伤及老幼无辜,你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宁修可不是被吓怕的,见这凌一刀咄咄逼人,立刻予以回击。
原本凌一刀就是希望这句话能够激的救妹心切的徐怀远拍脑袋做决定,只要徐小公爷做了决定,区区一个宁修还能翻了天吗?
可宁修的这句反击又让准备拍脑袋的徐怀远清醒了不少。
他当然想要尽快救出表妹,为此他不惜利用孙巡抚的关系借调了锦衣卫。
可问题是他也不能把个人的感情凌驾在家族的利益之上。要不然,他直接写一封家书请父亲大人调动南直隶卫所官兵来湖广搜查阻截不就行了?
他放火烧山,烧死的若是山贼那么便是一件功劳。可若是烧死的是无辜的药农猎户,那就是大罪过了。
毕竟山火无情,一把火下去端是寸草不生,山火又岂能分辨出良善奸恶?
这双牛山上怎么也得有百十来户药农、猎户、庄稼汉吧?真要是一把火烧下去,烧死烧伤十几个事情是肯定压不住的。
那些每日闲的没事做的御史言官巴不得魏国公府出事,徐怀远能够想象他们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何况徐怀远本身心地还算良善,绝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即便御史言官们不会就此事弹劾他和父亲,他的良心也会过意不去。
思考了再三,徐怀远长叹一声道:“二位说的都有道理,依我看若要纵火烧山,还是稳妥一些吧,至少得通知到那些居住在此的药农、猎户、庄稼汉,不能伤及无辜。”
凌一刀气的肺都要炸了。他心道你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等到你把这些人都通知到了,山贼们也早就得到风声,再烧山还有个屁用!
“徐小公爷三思啊。烧山的好处是出其不意,是以将山贼、劫匪一并逼出。若是挨家挨户的去告知,效果将大减。”
“哎......”
徐怀远摇了摇头道:“那要怎么办呢。”
宁修笑道:“小公爷不必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宁朋友有办法了?”
“恩。”
宁修轻点了点头,转向凌一刀道:“敢问这双牛山有几处下山的路?”
凌一刀冷哼一声道:“一共三处。”
“这不就结了。劫持小公爷表妹的劫匪有很大可能就躲藏在山寨,我们只需要在山顶放一把火把山寨中的人逼出来就是。凌总旗带人守在山寨外,那些蟊贼岂能过凌总旗这关?”
“那当然,不过若那伙劫匪不在山寨中呢?”
“是以宁某才会问凌总旗双牛山有几处下山的路。若那伙劫匪不在山寨中,看到山寨着火慌乱之际亦会选择下山,我们只需要分拨一些人手守住三条下山的路,等着他们送上门即可。”
凌一刀发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直是懊丧不已。但他却不甘心就此认输,强自争辩道:“方才我说的只是三条大路,万一他们抄小路下山呢?”
......
......
第二百四十五章 徐怀远的选择(4000字二合一大章,求订阅,求月票!)
宁修冷笑一声,心道这个凌一刀还真是个滚刀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只是他这纯粹属于胡搅蛮缠了。徐怀远又不傻,如何听不出来?
只见徐小公爷咳嗽一声,拍了拍凌一刀的肩膀,笑吟吟道:“凌总旗啊,你说的那种可能性实在是太低。这些劫匪跟我们一样都是刚来双牛山不久,怎么可能知道什么劳什子的小路?依我看,他们即便躲在某个山洞里,见到我们焚烧山寨第一反应也是尽可能快的沿大路下山。若他们打算抄小路,那只有一种解释,他们就在山寨之中,有熟悉地形的本地山贼引领。可这样一来他们仓皇之际逃出山寨如何能是凌总旗的对手?这剿灭山贼,营救小可表妹的功劳不就是凌总旗的了吗?”
宁修听在耳中,暗暗赞叹徐怀远的机智。
到底是大明朝的顶级勋贵,从小跟着父辈耳濡目染,养就了一身御下手段。
方才徐怀远这番话大体是两个意思。其一他认可采纳了宁修的建议,对凌一刀的无理取闹进行了驳斥。其二他也表示剿匪平寇的功劳很可能落在凌一刀的身上,这对凌一刀是很有诱惑的。
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权贵阶层最基本的御下手段,徐小公爷可以的。
若不是碍于此时形势紧张,宁修真想冲徐怀远竖一个大拇指。
凌一刀面色青紫不定,右手紧紧攥起,小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为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徐小公爷会听一个小秀才的话。那厮生的弱不禁风,除了会吟诵几句诗文还会什么?
而他凌一刀呢,可是世袭的锦衣卫总旗官。寻常地方卫所的总旗可能不起眼,可放在了锦衣卫,那就全然不同了。
凌一刀一直对自己的身份引以为傲,可现在却被一个小秀才比了下去,如何能不气。
可气有什么用呢?
徐小公爷已经明确的表示支持宁修了,这种时候他再强自坚持,不是打徐小公爷的脸吗?
做锦衣卫的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是一流,审时度势更是必备的生存技能。
最终凌一刀的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冲徐怀远抱拳道:“卑职愿听候徐小公爷差遣。”
徐怀远大喜。
他话说到那个份上了,就看凌一刀怎么做了。只要凌一刀点头,整个问题就迎刃而解。
“好,好啊。那纵火焚烧山寨,并阻击逃窜山贼劫匪的重任便交给凌总旗了。徐某和李知府、姚县令分别带些人手把住下山道路。这样那些劫匪便是插翅也难逃出这双牛山了。”
“下官领命!”
李知府和姚县令齐齐应道。
他二人都是文官,让他们带兵把住下山道路还好说,真要让他们带兵阻截山贼劫匪,那他们非得吓得腿肚子发软不可。
“宁朋友,孙朋友,你们便和徐某一起吧。”
宁修与孙悟范点了点头,朗声道:“敢不从命。”
一应事宜布置完毕众人便开始分头行动。
其实,本次行动的重中之重便是带领众多锦衣卫校尉的总旗凌一刀能否成功逼出山贼劫匪并予以阻截。徐怀远、姚县令、李知府基本都是打酱油的。真要让他们发挥了重大作用,那证明凌一刀那里有大麻烦了。
“宁贤弟,你真觉得那个姓凌的靠谱吗?你没看见他看你的眼神,恨不得把你生吞了。”
孙悟范撇了撇嘴,十分不悦的说道。
宁修白了他一眼道:“孙兄啊。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那个姓凌的觉得被我抢了风头,故而看我不顺眼,这很正常嘛。你不能因为他跋扈了一些,就全面否定他的实力。这些锦衣卫可都是专业复合型人才,绝对是我们这些人中带兵最靠谱的。”
“专,专业复合型人才?”
孙悟范嘴巴张的犹如鹅蛋般大,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宁修。
“咳咳......”
宁修赶忙咳嗽两声掩饰尴尬:“这个专业复合型人才是一种对人身份的界定。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人什么都懂,什么都行。”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人家都说仓颉造字,我看宁贤弟造词的本事比之仓颉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孙悟范虽然跟宁修相处的时间长了,早已习惯他嘴巴里时不时的蹦出一两个新词。可他还是会借着机会揶揄挖苦一番宁修,借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孙兄可别乱说,这要是让有心人听到了,可会给宁某扣帽子的。”
宁修伸了伸懒腰道:“要我说,咱们就等着凌总旗的好消息就行了。你我现在都非官身,抢功劳也没有什么用。”
孙悟范点了点头:“这倒也是。我现在就盼着早些把徐小公爷的表妹救出来,至于是谁的功劳倒是无所谓了。”
自从徐怀远兄妹二人来到荆州后,端是把孙悟范的生活搅了个天翻地覆。旁人又何尝不是呢?李知府、姚知县,乃至宁修都得围着徐怀远兄妹转。所以众人是打心眼里希望早些把这双兄妹送走的。
宁修白了他一眼道:“你小点声,若是让徐小公爷听到了,孙兄可吃不了兜着走。”
孙悟范嘻嘻笑道:“徐小公爷离着远的呢,若能听到岂不是成仙了?”
......
......
话分两头,却说这边凌一刀领着几百名锦衣校尉匍匐着潜行到了山寨外围。
宁修的那句话说的没错,锦衣卫都是专业复合型人才。若是京师的锦衣卫可能还有花架子,但地方上的锦衣卫哪个不是有身真功夫的?哪怕是世袭的校尉,那也是有家传绝活的。
千户、百户们要坐镇衙门不可能带兵前来,故而凌一刀这个总旗就成了所有锦衣卫中职位最高的。
他肚子里憋了一团火,便要全部发泄在这些山贼劫匪身上,向徐小公爷证明宁修就是个花架子,而他才是值得信任的人。
“凌头儿,现在怎么办?”
说话的是一个叫赵无垢的年轻小旗,他也是凌一刀的心腹。
这些锦衣卫力士、校尉来自于不同千户、百户所,只是因为凌一刀职位最高才由其统领,难免有不服气的,这时候亲信嫡系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
......
凌一刀压低声音冲赵无垢吩咐道:“等天黑再动手,现在动手很可能被放哨的发现。”
“标下遵命!”
赵无垢中气十足的抱拳回应道。
他这是有意而为,目的就是替凌一刀壮势。毕竟他与凌一刀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只有凌一刀飞黄腾达了,他才可能跟着升官发财。
“等到天黑了就往寨子外围泼桐油,纵火烧他娘的!不过你们小心一点,我们的目的是用烟把他们逼出来,不是要把他们烧死。不然误伤了贵人,你我都担待不起。只烧外围,寨门不要泼桐油!”
凌一刀一番嘱咐后,一众锦衣卫纷纷抱拳唱喏。
锦衣卫信奉强者,至少从目前来看凌一刀是个强者,故而他们也会唯凌一刀马首是瞻。
转眼天便黑了下来,一轮明月挂在漆色天幕上。匍匐在山寨外不远处灌木丛中的锦衣卫校尉、力士们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只要凌一刀一声令下,他们就会飞奔出去完成任务。
见凌一刀还没有下令的意思,赵无垢冲他递了个眼色,轻声道:“凌头儿,时候差不多了吧?”
凌一刀扭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这里你说了算我说了算?闭嘴!”
赵无垢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讪讪笑道:“属下多嘴了。”
他心道自己真是自讨没趣,这番冲撞了总旗大人的虎威只被责斥了几句,便长个记性吧。
凌一刀眼睛眯作一条缝,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寨门。
他在等,在等那两个哨塔上的小兵篓子喝酒。
山贼们没有卫所官兵的纪律性,常常在放哨时候喝酒,醉的如一滩烂泥。
事实上即便是卫所官兵也不可能保证在军营之中滴酒不沾。
这是人的天性,人不可能逆天性而为。
待他们酒醉之后便是动手之时!
果然凌一刀没有猜错。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那两个放哨的小兵篓子就耐不住寂寞打开了牛皮酒袋子,咕隆咕隆的灌了下去。
苦酒入喉心作痛。两个山寨中最底层的小山贼饮酒之后就开始抱怨大当家多么黑心,只知道笼络上层首领,对底下的兄弟如何苛刻。
若只是这样他们也忍了,偏偏前不久来了一伙外地口音的同行,大当家的把他们奉若上宾,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这些吃食从哪里来?还不是从他们嘴边抠出来的!
一想到这里,两个小山贼就气不打一处来,端是问候了大当家的十八代女性祖宗。
一帮外人都能压在他们头上,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在平时他们即便心中有怨恨也不敢表现出来,可放哨之时饮酒之后却是没了顾忌,可以放肆一把宣泄一番。
他们饮的本就是烈酒,又喝的急没过多久便觉得天旋地转,浑浑噩噩起来。
二人又骂骂咧咧了一阵,便相继软倒在哨塔中,打起鼾来。
一直在朝这个方向观察的凌一刀直是大喜。
他挥了挥手,沉声下令道:“动手!”
那些蛰伏的“猛虎”早就不耐,纷纷跳出灌木丛,两两一组搬着装满桐油的木桶朝山寨奔去。
因为凌一刀下了严令不准烧着寨门,故而他们只在山寨外围泼了桐油。山寨主体是木质的,又有桐油助燃只要一点着就是熊熊大火。
众人完成了准备工作皆朝赵无垢投去了目光。
凌一刀在灌木丛中坐镇,眼下指挥之人自然就是赵无垢。
赵无垢很少被几百号人这么注视着,只觉得浑身气血上涌兴奋不已。
他咽了口吐沫,厉声道:“点他娘的!”
一众锦衣校尉纷纷抱拳,启开火折子引燃树枝用力丢向山寨外围的鹿柴。
桐油遇火腾地一下燃了起来,火舌瞬间没过鹿柴,滚滚浓烟升腾而起。
一众锦衣校尉皆是兴奋的攥紧拳头。
他们虽然是锦衣卫,平日里可以收些陋规常例,欺压欺压商贾,但杀人放火的事情却是不怎么做的。
这一夜他们不光可以放火,多半还能杀人,端是可以过一把土匪山贼的瘾。
人都是有暴力倾向的,只不过身份会暂时的禁锢遮掩它。一旦有机会施暴,不管是谁都会漏出丑陋的面目和尖利的獠牙。
由于鹿柴上泼了很多桐油,火势起的很大,并有向寨内蔓延的趋势。
一些还没睡熟的山贼隐约听见噼噼啪啪的声响,一骨碌坐起身来出屋去瞧。
这一瞧不要紧,端是把他们吓得目瞪口呆。
“着火了,着火了!快去禀告大当家!”
这些山贼虽然十分慌乱,但还知道出事找大当家,派了一名腿脚麻利的小喽前去报信了。
山寨是依着山势而建,最高处上风上水自然是留给大当家住。
小喽去报信要爬很长一段的坡,迈几百上千级台阶。
可他一刻也不敢耽搁,纵然已经气喘吁吁,仍然飞快的迈着步子。
双牛山山寨的大当家姓陈,单字一个桥,今年四十有三。他年轻的时候原本是荆州府码头的一个力棒,因为卸货的时候失手砸死了一个督工仓皇之下逃到了双牛山来。
因为其身手不俗又敢打敢拼,很快便得到了老寨主的赏识,引以为左膀右臂。
老寨主虽然很得人心但膝下无子,只有一女。
按照山寨的规矩,女人肯定是不能接任寨主的。但老寨主又不甘心自己一手打下的山头稀里糊涂落到别人手里,便起了招陈桥为女婿的心思。
只要陈桥娶了他的女儿,将来把寨主位置传给陈桥,不就等于传给女儿了吗?
当老寨主向陈桥表达这个意思后,陈桥立刻意识到这是个绝好的机会,立刻欣然应允,并靠着老寨主女婿的身份飞黄腾达,成为了二当家。
老寨主死后陈桥顺利接任寨主,却过河拆桥休了结发之妻,只因为她生的貌丑肤黄。
休了发妻后陈桥并未再娶而是命山贼们劫掠民女供其淫乐。
今日他就准备玩弄一个猎户之女。
按照他的要求小喽们已经把这个女人剥光衣裳绑在大床上,陈桥也脱得一丝不挂,正准备持枪上马肆意驰骋,却听得屋外响起一阵喊声。
......
......
第二百四十六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4000字二合一大章!)
“他娘的!”
陈桥啐骂一声,拽过裤子套上,蹬了羊皮靴前去开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他娘的吼什么吼,坏了老子的好事!”
陈桥长期养成的上位者气势使得他不怒自威,那小喽一缩脖子,吓得口吃道:“大,大当家......”
陈桥见他这副窝囊样,更是感到愤怒,一巴掌扇在小喽的脸上。
“啊!”
小喽被扇的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他惊恐的望着陈桥,连忙解释到:“大当家,着火,寨子着火了啊。”
陈桥眉毛一挑道:“你说什么?寨子着火了?要是让老子发现你在扯谎,一定把你阉了!”
小喽连称不敢。
陈桥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番心情道:“带我去瞧瞧!”
他心中暗骂晦气,这么个尤物剥光了却不能“吃掉”,真是急煞人也。
陈桥罩了一件外衫,也顾不得仪容不整,便在小喽的引领下往山寨聚义厅而去。
此时山寨的大小头目都已经来到了聚义厅,正鸡一嘴鸭一嘴的嚷嚷着。
众人见陈桥来了,纷纷扭过头来。
“见过大当家!”
陈桥一甩手,走到寨主宝座前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听说山寨着火了,怎么回事?老二,你说说。”
陈桥口中的老二便是山寨的二当家卢照恩。此人原先是山寨的三当家,陈桥接任寨主后递补为二当家,也算是陈桥的嫡系。
卢照恩冲陈桥抱了抱拳道:“回禀大当家,山寨外确实燃起了大火,事情紧急,我便差人去打水救火了,还请大当家的莫要责怪。”
陈桥嗯了一声,摆手道:“你做的对,我怎么会怪罪于你?只是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失火,真是太他娘的奇怪了。”
陈桥裤子都脱了却不能爽快,早已憋得一肚子火。在他看来这要么是有人玩忽职守,要么是寨中有人反对于他,有意挑事。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绝不能容忍,若让他发现真有人借机搞事情,绝对要严厉惩处。
陈桥刚想开始训话,便有一个小喽跌跌撞撞的跑进了聚义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当家,火势太大,弟兄们扑不灭啊。”
陈桥眉头蹙成一团咒骂道:“他娘的,真他娘的倒霉啊。这是有人存心跟老子过不去啊。”
虽然他恨不得现在就开始捉内鬼,但理智告诉他最重要的还是救火。
“召集全部人手,全部打水给老子去救火。我就不信了,这一把火还能把山寨烧成灰烬?”
众人纷纷抱拳领命。他们知道大当家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哪个敢在陈桥气头上违抗命令?
故而极为可笑的一幕出现了,双牛山山寨的众山贼一个个捧着装满水的脸盆朝寨门失火处狂奔而去。
这些人中有最底层的小喽,也有中高层的头目,甚至山寨几位当家也都是赤膊上阵,倒真是毫无架子。
只不过这些人中惟独没有前些时日刚刚抵达山寨借宿的贾无垠一行。
当山寨失火的消息传来后,贾无垠就觉得很不寻常,当机立断决定趁乱离开山寨。
故而当双牛山的众多山贼正冲到寨门外救火时,贾无垠一行人绑了柚柠雪从山寨偏门离开,一路朝山下奔去。
大当家陈桥带了一众山贼冲到寨门时直是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整个山寨的外围全部被火海吞没,用为路障的鹿柴已经烧成黑炭,惟独寨门处没有被火舌吞没,不过看样子似乎随时都有沦陷的可能。
陈桥不敢大意,连忙率领一众小喽冲出了寨门。
他娘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人只要活着一切就都有戏。
他们刚刚冲出去,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就见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杀出一帮衣着艳丽手持钢刀的官兵。
陈桥成为双牛山山寨大当家以来,先后面临过两次官兵的围剿,故而对官兵并不感到陌生。
可眼前的这些人衣着佩刀都和普通卫所官兵很不一样,直是让陈桥惊讶不已。
他当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些人就是堂堂的天子亲军锦衣卫。
不然便是借给他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和锦衣亲军正面交锋呐,早就撒开丫子跑路了。
陈桥只把这些锦衣卫当成了普通的卫所官兵,便挥着砍刀冲在了最前面,打算借着这次机会更好的树立威望。
一众小喽紧紧跟在陈桥身后,口中污言秽语叫嚷助威。
凌一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帮不自量力的山贼,竟然敢和锦衣卫对攻!
好啊,这些山贼也有几百之众,一人一颗首级也是不小的功劳。加上营救徐小公爷表妹,他怎么也能够官升数级吧?
一想到自己很可能直接补为百户甚至是试千户,凌一刀便觉得十分亢奋。
这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像他这样没有什么背景的低级别军官,要想升官必须善于把握机会,机会来了绝不能轻易浪费!
是以他爆喝一声,抽出绣春刀命令道:“一众山贼格杀勿论!”
他虽然不知道哪些是双牛山的本地山贼,哪些是劫持徐小公爷表妹的劫匪,却也没有什么关系。
把这些恶人都杀干净了,徐小公爷的表妹不就自然得救了吗?
在他看来,徐小公爷的表妹此刻一定被关押在山寨之中。
他放的这把火恰到好处,火势虽大,一时半会却也不会将整个山寨吞没。
他有足够的时间全歼这些山贼,再带人冲进山寨将徐小公爷的表妹营救出来。
一众锦衣卫纷纷抽出绣春刀,步伐稳健的冲向那些乌合之众。
在他们看来这些山贼的人头就是自己升官发财的保证。凌总旗的功劳自然最大,可他们也能捞得些汤喝。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很快众锦衣卫便冲进了山贼群中。
狭路相逢勇者胜,训练有素的锦衣卫显然更占上风。
他们一与山贼交手便利用凌厉的刀势和完美的阵型取得了对山贼的压制,相较之下山贼们便是一片散沙各自为战。
虽然大当家陈桥一再嘶喊,企图将山贼们聚集在他的周围,但却收效甚微。几百名山贼被锦衣卫们分割成数段,仿若砧板上的鱼肉!
......
......
甫一交手,陈桥便察觉出来不对。
他娘的,这些官兵怎么那么凶猛?一招一式都力道十足,一看就是练家子。
而在他的印象中,寻常的卫所官兵除了衣裳、佩刀和普通的农夫也没有啥区别。怎么今夜来的这批官兵那么厉害?
陈桥的本能告诉他逃跑是最好的选择,可现在他们已经被官兵围困阻截,哪里还跑得了。
既然跑不了,那就只有硬着头皮死战了。死战还有一线生机,而束手就擒则只有死路一条。
“他娘的,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杀了这些官兵,大伙儿回去喝酒!”
陈桥扯着嗓子狂吼,借以给小喽们壮胆。
众山贼见大当家的豪气干云,也都消了惧意,叫嚷着挥刀跟锦衣卫们拼杀了起来。
只是光凭着一股狠劲是不足以取得优势的。
训练有素的锦衣卫很快就化解了山贼们最凶猛的一波攻势,在凌一刀、赵无垢等人的带领下继续分割山贼的策略。
山贼们平日里很少演练阵法,故而面对锦衣卫的分割一筹莫展,很快就发现自己陷入了对方的围攻。
事实上一众山贼加起来,数量并不比锦衣卫少,甚至还要稍多一些。
但就是因为阵型被完爆,处处以少对多,尴尬不已。
凌一刀见锦衣卫们将山贼们分割的差不多了,便吼道:“格杀勿论!”
锦衣卫校尉们等的就是凌一刀这句话,他们迫不及待的开始挥刀收割人头,这些人头都是他们升官发财的保证!。
单兵作战山贼都不是锦衣卫的对手,何况以少打多乎?
很快便有山贼招架不住倒了下去,绣春刀就是一柄柄索命利器,轻轻一挥便能在山贼脊背、大腿上开一道血口子,在其心窝捅一个血窟窿。
山贼们发出一声声惨呼,一个个的跌倒在地。
有些还没死透的企图爬走,却立即就被补了一刀,死的不能再死了。
陈桥只觉得脊背发凉,这些哪里是官兵啊,就是一群嗜血的野兽。从这些人的眼眸里他看到了只有野兽才有的凶光。
不,这些人比野兽还要凶残!
与之相比,他们这些山贼倒反而显得温驯如羔羊了。
自知无法取胜,陈桥便想着开溜了。
“老二,你率人顶上去!”
二当家卢照恩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屁股上便被陈桥踢了一脚,踉踉跄跄的冲几名锦衣卫扑去。
还好他及时收力,这才没有撞到绣春刀刀口上。
卢照恩余光瞥见陈桥在往后撤,这才明白大当家是想要利用他殿后,自己跑路,不由得怒火中烧。
可一众官兵就在眼前,他只能应付眼前,却是无法和陈桥计较。
“二当家,小心!”
一个小喽从背后冲出一把推开了卢照恩,自己则被绣春刀捅了个透心凉。
看着血沫子从小喽胸口喷出,卢照恩直是一阵后怕。
他连滚带爬站了起来,拾起一柄刀咿咿呀呀的冲迎面一人砍杀而去。
只是他实在不走运,他遇到的不是旁人,正是有着冷面阎王之称的凌一刀凌总旗。
凌一刀早看出卢照恩是山寨的一个头目,有心要擒贼擒王,便毫不留情的冲卢照恩砍杀起来。
卢照恩身为双牛山的二当家,自然身上是有功夫的,他迎刀去搏却是与凌一刀杀的有来有回。
凌一刀最擅长的兵器是长枪,可今日剿匪却没有带在身上,只能依靠手中的这柄绣春刀。
而绣春刀除了比大明军队的制式单刀锋利一些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优势。故而在与同样练家子的卢照恩搏斗时凌一刀并不能占到什么便宜,原本以为快速解决的战斗竟然陷入了缠斗。
凌一刀不由得大怒,冲不远处的赵无垢吼道:“还等什么,快来帮忙!”
赵无垢连连点头,抽刀来助。
他的身手虽然在凌一刀之下,却也非普通锦衣卫校尉可比。
何况现在有凌一刀缠住卢照恩,他只需要找准机会攻击卢照恩的软肋即可。
卢照恩又非生的三头六臂,面对一个凌一刀已经是吃力,突然加进来一个赵无垢自然是力有不逮。
很快他的小臂、小腿、大腿就多处被绣春刀划伤,鲜血从伤口渗出来,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卢照恩忍着剧痛边战边退,心中直把陈桥的女性祖宗问候了个遍。
他自知很难逃走,便想着多杀一个是一个,后退之时却也借机杀了两名锦衣卫校尉。
凌一刀不由得勃然大怒,将手中绣春刀挥舞的更为凌厉,而动作频率已经下降的卢照恩自然招架不住,很快就露出命门。
赵无垢大喜,连忙挥刀攻去。
这下卢照恩已经精疲力竭无力阻挡,眼睁睁的看着绣春刀穿过他的胸膛。
但听噗的一声,绣春入肉,在卢照恩的前胸开了一个血窟窿。
凌一刀也是毫不犹豫,当即挥刀朝卢照恩的脖颈砍去。
卢照恩嘴角微微勾起,放肆的大笑一声,随即头颅便飞起,鲜血喷涌而出。
无头尸体踉踉跄跄向前踏了两步这才砰地一声跌倒在地。
而旋转飞起的首级则重重跌落在赵无垢面前。
“凌头儿,您真是好刀法啊,标下佩服!”
赵无垢还不忘拍一拍凌一刀的马屁,凌一刀却是皱眉道:“那个山贼头子想跑!”
“啊?”
赵无垢愣了一愣,随即才明白凌一刀的意思。
原来这个刀法凌厉的山贼只是用来拖住他们的。
赵无垢与凌一刀一起抬头去看,只见陈桥已经搏杀到了锦衣卫阵型的最外围。
仅仅靠着几个锦衣卫力士显然无法阻挡这穷凶极恶的山贼头子。
凌一刀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取弩来。”
赵无垢点了点头,立即取来手弩递到凌一刀的手边。
手弩这种兵器即便在锦衣卫中也不是普遍配备,只有小旗以上的军官才有权使用。
凌一刀接过手弩,瞄准了几十步开外的陈桥。
哼,还想跑,凌某人今夜注定要取你的首级!
凌一刀咄的喝了一声,手指扣动扳机,一只弩箭破空而出径直朝陈桥的后心射去!
......
......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4000字二合一大章!)
陈桥急于逃命,又没有背后长眼,如何能料到凌一刀扣动了手弩的扳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一箭射出确是奔着夺命去的。
但听噗的一声,箭矢钻入肉中。
这箭头虽然没有毒,可却十分锐利,寻常人等中了一箭即使不死也得虚脱软倒在地。
可陈桥身子骨极为结识精壮,中箭后只栽了下来却没有昏迷,他借着势头一个翻滚卸了大半的力道,拔腿朝灌木丛跑去。
凌一刀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这个山贼头子身手倒真是矫健。
不过在他看来此人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准备放箭!”
凌一刀一声令下,一众锦衣卫纷纷弯弓搭箭瞄准了陈桥。
手弩虽然做不到人手一部,可弓箭却是绝对可以保证配备的。
锦衣卫虽然不会上战场,可使用弓弩的本领还是有的。
“射!”
凌一刀爆喝一声,随即百箭齐射,编织成一道网陈桥撒去。
饶是陈桥身手了得,也不可能逃脱这道天罗地网。
但听一声惨呼,霎时间陈桥便被穿成了刺猬。
凌一刀摇了摇头,苦笑道:“本来想留你一个活口的,恁的自己找死。”
赵无垢三步并作两步跳过来,冲凌一刀抱拳道:“总旗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凌一刀自然明白赵无垢的意思。
眼下山贼头子已经伏诛,剩下的山贼必然没有什么战斗**。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其一是俘虏这些山贼交给当地官府。其二是把这些山贼全部诛杀,用人头换取军功。
凌一刀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杀无赦!”
冰冷的声音透着一股嗜血的味道,却让一众锦衣卫校尉们热血沸腾。
赵无垢兴奋的抱拳道:“标下遵命!”
说罢便扭过头来抽出绣春刀冲向这些已经丢弃兵器,束手就擒的山贼。
哪怕这些山贼已经投降,他们的绣春刀也不会收回刀鞘。
“不要,不要,啊!”
一个山贼见赵无垢提刀气势汹汹的冲来,连连祈声告饶。
可赵无垢哪里会理会这些,手起刀落便剁掉一颗好大的头颅。
那些锦衣卫校尉见状也纷纷暴露出了恶性,对这些毫无还手之力跪地求饶的山贼展开了屠杀。
不知这场屠杀持续了多久,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直是让人作呕。
自始至终凌一刀没有说一句话,冷酷的就像一具石像。
站在他的角度这么选择确实没有多大的问题,即便他能舍弃这些功劳,底下的校尉、力士也不会舍弃。
何况这些功劳本就是他应得的,他凭什么要舍弃?
这些山贼要怪就怪当初不该落草为寇。
官贼不两立,遇到他凌一刀只能说这些山贼倒霉。
求饶?
如果求饶管用的话,那么还要大明律作甚?
“动作快些,别耽误正事!”
见手下收割人头的速度太慢,凌一刀不耐的催促了一句。
在这一点上,锦衣卫的效率确实不如边军。边军长期和鞑子交战,战场上割首级的本事绝对是一流,相比之下锦衣校尉们便显得有些笨拙了。
“标下遵命!”
众校尉纷纷回应道。
如果说之前他们中的某些人还对凌一刀有些不屑的话,现在却是都对凌一刀佩服的五体投地。原因无二,这个头儿能给他们争功劳啊。
哪怕是做锦衣卫的,有哪个不想升官发财?
光凭这一点,凌一刀便赢得了他们的尊重。
过了半柱香的工夫,所有锦衣卫都割下了山贼的首级,用麻袋装好系挂在腰间。
凌一刀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冷声道:“进寨子搜查,找到女眷速速带出来。”
凌一刀手上虽然有柚柠雪的画像,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带回所有女眷让徐小公爷一一辨认的好。
毕竟画像这个东西做不得准,有时候和真人比起来偏差太大。
凌一刀背负双手静静的等着。在他看来,立了如此大功后锦绣前程就在向他招手。他等了这么些年终于等来一个机会,他要牢牢把这个机会攥在手中!
不知过了多久,前去搜查山寨的锦衣卫纷纷回来,带了七八名女眷。
只是这些女眷年纪大多在双十以上,还有的衣衫不整,只裹着一件外衫。
凌一刀不由得蹙起眉来。他都不需要对着画像比对,这些人中怎么可能有徐小公爷的表妹?
“你们都找遍了?就这些?”
凌一刀极为失望的说道。
“凌头儿,弟兄们都找遍了啊,就这些娘们了。”
赵无垢还不忘在一名女眷胸口抹上一把,啧啧,这润滑的感觉真爽呐。
“够了!”
凌一刀脸色立时阴了下来,一声爆喝吓得赵无垢一个激灵。
他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垂下头去。
在他印象中,凌总旗从来没有这么暴怒过,今儿个是怎么了?
即便没有找到徐小公爷的表妹,剿灭了这么多山贼也是大功劳一件啊。
凌一刀闭上眼睛,双拳紧紧攥起。
他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徐小公爷的表妹不在寨中。这么说来那些劫匪已经提前得到风声跑路了?
不可能!
他们隐蔽的这么好,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才动的手,那些劫匪怎么可能事先知道?
可徐小公爷的表妹确实不见了,这么说他们应该刚刚离开山寨不久。
想到这里凌一刀稍稍松了一口气。下山的三条路已经全部被封死,这些劫匪只要选择下山就会自投罗网。
他们不是本地人,对山间地形不算熟悉,不可能摸小路下山。
只是这样一来他的功劳确实少了一份。
“凌头儿,我们现在怎么办?”
赵无垢一脸无奈的冲凌一刀笑了笑,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凌一刀白了他一眼,冷哼道:“下山!”
......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贾无垠一众人绑了柚柠雪后匆匆下山。
下山的道路主要有三条,前山两条,后山一条。
贾无垠与胡七娘商议一番后决定从后山下。因为后山相对僻静,遇到官兵的可能性较小。
他们十几人一路疾行,身上衣裳被树枝刮的多处破烂,好不容易穿出灌木丛,却发现一众手持钢刀的官兵正站在他们的面前。
......
......
他娘的......
贾无垠啐出一口浓痰,手中钢刀已然出鞘。
虽然他面前的官兵人数足有近百,贾无垠却并不打算束手就擒。
“贾三爷......”
胡七娘面色变得更加苍白,显得那犹如骷髅的面颊甚是恐怖。
“杀光他们,无生老母会保佑我们的。”
贾无垠语调冰冷,已经做好最后一搏的准备。
可胡七娘却有些犹豫:“我们为何要拼命?那丫头在我们手里......”
贾无垠冷笑道:“你认为他们会心甘情愿的放我们走?即使他们放走我们,也会在后面偷偷跟着。要想永绝后患,便把他们都杀光!”
贾无垠之所以如此嚣张,自然是因为他有真功夫。作为白莲教护法,他的身手足可以排进教内前十,若不是被逼的退无可退,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丫头攥在他们手中,故而在搏杀的时候这些官兵就会投鼠忌器......
“七娘,你看住这丫头,别让她跑了!”
说罢贾无垠便抽刀冲向官兵,一众白莲教悍匪亦紧随其后。胡七娘索性用绳索把柚柠雪的手臂和自己绑在一起,这样柚柠雪绝不可能逃走。
徐怀远见状便吩咐官兵们摆好阵型准备迎敌。凌一刀给他留下了两名锦衣卫小旗,此时自然充为指挥。
宁修与孙悟范对视一眼,皆是感到十分兴奋。
好啊,这些白莲教匪竟然真的逃下山来。下山的路有三条,他们偏偏选中了这一条,不是缘分是什么......
对于这些白莲教匪宁修是不怎么担心的,己方的人数足是对方的数倍,简直不知道怎么输。
徐怀远毕竟是将门之后,虽然没有多少实战的经验,但基本的阵法还是懂的。
他见一众白莲教匪呈锥状冲来,知道他们要强攻了,便沉声命令道:“紧紧站在一起,莫要被他们冲散了!”
长锥阵的优势就在于冲击力强,往往第一波攻势十分锐利。
徐怀远麾下的这些官兵大多是巡检司的土兵,平日里欺负欺负小商贾庄稼汉还差不多,真要叫他们和凶残的白莲教匪一对一,绝对是想多了。
虽然还有两名武艺高强的锦衣卫小旗压阵,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真要打起来能够自保就不错了,很难占到便宜。
徐怀远能够依赖的只有人数的优势。故而他才会命令众人紧紧站在一起,切莫露出破绽来。
长锥阵冲锋时很犀利,但弱点也同样很明显,那就是后劲不足。
一旦第一次冲锋或者前三次冲锋不能占得便宜,其疲态就会很快显现出来。
还有一点亦很致命,就是此阵的防御性很差。尤其是这种仅仅靠十几人结成的长锥阵,漏洞十分之多。
冲锋猛烈时还可以靠着一股气势遮掩,一旦攻势弱下来,简直就是把自己的软肋摆在敌人面前。
这些白莲教匪就是一杆矛,徐怀远麾下这些官兵就是一面盾。矛虽然占了先机,但同时也把命门露了出来。
徐怀远只需要拖下去,拖得时间越长他们的优势便越大。
长锥阵的锥头贾无垠率先冲入官兵阵中,他就像一只下山的猛虎肆意屠杀着眼前的绵羊,但凡在他三尺之内的官兵都被他用锋利的钢刀结果了性命。
嘶!正自观战的孙悟范倒抽了一口凉气,悻悻道:“为啥同样是胖子,这厮这么灵活......”
宁修翻了记白眼:“人家可是灵活的死胖子。”
孙悟范讶然道:“那该如何对付这个灵活的死胖子?”
宁修真的是要吐血了。
他心道自己既非武学宗师,又非沙场名将,怎么知道如何找出贾无垠的破绽?
虽然他很万能,却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啊。
眼看着贾无垠这个魔头一连杀了十几个官兵,锦衣卫小旗娄云忍耐不住抽刀迎去。
绣春出鞘,与那柄贾无垠手中的钢刀交手几个回合,竟然被砍出了豁口。
娄云心道好快的一口刀,不敢再强攻而是借着袍泽的掩护观察贾无垠的弱点。
他哪里知道跟他交手的就是白莲教护法之一的弥勒再生贾无垠贾三爷。
贾无垠手中的那柄钢刀可谓是削铁如泥,别说是绣春刀了,便是倭刀与其对拼亦得败下阵来。
贾无垠口中念念有词,大概是白莲教中的教语。那些白莲教匪们听到贾护法唱诵教语,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杀向官兵。
那些官兵本就不是白莲教匪的对手,依靠着阵型和人数优势苦苦支撑,现在却是感到力有不逮,快要崩溃。
宁修心中暗道不妙,果然在小规模战斗中个人的战斗力才是最关键的。
如果放到几万人对决的战场上,阵型或许可以发挥出决定性的作用,可在这种几十上百人的战斗中,武力却是第一位的。
而这些由巡检官兵组成的杂牌队伍显然不是白莲教匪的对手。哪怕人数是对方的数倍,真正搏杀起来也处于下风。
另一名小旗房俊见状亦拔刀冲了上去,他已经看出这个胖子是白莲教匪的首领,只有压制住了此人,白莲教匪的攻势才会有所减缓,众官兵才会有喘息之机。
娄云与他对视一眼,二人很有默契的一齐朝贾无垠冲去。
他们二人不仅是袍泽还是至交好友,论默契湖广锦衣卫诸百户所中没有人能超越他二人。
两柄绣春刀挥舞起来虎虎生风,不仅能够压制贾无垠的霸道刀法,还能很好的保护自己。
“好!”
徐怀远见状兴奋的挥舞起了拳头。
方才官兵一直被压制,他连口气都喘不上来。
现在好了,娄、房两名小旗联手反把贾无垠的气势压了下去。
胡七娘看的暗暗皱眉。
方才贾三爷叫她看好那丫头,意思就是搏杀的任务都由他们来,叫她莫要出手。
可现在看来贾三爷貌似遇到了麻烦......
胡七娘余光瞥了一眼绑在她身上的柚柠雪,心中十分烦闷。
她虽然十分想去帮忙,却也知道看紧柚柠雪更为重要。一旦贾无垠失手,柚柠雪便成了他们的唯一凭恃,这个后手还是要留的。
......
......
第二百四十八章 致命一击(4000字二合一大章,求订阅,求月票!)
娄云和房俊将贾无垠暂且逼退,官兵一方士气大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们虽然无法乘胜追击,却也可以保证不被击溃。拖下去,只要拖下去他们一定可以笑到最后。
娄、房二人与贾无垠一交手就觉得此人武艺深不可测,故而即便联手也只能做到打个平手,难以完成对贾无垠的绞杀。
眼看着贾无垠一再退去,二人总算可以稍稍松一口气。
徐怀远见表妹就在一众白莲教匪中间,直是急的跺脚。
“取我的弓来!”
焦急之下徐怀远冲一名家将吼道。
很快家将便把长弓奉上,徐怀远弯弓搭箭瞄准了一百步外的那名若骷髅一般的女子。
就是此人挟持着表妹,只要射杀了她,表妹就会少了一道威胁,或许趁乱之际跑出来也有可能。
徐怀远所有的怒意都汇聚在这张弓上,他使出了浑身的气力将长弓拉成了满月状。
“咄!”
徐怀远喝了一声,箭矢破空射出径直朝胡七娘而去。
客观来说徐小公爷的箭法还是很准的,虽然不能说百步穿杨,但也是**不离十。
只是胡七娘恰好扭了一下头,箭矢将将从她的面庞划过,只擦破了一点皮。
胡七娘勃然大怒,冲贾无垠吼道:“贾三爷,他们放黑箭。”
贾无垠皱眉问道:“哪一个?”
“便是那个身着锦袍的银样枪头!”
胡七娘啐骂道。
贾无垠冷笑一声道:“看我取他性命!”
胡七娘本就是贾无垠的姘头,此番她差点命丧徐怀远手中,贾无垠如何能不恼?
再加上他受人之托,本就是要取徐怀远的性命,只不过出了些变故这才退而求其次选择引开徐怀远而劫持柚柠雪。
现在这个不识好歹的勋贵竟然追了来,那好啊,便送他去见阎王!
贾无垠既已下了狠心,自然搏命而去。只见他纵身一跃便往徐怀远方向而去。
娄云、房俊二人暗叫不好,连忙去追。可是他们身手毕竟比不上贾无垠,直是被甩出去一个多身位。
贾无垠冷笑一声,钢刀在空中飒飒作响,兜头就朝徐怀远劈去。
他这一刀用了全力,若是砍实了徐怀远必成两半。
娄云、房俊二人虽然奋力回追可还是慢了一步,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贾无垠发狠一击。
贾无垠此击确实极为凶狠,他端是把自己整个身子甩出去,借着这股气力完成必杀一击。
徐怀远虽然十分惊骇,却是扔把腰间佩剑抽了出来。
他虽然是将门之后,但多少代下来早已没有了乃祖徐达的锐气,腰间佩剑也只是为了附庸风雅。
徐怀远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附庸风雅的佩剑在关键时刻竟然救了他的命。
长剑与钢刀相碰的那一刻发出了点点火光,贾无垠那柄削铁如泥的钢刀竟然没有将徐怀远的佩剑砍断!
贾无垠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宝剑,身子由于惯性直接甩到了地上。
他这一击不中端是丧失了最好的机会,身子在地上滚了数圈才重新站了起来。
待他站定,娄云、房俊两名小旗却是已经赶了过来,护在了徐怀远身前。
二人皆是感到十分兴奋。
如果仅仅是斩杀了这么白莲教匪,他们的功劳最多也就是连升三级。
可若是救了徐小公爷的性命,魏国公府那边肯定也有一笔赏赐。
“大胆白莲教余孽,竟然敢行刺徐小公爷!”
“还不束手就擒,免得被戳的浑身血窟窿!”
二人一唱一和,霎是默契。
“哈哈哈,就凭你们?”
贾无垠呸了一声,双足猛地一蹬身子便又跃起。
这一次他却是冲着娄、房二人来的。
他早已看出官兵中此二人的功夫最高,既然已经陷入了缠斗,如果不解决这二人是不可能杀掉徐怀远的。
那么,便一个个来吧。今日他便要大开杀戒,也好叫这些官兵黄泉路上不孤单!
娄、房二人明显感受到了贾无垠的杀意。
此前他们联手之所以可以稍稍占据上风,一来是贾无垠在试探观察,二来是他们的刀法还没有被贾无垠摸透。
再加上贾无垠现在已经被徐怀远充分激发出了怒意,俨然一副不可阻挡的架势。
娄、房二人渐感不支,且战且退。
贾无垠把二人逼出十步,便借着机会闪出身位朝徐怀远砍去。
“我日你先人!”
便在这等千钧一发之际宁修鬼魅的来到贾无垠的身后狠狠的将手中石块砸向贾无垠的后脑。
“三爷小心!”
远处的胡七娘连忙高呼提醒,可是这已经太晚了,宁修手中的石块已经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贾无垠的脑袋上。
宛若杀神一般的贾三爷连一记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身子便似面条似的软了下去。
“嘿嘿,身手了得又如何?难道你不知道大道至简的道理吗?”
宁修拍掉手掌上的尘土,一个跳步来到徐怀远的身旁。
惊魂甫定的徐小公爷咽了一口吐沫,冲宁修致谢道:“多谢宁朋友仗义出手。”
宁修笑了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孙悟范匆匆赶来,一拍脑袋道:“哎呦,真想不到宁贤弟这扔石头的本事是一绝啊,之前砸死一个白莲教悍匪,现在又如法炮制。”
宁修白了他一眼道:“孙兄还是莫要高兴的太早,现在可还没有结束呢。”
孙悟范撇了撇嘴道:“没有结束?不见得吧?此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这个匪首死掉了,其他的人根本不需要担心。不过徐小公爷的表妹......”
孙悟范猛然间想到柚柠雪还在那恶毒白莲教匪的手中,声音却是变了调。
众人齐齐朝胡七娘望去,只见这个如骷髅一般的女子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狂吼,紧接着便从袖中掏出匕首狠狠朝柚柠雪胸口刺去。
就在匕首即将刺进柚柠雪胸腔之际,它突然停住了。紧接着胡七娘身子朝前重重的栽了下去,溅起一黄尘。
柚柠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路小跑着来到了表哥徐怀远的身边,一头扎进他怀里。
......
......
“雪儿,没事了,没事了......”
徐怀远宠溺的拍着表妹的后背,安慰道:“都过去了,雪儿。”
柚柠雪却是泣不成声,抽泣道:“我差点以为再也看不到表哥了。”
宁修颇是感到有些尴尬。这种场合,他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恩?
“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徐怀远犹豫了片刻,还是压低声音问道。
柚柠雪连连摇头道:“没有,一开始他们把我绑上了一驾马车,然后转而换船,最后又来到了这双牛山躲藏。对了,表哥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个嘛说来话长了。是锦衣卫的凌总旗找到线索的。”
徐怀远稍顿了顿道:“对了,方才那女匪怎么突然倒在地上了?”
“我也不知道,我只听到噗的一声响她便倒下了。”
“是凌总旗,凌总旗他们回来了!”
宁修指着不远处的土坡,凌一刀已经率众狂奔了过来。
虽然宁修不怎么喜欢凌一刀这个人,但不得不承认此人关键时刻赶到救了柚柠雪一命。
若不是凌一刀使用手弩射出一箭贯穿了胡七娘的胸膛,柚柠雪早已经一命呜呼了。
这么说来山寨那里锦衣卫已经料理完了,这个凌总旗还真是够高效。
两名教首相继毙命,再加上几百名锦衣卫赶来,那十几名白莲教匪彻底崩溃,纷纷丢掉兵刃跪倒在地求饶。
徐怀远命锦衣卫把这些白莲教匪五花大绑押回荆州府交由李知府处理。
对此凌一刀自然不会有任何的意见。
此战他们收割的山贼首级已经足够邀功,也不差这十几人。何况抓了活的白莲教匪要比死的值钱多了。
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救了徐小公爷的表妹。如此一来他不但可以领功官升数级,还可以从南京魏国公府收到一笔不菲的赏赐。
宁修注意到这些锦衣卫腰间都系了一个麻布袋子,殷红色的血液透过麻布袋子滴在地上。不消说他也知道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了。
老实讲这不是宁修第一次接触死人,可他还是觉得一阵反胃。也许这就是现代人和古人的最大差异吧。
“徐小公爷,我们还是快些和李知府、姚县令他们汇合吧。”
凌一刀心情大好,冲徐怀远抱拳道。
徐怀远点了点头轻应了一声好。
“等等!”
宁修突然蹲下身去,拾起白莲教匪首贾无垠随身的褡裢。
他解开包袱发现里面有很多路引和信件。
“徐小公爷,快来看看这些东西!”
徐怀远几步上前看到这满满一包袱的信件也是吃了一惊。
路引好解释,他们需要隐藏身份,又因为逃跑路线不定,事先肯定准备了多份路引,根据实际逃跑的路线选用不同的路引。
但信件怎么解释?
徐怀远随便拆开一封信,只见却是高太监养子高升写的。
他冷笑一声,心道果然没有猜错。
他又拆开了其他信来看,无一例外的这些信全部都是高升写的。
好嘛,他本来还在惋惜这名白莲教匪首被宁修用石头砸死,从而断了线索。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却是多余了。
这些信足以证明高升和白莲教匪相勾结,又有那些被抓获的白莲教匪作人证,高升的罪名是不可能洗脱了。
“多谢宁朋友,若不是宁朋友小可怕是要错过如此重要的证据了。”
徐怀远冲宁修拱了拱手由衷的表达了谢意。
在他看来宁修真的是他的福星。他和表妹几次三番被白莲教匪盯上,都是宁修关键时刻出手化解了危机。
呃,虽然他化解危机的方法有些简单粗暴......
“徐小公爷莫要说这些见外的话,宁某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宁修十分拉风的装了一个逼,只觉得切爽不已。
“谢谢你啊。”
柚柠雪红着脸冲宁修福了一福,倒是弄得宁修不知该作何回应。
他最怕和女孩子打交道,戚灵儿便是例子......
却说徐怀远一行人与李知府、姚县令汇合后径直往江陵城而去。
众人和凌一刀等锦衣卫在江陵城外分手,锦衣卫们剿匪营救柚柠雪结束,自然要回到各自的千户、百户所,徐怀远对凌一刀为首的锦衣卫们表达了感谢,并表示魏国公府一定会准备一份厚礼感谢锦衣卫方面的仗义出手。
至于向朝廷呈递的请功奏疏,就不劳徐怀远费心了。
地方千户、百户所中的文吏自然会捉刀代笔,将文章写得花团锦簇。
就连荆州府衙、江陵县衙上下也是一片欢腾。
衙役、巡检司官兵虽然并没有出多少力,却跟着沾了不少的光。
一直困扰荆州府上下的双牛山匪患被一举荡平,地方官府自然也是有功劳的。李知府与姚县令已经各自命师爷写了一封请功的奏疏,准备命人送到京师通政使司衙门。
至于那些白莲教匪,已经被关押到了府衙大牢中,经过审讯他们对绑架徐小公爷表妹的事实供认不讳,并承认曾经有教众刺杀徐小公爷。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南京镇守太监高洋养子高升是幕后主使的事情,但这份供词已经足够精彩了。辅以高升与贾无垠写的那些书信,足以证明高升的罪行。
只不过徐怀远决定将两件事分开来办。那些书信他准备随身带到南京去,由父亲出面直接质询镇守太监高洋。他要亲眼看着高升惊慌失措跪在他脚下磕头。
是以知府李瑞只获得了一套誊抄版本的书信,但这丝毫不妨碍他给这些白莲教匪定罪。
白莲教是朝廷严厉打击的,这些白莲教匪定是死罪无疑。只需要李知府把请斩白莲教匪的奏疏递送到京师,由刑部送至天子面前勾决,便可以等秋后处决了。
徐怀远急于回南京找高太监父子问罪,便没有在江陵城多待,三日后便与表妹、一众家将一起启程了。
至此李知府、姚县令乃至宁修、孙悟范总算可以长松一口气了。
他们每个人都从中收获了不小的利益,但其带来的惊险却是不想让人再经历了。
......
......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备考(4000字二合一大章,求订阅,求月票!)
徐怀远兄妹一离开江陵,宁修便全身心的投入到温书备考之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距离乡试已经不足两个月,宁修必须保证全身心投入才可以。
经验告诉宁修,考前的这段时间效率是最高的,若能利用好这段时间考试中超水平发挥也不是不可能。
他前世本就是学霸,自然明白怎么利用好考前的宝贵时间。
加之有张懋修留下的宝贵时文资料,宁修复习起来更是感到得心应手。
这个阶段不需要题海战术了,每天只需要写一篇时文保持手感和热度即可。
宁修每日早起用过早饭,耍一遍五禽戏之后就开始对着四书集注温习经典。
一上午都是在温书中进行的。之后宁修会和家人一起用午饭,利用午饭的时间了解一下水泥、肥皂、玻璃作坊的情况以及酒楼的生意。
在宁修备考的这段时间,家人确实给了他不少帮助,也能够让他放下心来全身心投入到温习中。
七郎和十郎已经逐渐成长了起来,原本稚嫩的肩膀有已经能抗的起担子了。至于酒楼的生意宁修就更放心了,有老爹在酒楼的生意绝不会差。
与家人交流一番感情后宁修会小憩一会。
这也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不少学子为了争分夺秒在考前会利用一切零碎的时间,至于睡眠时间更是一再压榨。事实上这是一种相当不可取的方式。看似靠这种方式挤出了一些时间,但整个人处于困倦状态效率大打折扣反倒不美。
而且这会让人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得不到放松,长此以往很影响精神状态,考试时能否正常发挥都是一个问题。
宁修也可谓“百经沙场”的老将了,在细节的处理上绝不会出现问题。因为他坚信细节决定成败。
期间孙悟范倒是来找过宁修两次,一是在浙江布政司寄售的玻璃花瓶第一批银钱已经结算返回来了,按照二人之前的约定进行分账,宁修得到了五千八百两。
这个数量虽然不算太多却也是开了一个好头。
宁修还是十分看好玻璃花瓶在高端市场上的表现的。
有孙悟范在,他就可以放心的把销售这一块放出去。这厮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商人,与他合作绝对是宁修作出的最正确的选择。
再就是孙悟范告诉宁修徐小公爷邀请他乡试之后来南京一趟,他要亲自宴请宁修表达感谢。
对此宁修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看来徐小公爷的心情不错嘛,那个高太监的养子高升已经被拿下法办了?
对于这些细节宁修并不太关注,不过既然徐小公爷送出邀约,宁修却也是不好拒绝的。
孙悟范来到宁家自然不会空手回去,赖着蹭了一顿晚饭又捎了一只烧鸡这才心满意足的拍拍屁股走人,气的十郎直翻白眼。
备考这段时间宁修的体力消耗极大,尽管他已经很合理的安排了膳食起居,仍然会感觉到力有不逮。故而宁修会在夜里叫家仆下一碗荷包蛋面来做夜宵。这也是宁修最喜欢的吃食,只要吃上一碗立刻回血。
转眼间就来到了乡试前夕。
乡试是在八月开考,八月初九、十二、十五分别考三场。宁修八月初一便赶到了武昌府,与之同行的还有县学的一应同窗。
与宁修最交好的就要属刘惟宁了。这厮拿了科试头名,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自然将乡试中榜定为目标。
宁修与刘惟宁等一众荆州府士子同住在贡院外的鹏举客栈。
这客栈名字取得好,极为吉利。诸多士子考生便是为了讨个彩头这才在这家客栈入住的。
宁修与刘惟宁各要了一间天字第一号房,也是鹏举客栈中条件档次最好的房间。
二人的房间都在二层,紧邻着。故而宁修也时常和刘惟宁探讨些学术问题。
在科举这方面刘惟宁是绝对的大拿,宁修自然不会因为好面子而摆高姿态。再说刘惟宁和他的关系也极好,好兄弟之间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作甚。
刘惟宁经过科试后整个人精神极好,不论读书作文都透着一股锐气。宁修不由得暗暗慨叹自信心真是极为重要的,同样一个人有自信和没自信那发挥真的是天壤之别。
眼看着就要开考了,不少荆州府的士子便钻研些旁门左道。他们听说有人在贡院里做事,可以帮他们提前把书本文章埋在贡院号舍下,并在考试前把他们分到那个号舍,便动了心思打算花重金买下这项服务。
对此宁修自然是嗤之以鼻的。
科举舞弊自古有之,但落得好下场的几乎没有。若被抓到舞弊革除功名是小,没准连小命都得丢了。
何况宁修坚信自己凭借实力一定可以中举,至于名次高低又有什么关系?
这只是乡试又不是殿试,如果不能考中解元其余名次都是大同小异的。
真正名次有用的是殿试,一甲二甲进士拥有授官翰林或授予庶吉士的资格,而若排到三甲则只能落得个同进士的身份,最多外放州县官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宁修现在要做的就是稳稳的中举,之后的事情反正来年呢着什么急?
至于考前去拜见大宗师仇英的行为就更不可取了。大宗师又不是傻子,为了避嫌肯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时候考生去拜见他,大宗师肯定不会见。
非但不会见,这些去拜见的考生还会惹得大宗师一脸嫌弃。若是大宗师心眼小些,没准还会拿个小本子把这些人的名字记下来,那么这些人也就被排除出乡试榜了。
要知道乡试和会试不同,提学官拥有极大的个人权力,虽然有朝廷临时外派来的官员充为主考官,但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多少要给提学官些面子。
何况那京师来的主考官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也就是坐在那里象征一番,一应事宜还多是提学官来主持。
当然最后定名次时京师来的主考官是有很大话语权的,不过论在乡试中的综合影响力,显然提学官更胜一筹。
......
......
考前什么最重要?低调!
想那唐伯虎一身文采,会试前放言我必中状元!结果呢,卷入了科举舞弊案,连功名都被除去了。
所以啊做人一定要低调,尤其是在大考前这个节骨眼上。
从某种程度讲乡试的上榜难度甚至大于会试。
因为会试、殿试后可以录取三百人左右,而乡试只录取一百人左右,残酷性远甚于前者。
像湖广这样的大省能够录取一百几十人,竞争压力相对小一些,但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竞争如此激烈,自然有人会生出嫉妒心。
同行是冤家,既然僧多肉少,肯定各种盘外招都使出来了。
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把你扯下去就能上位,这种事谁会不干?
读书人真狠起来,是连亲娘老子都不认啊。
故而乡试前夕宁修和刘惟宁一直留在鹏举客栈之中温书,只在开考前两天才前去贡院踩了踩点。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看的,毕竟贡院不能进入,只能在外围望上一望。
对宁修来说考试实在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前世他读到博士,不知道考过多少试可谓身经百战。故而在面对即将到来的乡试时能够较为坦然的应对。
相较而下刘惟宁就要紧张很多了。他虽然远比宁修年长,是个老秀才。但因为一直被县学教谕打压一直不能通过科试选拔,也就是说这是刘惟宁第一次参加乡试。
同样是第一次参加乡试,但刘惟宁参加考试的总数量远少于学霸宁修,故而比宁修更紧张也就可以理解了。
为此宁修还给刘惟宁开导了一番,这种考前综合征若是不解决是很影响发挥的。
要不为啥有的人平时成绩很优异,一到大考就抓瞎了呢?
心理素质也是硬实力的一部分呐。
当然,刘惟宁的调整能力还是可以的,很快便恢复到一个心态相对平和的状态。
转眼便到了八月初九,宁修一早便和刘惟宁提了考篮来到贡院外候考。
虽然天刚刚蒙蒙亮,但是贡院前的秀水街已经满是考生,乌央乌央的人头攒动。
宁修看到如此蔚为壮观的景象心中自然感慨不已。
这么多考生都是各州府县的尖子生,但最终能够中举的只有一百余人。
要么怎么说乡试是科举的一道分水岭呢。能够中举的都是有硬实力真功夫,气运也还不错的。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宁修现在是明白范进中举后为何会疯癫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又默不作声,气氛实在是有些压抑。
宁修只觉得有一种上刑场的感觉。
他娘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还怕个卵子。
就在宁修腹诽的时候,贡院的大门突然开了,一个书办走了出来冲那把守的官兵低语了一番,那官兵点了点头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现在诸考生准备接受检查进入贡院,将外袍都脱下,考篮挎在右手小臂上!一字排开,莫要拥挤!”
众考生闻言皆是炸了。
什么?竟然要让他们除去外衫接受检查,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想他们都是孔圣门生,竟然要被丘八这样羞辱,真真是气煞人也。
可他们却都是敢怒不敢言。
没办法考试要紧,得罪了这些丘八不能按时参考那损失可就大了。
这些考生在心中将贡院大门前值守官兵的女性亲戚问候了个遍,却是无奈的宽衣解带。
上千人同时脱掉外衫这个场面实在是太壮观了。
宁修看到如此场面直是有些哭笑不得。
大明朝廷果然对科举很重视啊,就连乡试前的例行搜查都那么严格。
他与刘惟宁对视一眼便开始解腰带。没办法,既然是规矩自然要遵守,还好不是全脱......
宁修与刘惟宁脱掉儒衫后学着其他考生把它搭在左臂,跟着向前挪动。
检查进行的很仔细,故而速度很慢。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才轮到宁修接受检查。
那官兵见宁修来了眼皮也不抬一下,呵斥道:“把头伸过来。”
宁修知道他是要检查发髻里有没有夹带,强压下怒气将身子探去脑袋微微垂下。
那官兵粗暴的扯掉宁修束发的网巾,手中拿着一根木棍一样的东西在宁修发髻间乱捅了一番,这才肯罢手。
经他这么一番检查宁修的发髻是彻底乱了。可他却是无可奈何,没办法县官不如现管,谁叫人家把守着贡院大门呢。
之后官兵又让宁修在他身前转了一圈,一双满是茧子的大手在宁修全身上下摸索,嗯,还有些发痒......
确认宁修身上没有夹带后官兵又照例检查了考篮,一应工作做完后这才不耐的摆了摆头示意宁修进去。
宁修也不与他置气,迈步跨过门槛走入贡院内。
他还顾不得穿上外衫,便有一个书办催促他往前跟去莫要耽搁。
宁修无奈只得趋步上前。
走了没多久他便看到有一个书办在分发木牌。木牌上写着考生应考的号舍,宁修分到的是第一列戊未号,位置差不多在正中间。进入贡院内人流相对就分散了,宁修很快走到自己的号舍前。
他抬头瞧了瞧,确认这就是自己的号舍便要迈步进去。
可他一迈腿直接傻了。
外面看起来还不错的号舍里面却是泥泞不堪。
这几日雨水不断,贡院自然变成了一个大泥坑,外面的道路还会打扫打扫,可号舍里却是不会有人管了。
宁修直是想要跳脚骂娘,尼玛这和网络小说中描述的完全不一样好嘛!
为啥网络小说中的号舍都十分宽敞明亮?为啥他面前的这个那么狭窄矮小,一地烂泥?
犹豫了片刻宁修还是一闭眼迈步跨了进去。
已经走到这步了他还能半途而废不成,条件差些就差些吧。
但一想到要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中考三场,宁修便直欲呕血。
号舍里空间确实十分促狭,除了一张桌子,一张长凳外根本摆不下什么东西。
宁修只得将考篮放在桌上,再小心翼翼的把腿移到桌子底下。还好他现在没有成年,腿不算太长,不然岂不是得半窝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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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乡试(一)(4000字二合一大章,求订阅,求月票!)
第一场考的是四书和五经,也是乡试三场中最重要的一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只要考好了第一场,剩下的两场考试便基本是走个过场。但凡文章不是差到人神共愤的地步,都能顺利中举。
宁修闭上眼睛慢慢使自己平静下来。
考试时的状态是很重要的,宁修一直十分注重调解情绪,以让自己达到一个冲淡平和的状态。
过了不知多久书吏开始分发试卷,及至宁修的号舍前见少年如老僧入定一般直是忍不住的咳嗽了一声。
“嘿嘿,某家真是长见识了,临考前都这般放松,小心一会睡着了哦。”
宁修对书吏的挖苦揶揄不置可否,微笑着从他手中接过试卷。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这书吏眼界如此,也难怪一辈子只能做个供人驱使呼来唤去的小吏了。
书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宁修却是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他平静的将卷子展开,定睛朝题目看去。
题目一共有七道,其中四书义三道,经义四道,需要在一天内答完。
题量乍一看来并不算太大,但实际考试强度很高,因为构思文章需要大量的时间。
宁修没有跳题作答的习惯,他从第一道四书义开始来看。
题目是“以一服八”。
宁修只一看题,就知道这是出自《孟子?梁惠王上》。
原文是“曰:可得闻与?曰:邹人与楚人战,则王以为孰胜?曰:楚人胜。曰:然则小固不可以敌大,寡固不可以敌众,弱固不可以敌强。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齐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异于以邹敌楚哉?”
当然,这段原文是宁修自己脑补的,试卷上只有题目‘以一服八’四个字。
这也是考生需要具备的最基本素质,即从题目映射到原文的能力。
若是连这个能力都没有,那还是不要把精力放在科举上了,早些回家种地吧。
宁修并没有立刻提笔作文,而是思考文章的切入点。
八股文的行文是有着严格的规范的,在这方面他不可能有丝毫的逾越,故而就必须在文章的立意上下功夫。
这一段文章的大概意思是,弱的国家、小的国家与强国、大国抗衡相当于是以卵击石,是不可能战胜的。
意思很浅显易懂,那么如何能把文章写得精彩呢......
经过长时间的作文训练,宁修提炼立意的水准已经有了很大提升,很快他便有了思路,提笔蘸墨写开来。
“齐王有服天下之心,亦不自知其难矣。
夫齐地而止一,已非必胜之势也,而乃欲服八,抑何小视海内耶?
今夫形势之说,似不足以量王者,顾未有不自量而轻量天下也;乃有治未治乎王者,而几欲挟其区区之地,谓斯世可自我而定,其亦未审乎天下之势,而狡焉思逞者也......”
稍顿了顿,宁修思忖了一番措辞,继而写道:“噫八其果服于一耶,一其可服八耶?欲远交以服之,既苦币赋之不支;欲近攻以服之,又恐军威之或顿;欲一举而服之,彼或合从以相抗;欲徐图而分之,彼且兵以相迎,较诸以邹敌楚将勿同乎?”
一篇文章洋洋洒洒的写完,宁修又通读了一遍,确认满意后这才稍稍活动了番手指。
接下来还有两道四书义的题目,与第一道类似都是很方正的题目。
宁修最反感答截搭题,无论是大截搭还是小截搭。
因为这种题目实际上是从两段原文中抽出两句话,硬生生拼凑起来的,考生很容易就理解错答偏了。
好在这次三道四书义题目都不是截搭题,故而宁修答的十分顺手,很快便把三篇文章写好。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宁修只觉得十分疲惫。他摸了摸咕咕直叫的肚皮,苦笑着摇了摇头从考篮中取出了食盒。
乡试考三场,每场考试都会考一整天,其间考生不得离开贡院。故而考生的午饭都是在贡院号舍里解决的。
宁修为了防止发生腹泻,只带了一些干饼子,虽然味道差了一些却最是顶饱。
吃惯了美食,偶尔吃一番这干饼子宁修竟然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他咬了两口饼子就着清水咽下去,觉得十分不是滋味。
哎,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
多年以后宁修回忆起当初在贡院中吃干饼子的场景,如是教育儿子。
不过这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却说宁修吃了几张干饼子祭了五脏庙,便擦干净手准备继续答题。
虽然时间还充足,但提早答完题就可以安心了。
宁修不是那种卡时间答题的人,习惯给自己留出余量。
接下来要作的是经义四道。宁修选择的本经是《诗经》,题目自然也是从《诗经》中出。
《诗经》是考生选择最多的本经,研究其的论述集子很多。宁修看过不少,对于其中的内容分析早已滚瓜烂熟。
选择热门本经的好处就是题目不会出的太晦涩,但坏处就是考生都能作出一篇四平八稳的文章,很难拉开差距。
对此宁修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选择本经也是一种策略,宁修对自己的四书义很有自信,故而会选择较为大众的《诗经》作为本经应试。而那些对自己四书义没有信心的,多会选择一个诸如《春秋》的冷门本经来搏一搏。
宁修展开题目来看,果然四道题目都很稀疏平常,没有太多可发挥的地方,宁修思忖了一番便开始提笔来写。
四篇文章他足足写了近两个半时辰,写完时已经眼冒金星,手腕酸痛。
尼玛,这乡试的考试强度简直不是一般的大啊。
宁修一想到还有两场考试等着他,手指都在颤抖。
还好制定乡试参考规则的人考虑到了这点,很人性的把每场考试错开了三天,也就是说下一场考试在八月十二、最后一场定在了八月十五。
要是三场连考,宁修相信一定会有身子羸弱的考生当场昏厥过去的。
他虽然已经将七道题目全部作完,却不能提前交卷。
乡试的规矩如此,丝毫逾越不得。
......
......
宁修只能闭目养神,安静的等待考试结束书吏来收卷。
好在此时距离考试结束已经不足半个时辰,宁修神游太虚一番时间便也到了。
交完卷后宁修赶忙离开了号舍,直是一刻也不想在里面多待。
这地方空间实在是太促狭了,连腿都伸不开更不用提什么优质考试环境体验了。
一出号舍宁修便伸了一个懒腰,十分畅快的打了个哈欠。
他对第一场的考试很满意,虽然不能说十拿九稳却也是心中有底了。
接下来的两场考试只要稳扎稳打正常发挥,宁修相信桂榜提名并不是什么难事。
各列号舍出来的考生渐渐汇聚在一起,又变得摩肩接踵起来。
宁修皱了皱眉头,他十分不喜的就是所有考生集中在一处贡院考试。这么多人一起考,乱哄哄的,考试体验能好就见鬼了。
但是没办法,科举最重要的是公平,明代又没有摄像头,把所有考生集中在一起考试便是唯一的选择。
贡院本就占地很大,宁修号舍的位置又在腹地,排队走出贡院颇是花了些时间。
待他迈出贡院大门的那一刻,却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空气都是香甜的。
他并没有立刻返回客栈,而是走到距离贡院不远的一处茶馆坐了下来,要了一壶清茶等刘惟宁。
从这个角度宁修恰好可以观察到从贡院走出贡生的表情。
只见有的人满面春风,眉梢间都藏着喜色。有的人却是眉头紧锁,一脸的阴郁。
却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人生百态尽显于此。
宁修呷了一口清茶,思忖着刚才作的文章,似乎有一两处词语还可以斟酌推敲一下。不过这些都是细节了,并不会影响大局。
他饮了足足三杯茶仍不见刘惟宁从贡院中走出来,不由得大为惊奇。
这厮可是极为擅长写八股文的,论实力甚至在宁修之上,今日是怎么了,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宁修不由得为刘惟宁担心了起来。
要知道这厮的心理素质着实不怎么好,若是面对考试时的压力崩溃了也不好说。
见从贡院中出来的考生越来越少宁修的心直是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他喝干最后一杯茶时见那抹熟悉的湖蓝色袍衫映入眼帘,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宁修冲刘惟宁招了招手,他微微一怔,旋即拔腿朝宁修这里快步走来。
刘惟宁走到桌旁一撩袍衫下摆坐定这才长叹一声道:“愚兄这次怕是要马失前蹄了。”
宁修咦了一声道:“这怎么会,刘兄文采卓然,在荆州府也是一等一的。若连你都担心,我们可怎么办?”
刘惟宁摇头苦笑道:“宁贤弟莫要安慰我了,我作得文章我自己心里有数。若不是必须得交卷,我真想把那几页废纸扯了去,真真是满纸荒唐言。”
宁修张了张嘴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刘惟宁既然这么说,那证明考试时的状态确实不算太好。尽管宁修已经尽力帮他做考前心理疏导,可刘惟宁的心理素质实在是太差了,大考时估计连真实水准的一半都发挥不出来。
既如此,他的乡试前景真是有些堪忧。
唉,考试心态真的很重要啊,宁修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寄希望于刘惟宁接下来的两场能够调整好心态,发挥出实力吧。
毕竟乡试三年一考,若是不中就得再等三年,人生又有几个三年?
便在这时一杯热茶下肚的刘惟宁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直是没有任何征兆。
宁修愣在那里不知该做些什么。良久他拍了拍刘惟宁的后背道:“刘兄莫要泄气,还有两场没考呢。凡事未尘埃落定,便都有机会。”
刘惟宁知道宁修是在安慰他,便哽咽道:“宁朋友不明白的,刘某人盼了这么些年才盼得一次乡试的机会,想不到竟然亲手把它搞砸了。我真是没用啊!”
宁修默然。其实他是能够理解刘惟宁此刻心情的。
对读书人来说,这辈子最大的梦想恐怕就是进士登科,琼林宴饮。
而刘惟宁又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自然会对前程有很高的期望。
偏偏这样一个自视甚高的人,因为教谕的打压一直不能参加乡试。
别人是三年一试,他却等了近十年。十年的等待换来的不是春风得意,而是梦想的破灭,这种刺激绝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宁修甚至在想刘惟宁的失常发挥会不会和长期受到教谕打压不能参加乡试有关?
毕竟心理问题不是一天造成的,有果必有因,反推回去教谕的锅是甩不了的。
但刘惟宁自己的心理素质确实也太差了些,竟然毫无征兆直接崩了。
刘惟宁攥紧拳头小臂青筋爆起,眼泪顺着面颊淌下来滴在桌子上。
他明知道第一场最重要的四书经试考砸了,却还得硬着头皮去考接下来的两场,内心无疑是煎熬的。
这就好比足球比赛明知道不能出线,还得配合对手把余下的比赛踢完一样。
刘惟宁捶胸顿足了好一阵,气也撒了火也泄了这才跟个泄了气的羊皮筏子一样瘫倒在凳子上。
便在这时一帮考生走到宁修身边站定,为首一人惊讶道:“呀,这不是湖广第一才子宁朋友吗?这第一场四书经试考的可还好?咦,你这同乡怎么哭的跟个泪人似的?难道是知道自己作的文章实在太烂,只有丢人现眼的份?啧啧,荆州府的生员真废物啊!”
围在他身边的一众考生便大笑起来。
宁修抬头去瞧,此人不是诗会上几番与他斗狠比诗的武昌府士子刘文广却是谁?
这倒也正常,刘文广也要参加本次乡试,只不过是以武昌籍生员的身份应考,说来也是主场作战了。
只是这厮怎么一副小人嘴脸,看见刘惟宁沮丧悲愤,不安慰也就罢了还在那说些刻薄风凉话。
宁修深深的鄙视他。
至于哄笑的那一众士子,多半是那些诗会上被荆州府士子完爆的武昌生员了。
一帮寡廉鲜耻的伪君子!
宁修冷笑一声道:“宁某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一群狗在这里狂吠,吵死人了!”
......
......
第二百五十一章 乡试(二)(4000字二合一大章,求订阅,求月票!)
刘文广的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只见他冷哼一声道:“呦呵,没想到脾气还挺大。宁修你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别到时候来个名落孙山,丢人现眼!”
刘文广说这话时鼻孔却是朝天,一众狐朋狗友纷纷附和。
刘惟宁本来心里就不好受,被刘文广一众人讽刺一番,情绪近乎崩溃。
宁修皱了皱眉,看刘惟宁现在这个样子怕是连接下来都两场考试都考不了了。若是如此岂不是被武昌府的一众士子看了笑话?
不行,人活一口气。既然刘惟宁不打算争这口气,宁修便来替他争!
说罢宁修大笑道:“听你的口气,是对此次秋闱胸有成竹了?”
刘文广眉毛一挑十分臭屁的说道:“那是当然,我把话放在这里,这次桂榜放榜时我必在榜上!”
沉寂,直是死一般的沉寂。
一众武昌府士子都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刘文广,宁修嘴角则浮起一抹微笑。
他的目的达到了,刘文广被他一激说了绝不应该说的话。
好嘛就连元辅少师张居正的儿子张懋修张三公子都不敢说乡试一定高中的话,这个刘文广何来自信?
难道他与主考官,同考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其实说出这种话的人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十分自傲。唐伯虎唐寅便属于这一种。
但这刘文广显然不可能和唐大才子相比。宁修虽然没有见过刘文广作得文章,但诗词却是领教过的,实在是平庸不堪。
这种水准的人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定能高中举人,实在值得玩味。
此时此刻宁修想到一句十分著名的话--脑残死于话多。
刘文广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想要找补,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里那么容易圆?
刘文广一双眼睛瞪得犹如牛眼,却是吭吭哧哧说不出一个字来。
宁修顺势沉吟道:“听你的口气,似乎举人身份已经是囊中之物了。刘朋友该是得了贵人的允诺,这才会如此气定神闲吧?”
“你!”
刘文广被宁修这么一激,却是气得跳脚。
“好,好啊,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泼才。我劝你最好考量清楚了,不然若是说错了话没人救得了你!”
刘文广这番话中满满的威胁味道,宁修却也不是被吓大的,咦了一声道:“刘朋友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明明失言的是刘朋友,怎么反倒弄得像宁某说错话了呢?”
刘文广一甩袖子,鼻孔中喷出两道冷气道:“姓宁的,你作诗词的本事确实还算入流,可乡试考的是儒家经典,时文经义,你那些跳梁小丑的本事是拿不上台面来的。而我是武昌府乃至整个湖广公认的时文高手,稳稳压过你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宁修倒也听说过刘文广善于作八股文,不过他前面挖的坑太大,现在想靠一句话就填回来简直是可笑。此时此刻,刘文广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他嘴上虽然逞强可后背已经冒了不少冷汗。
宁修见气势上已经压过了刘文广,也无心与他再纠缠,冲浑浑噩噩的刘惟宁轻声道:“我们回客栈吧。”
刘惟宁点了点头,被宁修扶起,二人一齐离开店铺往客栈方向去了。
见二人就这么走了,刘文广彻底发飙了。
“好,好你个宁修,今日之耻刘某人必定让你加倍奉还!”
......
......
却说宁修与刘惟宁回到客栈,稍稍歇息了一番。约莫一个时辰后宁修主动敲了刘惟宁屋子的门。
刘惟宁前去开门,见宁修手中捏着几本书籍疑惑道:“宁贤弟,你这是做什么?”
宁修笑了笑道:“刘兄先把我让进去说吧。”
刘惟宁微微颌首,让开身子把宁修让进屋中。
二人分别撩起袍衫下摆坐定,宁修这才解释到:“刘兄,下一场考试是在三日后,刘兄不妨再看看书,说不准能够起到奇效。”
俗话说的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刘惟宁的底子不差,现在只不过心态崩了。如果能够调整好心态,再看一遍书,接下来的两场考试也还是有机会翻盘的。
虽然乡试的第一场尤为重要,但却也不是一考定乾坤的。
宁修相信以刘惟宁的水准,即便考砸了,也不是普通庸碌之辈可比的。
这种例子他见得实在太多了,前世每逢大考后总有一些学霸会慨叹考砸了,但最后成绩一下来,并不算差。
如果排除装逼的因素外,那么很大可能是这些人对于自己的要求和期望太高,故而哪怕只是一个细节出了问题也会觉得考砸了。
宁修觉得刘惟宁多半就属于这种。
刘惟宁却是摇了摇头,叹声道:“宁朋友的心意刘某明白,只是我作的文章我自己心里清楚。”
宁修见刘惟宁仍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有些急了。
“既然乡试要考三场,那么刘兄就应该坚持到最后一场结束。有些话宁某本不该说的,但实在不忍见刘兄这样自暴自弃。刘兄曾经说过,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获得乡试的参试资格,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刘兄难道不应该珍惜吗?”
“我......”
刘惟宁面色一红,将头垂然低下。
宁修继续说道:“吾辈读书人寒窗苦读数十载,为的就是能够金榜题名,将一身本领卖予帝王家。往小了说我们是为了自己,为了家族。往大了说,我们是为了天下苍生。刘兄难道就因为一点小小的挫折而放弃了金榜题名的机会?”
这下刘惟宁将头垂的更低了。
宁修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已经起到了作用,再接再厉道:“不到最后一刻,刘兄千万不能放弃。宁某带来了一些我自己的笔记,愿意与刘兄一起分享备考。再怎么说,咱们也不能让武昌府的士子看了笑话。”
这些笔记有一部分是张懋修作的,有一部分是宁修添的,合在一起却也是一份详实的备考资料。
宁修肯把自己的笔记拿出来与刘惟宁分享,这让刘秀才十分感动。
“宁贤弟一语点醒梦中人,你放心,愚兄一定竭尽全力考好接下来的两场。”
......
......
却说三日转瞬即至。
八月十二,是乡试第二场开考的日子。
这一场考的是内容是试论,判语,以及诏、诰、表。
其中试论考一道,必答。判语五条,也是必答。至于诏、诰、表三选其一。
宁修和刘惟宁早早来到贡院候考,等到贡院大门一开,他们便接受检查进入了贡院。
与第一场开考前的紧张气氛不同,这一场考试前考生们的心态都平和了不少。考的好的自然胸有成竹,考得差的亦放下包袱。
就连贡院大门口负责检查的官兵都敷衍了不少,只草草检查一番便把人放了进去。
进入贡院后宁修便与刘惟宁分别向号舍走去,经过两三天的调整刘惟宁的心态已经平和了下来,相信一定能够发挥出真实实力。
至于宁修更不必担心什么,这一场考的内容都是他的强项,只要正常发挥,成绩足以名列前茅。
进入号舍后宁修照例把考篮放在桌案右上角,依例取出笔墨、食盒。
接下来他闭上眼睛养神,等着发卷书吏的到来。
很快他便听到一阵脚步声,睁眼去瞧果然是发卷的书吏到了。
宁修接过卷子展开来看,不由得喜笑颜开。
这些题目简直就是送分的嘛。
相较于四书经试,这些题目的难度降低了不知道多少,最重要的是这是宁修最擅长的题目类型。
少年当即提笔蘸墨写开来。
很快他就将试论和判语写完,接下来便是要从诏、诰、表三道题目中选择一到作答了。
宁修略作思考,选择了表来作答。
这种文体相对而言出差错的概率较小,对于求稳的科举考试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宁修本就擅长作表,加之题目正合他的心意,作起文章来自然是文思泉涌,信手拈来。
很快这篇表也作完了。
至此宁修才用了不到两个时辰。
这就有些尴尬了,再过不到半个时辰便是晌午,距离考试结束还有整整三个时辰,宁修却不能提前交卷,得跟其余考生一起耗到考试结束,这也太监熬了。
但无奈,规矩就是规矩,任何人都不可能逾越。宁修也只能选择遵循。
他从食篮中取出带的饼子,咬了一口。
饼子有些发酸,又早已凉透自然没有什么口感可言。
好在其饱腹感很强,用以充饥果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吃完饼子后宁修用手帕擦了擦手,便小憩了一会。
醒来后他又把作过的题目一一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这才继续补觉。
其他号舍的考生大体也是这么一个状态,就这一场而言,考试的时间确实太长,不少人都能够提前答完。
或许允许考生答完题目后提前离开贡院才是正确的选择。
但在当下,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众人皆是等到书吏们来收卷才得以逃出升天。
关在这逼仄狭窄的小小号舍中,连腿脚都得蜷缩着实在是太难受了。
考生们一出号舍,就纷纷舒展筋骨,活动腿脚,似是用这种方式宣泄对考试环境的不满。
宁修提着考篮一路走到贡院大门,见一众士子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好奇之下便凑步上前听了一听。
“三场之试已考两场,雁卿兄怕已是十拿九稳了吧?这一次若拿了解元,也算给咱们岳麓书院争一口气。”
“是啊,以雁卿贤弟之才夺得解元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可惜如今朝廷禁毁书院,即便雁卿兄夺魁,这功劳也得落到长沙府学头上,真是叫人气愤。”
“筹和兄,旭言贤弟,此不是说话的地方,小心祸从口出啊。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再说吧。”
听这三人的口音,应该是长沙府那边的。
“敢问三位朋友可是长沙府学的赴考生员?”
宁修拱手问道。
那被唤为雁卿的是个二十上下的秀美男子,一身淡青色儒衫紧紧包裹着身子,发髻用一只桃木穿过显得十分清雅。
再看他的五官,这男人生的一张典型的国字脸,星眉剑目气度不凡。鼻梁高挺,一双大耳隐隐有福相。
“吾三人便是长沙府的士子,敢问这位朋友有何贵干?”
宁修愣了一愣,尼玛,声音要不要也那么好听啊。
“咳咳,在下听到方才几位朋友在议论岳麓书院的事情,似乎朝廷有意下令禁毁书院?”
那三人面上立刻警惕了起来,为首那雁卿冲宁修拱了拱手道:“朝廷大政岂是吾等能置喙的,方才这位朋友听错了。”
那二人也连忙道:“是啊,这位朋友一定听错了。”
宁修心道看这三人的表现,他一定没有猜错。
张居正于万历七年下令禁毁天下书院,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便是因为张居正反感私人讲学。
因为私人讲学,往往会对朝廷的大政方针予以置评,引起不好的舆论影响。
于是乎这位元辅少师张相国下令禁毁天下书院,不少知名的书院都被迫关停,不再公开讲学。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宁修也知道有不少书院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保留了下来,却不知道著名的岳麓书院究竟是怎样一个状态。
听那三人方才的口气,似乎是对张居正禁毁书院的举动很不满呐。
咦,他似乎略过了一个细节。
方才他问的是‘三位朋友可是长沙府学的赴考生员’。
而那玉面书生答的却是‘吾三人便是长沙府的士子’。
虽然‘长沙府学’和‘长沙府’只差了一个字,意义却差远了。
前者证明他们是长沙府学的在读生员,后者只能说明他们是长沙籍的读书人,却不一定就读于当地府学。
为何那玉面书生要咬文嚼字呢?
“三位朋友误会了,小可也对张相国禁毁书院一事十分关注,听闻三位畅谈便想要论道一二。”
宁修连忙解释到。
“这......”
那被唤为雁卿的玉面书生显得十分犹豫。
良久他才长叹一声点了点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回客栈说罢。”
宁修直是大喜,连忙拱手道:“正合吾意。”
......
......
第二百五十二章 乡试(三)(4000字二合一大章,求订阅,求月票!)
说来也是巧了,这玉面书生住的客栈也是鹏举客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细细想来倒也不算稀奇。毕竟鹏举客栈能住几百人,近期入住的又都是赴武昌府赶考乡试的生员,宁修自然不会对三个陌生人有什么印象。
那玉面书生姓崔,名樊和。其余二人一个叫赵渊,一个叫钱盏。
三人都是湖广长沙府的士子。
宁修叫了些酒菜与三名长沙士子、刘惟宁一起在房中进食,边吃边聊了起来。
“说来吾等也算是长沙府学的生员。只是宁朋友也知道,如今官学废弛,讲授的东西实在没多大用处,无奈之下我们只能以游学的名义前去岳麓书院听讲。”
崔樊和酌了一口酒,无奈的说道。
宁修心中了悟。
晚明官学废弛,不少县学、府学近乎处于半荒废的状态。很多生员索性外出游学,等到科试临近再返回官学备考。
崔樊和等人以游学的名义请长假自然不会引起官学学官的怀疑。
只是他们却没有真的去游学,而是到长沙城外的岳麓山上,拜入岳麓书院求学,倒真是有些让人出乎意料。
“是啊,起初我们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毕竟此前我们从没有在私人书院进学过。”
赵渊如是感慨道。
“但只听了两场讲,我们便被震撼到了。无论是对于儒家经典的阐释,还是阳明心学的理解,岳麓书院的讲师都远比官学学官要好。”
钱盏声音有些哽咽道:“这才是真正做学问的啊。”
宁修与刘惟宁对视了一眼,眼眸中皆是露出了倾慕之意。
他二人都从未在书院听过讲,宁修也只是有过一次路过嵩阳书院的经历,真想试试在书院长期读书是什么感觉。
“呃,那这朝廷颁下禁毁书院的命令,恐怕岳麓书院也难幸免了吧?”
刘惟宁摇头叹道。
“是也不是。”
崔樊和苦笑道:“张相国虽然下令禁毁书院,却也不是一定要斩尽杀绝的。岳麓书院只是暂时关停,将来如有机会也还是会重新开门讲学的。”
宁修自是长出了一口气。
如果说张居正柄政期间有哪些事做的欠考虑,那一定就是下令禁毁书院了。
虽然这个决定在大的时代背景下具有必然性,可却毫无疑问的间接造成了学术损失。
像岳麓书院这么著名的书院却不得已暂时关停,直是让一众士子扼腕叹息。
“这便好,宁某坚信终有一日朝廷会允准书院讲学的。”
崔樊和又呷了一口酒,淡淡道:“希望如此吧。对了,宁朋友若是有机会来长沙府,一定告知于我,为兄也好提前安排。若论风景秀丽,长沙可不比荆州差。到时你我泛舟于橘子洲,登临岳麓山吟诗作赋岂不美哉?”
“是啊,若宁朋友不说我们还不知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作出‘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的宁修呢。宁朋友大才,这次乡试桂榜定然榜上有名,若是夺魁钱某人也丝毫不感到惊讶。”
钱盏打趣道:“能作出这种诗的一百年也出不了一个,起初我以为雁卿兄才是湖广第一才子,自此诗问世后,我倒觉得雁卿兄有对手了。”
刘惟宁大笑道:“看吧,宁贤弟你的对手来了,不如便看看这次乡试谁的名次更靠前一些。”
宁修见刘惟宁心情不错,知道他已经把状体调整了过来,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
接下来还有一场策论,若刘惟宁能够发挥出色,未必没有机会扭转乾坤。
“不敢当,宁某实是不敢当啊。乡试乃是湖广布政司一次盛考,各地士子皆会聚于此,宁某何德何能敢妄称魁首?”
低调,做人一定得低调啊。
何况是在乡试这么敏感的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出差池。
“宁朋友太过自谦了,也就是科举不考诗词,不然以宁朋友之才,我们都不用考了。”
赵渊夸耀了一番宁修,兀自感慨道:“人和人真的差的好远啊。想那武昌府的一众士子一个个眼高于顶,极是目中无人。在他们眼中,乡试上榜竟然如探囊取物,难道主考官是他们大爷吗。”
额......
看来崔樊和他们也没少被刘文广这一种武昌府士子恶心啊。
也是,这些人一个个高调跳脚,生怕旁人不知道他们考得好似的。武昌府一共就这么大,赴考士子活动的区域更是小之又小,崔樊和他们要想不知道也是件难事呢。
之前刘惟宁被刘文广一番讽刺,这回自然要借着机会出一口气。
他冷笑一声道:“说不准这主考官还真的和那刘文广沾亲带故呢,不然他为啥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定中举?崔朋友且看吧,待放榜之时这刘文广说不准还是解元呢。”
崔樊和轻咳了一声道:“这种事情谁又说的好呢?在崔某看来没有确凿的证据前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崔朋友说的是,方才是刘某莽撞了。”
刘惟宁神色一黯,拱了拱手道。
科举之事,本就是置讳莫深的,若有十足的证据还好,没有证据只会被人抓住凶猛的攻讦。
“不说这些了,今日有幸结识崔兄、赵兄、钱兄,当浮一大白!”
宁修举起酒杯放声笑道。
“来,满饮此杯!”
“今日当大醉!”
......
......
乡试最后一场考的是策论。
所谓策论便是考官根据时政出一道题目,考生自由发挥作文。
相较于四书经义,策论的开放性极大,最容易体现考生的思想性。
像殿试就是只考策论,由天子亲自出题,考生在大殿丹陛下作答。
但在乡试中,策论却是最后一场考的,显得有些无关轻重。
在此之前,同考官们便开始了阅卷工作,重点自然放在了四书经试上。
四书还好说,都是必答题。经试是要根据考生选取本经而分别批阅的。
同考官们会将卷子先阅览一遍,给出批荐,再把卷子呈递给主考官,由主考官复批。
通常而言主考官都会尊重同考官的意见,但有时也会重新写下批语。
......
......
此时,提学官仇英便和本次乡试的主考官赵明和一起讨论一篇文章。
作为朝廷委派的湖广乡试主考官,赵明和是绝对够格的。
首先赵明和是庶吉士出身,散馆后又留任翰林院,苦熬资历熬到了侍讲学士。
别看这只是个从五品的官职,但在翰林院已经是仅次于翰林学士的存在,与侍读学士平起平坐。
再说,翰林院的官职是不可以用寻常衙门来比较的。
翰林院中任职的都是清流,都是简在帝心的储备官员,将来是有机会改任东宫讲官或者直接入阁参与机务从而平步青云的。赵明和外放到湖广充任乡试主考官从某种意义上讲便是熬资历,为将来升迁做好准备。
而身为湖广学政官的仇英只是副主考,无论是官职还是前景都不如这位京师来的贵人,自然要陪着万分小心,小心侍奉着。
“赵侍讲且看看这篇文章,下官以为其文中正,言之有物,是本科乡试中为数不多的佳文。”
赵明和接过文章,轻嗯了一声。
他对仇英的态度很满意。仇英没有称呼他主考官,而是以翰林院的官衔相称,明显是懂规矩的。
莫说这区区乡试主考官,便是六部郎官都比不了翰林院的一个侍讲学士。
赵明和展开来看,只看到第一句便吃了一惊。
“齐王有服天下之心,亦不自知其难矣。夫齐地而止一,已非必胜之势也,而乃欲服八,抑何小视海内耶?”
这开篇就很惊艳嘛。
赵明和一边捋着下颌短髯,一边点评道:“此子倒是十分懂得抓题眼,这个开篇可谓犀利。”
赵明和是庶吉士出身,文章功底自然是没的说的,能得他如此夸耀证明这文章确实有过人之处。
仇英淡淡笑道:“赵侍讲不妨接着看下去。”
赵明和微微颌首,便继续读来:“今夫形势之说,似不足以量王者,顾未有不自量而轻量天下也;乃有治未治乎王者,而几欲挟其区区之地,谓斯世可自我而定,其亦未审乎天下之势,而狡焉思逞者也......”
他沉默良久,喜上眉梢道:“妙哉,妙哉!这展开也十分之自然,让人丝毫挑不出毛病来。本朝能作出如此文章的不出十个。”
说罢他又觉得似乎有欠妥当,便改称道:“不超百个。”
其实他心中却已认定,这篇文章绝对可以跻身本朝前十了。
“要下官说,这篇文章的精髓还在最后。”
仇英不动声色的说道。
赵明和却也不急,按照顺序读了下去。只不过读到结尾的时候他更用了几分心思。
“噫八其果服于一耶,一其可服八耶?欲远交以服之,既苦币赋之不支;欲近攻以服之,又恐军威之或顿;欲一举而服之,彼或合从以相抗;欲徐图而分之,彼且兵以相迎,较诸以邹敌楚将勿同乎?”
科举文章讲究八股,每一行每一字都是有严格要求的。在如此严格的制式要求下,还能够做到言之有物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赵明和本人是非常反感空有华丽辞藻却空洞无物的文章的,在他看来这根本就不是文章。
偏偏此次乡试他已经见识到了太多这样的文章。
照理说,湖广是仅次于南直隶、浙江、江西的第四科举大省,生员的素质竟然如此之差,着实让人惊讶。
偶有几篇不错的文章,也是矮子里面拔将军,跟赵明和的期望相去甚远。
心想着要点选作出这样水准文章的人为魁首赵明和便一阵郁闷。要知道这些文章考试后都是会公布的,名次靠前的还会被印成时文选集。
到时看到选集文章的士子会作何感想?怕是会心生中举文章不过尔尔的想法吧?
好在让他发现了这篇文章。莫说是湖广乡试,便是把这篇文章拿到明年的会试都是可以作为扛鼎之作的。
赵明和暗暗感到庆幸,有这篇文章在,就不会有人质疑他评断文章的水准了。
“可惜策论还未考完,不然赵某真想直接点选此人为解元了。”
赵明和发表了一通感慨,仇英立刻心领神会的接道:“反正策论已经开考了,届时叫同考官们加紧些批阅,最迟明日便能将试卷呈递到赵侍讲面前。”
赵明和捋须幽幽说道:“看此人的行文风格极为老辣,想必是三四十岁的壮年子,这般人才中了进士正好为朝廷所用,岂不美哉?”
仇英连声称是,顺带拍了番赵明和的马屁。
赵侍讲虽然是清流词臣,可清流也是食人间烟火的。
他被拍的飘飘欲仙,沉声吟道:“那便劳烦仇提学多盯着些了,一旦房官批阅完毕,便差人送来,本官要亲自复批。”
......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策论场开考,众人皆提笔挥毫开始最后一搏。
对于那些前场次考的好的,自然希望能够再接再厉巩固优势。而对于那些考的不好的,当然是希望抓住最后的机会完成翻盘逆袭。
虽然他们也知道单单靠着一场策论翻盘难度很大,但人还是要给自己一点希望的。
看到题目的那一刻宁修笑了。
题目是用人论。
这明显是为了迎合张居所推行吏制改革而出的一道题目。
这位主考官看来也不是一个榆木疙瘩啊。
却说张居正新政的很重要一条便是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吏制改革,推行考成法。不管是京官还是地方官都需要在年初的时候制定一整年的工作计划。
计划涵盖了政治、经济、文化等多个方面,十分的详细。
年终的时候吏部会专门派人对着这个计划进行考察,没有完成的或完成度不高的官员会受到降职的处罚,若来年又未完成则继续贬谪,直到贬为白身为止。
这么严格的考成法自然让作威作福惯了的官老爷们叫苦不迭,但碍于张居正的威势他们又不得不遵照执行。
这位主考官出了一道‘用人论’的题目,明显是想借着机会拍张居正的马屁。毕竟要是出了一两篇优秀的文章,这位主考官大人也是面上有光的啊。
......
......
第二百五十三章 乡试(四)(4000字二合一大章,求订阅,求月票!)
对于用人宁修自有一番自己的见解,加之他对张居正的考成法有很深入的分析,作起策论来自是得心应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分明就是一道为宁修而生的题目嘛。
很快他就将策论作好,又通读了一遍,心情畅快不已。
宁修甚至很想知道张居正本人看到这篇文章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对其吏制改革产生某种影响?
策论试结束后,宁修照例离开号舍,和一众考生一起出了贡院。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了,宁修将和刘惟宁一起等到乡试放榜。
虽说乡试未放榜就不能彻底放松,但宁修对自己的发挥很满意,便也与三五好友相聚一起到武昌府最著名的酒楼双凤楼吃酒。
其中大多是荆州府的士子,除此之外还有宁修刚刚结识的长沙府的三名士子。
说来也巧,以刘文广为首的一众武昌府士子也在酒楼之中。他们分坐在几间包房之中,每个人身边都有一到两名歌妓陪酒,有的甚至干脆坐在这些士子大腿上,全然不顾影响。
这些武昌士子喝的酩酊大醉,完全没有意识到宁修等人来了。
宁修冷哼一声也不多说什么,与店家要了两间雅间往三楼去了。
众人刚一进到雅间入座,便有小二殷勤的凑过来赔笑道:“诸位公子想要吃点什么?咱家有武昌府最著名的盐水鸡,还有全湖广独一份的红焖羊肉,保准诸位满意。”
宁修淡淡道:“捡拿手的菜肴上,再来两壶酒,动作麻利些。”
说罢宁修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闭上了眼睛。
那小二见宁修出手阔绰,谈吐不凡心道一定是哪家的贵戚公子,更是赔了十分小心。
“哎,哎,公子爷您等好吧,小的这便去传菜。”
说罢拿起银子拔腿就跑。
小二离开后刘惟宁连翻白眼道:“这小二也太市侩了吧,不过就是一锭银子,瞧把他乐呵的。”
宁修笑了笑道:“也不能这么说,人家是开门做生意的,见了银子自然喜笑颜开。再说,那锭银子足有十两,着实不少了。”
刘惟宁尴尬笑了笑道:“那倒也是。”
“方才我在二楼看见刘文广一众人,真想上前数落一番。乡试刚刚结束他们就狎妓取乐,丑态百出,真是给吾辈读书人丢脸!”
崔樊和却对方才见到的情形耿耿于怀,咬牙切齿的说道。
“是啊,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修身养性。他们这样,即便中举也是斯文败类!”
钱盏附和道。
赵渊一甩衣袖道:“就这样的人,还看不起我们长沙籍的士子,真是岂有此理。”
宁修暗暗蹙眉,好端端的气氛要是被刘文广这老鼠屎坏了就太不值得了。
“哈哈,今日乡试已毕,吾辈自当开怀畅饮,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作甚?”
“宁朋友说的是,为这些人坏了心情实在不值!”
说话的工夫小二便把酒菜端了上来,既有他们双凤楼最拿手的招牌菜,也有时令小菜冷拼,当然也少不了两坛上好的陈酿黄酒。
酒菜已至,宁修又赏赐了小二些碎银子,便打发他下去了。
适奉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窗外一轮明月高悬,让人顿生感慨。
宁修斟了一杯酒,慨叹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吾辈能一起赏月也是一桩缘分,只希望秋闱放榜之时,我们都能榜上有名。”
刘惟宁点了点头道:“宁贤弟说的好,来来来,让我们一起满饮此杯!”
说罢亦是举起了酒杯。
众人纷纷斟酒举杯,满饮杯中酒。
一杯佳酿下肚,崔樊和起了兴致,就着策论试的题目发表起了感慨。
“今日策论题目是‘用人论’,不知诸位朋友有何见解?”
宁修微眯着眼睛,缓缓转动手中酒杯,心道好嘛到底是文人骚客,总是有一颗指点江山骚动的心。
不过现在乡试已经结束,就乡试题目探讨一二也无伤大雅,只要别越界说的太过火就行。
见众人皆没有先说的意思,崔樊和砰地将酒杯放在桌上朗声道:“既如此,崔某便抛砖引玉了。”
他稍顿了顿,继而接道:“说起这道题目,崔某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张相国推出的考成法。推出考成法的目的是改吏制。为何要改吏制?归根到底是用人的法子出了问题。国朝定鼎两百载,世风早已变得奢靡,一起变得奢靡的还有官风。官员们只知道敛财比富,对待政务却是不怎么上心,完全一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长此以往,我大明官场焉能不腐朽?故而要想根治此疾,必须大刀阔斧的改革,绝不是割肉补疮能够治愈的。”
崔樊和慷慨激昂的说了一通,众人皆是附和。
宁修笑了笑道:“那么依崔兄之见,张相国这个考成法是不是推行的恰到好处呢?”
崔樊和一昂头,中气十足的说道:“那是自然。不过依崔某之见,还有几处瑕疵,若能修正那么对于整饬吏制是大有裨益的。”
“崔兄不妨说来听听。”
“其一在于地区的区分不明。我大明幅员辽阔,北至九边,南至两广,东起辽东,西至巴蜀,凡总州县不计其数。像福建、浙江、山东、南直隶等沿海州县,税收自然要多。而像陕西等深居内里的布政司,百姓本就贫穷自然也就收不到太多税。如果对这些州县制定相同的考成方法自然是不公允的。”
崔樊和咽了一口吐沫,继续说道:“所以我觉得朝廷唯有根据各州县的实际情况制定考成细则才能服人。”
宁修心中暗暗慨叹,这个崔樊和真的不一般呐。说实在的这个年纪的士子满脑子装的都是儒家文章,即便对于时政有些考虑也多是浮于表面,附和权贵之言。像崔樊和这样有自己见解的实属不易。
他连连拊掌道:“崔兄所言甚是。在宁某看来,这也是张相公考成法最大的弊端。”
众人不仅哗然。
在他们眼中张居正张相国就是神,而现在宁修和崔樊和竟然公然质疑这尊神!
......
......
大明毕竟是一个封建王朝,权贵的地位是无可撼动不容置疑的。
天子是大明皇朝的第一人,张居正称之为第二人是不为过的。
别管私底下大伙儿对张居正的新政有何看法,至少不会这么说出来。
偏偏宁修和崔樊和这么做了,这让众士子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见众人面面相觑的样子宁修直是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宁朋友说说看,张相公的考成法还有何弊端?”
崔樊和听闻宁修和他意见一致,顿时也是来了兴致兴奋的问道。
宁修清了清嗓子道:“考成法的另一大弊端就是对于时间的划分不够清晰。譬如前任留下了巨额亏空,虽然不需要现任来填,但难免会影响到税收。因为当地百姓已经被苛捐杂税陋规火耗逼得家徒四壁了,又哪里交得起税呢?”
众人纷纷点头。宁修说的很有道理,府库县库出现巨额亏空,说明地方官主政搞得一团糟。在这种情况下寄希望于继任者能够立刻收拾好烂摊子拨乱反正显然是不现实的。
“所以,在宁某看来朝廷需要给出这些州府官员时间,时间长短具体要看亏空的多少。”
崔樊和激动的挥舞着拳头道:“宁朋友所说的也是崔某所想的,宁朋友真是崔某的知己啊。”
宁修那个瀑布汗啊,不会真的这么巧吧?
他和崔樊和竟然心有灵犀到这种地步了?
“咳咳,那还真是巧了。”
“我已将这两条写入策论之中,希望张相国有机会看到,对考成法的修改起到作用!”
崔樊和继续说道。
“......”
宁修这下真的没话说了。他方才还觉得崔樊和考虑问题周到细致,有一股远超同龄人的成熟气质,可现在看来却是他想多了啊。
这玩意说说是一回事,写到策论里却是另外一回事了啊。宁修也只是在文章中隐晦提及一二,并没有明说考成法啊。
饶是宁修曾当面指出过张居正的不是,那也是装作不认识他的前提下。崔樊和此举不但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也是让主考官、副主考、同考官都跟着他坐蜡啊。
看的出来崔樊和是很有才华很有天赋的,如果正常写一篇策论,哪怕有些中庸都不会影响他桂榜提名。可现在一来,还真的有些不好说了。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同考官能决定的了,最终要看主考官的意思。
要是主考官有些魄力便会让崔樊和中举。若是那主考官是个唯唯诺诺的胆小鬼,怕是崔樊和这个举人就悬了。
哎,这厮还是太年轻啊。若是因为这个原因丢掉了举人,真是太可惜了。
众人又聊了一阵便听得外面一阵吵闹声,间或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
宁修不由得皱起眉来,这双凤楼中除了武昌府士子所在那几间雅间中有陪酒的歌妓,再无女人了。那么这声音来源自然不言自明。
见宁修隐隐有要起身之意,刘惟宁咳嗽了一声道:“宁贤弟,我们还是不要管这事了吧。”
对于刘惟宁的态度宁修自然是不满意的。对付恶人绝不能忍让,不然对方只会蹬鼻子上脸骑到你的头上来。
何况现在的情况已经不仅仅是武昌府和荆州府士子之间的矛盾,若是闹出了人命官司,可是要官府介入的。
以刘文广的德性做出酒后乱性的事情,宁修丝毫不感到稀奇。他不在场便也罢了,若就在当场是怎么也不可能熟视无睹的。
“我且去看看。”
说罢拂然起身,踱步出门而去。
崔樊和、钱盏、赵渊亦毫不犹豫的跟上前去。
刘文广犹豫了片刻,终是一跺脚追了上去。
众人来到二楼,见靠窗的几间雅间里鸡飞狗跳,歌妓们一个个衣衫不整被武昌府士子占便宜,顿是感到气愤不已。
宁修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厉声道:“想不到堂堂武昌府生员,竟然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
刘文广酒意正浓,又搂着一个歌妓,双手在其胸前揉搓,听到宁修的声音酒意顿时消散了几分。
他抬头一瞧,见果然是煞星对头站在雅间外,一时也是来了争强好胜之心。
他一把将身边的美人推开,站起身来一步三跌的朝宁修走去。
“姓宁的,你又在聒噪些什么?你管天管地管得了老子喝酒狎妓?”
崔樊和、赵渊、钱盏包括刘惟宁皆是一愣。
刘文广说的对啊,他花自己的银钱喝酒狎妓,外人似乎确实说不上话。
宁修却是并没有被刘文广的话噎住,他冷冷回应道:“若是一般的喝酒狎妓宁某自然管不了。可刘朋友此举是不是太过火了?”
刘文广鼻孔喷出两道冷气道:“过火?老子哪里过火了?”
“敢问刘文广狎妓狎的是什么妓?”
未待刘文广回话,其中一个歌妓便泣声道:“我们都是方悦楼的清倌人,刘公子说好只叫我们陪酒唱曲的,谁曾想到了双凤楼后,刘公子他们却对我们姐妹动手动脚。起初我们还咬牙忍着,可刘公子他们竟然提出要在这酒楼疏拢我们,这是奴家抵死不能接受的啊。还请这位公子替我们做主!”
宁修心中直是大喜,心道好嘛,刘文广你这是自己作死,怨不得别人。
他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那些歌妓稍安勿躁,继而冲刘文广厉声道:“方才刘朋友还没回答宁某呢,你们狎妓狎的是什么妓?”
刘文广本就喝的醉醺醺的,自然无暇多想,当即回道:“歌妓,老子狎的是歌妓。怎么你也想来尝尝滋味?等老子玩剩下了,给你试试!”
宁修不屑他满嘴的污言秽语,冷笑道:“这么说来刘朋友和一众武昌府生员明知道这些是清倌人,却对其动手动脚,请问你们视我大明律为何物?即便不论律法,汝辈也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宁某既为读书人,自然有义务替孔圣人清理门户,你说这事我管得管不得!”
......
......
第二百五十四章 乡试(五)(4000字二合一大章,求订阅,求月票!)
刘文广本就和宁修不大对付,现在酒壮怂人胆,顿时起了争强好胜之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破口大骂道:“老子做什么事情要你这个小杂碎管?一个荆州佬在武昌府充什么大尾巴狼?也不撒泡尿把自己照照,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见刘文广满嘴污言秽语,崔樊和等长沙府士子以及刘惟宁都感到愤愤不平,要上前与刘文广理论。
宁修却伸出手去把他们拦住。
“宁贤弟,你不要拦着我,这种衣冠禽兽就是讨骂!”
刘惟宁气的胸脯起起伏伏,脸色发绿眼看着就要背过气去。
宁修心道这刘惟宁定性真是太差了些,这样是成不了大事的呀。
他压低声音冲刘惟宁交代了一番,刘秀才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笑意。
紧接着刘秀才便迈开诡异的步伐离开了双凤楼。
以刘文广为首的一众武昌府士子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宁修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刘惟宁的离开。
而宁修为了掩护刘惟宁,也十分“配合”的与武昌府士子展开了骂战。
“哈哈哈,宁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读书人!”
刘文广是真的喝醉了,打了个酒嗝嬉笑道:“读书人,什么是他娘的读书人?你以为老子为什么读书?为的不就是倚红偎翠,富贵一生。别他娘的给老子提什么圣人狗屁理想,那都是骗三岁孩子的,你以为老子会信?咦,宁修你该不会信了吧?哈哈哈哈哈......”
宁修继续陪他开骂,一众武昌府士子和三名长沙府生员都成了看客直是尴尬不已。
过了一会儿刘文广只觉得口干舌燥,扯过一个歌姬便叫她给自己送“皮杯”。
所谓皮杯指的就是嘴对嘴的送酒。
那歌妓本不想做这等屈辱事情,但被刘文广逼迫实是无可奈何只得照做。
只见她含了一口酒,身子若拂柳一般飘到刘文广身边。
双唇相贴,刘文广熟练的用舌头撬开伊人贝齿,一汪酒柱便从歌妓口中注泄而出灌入刘文广口中。
众人皆是看的目瞪口呆,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乖乖,这刘文广也太会玩了吧?
此刻刘文广的神智介于清醒和迷醉之间,右手从歌妓衣领伸了进去一阵揉搓,闭上眼睛鼻子贴着歌妓香颈一阵猛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场景不知持续了多久,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众人扭头去看,只见武昌知府吴道桉正站在他们面前。
吴知府身后是一众衙役,手中持着铁锁链子,凶神恶煞的盯着一众武昌府士子。
吴知府面色那个难看啊,他怎么也没想到刘惟宁说的竟然是真的,竟然真有生员在乡试结束后狎妓,作出有伤风化的事情。
“本府且问你们,是谁叫你们来的!”
刘文广还没有反应过来,吴知府便率先发问。
方才被迫给刘文广送皮杯的歌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泣不成声道:“青天大老爷啊,您可得替奴家做主啊。奴家姐妹本是方悦楼的清倌人,应这位刘公子的要求来双凤楼陪酒助兴。谁知奴家姐妹们来了后,刘公子和一众朋友却对奴家们动手动脚,甚至要疏拢我们。天可怜见,我们是卖艺不卖身的啊!”
听到这里吴知府简直要气炸了。
好嘛还真让那个报案的秀才说中了,他们真的是在奸**子啊。虽然这些女子卖身为妓,但却是卖艺不卖身。既然如此这些士子便没有理由强迫她们,而看这些女子衣衫不整的样子就知道刚刚发生了些什么,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若是此事发生在平时也就罢了,偏偏发生在乡试刚刚结束的节骨眼上,这是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无论如何人是要全部拿走了,等到一一审问过后再做定夺。
“来人呐,把这些狎妓的生员全部锁了,连带着这些歌妓一并带回府衙!”
自打吴知府进入酒楼刘文广的酒意便消散了大半,现在更是连最后一丝酒意都消散了。
他吓得两个小腿肚子直发软,想要辩解可却说不出话来。
转眼间衙役们便上前将铁链子套在了他的脖子上,推搡着把他朝外赶去。其余武昌府的士子基本也是这个待遇,昔日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们被铁链锁住,浑浑噩噩一步三跌的挪着步子。
那些歌妓待遇就要好很多了。只不过为了配合吴知府审案她们还得往府衙走一遭。
衙役敦促她们赶快穿好衣裳,一齐往府衙方向去了。
作为报案人,刘惟宁也跟着众人同行,吴知府还有一些细节需要问询与他。
至于宁修则长松了一口气,他方才开骂就是为了拖住刘文广,给刘惟宁去知府衙门报案赢得时间。
为此他不惜和刘文广唇枪舌战,生怕这厮看出破绽赶走歌妓,要是那样可就太可惜了。
却说翌日一早武昌城坊间便传开了,本次应考乡试的一众武昌府生员,乡试结束后借着召妓陪酒的名义在著名酒楼双凤楼奸淫歌妓十余名。吴知府大发雷霆立即开堂审理,最终审明情况属实,将一众武昌府士子暂且收押牢中。
吴知府之所以没有立刻判罚还是心有顾忌的。
其一是刘文广等人都是秀才,有功名在身。
按照大明律,秀才见官可享不跪且不受责罚的特权。
且刘文广他们刚刚考了乡试,如果中举那就更不能直接惩处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刘秀才一众人就可以逍遥法外了,出了这种丑事即便官府不追究府学那里也不会坐视不管。
吴知府只需要把事情与提学官方面知会一声即可。吴知府相信,提学官一定会把事情与主考官说明,首先将一众涉事武昌府生员排除出中举名单,进而再革除他们的秀才功名。
只要提学官仇英做到了这些,刘文广一众人便成了没有功名庇护的白身,吴知府自然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按照大明律惩处这些奸**女的衣冠禽兽了。
......
......
转眼间便到了放榜的日子。
贡院大门外早早贴好了桂榜,一众士子翘首以盼,端是将贡院前的秀水街挤得水泄不通。
放眼望去处处皆是人头,不踮起脚尖根本看不到什么。
宁修也与刘惟宁早早来到贡院外,可发现实在难以挤到最前面去。早知道就应该雇个人来看榜,倒免了遭这份罪。
不过如此一来看榜的喜悦就要被冲淡不少。毕竟由别人告知和自己亲眼见到那完全是两种感觉。
虽然对自己本次乡试作的文章很有信心,宁修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忐忑。
“宁贤弟,你说为兄这次能中举吗。”
刘惟宁紧紧攥着拳头,牙齿咬着嘴唇,一副要出嫁小媳妇的样子。
见刘惟宁比自己还要紧张,宁修直是被逗乐了。
“刘兄,你后两场不是考的还不错吗,我觉得应该可以上榜吧?咱湖广乡试又不如江西、浙江竞争激烈,只求个举人应该不难吧?”
刘惟宁被逗乐了,哈哈笑道:“宁贤弟啊,若论文教咱湖广虽然不如浙省,江西却也是一等一的科举强省。宁贤弟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宁修听的直翻白眼,心道好嘛我有意帮你宽心,你倒抓住我这句话不放了,当即声音一沉道:“我改口成不,刘兄怕是中举无望了。”
刘惟宁笑骂道:“宁贤弟还不如不改口呢,这也太不吉利了。若我真中不了举,可得赖上宁贤弟了。唔,用你的话说,这是玄学。”
“......”
玄学......
尼玛,要不要学的这么溜啊。
“刘兄啊,你看人这么多,我们要不要挤过去?”
宁修一想到面前的人山人海便觉得头大,这要是强行穿过去怎么也得掉层皮啊。
刘惟宁却是将脖子一梗道:“挤,当然要挤过去。既然来了,岂有不亲眼看榜的道理!”
宁修点了点头:“好吧,那我们尽量快些,长痛不如短痛......”
宁、刘二人这便硬着头皮跳入茫茫人海,拼命朝人缝中钻去。
事实证明,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宁修还想着尽快挤过去,这哪里快的起来啊。
二人走了一炷香的工夫,距离贡院大门还有几十步,那种绝望的感觉真的难以用语言来描述。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增益其虽不能......”
宁修自我安慰了一番,继续硬着头皮向前挪步。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经过了千难万难之后他们终于越过了茫茫人海,来到了贡院大门前。
只见三张大红纸张上写满了蝇头小楷的名字,足足有一百四十人。
天哪,今科湖广乡试竟然录取了一百四十人,创纪录啊。
要知道湖广虽然是科举大省,最多一次也就是录取了一百三十人,今科竟然录了一百四十人,足足多了十人,着实让人惊讶。
“宁贤弟,我不敢看,不敢去看啊。你帮我看看吧。”
刘惟宁临了却是闭上了眼睛,瑟瑟发抖的说道。
宁修暗骂刘惟宁没出息,就差最后一哆嗦了,有甚可怕的?
这桂榜又不吃人,看一眼能掉块肉不成?
但他知道刘惟宁是个倔脾气,认定的事情八头驴也拉不回来,只得顺带帮刘惟宁一起看榜。
因为要照顾刘惟宁,宁修索性从榜尾去看。
第一百四十名长沙府生员赵渊,第一百三十九名荆州府生员郑建忠......宁修一连看了十数人都没有看到刘惟宁的名字不由得有些担心了。
刘惟宁的实力没得说,正常发挥的话便是考到前三十名宁修都不会感到丝毫的惊讶。可这位仁兄心理素质不够好,第一场最重要的四书经试考砸了,即便后面两场超常发挥也就是最多勉强上榜。可现在看了十数人都没有他的名字,该不会真的落榜了吧?
宁修与刘惟宁的交情很不错,自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和刘惟宁能够掌控的了的。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见刘惟宁仍然紧紧闭着眼睛,宁修暗叹一声继续往前看去。
一百零八,一百零七,一百零六......
随着名次往前推进,刘惟宁中举的可能性也一降再降。
宁修也基本对他中举不抱希望了,只是不到最后一刻他仍然不能放弃。
再说他还要为自己看榜啊,今科湖广乡试可是录取一百四十人呢,怎么说他也能中举吧?
宁修一边思量,目光一边飞速扫过桂榜,终于在九十八名的位置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荆州府生员,刘惟宁!
尼玛,刘惟宁竟然考了第九十八名啊,竟然考了第九十八名!
这就是他说的第一场四书经试考砸了!这就是他说的后面两场不想考了!
宁修真想活活把刘惟宁掐死啊,这简直就是前世装逼学霸转世有木有啊!
“刘兄,你中了,中举了!”
宁修兴奋的摇晃着刘惟宁,刘秀才却摇了摇头:“宁贤弟莫要骗我了。你看了这么久都没有叫我,为兄还怎么可能中举?”
宁修笑骂道:“我骗刘兄作甚,刘兄若不信便算了。”
刘惟宁到底是忍不住缓缓睁开眼来,茫然的望着桂榜。
“为兄的名字......在哪里?”
“第九十八名,刘兄的名次是第九十八名!”
刘惟宁赶忙按照名次去找位置,很快便真的在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直到此时他还是不敢相信,他第一场考的那么糟糕竟然也能中举?
刘惟宁捂着嘴巴泣不成声,最后一头倒向宁修怀里。
咳咳......
刘惟宁放声大哭了好一阵,自是吸引了无数生员士子侧目。
宁修被看的好不尴尬,咳嗽一声道:“刘,刘兄。那个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激动。不过呢,咱差不多就得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影响不好......”
刘惟宁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一个激灵起身,赔罪道:“为兄实在是太过激动了,不好意思啊。”
宁修直想翻白眼,心道这身新衣裳沾上刘惟宁一汪眼泪看来是得弃了。这可是用的上好苏绸面料,着实可惜了!
......
......
第二百五十五章 乡试放榜(4000字二合一大章,求订阅,求月票!)
还好刘惟宁控制住了激动的情绪,清了清嗓子道:“愚兄真的没有想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本来我都以为没希望了。多亏了宁贤弟一直给我鼓劲,我才坚持考完了剩下的两场,不然岂不是与举人功名擦肩而过?”
宁修笑声道:“怎么,看刘兄的意思是想要请我吃一顿?”
刘惟宁立刻拍着胸脯作保:“没问题。别说一顿,便是十顿,一百顿只要宁贤弟愿意愚兄都请的起。”
宁修笑骂道:“别介,我又不是吃货,搞得跟我有意坑刘兄似的。一顿便饭,意思意思就行。”
刘惟宁连声称是。
“对了,方才光顾着给刘兄报喜,我自己都忘了看榜了。”
宁修一拍脑袋,赶忙从第九十八名的位置往前看。
宁修对自己的考试状态还是很满意的,预估成绩不会太差。他觉得自己的名次应该在前五十名,至于具体的名次则要看主考官的心情了。
毕竟科举文章这种东西主观性太强,主考官的个人偏好有时候占据决定性因素。
八十名,七十名,宁修很淡定。
六十名,五十名,宁修依然神情淡然。
可从五十名开始他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
钱盏的名字都已经出现,他的应该也快了吧。
一个个名字扫过自是发现了不少熟悉的名字,其中大半是荆州府的士子。看来本次乡试荆州府士子的发挥很不错啊。
到了第三十名,宁修仍然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他确实有些急了。
不过若是主考官好他那口文风,把他名次定在前三十也是有可能的。
宁修呼出一口气继续看了下去。
二十六...二十三...十八...十五......
及至第十一名都没有出现宁修的名字。
见宁修的面色冷若寒冰,刘惟宁拍了拍宁修的肩膀安慰道:“宁贤弟肯定可以位列前十的。”
宁修点了点头,淡淡一笑。
是啊,再怎么说他也是大好穿越者一枚,主角光环还是有的,不可能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吧。前十又怎样?该有的气势一定要拿出来啊!
宁修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朝上看去。
第九,第八,第七......
这些都是外府的陌生名字。
第六,第五,第四......
怎么还没有出现啊。
第三名,终于出现一个熟悉的名字。
长沙府学生员崔樊和!
尼玛,小崔不愧是在岳麓书院进修过的高材生啊,真的是不一般。此番竟然考到了乡试第三名,真的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谁说私学比不了官学的!
宁修这下真的有些绝望了。
接下来榜单上只剩下两人,仅仅两个名额,能有他的一席之地吗?
宁修虽然很自信,可却没自负到认为自己可以位列乡试前二的地步啊。
他真的不敢继续看了......
这下体现出有个好兄弟的重要性了。
刘惟宁鼓起勇气朝榜单最高处看去。
“中了,中了!宁贤弟高中解元啊!”
我靠!这刘惟宁不会是疯了吧。解元?这玩意跟自己完全不沾边啊。
宁修幽怨的瞥了刘惟宁一眼,刘惟宁哭笑不得的拍了拍宁修肩膀:“宁贤弟不信可以自己看。”
尼玛,看就看,又不会变出花来。难不成还能真的从天上掉下一个解元来。
宁修脖子一挺朝桂榜最高处望去......这下真的傻了。
尼玛,第一名的位置真的写着他的名字啊。
荆州府江陵县学生员,宁修!
如假包换,童叟无欺的解元郎啊!
我真的中了?不但中了举,还得了解元?
宁修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似要晕倒,还好刘惟宁眼疾手快及时扶了一把这才避免了新科解元幸福晕倒的窘状。
老子是解元了啊!
宁修真想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他真的也像网络小说主角那样气运加身了吗?
在大明朝,举人就是一个很值钱的资本,进士更是无数人艳羡的对象。
而解元是连进士都得羡慕三分的。
大明历朝中了解元不中进士的屈指可数,宁修印象中也只有那位大名鼎鼎的唐伯虎了。
而中了进士的,二十个人里面大概才有一个是解元出身。
所以说解元远比进士值钱的多。此番得中解元宁修真的是做梦都可以笑醒了......
照例,高中的解元郎要和其余举人一起前去拜谢主、副考官以及一众同考官,这是有规定流程的,省不掉。
不过在此之前,却也留给新科解元和举人们充足的时间享受中式的喜悦。
毕竟大家都是过来人,考官们也明白寒窗苦读的不易,此刻的幸福便是对多年奋斗的最好奖赏。
刘惟宁此刻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我早就说过,宁贤弟定非池中之物。”
宁修心情久久不能平复。金银他现在有了,才名也添了,如今功名也得了。从刚刚来到大明的那个穷秀才走到今天这步,靠的是他一步步的艰苦奋斗,其间冷暖酸苦唯有他自己知道。
不过如今这一切困苦都过去了,用一句很俗很拉风的话说,那就是‘美好明天就在眼前’。
用文雅的诗词形容,便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他与刘惟宁紧紧相拥,尽情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荣光。
......
......
新科一百四十名举人拜见座师的仪式安排在了第二日一早。
换了崭新儒衫的举人们由官差引领,从贡院前集结,穿过秀水街,踏过银汴桥一路朝本次乡试主考官赵明和的暂住宅邸而去。
之所以走这条线路,是因为这是武昌城内最繁华的一段,新科举人们理当受到街道两侧百姓的欢呼。
走在队首的自然是解元郎宁修了,经过一夜他的心情已经平和了不少。经过他的观察,新科举人中并没有刘文广为首的那一众武昌府士子。看来武昌知府吴道桉的话还是起到了效果,提学官仇英和主考官赵明和最终将这些奸淫清倌人的斯文败类排除出了桂榜之外。
这些衣冠禽兽乡试落榜,秀才功名多半也保不住。等待他们的将是被贬为白身,依照大明律严惩。
想到这里,宁修嘴角浮起了一抹笑意。
......
......
本次湖广乡试的主考官,翰林院侍讲学士赵明和此刻正和湖广学政仇英端坐堂中,等待着一众新科举人的到来。
与他们一齐坐着等待的还有本次秋闱的同考官,也就是各房的房师。
讲道理的话,他们才是真正批阅考生卷子的人,理应受到更多的感谢。
但官场是个不讲道理的地方,谁的官位大谁就有话语权。
那么,新科举人们的坐师理应是主考官赵明和与副主考仇英。
如果只许一个的话,那便是赵明和。
很快官差们便引着新科举人们来到了院中。
为首的宁修当仁不让的率先走向主考官赵明和,深深躬身一礼道:“学生宁修拜见恩师。”
他认得大宗师仇英,那么这个坐在大宗师身边集万千瞩目于一身的人自然就是本科乡试的主考官赵明和了。
宁修毫不犹豫的拜了下去,执弟子礼。
赵明和气态端和的坐在那里受了这一礼,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宁解元,你的文章本官可是十分欣赏呐。湖广出了你这样的人才,本官替朝廷,替陛下感到欣慰啊。”
说着虚扶了宁修一记。
宁修心道好嘛到底是京师翰林院来的官,嘴皮上的工夫着实不一般。
别看赵明和方才只是寥寥数语一席场面话,却是表达了一个十分明确的意思--你的解元是本官我点选的,你能够飞黄腾达是拜本官所赐。
自此之后宁修的身上便被打上了赵明和的标签。
要知道师生关系在大明官场是最重要的一种关系。
这不仅仅是一种私人情谊,更是一种政治联系。
身居高位的官员总会想着提拔自己的门生,这样一来便渐渐形成了派别派系。
大明后期的党争从某种程度上便是因为这种师生关系而起。
古之师者重如父,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之说。
但师和师也是不一样的。大明有业师,也有座师。所谓业师,指的就是传道受业解惑的老师。
这种人一般是给学生开蒙的蒙师,亦或者是族学的族师,私塾的教书先生,县府州学的训导学官。
这些人当然是教授学生知识最多的,可他们的地位却远不如座师。
这是地位决定的。
大明是一个极为讲究论资排辈的朝代。
业师业务能力再出色,最多就是地方官学的学官,能够对学生的前程有多大帮助?
而座师则不然。乡试座师最少也是大宗师提学官级别的,有的甚至是由京师派来的大员。至于会试那就更了不得了,会试的主考官通常会由内阁成员,礼部侍郎担任。
所以会试座师地位要高于乡试座师,乡试座师地位远高于业师就很好理解了。
毫无疑问宁修能够被点为解元是这位赵大人的意思。
同考官可以推举中举之人,却不可以决定名次,就连大宗师仇英也只是具有建议的权力。所以宁修得了解元当真得好好感谢赵明和。
只是宁修十分不喜欢这种你予我恩惠,我便与你绑在一起的感觉,有种卖促销肉的感觉啊......
“多谢恩师抬爱,学生一定不会辜负恩师期望!”
宁修拱了拱手,说了一些片汤场面话便恭敬的闪到了一边去。
不是他不想出风头,而是这拜谢座师是有一套严格流程的,不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他作为新科解元已经拜谢过座师了,那么接下来就轮到其他举人了。
若是宁修不知进退一个人把风头出尽了,估计这些同科举人恨不得把宁修生撕了。
当然其余举人的待遇就远不如宁修了,他们躬身拜见后赵明和只是微微颌首,连嘴皮子都懒得扯一下。
等到一百四十人全部拜见完座师也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宁修定睛瞧去,只见赵明和赵大人仍然不定如松的坐在那里,不由得心生钦佩。
别管这个赵大人人品官品咋样,至少人家坐功了得啊。看来要想在大明官场混,最重要的一条素质便是耐性,定性得好。
俗话说的好,耐得住寂寞才不会成为传说啊。
再看坐在一旁的大宗师仇英就显得有些可怜了。只能说他命苦,通常情况下朝廷派来主持乡试的主考官都是临时决定,官位不会很高。这样一来,地方的提学官就有了很大的话语权,虽然名义上是副主考,但也相当于半个座师。
可这次朝廷往湖广派来的主考官却是位翰林词臣。
翰林院那是什么地方?那是清贵无比的上流衙门,“产出”的都是前途无量的“储备干部”。
赵明和此番担任湖广乡试主考官,明显是历练的成分多一些,相当于镀金。
仇英浸淫官场多年这点道理如何不懂?
故而他一直表现的谦让,但凡出现和赵明和意见不一致,他都是紧着赵明和的意思来。
没办法,不该出的风头一定不能出。要是抢了赵某人的风头不定怎么被穿小鞋呢。
之后诸举人又拜谢了副主考以及各自房官,最后由赵明和赵大人训话。
赵明和是个翰林词臣,别的本事没有讲话的本事却是一绝。
宁修不由得感慨,国人自古以来“优点”都是一脉相承的啊。领导讲起话来,那真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其实赵明和讲的无非也就是些劝学,以及忠君体国的场面话。
之所以有劝学,是因为考完举人还不算完,接下来还有进士呢,还得再接再厉。
之所以有忠君体国,是因为考中举人就相当于一只脚迈入了官场。虽然举人只是拥有候补做官的资格,并不会直接授官,但基本的官场常识还是要有的。
在封建王朝忠君思想自然是最重要的。
赵大人训完话后诸举人在解元郎宁修的带领下冲其深施一礼,表示恩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吾辈一定谨遵教诲云云。
赵明和呢,自然十分满意的捋起下颌短髯,不时轻点点头。
到这里这个拜谢恩师的活动便差不多结束了,但要以为至此乡试便彻底结束那可错了。因为接下来便是重头戏,鹿鸣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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