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暗斗(上)
“这个……兄台别误会,本官就想问你几句话,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这家伙穿着便服,还一口一个本官的,让陆云听着就不舒服。估计也是个有官瘾之人,爱摆谱,抬架子,总认为处处高人一等。
“这样啊……”陆云眼咕噜一转,笑道:“行吧,问问题不会少我几两肉,你要问什么……”
他面露喜色,想了想道:“上次你不是说本官卖的是次等的杂盐么?”
陆云皱起眉头道:“你不是说不追究了嘛,这么问什么意思?”
他忙摆摆手道:“莫要误会,本官就是问问清楚。”
陆云眉头一挑:“我可没有说错啊,你们卖的盐巴杂质多,且苦涩,不是杂盐巴是什么?而且还卖这么贵,真是……说不过去啊……”
陆云本来想说他们的杂盐卖这么贵就是吸食民脂民膏,但一想他始终是个卖盐的官员,便及时收住了嘴。
他一脸不解道:“难道你见过比本官卖的青盐更好的盐么?”
“当然见过,不仅见过,还吃过。”
“哦?那盐是怎么样的?”他急切问道。
“自然是白如雪,细如沙,味无涩,这样的盐才是好盐,懂不懂?”
他满脸疑惑:“奇怪了,难道是东海国的新盐不成?咱们南陵国的南边接壤东海,采用的也是晒盐之法,不会比东海国的海盐差到哪里去的……”
“晒盐?”陆云奇怪道:“是在海边建盐池,引海水日晒,从而蒸发结晶来取盐么?”
他点点头:“不错,正是此法。”
陆云笑道:“那你卖的青盐就是这么得来的啊,难怪了,如此粗大的颗粒,而且味道苦涩,甚至其中还有各种固体杂质,这种盐明明就是粗盐……我教你一个方法,再加一道工序,把粗盐再度溶解成盐水,然后过滤出固体杂质,也会比现在你们卖的盐巴要好得多。当然了,这过滤也还需要点技术。弄的好,不仅可以滤掉固体杂质,还能滤掉苦卤水味儿……”
他眼睛一亮,随后眼珠子咕噜一转问道:“这过滤之法你可会么?”
陆云嘿嘿一笑:“会又怎样,不会又怎样?再说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他一时语塞。
陆云给他吊了一个大大的胃口,心情十分愉悦。刚才胳膊被他弄的生疼,如今恶心他一把,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那没别的什么事,我走了。”
拱拱手,立马开溜。这种官员戏弄一下就好了,可不敢真的往死里得罪,还是早点避开的好。
街市继续逛着,随后上了一家茶楼喝了两碗茶,听着各种八卦和吹牛,心情舒畅自是不提。
刚想打道回府下得楼来,拐角处突然冒出一名奇怪的大汉,搂着他的胳膊道:“喂,我说兄弟,你怎么出来喝酒不叫大哥?走,找个酒楼继续喝去——”
他力气极大,拉着陆云就往僻静的小巷子里钻。陆云嚷嚷了两声,没几个人在意。
陆云挣扎不开,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这个家伙根本不是认错人,而是想在人多眼杂的闹市糊弄一下,伺机把自己拉到没人的小巷下手——
“救命啊——绑架了——”陆云大喊。
突然眼前影子一晃,脖子瞬间遭到重击,顿时晕了过去。
……
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绳子绑着,嘴里还堵着粗布,挣扎两下,挣脱不开。心惊之余打量起所在环境来,这里是一间木制小屋,屋子很小,十来平房,推着乱七八糟的柴火。
突然,门被推开,掳走自己的大汉狞笑着走进来。
陆云呜呜呜的叫嚷。
“小子,你犯事了,知道么?”他阴冷地说道,那语气很叼很叼。
看到陆云挣扎想要说话,于是他把布团从陆云嘴里扯下。
陆云忙喊道:“我知道你们是谁,你们是费大人派来抓我的对不对?真想不到,费大人一表人才,竟然一言不合就要非法绑人。这是犯罪,知法犯法,是要夺官坐牢的!赶紧放开我,要不然,没你们好果子吃……”
陆云一通口水乱吐。
那汉子有些吃惊,随后洒然笑道:“你小子不傻呀,老子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是懂滤盐之法么?说出来,我放你走,如何?”
奶奶的,果然是自己多嘴遭祸,这他妈的什么世道?!
一个过滤盐水的法子也能让人铤而走险、触犯律令?
这帮没见识的土包子!大大的土包子!!
陆云在心里咒骂,肠子都悔青了。
“费大人呢?我要见他……”陆云心里惊慌,脸上却装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大汉狐疑看了他两眼,转身出去。良久,费大人笑吟吟走了进来,笑道:“我说,你想通了?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
呜呜,果然是费大人搞的阴谋诡计,这个小白脸玉树临风,没想到一肚子坏水。
“等等……我想通什么了?”陆云装傻道。
“滤盐之法啊。”
“不瞒你说,我怕你报复我,逗逗你的,你也信?我要是会制好盐,不早发大财了?拜托你用脑袋瓜子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你当真不说?”他突然很不爽,嘿嘿冷笑起来。
“你要干嘛?要杀人灭口么?你可是官员,绑人罪名已经不小,杀人更是大罪!”
他奇怪道:“谁说我要杀你?”
“啊,不杀我?好啊,算你还有人性,那你还绑我?赶紧把我放了!”
他手上纸扇潇洒一甩,似笑非笑道:“嘿嘿,来人,把他押走,去安阳府衙。我要告他一个扰乱售盐秩序,诽谤朝廷,蛊惑人心之罪……”
“什么?”陆云傻眼了,这个家伙竟然乱扣帽子!
不过,你不就是个小小盐吏嘛!哥哥我还有九门提督府做靠山呢!怕你么?!
……
皇宫天月殿。
黑狐匍匐在长公主脚下,恭恭敬敬道:“殿下,陆公子被盐课司大使小费大人抓去了安阳府衙,要扣他一个扰乱售盐秩序,诽谤朝廷,蛊惑人心之罪。”
霍简兮不解。询问了来龙去脉,道:“小费大人?是左相的孙女婿费子安吗?”
“正是。”
霍简兮皱起了眉头,左相向来与国舅一脉亲近,他的孙女婿把陆云抓起来是为了什么?
“陆公子骂了一句次等杂盐,如何就犯了大罪?这天底下还不让人说话了?他们到底想要什么?”霍简兮道。
黑狐道:“好像是想从陆公子嘴里讨一个滤盐的法子。”
“滤盐?陆云知道此法?”
黑狐摇摇头:“这个却不知,想来小费大人不惜给陆公子扣帽子,也许陆公子真的知道些什么。”
霍简兮想了想道:“陆公子多才,能创炒菜一法,说不定真的懂滤盐的法子……而盐政乃国家最重要的政务,若能制出新盐,所谋银钱将是一个庞大得难以想象的数字……”
她果断挥挥手,对黑狐道:“派个人去给安阳府尹欧阳春打声招呼,让他把陆公子放了。”
黑狐刚离开。不一会儿,一名虎卫拜在长公主面前。
霍简兮急切道:“你亲自把一份回折给国子监祭酒刘徽送去,让他马上到吏部取封官文书、印信和朝服,然后立刻到安阳府衙去。要快!”
虎卫应诺着,从艾儿手上取了折子,匆忙办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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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章 暗斗(中)
陆云从没有想过,半个时辰前他还悠哉悠哉地逛着街市。如今却被人捆粽子一般捆着塞进马车,穿街过市,然后从后堂押着进了安阳府衙。真是应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句话。
没有大张旗鼓的击鼓,也没有路人的旁观,而是从后堂进入,如此私密,有古怪。
“莫非……是要私审?这可麻烦了,显然构陷自己的费大人是早就预谋好的,若是他们官官相护,或是动个什么私刑,自己怎么都讨不到好去。”陆云暗暗忧心。
后衙。
费子安见了府尹欧阳春,躬身行礼:“府尹大人,刁民已带到,有劳了。”
欧阳春满面笑容,心中道:“你托人带来的二百两银票老夫也收到了。”
他看着眼前翩翩公子,虽然与他不甚相熟,但是通过拜帖和师爷的求证也知道了此人乃当今左相孙女婿,而左相与国舅走得极近,想来正是樊党一流,极不好招惹。
但是随随便便二百两银子就想差他办事,还真有些说不过去。秉公办事那倒还罢了,若是让他颠倒黑白,赔上官运前途,那岂不因小失大?这种荒唐的案子还是详问清楚的好,莫要因此阴沟翻船。
他心中打定了主意,面上仍旧笑容可掬问道:“贤侄莫多礼,近日左相身体可好?”
不称官职,而称呼贤侄,这是明显的示好之意。费子安拱手道:“劳府尹大人动问,外祖一切安好。”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欧阳春抚了抚三寸美须,又道:“费贤侄,状纸老夫已经看了,这诽谤朝廷、蛊惑人心可是大罪。那人只是堪堪骂了两句闲话就给他定此大罪是不是过了?”
费子安道:“府尹大人,晚辈亦不想兴师动众,只因这刁民难驯,只要他肯答应晚辈一个要求,晚辈亦不想害他性命。”
“哦?什么条件?”
费子安道:“晚辈只要他一个方子。”
欧阳春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这个家伙弄出这么一大堆事,就是要谋夺别人一个方子!
这种事倒也常有,只是,那人是什么人?什么方子能让左相孙女婿惦记上?而且……这是他本人的意思,还是左相的意思?
“行吧,那咱们上堂!”欧阳春思讨良久,仍摸不清门道,但亦不敢造次得罪了樊党,只能先上堂,看一步走一步。
“升堂!”
陆云在后堂,听到了堂前的吆喝声。随后便有衙役把他带到堂前。此时,早已有人衙役给他松绑。
在陆云眼里,果然不愧是安阳府衙,审案的大堂倒有几分肃穆。明镜高悬四个大字悬于府尹头顶。日出东海的巨画绘于公案之后,两侧是两排衙役,拿着粗大的木棍,另一边还有诡异的刑棍,那是常用的逼供刑具。
公案上,府尹大人一身红色官府,头戴官帽,不怒自威。
陆云又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费大人,只见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迎向自己的目光时,脸上又泛出那种令人讨厌的自信笑容。
陆云突然有一股想暴打他的冲动。
“堂下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一声低沉的声音令他把这股冲动压了下来。
陆云眼咕噜一转,瞪着费大人,眼神疑惑,意思在说:“大人问你话呢,你为何不跪?”
他哼了一声,侧过身去。
府尹咳嗽一声,厉声对陆云道:“说你呢,见了本官为何不跪?来人,给我棍打他的双腿,让他老实跪下——”
陆云正思讨要不要抖出九门提督来,转念又一想,似乎也不妥,官场本来就相互倾扎,凶险异常,无缘无故扯个大旗把人家拉下水也忒不地道。
但是,如今马上就要挨打,如何是好?
“等等……府尹大人,小生可是读书人啊,跪不得,也打不得……”
以前看电视,都看到读书人见了官免跪,情急之下就顾不得什么了,张张嘴就嚷嚷了出来。
“读书人?可有秀才功名?拿名籍来。”府尹道。
名籍?证明自己是秀才的官凭么?
陆云心眼活泛,立刻拱手道:“回禀大人,小生的名籍放在府里,可差人去拿。”
“嗯——”府尹点点头:“府上何处?本官差衙役去取——”
陆云咬咬牙,刚想说出九门提督府。不料一名师爷匆匆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凑到府尹耳边呢哝了几句。府尹面色顿时一变,看向陆云的眼神中多有几分疑惑和忌惮。又看了看一旁风度翩翩的费大人,不由皱起了眉头。
陆云疑惑了,这是有什么变故么?
府尹打人想了想道:“既是读书人,跪就免了。”
奇怪,刚才还要自己跪,而且还打算差人去拿什么名籍,怎么突然改口了?
一旁的费大人似乎也感到一丝蹊跷,忙道:“府尹大人,我要状告此人扰乱售盐秩序,诽谤朝廷,蛊惑人心,请大人详察。”
“哦?那你细细道来。”府尹恍神道。
费大人一开折扇,说了某月某日,谁谁如何扰乱官府售盐铺子,如何辱骂售盐官吏,甚至还提调了两名人证。
卧槽!这是要把自己往死里整么?
陆云一看府尹大人,这家伙竟然心不在焉,根本没有在意费大人说什么,只是偏着脑袋低声与师爷商议着什么。
不一会儿,费大人絮叨完毕。看府尹模样,皱眉道:“大人!下官说完了,请大人定此人之罪!”
府尹欧阳春遂恢复了之前的威严,望向陆云道:“陆云,你可认罪?”
这是污蔑,老子会认?
忙摇头喊冤起来:“小生没罪,当日小生去买盐,觉得盐苦,便说盐不好,乃是次等的杂盐。想来就是这句话落了这姓费的面皮。这都过了多少日子了,他还小肚鸡肠的惦记着小生,日日想着公报私仇!这姓费的把小生抓来,说小生扰乱售盐秩序,诽谤朝廷,蛊惑人心……这是多大的罪呀,要扣小生这么大的屎盆子,让小生如何承受得起?请大人明鉴啊!”
费大人在一旁冷哼一声道:“官盐售场乃盐政重地,你信口乱言,有碍他人购盐,此乃扰乱了秩序;你又诋毁说盐贱贵卖,要知道盐乃朝廷定价专售,岂容你质酌?此乃诽谤朝廷;再者,你当众辱骂朝廷官吏,大放厥词,还说什么歹盐好盐之类的胡话,令百姓误以为真有好盐,而朝廷专售次盐,如此弄得人心生疑,这不是蛊惑人心是什么?”
府尹大人眉头紧皱,也不知在想什么。
陆云听这家伙巧舌如簧,牵强附会,恨得咬牙切齿。喊了一声大大的冤枉,道:“大人,常言说得好,买卖买卖历来都是需要讨价还价的,小生去买把菜刀,也会顺嘴说刀轻、刀薄,刀不够锋利以压低价钱。去买只鸭梨,也会说鸭梨个不够大,形状不够规整,还嫌卖梨人出价过高,这不都是咱们平头老百姓持家过日子的生意经么?怎么无心之言到了这厮嘴里,就成了大逆不道之言了?如此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如何能让人信服?
我等百姓多良善,没有那么多的言外之意……小生的话若是让百姓听去,也就莞尔一笑,只当寻常事儿。但这厮,竟然小题大做,牵强附会,乱扣屎盆子,可谓其身不正、居心叵测。
更可恶的是,他还想误导府尹大人,令大人误判,若让百姓知晓事情前后,还不讥笑大人不辨是非?到时,全安阳的百姓都会把此事当成茶余饭后谈论之笑柄……”
第035章 暗斗(下)
府尹大人面色铁青。
费大人也想不到他牙尖嘴利至此,本来三条大罪陈述下来,有理有据。没想到被他一通胡言乱语就彻底动摇了府尹的决断。
刚想再说些什么,突然从府门外急冲冲走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人竟然还穿着官服。
这个老头很眼熟,是国子监祭酒刘大人!
刘大人为官几十载,在安阳城人面极广,甚至很多官员面对他时都只能自称晚辈。
安阳府尹欧阳春自然是识得这张老脸。
虽然不明白他为何匆匆来此,却不得不从案台上走下来,以官礼相见。
陆云看到刘徽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其中一人还端着印信、官服等,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如遇大赦般松了一口气。
“欧阳大人,不知陆博士犯了何事?被欧阳大人召至衙门开堂审问?”刘徽可是得了长公主的吩咐而来,自然理直气壮。
“陆博士?这……”不单单是欧阳春和费大人不解,就连陆云自己都一头雾水,博士?这是在说自己么?是他给自己谋到的国子监官职么?怎么这个时代也有博士的头衔了?
欧阳春冷脸道:“本官日前已请旨陛下,举荐陆云为国子监博士一职,从正七品上。陛下已经准奏。”
他挥挥手,后边立刻上来一人,也是着官服,似乎是吏部小官。手里捧着一些官家的物什。
“这是吏部文书,还有刚赐下的官印、官服。陆博士已经成为国子监博子,今日特来颁旨。只是,欧阳大人,这开堂审案怎么审起国子监官员来了?”
欧阳春自从接到师爷密语,说长公主派人来打了招呼要放陆云,他就没打算治陆云之罪。只是,一边是长公主,另一边是樊党势力,他心中就算已有决断,也得先做做样子,装着为难的模样,如此才能两不得罪,明哲保身。
不过,既然这个小老头带着吏部的加官文书而来,他立刻就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
暗中看了一眼费大人,只见他眉头紧锁,脸上亦有惊诧之态。心中不由暗笑。
“欧阳祭酒说笑了,本官哪里是审陆博士?只是这位费大人要状告陆博士,本官例行公事,依理询问而已。谈不上审问,您瞧,陆博士既没挨跪,也没挨刑的……”
一句话,就把矛盾全部指向了了费子安!顿时把自己摘除得干干净净。
费大人脸色铁青。
一转眼功夫,眼看竟然翻盘了?!
他实在不明白这戏法是怎么变的。一个平民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官身?!
今天想要讨到便宜是不可能的了。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盐课司大使,正八品。比被他状告之人还低了一个品阶。
气愤啊!这吏部也真是胡闹!
“费大人?你所任何职?”刘徽板着脸道。
费大人拱拱手:“盐课司大使费子安。”
刘徽一听,顿时冷哼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官,也不管你所参何事。敢在陛下册封官员之日,就参一本,还弄到对簿公堂的,你算第一人。老夫想问的是,你是现在就走,还是要留下继续落陛下的脸面?!”
费子安顿时脸色陡变,冷汗从额头一下冒了出来。
陛下准奏要册封的官员,立刻就被他以可大可小的罪由闹上公堂,这时机不对啊,是**裸打陛下的脸……
天家脸面哪里是他能落的?!
他顿时噗通一声跪下来道:“小臣不敢,小臣失礼了。”
朝皇宫方向虚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嘴硬道:“陆大人所犯之罪,本官改日自会上折子弹劾,告辞!”
说着转身要走。
“嘿嘿!”陆云一声邪笑,趁他转身之际,一脚狠狠爆他菊花。
“哎哟!”一声,他一个狗扑食趴在地上,十分狼狈。
他哪里受过如此“礼遇”?满脸潮红地翻过身来,怒视陆云。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你竟然敢私绑本官,本官亦会上折子讨公道。还有啊,什么罪不罪,你自己心知肚明,想要本官的方子就给本官扣屎盆子,这事要传出去,你的脸面要丢尽了。”
陆云一口一个本官,说得很欢。有一种翻身做主,心花怒放的感觉。
费大人眼里闪过一丝怨恨和不安,灰溜溜跑了。
没有了苦主,闹剧结束,府尹欧阳春撤了刑堂,请两人入内奉茶压惊。
陆云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凶险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就好似走马观花在钢丝绳上走了一圈回来,心有余悸。
不过,看到属于自己的官印和官服,他郁闷的情绪一扫而空。
这是因祸得福吗?
……
翌日。
陆云去了一趟图府。把食为奴所有闲杂琐事教给了图管家。
如今他已是官身,是不能再出面打理生意了。
在这个时代,行商贾之事会丢了官体,有损颜面。
虽是如此,但是陆云并不介意做个动动嘴皮子的“幕后黑手。”
食为奴酒楼要想长久健康的发展,没有自己出主意,谁都玩不转。
譬如食为奴的宴席套餐,在他的精心策划下,终于火热推出,包厢日日爆满。酒楼生意渐渐进入了稳定期。
数儿的图纸在陆云的几次大修之后,终于能用。陆家酒楼也火热的开工装修。
陆云勒令陆宁儿停了粉摊。跟着罗数儿一起做装修、订做铁锅、订购陶碗餐具、订做招牌、桌椅,还有招聘员工等等一大堆的琐事儿。
陆云成了只用嘴巴办事的闲人。
不过,他这个闲人还得隔三差五的去国子监应差。
陆云之前顿悟,要做一只煽动翅膀的蝴蝶,彻底扰乱这个世界的进程。第一步,就得从做好国子监官员做起。
国子监是什么地方?那就是南陵国的中央官学,是国家最高学府。像北大清华一样牛逼的存在!
陆云去应了几天差,终于发现了国子监的特异之处。
国子监可以说是南陵国思潮的前沿阵地,是技术革新、改革创新的桥头堡垒。
这里的人涌现出的思潮千奇百怪,却又被国子监兼容并包。
这里有最热情的学生,有最自负的先生和学者。
国子监有六学,即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和算学。学生多达三千余人!监内建筑除射圃、仓库、疗养所、储藏室外,教室、藏、学生宿舍、食堂,就有八百余间。教学和管理设有五厅,分别是绳衍厅、博士厅、典籍厅、典簿厅和掌馔厅。又设六堂,分别是率性、修道、诚心、正义、崇志、广业诸堂。
而国子监的官员却并不多,只置祭酒、司业及监丞、博士、助教、学正、学录、典簿等官。陆云自己就是博士,乃是破格任用。对于祭酒刘大人的伯乐之举,陆云心存感激。他不仅决定做一头千里马,还要做千里马之中的黑马!
先在国子监混个风声水起是必须的。
最好就是能步步升官。最终以国子监作为跳板,进入礼部,参与到行政中枢的决策中去。如此才能接触到整个国家的中央集权之所在。
六部、三院、宰辅……一步步升迁,做到一言出政令,一言兴兵事。左右整个国家的走向。若是可以,取而代之也无不可……
陆云突然被自己极为狂妄的念头吓了一跳,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自己一点根基还没有,就开始幻想了。
再说,自己是外来户,强龙还能压了地头蛇?连窃取国家神器这样的念头都有了,确实有些走火入魔……
第036章 心老人亦老
樊府。
夜里,整座府邸仍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樊篱已年过古稀,他三十岁起便居太师之位,如今已有四十载。
年轻的时候辅弼过先帝,乃当今皇帝幼时之师。
不仅如此,他还是皇亲国戚,太后之胞弟,当今皇帝之舅舅。
他自觉年岁已大,此时不享受何时享受?
看着眼前十几名家养的舞妓翩翩起舞,花样还是老花样,他看得有些倦了。而且两杯酒下肚,已不胜酒力,有些头晕。
岁月催人老啊,他心中感叹一声。
“最近家里的人没闹出什么幺蛾子吧?”他眯起眼睛,似睡非睡道。
到了他这个年纪,手中所掌之权柄,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在意的已经不是金钱和权力,而是清名。
他知道樊家势大,权倾朝野,如此才更加需要时刻监督和制约家里的人做出有损他清誉之事。一顶“外戚专权”的帽子已经够大,他不想再在自己的头上顶着别的什么帽子了。这不仅是韬光养晦,也是明哲保身。当今太后年老多病,而自己的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每天醒来都能闻到身体散发出腐朽的气息,自己还能撑几年?
相较之下,太子年幼,逐渐成长,始终是要掌国家之权柄,若是几年之后,太后和自己故去,樊家是何光景?还能不能保住此刻的荣耀?
他想起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人掌都察院,为都察院左都御使。一人掌刑部,乃刑部尚书。如今,樊家任人唯亲的恶名是去不掉了,而且在朝中专权有名有实。只希望太后和自己故去之后,这两个儿子能撑起另一片天来,让樊家荣耀不倒。
而今,时刻限制樊家人嚣张跋扈、乱出幺蛾子、无故惹下非议才是正经。
“回太爷,大老爷家的大儿樊非为了与人争妓,把太常寺的一名官员给打断了双腿……二老爷家的小儿樊勇被债主追到府里要银子,二老爷昨天把他的腿打断了一条……”老管家面无表情道。
“哦?这是多大点事儿?非要打断我外孙的一条腿?”
“勇少爷输了三万两银子。”
国舅一愣,三万两?整个国家的税入才一千多万两,这个败家子一下就用输掉了三万两……况且输掉的不是国库的银子,而是自家的,樊家的银子。败家子啊!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败家子!这样的人还能做什么?能指望他振兴家族?
心头火冒三丈,脸上却是一副没有表情的表情。
“还有吗?”
“费家的小儿子把一个平民告到了安阳府衙,结果长公主出面保了他,还让他做了国子监的博士……”
“费家?是老夫的孙女婿的那个费家?”
“是。”老管家恭敬道。
国舅不解问道:“费小子为什么要告他?老夫可不相信长公主会保一个平民……”
“是为了一个改良青盐的法子,不过,费少爷却不肯定他有这个法子,也许,那人只是信口雌黄……”
国舅摆摆手,打断道:“费小子做错了,不管有没有这个法子,他都把这个人推向了咱们的对立面,这可不好。增加对方的筹码,等于削弱咱们自己。只是,有些奇怪啊,长公主为何会介入?这只是一件小事。”
老管家道:“费少爷说那人的官职是早就由吏部审查过了的,只是凑巧当日授官而已。”
国舅摇摇头:“老夫活了一辈子,可不相信什么凑巧。”
老管家沉默不语。
“这个人叫什么?”
“陆云,据说是一位出了名的才子。”
国舅轻笑道:“又是百无一用的书生么?这样的人会改良青盐?”他的脸上多有轻蔑,文人迂腐,这是他根深蒂固的念头。
他沉默了片刻,想了想又道:“不管怎么说,事关盐政,牵扯甚大,还是去查查这个人。”
“是。”老管家躬身应着,退了出去。
国舅望着眼前渐入高.潮的舞蹈,却一点兴致都没有了。挥挥手,遣散了舞妓。看着身段窈窕的美人儿毕恭毕敬消失在自己的眼里,他只觉得一股深深的孤寂感从内心涌出,令他不堪承受。
“扶老夫回房。”良久,他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道。
房间里,两名赤.裸着**的侍寝美人卧在床上,十分妩媚。国舅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高耸雪白的双峰,只觉得是两团肥肉,心中已经没有一欲.望在荡漾。
他叹息一声道:“都下去吧,老夫要想些事情,莫来打搅。”
俩女起身穿衣,施了一礼,毕恭毕敬退了出去。
国舅这才有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快意。
……
当酒楼装修进入最后阶段,陆叔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九个娃!这些娃如今也是自己的族氏兄妹了。他们之中大的才十六岁,最小的只有十岁。
宅子一下变得热闹起来。好在宅子空房间很多,把九个娃按男女之别分在前院坐房里住下。生活用品一应添置妥当,倒也没显得宅子有多拥挤。
小青和秀儿就忙坏了,她们除了负责伺候甄氏,还负责所有人的一日三餐。
当日,所有人在偏房祠堂拜了祖宗,便全部集中到了院子。
两大桌子炒菜整整齐齐摆在桌面,大鱼大肉,香气扑鼻,还有安阳城里最好的酒水。这是接风宴。
开席之前,陆宁儿羞赧地把杨瑞叫了过来,陆云豁然发现这两人好事近了,自己又将多一个有趣的妹夫。这段时间,他只要有空闲就会阅读从杨瑞书房里借来的书籍,发现这些书籍都有他的注解。陆云从多如牛毛的注解中认识到这位年轻的书生拥有超越他年纪的学识和远见,终有一天,这位才华横溢的秀才生一定会找到自己的仕途终点。
陆叔则后知后觉,看女儿和准女婿羞赧的模样只觉得十分奇妙。
陆叔对陆云则越发恭敬了。虽然他早就预料到这个侄儿非池中物,可回来之后知道了侄儿已经是官身,惊得他几乎就要跪下磕头,好一通解释才把他安抚好。
在他心中,已经不自觉的以陆云马首是瞻,只觉得理所应当。其余众人也皆不为怪,似乎也觉得理当如此。
只有刚来的九个娃,看叔辈对侄儿辈恭敬有礼,便觉得惊诧。当知道陆云是正七品官身后,大多也都吓得噤了声。
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官儿?在邕县,县太爷也才是正六品。如今突然见到一个比县太爷还大一品的官儿不免慌神。又一想到这个人还是他们的大哥,所有人心中只觉得热乎乎的,看向陆云的眼神比陆叔看自己还热切三分。
陆云见众人都不动,便带头夹了菜。陆叔这才笑嘻嘻对众人道:“好了,开动吧。”
众人喜滋滋的,九个娃在邕县乡下,十来天才能吃一次肉,如今见的满桌大鱼大肉早已经馋得不行。一听开动,便甩开了膀子吃起来。
那种拼命三郎的吃劲儿,显得干劲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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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章 周到的安排
酒过三旬。陆云让数儿对二叔讲了酒楼装修近况。陆叔眼珠子瞪得老大:“什么?装修到现在就花了二百两银子?这也太多了吧……”
陆云笑道:“二叔,别心疼钱,这二百两我觉得还花得少了,没必要省那些装修的银子。要知道,这酒楼往后就是咱们陆家的产业,做个百年产业就能挣一百年的银子,这笔买卖不亏。”
陆叔讪讪听着,笑着。他自然是对陆云言听计从,陆云的每一项本事都看在他的眼里,早就已经对他五体投地的拜服。听得陆云娓娓讲来,心里只觉得万分踏实。
“那接下来,有个什么章程?”
陆云笑道:“二叔,我现在是官身,国子监的差事多少总得去做点。所以接下来的商贾之事还得由您来总揽。现在主要是管三件事,第一件事,陆家酒楼就定名为‘天下第一食楼’!由宁姐儿来当掌柜,二叔和数儿你们俩任二掌柜,平日里多帮衬着宁姐儿。”
陆宁儿听了满脸潮红,却又眼神熠熠。
陆叔和数儿也应着。
“第二件事,食为奴的目标是做连锁酒楼,如今正在弄另外的两家分店,如此一来,目前就有了三家,咱们陆家在其中两家可是占了四成股的,往后食为奴的经营由数儿负责。数儿担子很大啊,往后食为奴若是开到十家二十家,那进项可了不得,将是一笔泼天的银子,所以二叔你得多提点帮衬。作为总揽,有什么问题和困难要多向我汇报。”
罗数儿舔舔嘴唇,一脸兴奋。
陆叔也忙不迭点头。
“第三件事,就是陀螺的事儿,转由婶子来管吧。”陆云转向甄氏道。
甄氏一愣,问道:“陆哥儿,婶子能管得来么?”
陆云看她担心的样子,笑道:“陀螺这事儿容易,生产和销售环节已经拓展得差不多了,婶子只需要两边紧盯着点儿就没问题了,市场的拓展等你熟悉以后再进一步扩大。回头让数儿交接给您……”
陆云又转而对陆叔道:“还有,这宅院的内务事儿,二叔您也甭管了,都交给婶子。您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总揽酒楼业务上来。”
二叔听了笑着频频点头:“陆哥儿说的是,想得比二叔周到,都听您的。”
陆云微微颔首,对甄氏道:“婶子听到了吧?往后这宅子的内务事儿可都全指望着您了,您管好了,咱们家才没有后顾之后。我看啊,这丫头仆人再添一些,给婶子打打下手跑跑腿儿……”
看讲得差不多了,便道:“得,大伙儿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讲一讲,大伙儿商量着办。”
罗数儿想了想道:“师傅,那咱家的账该怎么做?”
陆云道:“目前自然是三本帐。食为奴的帐你要做一本。陆家酒楼的帐宁姐儿需做一本,还有陀螺的帐婶子也需做一本。三本帐都由二叔统管就行了。”
众人点点头。
陆叔道:“那二叔带回来的族侄、族侄女怎么安排?陆哥儿可有什么要特别交代的么?”
陆云想了想道:“二叔一说,倒是提醒我了,平日里的工作二叔先安排着便是。只是晚上的时间,需让他们抽出半个时辰来听学。我打算往后就教弟弟妹妹们认认字,再教一些简单的算学,咱们陆家的人,起码得懂文算账……”
陆叔满脸笑容:“这感情好,如此一来,往后咱陆家兴许还能出能人……”
陆叔感慨啊,一干事情到了陆哥儿跟前,在他脑袋瓜里那么一转,什么都理顺了。好像什么难事都难不倒他一般。
几个娃听着陆云这般说,十分兴奋,这读书认字可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没想到跟着族叔才来一天,就遇上这般好事,年纪大的便壮着胆子上来道谢,样子很是淳朴。
陆云看他就是个羞赧的大孩子,便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陆一。”
陆一?这名字真怪,看来是家中老大。陆云笑着说了些勉力的话,让弟弟妹妹吃好喝好。
自己也高兴的放开怀,大碗大碗跟杨瑞闲聊碰杯。
直至喝得不省人事。
翌日,陆云把印书剩下的银票给了二叔,一共三百两,让他安排着用在宅子开销和陆家酒楼花销上。自己则雇了辆马车往国子监去了。
在国子监内,陆云分到了一间很大的“办公室”。算学部的官员很少,包括自己在内,博士只有三人,助教一人,学正一人,还有一名典籍。陆云是新来乍到,暂时不需要参与国子监的教学。只需先跟着一名资历老道的博士熟悉算学部的工作,大抵就是备课、阅卷、讲席等等。
这名博士姓张,名飞,很有意思的名字。陆云望着他,这家伙与另一世的古人张飞基本不搭界,身体孱弱得像个女人,说话也十分文雅,就是一个类型的书呆子。
“听刘大人说,陆博士创出了一种新的记数方法,十分玄妙,不知可否教教我……”
只一句话,陆云就对他的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生出好感来。
“哈哈,教不敢当,只当相互探讨……”
初来乍到,人敬我一尺,我便敬人一丈。陆云很谦虚的把阿拉伯数字的书写了出来。0至9,以及各种数值的表示方法。特别是借助小数点、负号、百分号等简单的数学符号,就能系统的表示所有的“有理数”。
陆云讲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陆博士便彻底拜服。他已经三十多岁,几乎比陆云大了一个年轮,可是张嘴闭嘴叫着贤弟,十分显亲近。
刚一离开,这家伙就沉迷在阿拉伯数字的玄妙海洋里无法自拔……
除了张飞,姓张的还有一名典籍,这个人是算学部里的能人。典籍每天要处理的事情极多,不像博士这个闲人。什么对上对外的奏章、公文、资产管理、房屋、礼器维修等等都要经他的手,还有贡生、监生的入监和乡试资格核查等等,相对来说权力也更大一些。
“我欲请算学部同仁去吃个饭,麻烦之时兄帮我知会各位同仁可好?”
张典籍名过,字之时。他惊喜道:“陆大人要请我等吃饭?能去‘食为奴’否?”
“食为奴?”陆云面露诧异,竟然连国子监的书呆子也知道食为奴了?
他看陆云惊诧的表情,突然叹了一口气:“算了,如今全安阳城最好的酒楼是食为奴,咱们好难抢到位置,再说这么多人去,总得要个小包厢才够。如今就算有钱,也很难占到地儿。去普通的酒楼好了,那我去知会他们……”
“等等……既然之时都这么说了,咱们便去食为奴……”
“可……”
陆云摆摆手:“没事,我现在就遣个人去食为奴知会一声,保管咱们放衙后过去有位置。我再把祭酒刘大人一起叫上,大伙儿热闹热闹。”
张典籍两眼放光,看向陆云有些狐疑:“陆大人可是说真的?”
陆云点点头:“自然不假,食为奴是九门提督图家开的,我与图家公子是拜把子兄弟,去吃个饭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张典籍顿时一愣,然后就是满脸喜意。忙不迭地去跑腿知会。
第038章 陆家酒楼
一顿饭下来,众人吃得心满意足。
陆云彻底与算学部的同仁混了个脸熟。
在这个时代,娱乐极少,吃喝就是最大的乐事。陆云甚至有些惊奇,怎么一顿饭之后,大伙对自己就自来熟起来,丝毫不见生。
刘徽笑呵呵道:“你与图家相熟,咱们与你相熟,往后不就可以常来食为奴吃酒了嘛。如今这食为奴可不容易来,达官贵人一摞摞,咱们这些小门小户只能去大厅散座。嘿嘿,有你在就不一样了。”
原来如此,真的是民以食为天啊。吃货的热情哥哥我喜欢!
数日之后,两家食为奴酒楼分店和陆家的“天下第一食楼”相继开业。
与食为奴酒楼不同,陆家的天下第一食楼还提供早餐。
热腾腾的陆记生榨米粉就摆在食楼门前的古榕树下,同时开卖的还有馒头包子和油条豆浆。
陆记生榨米粉原本在城外三里处开卖,很多城里城外的人也都慕名而来,已是有口皆碑。
而城内的崇文坊人流更多,这一日,太阳还未升起,生榨米粉的米香就飘散开来。
接陆宁儿手艺的是陆家新来的两个丫头,大的十五岁,叫陆三;小的十二岁,叫陆八。名字是陆云根据九个娃的年纪大小,从一至九的依次叫唤,算是小名儿。因为是第一天开张,两丫头操做,陆宁儿在一旁指导,颇有点压场子的味道。
水一开,米粉落到滚滚的水中,一阵阵迷香传了出来,不削片刻就不引得路人围了过来。
十一岁的小丫头嘴巴甜,会吆喝。
“陆记生榨米粉咧——又香又滑的生榨米粉——吃过不能忘咧……”
这话听着像大话,可谁也不会跟一个小姑娘计较,肚子饿的笑吟吟落座。她就把一碗碗热乎乎的生榨米粉端到他们跟前。
众人吃了眼睛一亮,各种啧啧称赞不绝于耳。不多时,几十张小板凳全都坐满了人。
太阳升起不久,远处又来一群人。
“这边……这边儿……”其中一人看到陆宁儿就兴奋的喊起来:“陆小娘子,原来你们在这儿呢……”
陆宁儿讶异,来的十来个人她熟啊,都是以前在三里榕树下常来吃粉的熟客。“大伙儿怎么来了?”
其中一人道:“今个儿不是陆小娘子新开张嘛,咱们听说了,就过来帮衬帮衬,再说了,好些天没吃过米粉了,怪想了……”
“何止是怪想,老汉我都想出毛病了了,整日茶饭不思的……”
“行了行了,赶紧帮咱们做粉,咱们得好好吃一顿,吃饱了再去赶集……”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显得十分高兴。
一碗碗米粉端在大伙儿手上,去找不到位置坐了,早已座无虚席。
“来来……上我家酒楼大厅坐着吃,慢慢吃。”
陆宁儿把大伙引入边上的大酒楼,一楼大厅十分宽敞,旧楼装修得十分豪华,桌椅一新。
“这……陆小娘子,这酒楼是你陆家开的?”其中一人惊讶的问。
“是,等会儿就开张。”
“哎呀,不得了啊,酒楼这般气派,陆家今非昔比喽……”
“对对,想不到两个月前你陆家还蒙着难,如今竟然要开大酒楼了,我看这酒楼没个五千两银子开不起来吧……”
众人对她说着,陆宁儿一想,心中感慨良多,这全都是因为当初她心中一念,把大哥引到家里,这才交来的好运。至于眼前酒楼,若是实价,五千两银子是要的,不过这酒楼,却是大哥用炒菜秘法换来的。当然,这个她心中明了,可不敢大嘴巴往外说去。
与生榨米粉一般,掀起热销狂潮的还有馒头包子以及油条豆浆。
陆家做的馒头包子发酵有秘法,口感松软香甜,与别处做的微硬泛酸不可同日而语。而油条配豆浆半个时辰功夫就卖到了断货。因为这些都是成品,客人很多都是要打包带走,售得很快。
天下第一食楼里,陆家兄弟炸完了最后一批油条,便有人端出去与米粉一起售卖。而厨房内,开始热火朝天的准备中午和下午的菜食。
陆叔和罗数儿使出了浑身解数,一方面安排厨房的活计,一方面做开业的准备。
虽然时间尚早,离酒楼真正开业的吉时还久,可两人忐忑不安不已,只能令自己忙碌起来,排解心中的紧张。
陆云倒是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但是看两人做事井井有条,也就置之一笑了。
罗数儿虽然年幼,可出身商贾之家,从小耳濡目染,绝对是经商的天才。陆叔身为罗家二管家,在商贾之家淫.浸了二十来年,做事极为稳重,而且最善于管理和安排。
厨房里二十个厨子,传菜小厮、店小二亦有二十多人,这人数可谓不少,每个人都在忙里忙外,这就是陆叔驾驭下人的手段。
唯独自己有些闲着,脑子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个主意。
他来到酒楼顶层阁楼,这里被做成了办公兼休息的场所。阁楼一侧是一排排员工房。另一侧被开辟出来,成了他办公娱乐和休闲的地方。这里正对着正街,远处还可看到皇宫。
陆云拿着纸笔,想要写一个对子。
时下,文人好诗和对对子。
陆云记得另一世的名楼都以出绝对来做噱头吸引人的目光。陆云之前利用国子监博士身份的便利,四处给国子监学生发了酒楼开业的传单,甚至还邀请了一大帮同僚前来酒楼吃饭。这国子监学生过三千,哪怕一百个人只来一人,那也是几十人。出个对子也很合时宜。
……
中午开业吉时终于到来。
陆云拉开了招牌红布,露出“天下第一食楼”六个大字来。这个字是范元香的手笔,范元香被称为书画双绝,字如游龙,十分大气。
陆叔和陆宁儿站在门口迎接宾客。
四头狮子被请来舞狮助兴。锣鼓齐响,好不热闹。
狮子舞着,陆云命人把早上写好的对子从五楼外墙挂下,犹如两条红色竖幅。
一对对联,左边竖幅写着:“烟锁河塘柳,开业逢春。”右边竖幅则为空着等待文人露才作对。
而此时,正是吃午饭的时间,一大批慕名而来的宾客齐齐而至。
国子监的年轻学子和一大群同僚果然也依时而来。
有心人早已看到巨大的红色竖幅对联,狐疑地念了出来。旁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烟锁河塘柳,开业逢春。”
这是开业喜联,但是细细一想,便觉得此对联甚妙,前五字每一字对应金木水火土……
一名年轻学子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不仅是开业喜联,还是一个金木水火土的五行联……”
众人再看对联之时,面露惊诧之色!
这对联,堪称绝对啊!
这时,有人疑惑道:“这对子怎么回事?”
机灵的店小二早就得到陆云的受意,站在门口大声回应道:“报与各位客官和才子知晓,本店开业,出一联喜对,能对出此联者,免三日酒钱!”
一大群商贾模样的人看了看,摇摇头,上了酒楼。
而一群学子模样之人有些一笑置之,上楼吃饭。有些仍旧摇头晃脑默默念着,又有些宛如魔怔一般思讨。更有对不出来的好事者见着文人学子模样之人便作揖逮住。一同邀来围对,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一摞才子合在一处对个对子终究能对了吧?
陆云招呼同僚进了包厢,见酒楼前聚集越来越多之人,会心一笑。沿着楼层一路看去,只见三楼之下敞开式大厅已经坐了许多人,上座率七八成的模样。
店小二忙着招呼,传菜小厮捧菜上下来回窜着。
一切看起来有条不紊,此时,二叔和罗数儿已经回到店内,帮衬着店小二和传菜小厮,十分尽职。他又溜达来到厨房,看到陆宁儿看顾着厨房,一丝不苟。
偌大个酒楼开业井井有条,陆云无事可做,竟觉得有些无聊。出门一看,门口围着五六十号人,大多是穿着书生装的学子。
陆云被这庞大的阵容吓了一跳。半个时辰前才十几二十号人,怎么一下就聚集这么多人了?
这五十多号人还没吃饭,但是酒楼上座率已超八成,而且还有人不断往楼里进。若是这些人都进了酒楼吃饭,肯定是要爆棚了。
陆云好奇,走近了,便听到那群人在说笑议论,还有人喃喃试对,各种古怪的对子都有,想了想又觉得没对上,甚至有些人已经对上了,一说出来,便被批贬得体无完肤。
一要五行俱全,字字相对。二要文对达意,不能胡拼乱凑。三要对仗工整,富含意境。
陆云嘿嘿一笑,这些书生,还真是可爱。
刚想要随便走走逛逛,一名书生突然大喊:“小生对出来了,对出来了……”
第039章 送画
人群里一摞目光聚向他。
他嘻嘻笑道:“上联是:烟锁河塘柳,开业逢春。我对下联:烨铺清塔楼,红火百年。”
“嚇……还真有对出来的……”众人中有人惊讶。
一群书生品着对子,竟有无数人倒抽着凉气。
这对子,对得真是绝妙!
百年绝妙的好对子!
有人惊叹道:“轻烟欲笼河塘之柳绿,锁不住开业的喜庆春意,柳对春,此联欣欣向荣,意境深远。对烨铺清塔楼,红火百年。灯火照着酒楼铺子,红光泛滥,乃红火之意。不仅五行对丈规整,而且意境不俗。好对,好对啊……”
陆云听了大喜,站在楼阶上拱拱手道:“好对,未请教书生姓名?”
那书生潇洒一稽道:“在下元天问。”
“啊——是国子监监生元天问,难怪能对出绝对了……”
“元天问?很有名么?”
“你真是孤陋寡闻啊,提出治国‘礼法并用,德主刑辅’的正是此人!当今左相称赞此人乃不世出之治国大才也。只是,左相欲保举其为官,他却立志走科举入朝堂。”
“好,有骨气!”
“什么骨气,不过是迂腐……”
“别说那么大声,你不怕被他听到啊……骨气也好,迂腐也罢,那人真的很有才学……”
“那倒是……”
陆云听众人议论,也暗暗惊诧。
‘礼法并用,德主刑辅’这种治国方略很“正”。一个国家就像一个人,立身要“正”。而这个观点给陆云的感觉就是“正”。
封建国家治国方略,无非就是儒和法。统治阶级如何看待两者,关系到国家的稳定兴衰。
在另一世,封建王朝也经历过儒法之争,儒法合流。知道两者取中庸,不偏不倚才是正道。
譬如,修订礼制,梳理纲常名教,使之社会化。
又譬如,引礼入法,使道德法律化,法律儒家化。
再者,德礼至上,法律依循道德,使司法伦理化等等。
陆云站在几千年后俯瞰整个封建制度,自然深深明白其中的大道所在。
可这个人,把这些道道浓缩成八个字:礼法并用,德主刑辅。概括何其精辟,思虑何其深远,眼光何等歹毒。
嘿嘿,是个大大的牛人啊!
而且,他还这么年轻。不过,陆云却知道,虽然他能提出精简的治国方略,但是却不一定是个治国的好手。
在陆云看来,人有很多的局限性。
一个人空想可以容易地进行。但是想是一回事,做起来往往又是另外一回事。
精简治国范略说白了就是一个方向。
有了这个方向,能否深化、细化却是个大大的问题。深化和细化的过程往往会遇到各种压力和想象不到的困难,趟过了他会成为牛人,趟不过他必腐朽。
陆云笑道:“既然天问兄对出了对子,那就请上楼,把对了写了,然后入席吃酒如何?”
他笑呵呵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陆云笑着引他直上顶层阁楼,他沾墨挥毫写了下联,陆云命人挂了下去。
随后请他到了一个小包厢,他试着道:“可否请同伴一同上来?”
看陆云一愣,他忙道:“免三日酒钱就算了,小生只求与同伴畅饮一场。”
陆云道:“如此,有何不可?”
他大喜,忙探头出窗外,一一喊着同伴的名字,不一会儿,就有八人同桌。
此时,十三菜一汤和酒水也陆续端了上来。
众人高兴异常,其中一人望着陆云狐疑道:“兄台看着眼熟,不知是否见过?”
陆云还十分年轻,才二十出头,这些学生不自觉地以同辈的兄台相称。
陆云笑道:“你们是国子监的监生吧?我是新来的算学部博士陆云。”
算学部博士?众人惊讶,忙站起来行礼,口中喊着先生。
其中一人嘴巴张得老大:“你……你是写《将进酒》的陆云?”
其余人一听,表情也顿时变得古怪和滑稽起来。
“原来是‘别有忧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先生,我等失礼了。”
几个人刚刚见礼完,此刻再次恭恭敬敬作揖见礼。
陆云记住了这八张面孔,客套几句,退了出来。直到此时,陆云仍旧不习惯别人炽热如火的目光。
这八个人看来都不是泛泛之辈。事实上,能入国子监读书的又岂是平常人可比?他们一般都有很强的背景,譬如五品官之子弟,名门望族之后等等。
这几个人风度翩翩,谈笑间自有儒雅之气扑面而来。想来也是书香门第,高门大户的子弟,非一般俗流。
陆云出了包厢,下得楼来,发现此时酒楼竟然爆棚了。
狐疑的出了门一看,那些摇头晃脑的书生少了许多,原来都挤到酒楼里了。
剩下十几二十人仍旧着魔一般思索。
有一人喃喃道:“灯垂锦槛波……不好,桃燃锦江堤……亦不好,怎么对都对不出比元天问更好的对子来了……”
陆云闹不明白,还真是有这么钻牛角尖的书呆子。
正发愣,豁然看到琥珀笑吟吟站在自己面前。
这小丫头满脸喜意,身后跟着一辆马车,两个仆妇小心翼翼从车厢里抗着一块大大的东西下来,看模样,应当是一副字画之类的。因为用纸皮包着,不太能确定是什么东西。
“哎呀,小琥珀,你怎么才来啊?”
陆云心里高兴呀,等了她好些天,终于等到她来了。这小丫一来,自然会带来邀请登船的消息。
前些日子,陆云想兮儿姑娘想得紧,还一并想越清寒、秦如烟、安东儿和范元香……嘿嘿,有些博爱……
“公子知道婢子要来?”琥珀有些惊讶。
陆云摇摇头:“不知道,可是我一直在等你,我想上画舫。”
琥珀狡黠一笑:“哈哈,是想兮儿姐姐和我们家小姐了吧?”
“是想了,快说说,我什么时候可以上船?”
琥珀道:“什么时候都可以呀,我们家小姐早就说过,公子想什么去就去,不必通报。”
“好好好,那我等会儿随你一起回去好了。”
琥珀听了也是一喜。豁然想起正事,笑嘻嘻道:“今天公子家酒楼开业,我们家小姐让琥珀捎给您一份大礼哦。”
陆云大喜,把琥珀和两个仆妇引到一楼大厅。
琥珀凑在陆云的耳边轻声道:“是《夜宴云舞图》!”
陆云一听有些傻了,没听错吧?越清寒要送价值几千两银子的《夜宴云舞图》?
“哈哈,傻了吧?我们家姑娘说了,就让你挂在大厅里,让全安阳城的人都过来瞧,并祝贺公子的酒楼生意兴隆,日进斗金。”琥珀先是一脸得意,后又满脸喜意。真是个小嘴甜甜,讨人喜爱的小萝.莉。
她帮着陆云看大厅布局,哪个位置合适悬挂画作。看到收银台后边是一整张墙面,而且前边也十分宽敞,进门也能瞧得着。眼睛一亮道:“公子,就挂这面墙上如何?”
陆云一看,果然是个好位置。遂吩咐店小二把墙面前三尺的范围用木料围了一个栅栏。这才把画作拿出来挂在高墙上。
画作已经装裱妥当,四边用最珍贵的金丝楠木条镶成的画框。
起初拆画也没几个人注意,只当是普通的庆贺之礼。
没想到画才挂上去,边有几个穿着不凡之人,凑上前去,啧啧称奇的同时两眼放光,看了老半天就是不肯走。
“二叔……来……”陆云招呼着陆叔过来,指着栅栏道:“麻烦二叔在这守着,别让人越过栅栏,这幅画只能看,不能摸,明白么?”
陆叔不解。
陆云凑在他耳边道:“这画值三千多两银子,要守好……”
“多少?三千多两?”陆叔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失态。
“您没听错,就是这个数。”陆云指了指旁人道:“不许别人碰,这几天都要叫人守着,明白吗?呆会我要出去一趟,可能去个一两天。酒楼的事儿就麻烦二叔照应了。”
陆叔乖乖应了,守在画作钱怎么也不肯离开了。
眼力好的人比想象中的多,一传十十传百,半刻功夫,整个酒楼的人就都知道了天下第一食楼有了一件镇店之宝《夜宴云舞图》!
天下第一食楼的客人沸腾了!
陆云相信,待这个消息传扬出去,食楼的生意从此不会再缺客源……
陆家食楼绝对会成为一个大大的聚宝盆。
而这喜庆的开门红,天仙舫功不可没,陆云想着如何投桃报李。
……
第040章 黑衣人
遣了个小厮去通知二哥和大哥。没过多久,俩人便到了。陆云答应过他们,再去天仙画舫的时候带上他们俩。在琥珀的抱怨声中,几人愉快地启程。
不用坐马车,琥珀是坐船而来,从外城清河一里处直接乘船进入内城的清河段。
一行人由琥珀引到附近的清河边,果然看到一艘小画舫停泊在岸边。
招呼着众人上船,船立刻起锚开拔。
近黄昏之时,几人便到了天仙舫。
出乎预料的是天仙舫上除了他们,还有些别的客人。想想也是,他们是不请自来,遇到别人也不甚奇怪。
元香姑娘笑吟吟道:“先到奴家的船舫吃酒如何?晚些时候,姐姐妹妹们自会过来。”
她一身明黄色淡雅长裙,素颜清雅,面庞浅笑,端是一位绝色美女。与其余三女比起来,她更显得端庄,宛如大家闺秀。
陆云谢过她的酒楼提字,又谢了她赠画之举。
她只是莞尔一笑,客客气气引着三人进了船厅,奉上酒食。
期间她亦弹琴做歌,还跳了一段优雅的舞蹈。
陆云看得津津有味,图谋乐不思蜀,白衣铁剑则心不在焉。
突然间,外边传来喧闹声。
白衣铁剑已早一步跨出,施展轻功,消失在众人眼前。
喧闹从琴舫传来,陆云等几人到的时候,秦如烟涨红了脸,有些羞愤。而白衣铁剑的剑正抵着一位年轻人的脖子……
这人三十来岁的模样,大嘴大鼻,鼻翼还有一颗豆大的黑痣,样子看起来比较丑陋,但是一身衣裳却不俗,华服锦绣,头戴金冠,腰间挂佩,手上还拿着一柄精致的折扇。
“等等……为何动手……”他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你又为何动手动脚?”白衣铁剑面无表情。
“这里是妓船……老子摸摸她有什么?不给面子么?老子有的是银子……”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一挥,漫天飞雪的银票散落一地,看起来也有上千两银子。他哈哈大笑:“这银子够么?老子不仅要摸她,还要她侍寝!”
“画舫有规矩,姑娘不愿意,你就不能碰!”白衣铁剑冷冷道。手上铁剑一递,那人脖子顿时留下一道血痕。只要再轻轻动一下,脖子就会多出一个血窟窿。
那人知道到他不是开玩笑,顿时慌道:“等等……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当朝国舅的孙侄儿,皇亲国戚,你敢动我……灭九族……”
白衣铁剑眉头一皱,突然收剑。
那人以为白衣铁剑是吓怕了。狞笑道:“算你聪明,那么现在老子可以带她回房了吧……老子有些等不及要干她了……”
白衣铁剑突然冷笑,左手出手如电,瞬间锁住那人喉咙,一下擎举起来。
这一举,显示了无比巨大的力量!
一个大大的活人被他举小猫一样扼喉举起,发不出任何喊叫,两腿像死人一样直蹬。
此时,两名护卫从船外冲了进来,抽剑对白衣铁剑刺来。
白衣铁剑左手一扬,用个大活人堵住左边来剑。
右手提剑随意一挥,宛如信手拈来,却分毫无差刺了那人的破绽,硬是把他逼退半步。
白衣铁剑突然提气,脚下发力,一阵风似地越过俩人的围堵,窜到了甲板上。
手一伸,把姓樊的举出船外。
“你不配上天仙舫!若是再不识好歹,我不介意取你性命!”白衣铁剑冷冷道。
两个追上来的一护卫忙道:“快放了少主,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另一护卫道:“对,樊家可不是你们能够得罪得起的。”
白衣铁剑看也不看这两人,两个七品武者,还不放在他的眼里。嘴上有些戏谑道:“好,这可是你们说的,我放了就是。”
丑陋男有些慌了,只知猛的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
白衣铁剑手一松,他就掉进了水里。
两个护卫傻眼了。
放人,不是让你放手……
看着水里噗通喊救命的少主,一人忙跳入水中抢救,一人猛朝远处的小船喊着:“快划过来,咱们回去调兵!调兵!”
护卫手拖着少主上小船,少主死里逃生,骂骂咧咧:“这群狗杂种,家里人不待见老子,就连这些妓女都看不起老子,还有那个多管闲事的白痴,仗着会点三脚猫功夫就欺辱老子,老子会让他们所有人付出代价……”
三人乘小船灰溜溜逃走,白衣铁剑冷冷看着,沉思不语。
众人已经淡定下来,陆云安慰着如烟姑娘,如烟的丫鬟琉璃却十分高兴地捡着散落在递上的银票,一副财迷的模样。
“一张……两张……三张……”她一边捡,一边喃喃记数。
“公子,奴家有些不舒服,想先回房歇息……”秦如烟怀着歉意道。
陆云看如烟姑娘苍白的脸,忙道:“好好好,琉璃,快扶你们家小姐回去好好歇着。”
“哦……好吧。”她把所有银票小心翼翼收如袖袋,扶着秦如烟进了船舱。
回到屋里,琉璃古怪的查看四周,确定无人偷听之后才道:“姐姐,咱们要去杀了那个蠢货么?”
秦如烟一脸轻松,哪里还有任何惊恐的表情。只听她道:“违背了画舫的规矩必须付出代价,不管是谁。这个蠢货的行为不能纵容,否则往后这样的蠢货只怕更多。”
琉璃点点头,天真地笑道:“嗯,姐姐说的对,我反正是特别讨厌那个樊少爷,不仅丑,而且还十分嚣张,又好色,姐姐让他白摸了两下,琉璃心里就是不爽……”
秦如烟满脸通红:“噤声,不许说……这事儿不许你在陆公子面前提,知道么?”
“哦。”琉璃满脸委屈地点点头:“姐姐喜欢陆公子是么?”
秦如烟叹了一口气,转过身道:“陆公子和所有人都不一样,谁不喜欢呢?越姐姐喜欢,冬儿和元香也喜欢。”
她笑了笑,对琉璃道:“好了,把我的夜行衣拿来。”
……
夜幕深沉,风寒露重。
清河水静静的流淌,仿佛时间的流逝。
清河之上,一只行驶的小船笼罩在深夜的薄雾里,显得十分孤单。四周寂寂无声,只有水蛙偶尔探出水面,咕咚咕咚地透气,只可惜水面雾气氤氲,笼罩着深不可测的水面,令湖面一片幽暗,什么都看不清。
突然间,一个黑影踏着水面飞快的掠过,就像一只轻快的燕子。
踏水奔行,寂静无声。
这是武功绝顶的高手才能达到的境界。
小船上,两名站在船头的护卫感觉有些不对劲,其中一人茫然地望着幽暗的河面道:“适才好像有个黑影,你看到了么?”
另一人皱眉道:“我目力浅,没发现,不过气氛似乎真的不对——”
话音未落,船顶黑影一跃,鬼魅般闪到两人身后,双手劲风暴涨,齐齐击向两人后腰。
俩人甚至都没有机会回头,就被打入水中,生死不知。
船舱里冷飕飕发抖的樊少主听得动静,不耐烦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能消停点吗?照我说,咱们就不应该半夜跑出来。不管怎么样,现在你们赶紧把船靠边,找条大点的画舫,随便找几个红倌人玩玩,老子可不想就这么回去……”
说了半天,没听到两名护卫回应,恼怒地掀开帘子一看,一个黑衣人正站在船头居高临下望着他,就想狮子望着猎物,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他有些失神,这宽阔的河面,四面是水,哪里来的这么一个人?莫非是鬼么?
黑衣人诡异一笑,脚猛踏船板,船立刻陡然晃动。
他一个踉跄,本能地求稳,站了起来。
黑衣人一闪,立刻就到了他的眼前,他大骇之余似乎闻到了一股胭脂味儿,来不及多想,突然看到黑衣人手捏印诀迅捷无比地对着他的腰间出指戳点了三下。
他忽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这是一种罕见的指法!
一阵剧痛传来,感觉如同憋尿。
“你是谁?究竟对我做了什么?”他颤抖道。
黑衣人不言不语,一脚猛然踢了过去,嘭的一声,把人踢翻,狭小的船舱一片狼藉。
他真是疼得钻心蚀骨,这一踢把他踢得尿**。
他痛苦的掀开裤子一看,只见一摊又腥又臭的污血染红了裤裆。
他顿时一翻白眼,吓晕了过去。
黑衣人轻蔑一笑,跃入空中,宛如神仙中人踏水而去。
此时,一名护卫钻出水面,长长吐了口气。
突然间,远处又掠过一名黑衣人,同样是踏水而来。
一脚踩在他的头顶,把他整个人踩入河底。
黑衣人跃上小船,看到满地狼藉,再一看狼狈不堪的樊少主,露出不解与震惊之色。
昏迷之人伤势诡异,似乎是指法创伤,指力穿透了皮肤表面,直达肾脏,也许肾脏已烂,也许肾经全断……还有胯下一滩污血……老二绝对废了……
身后水面似有人钻出,他眉头一皱,身影一闪,消失在夜色里。
第041章 算学初阶
从天仙画舫回来之后,陆云总有一丝沮丧。虽然与四女相谈甚欢,欣赏迷人的舞姿,谈论七弦琴的奥妙,甚至还一起创作新曲等等。可心中仍旧挂念着空谷幽兰般的兮儿姑娘。三天过去了,陆云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
天下第一食楼生意出奇的红火,日进斗金。
陆叔、陆宁儿和罗数儿热情空前高涨,笑得合不拢嘴。每天笑呵呵来给陆云汇报酒楼进项。陆云说了很多遍,不必天天来报,记好账本,一月一报即可。可两人就是不听,各种琐事恨不得都来报与陆云,仿佛做报告成了他们的一项乐趣。
而陆云一步步实施着颠覆世界的计划。
他绞尽脑汁,编了一本《算学初阶》。这是他在粗略了解这个世界算学水平的前提下精心编写的著作。这个世界的人极重著书立说,陆云为了计划,不能光想着素餐尸位,他要煽动蝴蝶的翅膀,看看能不能刮起风暴,而自己在这个世界,又究竟能走多远?他对此十分好奇。
《算学初阶》一出,相信很多人更能深切地体会到他的才华。既然已经拥有不小的才名,那把名声再拔高一节又有何妨?
国子监内,祭酒刘大人、大司丞、大主薄,还有算学部两名博士济济一堂。摆在他们面前的正是陆云新编的《算学初阶》。
“说说吧,诸位怎么看?”祭酒刘大人道。
张飞道:“我先说说吧。依我看,陆博士的《算学初阶》是对整个算学的全面革新。它的基础是阿拉伯数字,这些数字十分神奇,比咱们现在沿用的记数方法好了百倍千倍。
而且,在此数字应用下,各种运算变得简单实用了。比如简易的加、减运算,十分容易纪录和表述。而乘法,九九歌诀亦有创新,咱们的九九歌诀与之相比,乃是倒歌。相比之下,我觉得如今的九九歌更易记,除此之外,大数相乘和除法亦有了奇妙而简单的运算之法。
还有正负号的应用,妙不可言。譬如,把‘卖(收入钱)‘作为正,则‘买(付出钱)‘作为负,把‘余钱‘作为正,则‘不足钱‘作为负。粮谷之计算,是以益实(增加粮谷)为正,损实(减少粮谷)为负等……
同名相除,异名相益,正无入正之,负无入负之;其异名相除,同名相益,正无入正之,负无入负之。这等精辟概述实在妙不可言。
再说说《算学初阶》之中方田、粟米、少广以及商功之法,更是蕴藏无穷奥妙,单单是空间和图形的表述就已经化简为繁,接近大道。更不要说书中提出了各种玄妙的计算方法……就是陆博士称之为‘公式’和‘定理’的东西,这些可都是了不起的成就……
所以,我认为在算学之道上,陆博士乃是大大的天才奇才和怪才,他的《算学初阶》待我等研习透了,当作为新教材蓝本普及应用才是。”
张飞缓缓道来,表情兴奋之色掩藏不住,溢于言表。
他的一字一句都落入众人的耳内,众人也都各自揣测着心思。
大主薄诧异道:“张博士……你这也言过其实了吧……”
张飞眉头微皱,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也难怪,大主薄乃国子学出身,精通六书十三经,但是对算学却是个大大的门外汉,不知道《算学初阶》的奥妙所在,真是有点对牛弹琴啊。
他把目光投向另一名算学部博士,此人姓李名易,长须高冠,平日里治学严谨,却总自命清高,只觉得怀才不遇。
李易咳嗽一声,道:“张博士倒是没有夸大其词,只不过,我南陵国算学发展至今,已形成一个系统的科类,记数和应用都遵循着已有之法,沿用极广。若是贸然推广陆博士所谓的数字和他的算学教本,恐有冲突,大大不妥。”
“有何不妥?”张博士对他十分鄙夷,之前只觉得这个人清高,没想到竟还如此保守。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贸然推广来路不明的算学,岂不打乱了我南陵算学之道?有违祖宗遗传算学之瑰宝……”
“保守!迂腐!”张飞骂道,给他冠了一个迂腐的名头,这人真是一无是处。
听得张博士之言,李易涨红了脸,咬牙切齿道:“你敢污我清名?哼,竖子不足与谋!”
张飞对此嗤之以鼻,最终把目光落在祭酒刘徽身上。
刘徽摆摆手:“算学之道,最忌讳固守,哎,多说无益,我看还是把《算学初阶》刊印成册,让学子自选自学如何?”
大司丞点点头道:“刘大人所言乃老成之道,甚妙。”
……
对于众人的激烈讨论,陆云茫然不知。
他此刻正窝在天下第一食楼的阁楼上大搞创新和创作。
一只大白鹅被他拔光了羽毛,羽毛斜切,在笔尖的中间位置用刻刀钻一个小孔。由小孔到笔尖的最尖端用刻刀划一条刻痕,小孔和刻痕的作用是让墨水能够顺利地流到笔尖。如此一来,就制作成了鹅毛笔。鹅毛笔沾墨更易于陆云书写,比之毛笔,更顺手得多。
桌面上,写废了数十支鹅毛笔,但是成果却很丰厚。
《红楼梦》的前十回被他写就了出来,看着厚厚一摞手稿,很有成就感。
看二叔端着一些酒菜上来,他忙道:“二叔,帮我遣个人去把我大哥找来。”
“好嘞……”他笑着应了,又有些心疼的劝道:“陆哥儿,先吃点东西饱饱胃,这么多天您天天这么写着,是铁人也要熬坏的,我看得适当休息休息,或者出去走走。”
陆云点点头道:“谢谢二叔,侄儿省得。”
陆云见他面色有异,而且还站着不走,便奇怪道:“还有事?”
他嘿嘿一笑:“是有事,你婶儿这些天接到不少媒婆上门说亲的,您看——”
“哦?”陆云一愣,有些好奇问道:“都有些什么人家?”
“有商贾大户,也有官家小姐,都是好亲……”
好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有什么好亲?陆云摇摇头,对这种指婚不太感冒。
他恍然想起天仙舫的绝美四女,如今与她们相见渐多,越发觉得她们的好来,若能娶得其中一位,也不枉在这个世上活一遭。只是,如今自己是官身,就算能娶她们,依理也不能令其为正妻,而做妾又太过辱没,真是棘手了。
眼前朦朦胧胧又显出日思夜想的兮儿姑娘,她的容貌超绝,每次看着都有迷醉的感觉。陆云对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而且,他内心也存着矛盾。不是说真爱只能有一个吗?之前见越清寒,见秦如烟,心都曾悸动,这又是怎么回事?莫非自己是个花痴?是见一个爱一个的烂人?
他陷入不尽的沉思。
良久,陆叔见他没说什么,试着问道:“陆哥儿有什么章程没有?”
陆云回过神来,叹口气道:“都回绝了吧,这些事过些时候再说——”
“这哪儿成呀?”陆叔一脸不解。
“这怎么不成?”陆云比他更奇怪。自己如今才二十出头,不用那么着急,况且自己已有心仪之人,总不能放着自由恋爱的心仪之人去弄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这也不像话。
陆叔心思却不同,在他看来,婚姻乃人生大事,应早早成家,好专心立业。可见陆云心意已定的样子,之前想好要说的大篇道理硬是没有说出来。
陆云笑道:“好了好了,我自有主张。先去帮我把大哥请来。”
陆叔摇摇头,无奈的下楼去了。
吃完了东西,又吃了半壶茶,白衣铁剑就到了。
陆云递给他装订好的一摞《红楼梦》手稿,郑重道:“现在就替我送去天仙舫,亲手给元香姑娘,别人送我不放心,所以还是麻烦大哥了。另外,再帮小弟问问兮儿姑娘的府邸,我想去拜会拜会。”
有正当的名义去天仙舫,白衣铁剑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也泛出笑容来。一抱拳,应命去了。
……
第001章 招驸马是大事!
乾元宫。
皇帝如往日一般起身没多久,贴身小太监忽报长公主前来请安。
皇帝感觉精神头不错,身体没有往日那般疲累,招招手对伺候他的小太监道:“让皇妹进来吧,去准备准备,朕要与皇妹去园子里透透气儿。”
“是。”小太监躬身后退,转身,到了宫门请长公主入内。
长公主随口问道:“安康,皇帝哥哥起身了么?”
“回禀殿下,陛下起身了。”安康恭敬且乖巧回道,他低眉顺首,只能看到长公主漂亮的长裙下摆,每一次看到群摆,他都幻想着裙摆里是怎么样一双盈盈**。以长公主冠绝天下的美貌,双腿也该如羊脂白玉一般泛着美丽的光辉吧。
他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只是,不是说太监没有人欲么?他有些茫然了,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的奇怪心思……
长公主点点头:“皇帝哥哥身体如何?好些了么?”
“回禀殿下,陛下身体比昨日稍好,起身还吃了一碗小米红枣莲子粥。”他有些奉承道。
长公主听了有些欢喜,看安康也是一脸喜意,心头一动,问道:“安康,你服侍陛下日常起居有多久了?”
“奴才服侍陛下有一年零二十四天了。”他面上平静恭敬的回答,心里却泛起狐疑。殿下如此一问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在试探什么?
“哦……与你一般的小太监平安呢?服侍陛下也有这么久了么?”长公主看似随意的问道。
“平安服侍陛下只有八个月,比奴才短了许多时日。”他如实道,声音透着一丝茫然。
“呃?”长公主停住脚步盯着他的脸道:“既是如此,那你可得看着点儿平安,若是他平日里有什么服侍不妥当的,可记得报与本宫知晓,明白么?”
安康心一凸,暗忖:“殿下这是要自己监视平安么?还是她在借着平安来敲打自己?”
心中忐忑,嘴上却道:“殿下放心,奴才一定看着点儿平安,回头报与殿下知晓。”
长公主微微颔首。
他不经意一抬头,就看到长公主绝世的容貌,白皙如月的脸庞,柳叶一般的眉尖,会笑的眼睛,还有诱人的小嘴……看得安康一阵失神。
长公主在前边走着,他在后边跟着,禁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长公主的背影,只觉得那背影美得让他心颤,美得如同圆月的轮廓,如同花一般透着芳香。
安康心怦怦地跳,仿佛要跳出心口。
他强行定了定心神,看到长公主给皇帝行礼请安。
陛下挥挥手让他退下去。他心下一黯,陛下这般避着他与殿下谈话已经很长时间了,与太子殿下在一起时亦是如此,都会清退身边之人。莫非,陛下真的起了疑心?
应当不会才是,自己何其小心,每次太后偷偷召见问话,他都尽量避免说出会危机自身的话语。况且,他对太后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太后那边更不可能露出一点端倪,只要自己这边守住了本分,一切还会安好。
……
“皇妹,陪朕去园子里散散心。”皇帝坐在一张木制的轮椅上,手抚了抚腿上的羊毛毯子,笑着说道。
“好啊,皇帝哥哥想去哪里,兮儿都陪着就是。”她说着,转到椅子后,轻轻推动轮椅。不一会儿就到了乾元宫的后花园里。
“朕不想皇妹一直陪着朕,朕只希望皇妹陪着驸马。”沉默了良久,皇帝突然叹了口气,道:“皇妹有人照顾,朕才能放心……”
霍简兮微微错愕,也知道皇帝哥哥关心自己,可这话里似乎还有话。
“皇帝哥哥,您怎么又提这个?兮儿不爱听。”
霍简兮微微皱眉,这几次来给皇帝哥哥请安,他都会不自觉地把话题往这方面引,莫非皇帝哥哥有什么别的想法不成?
“皇妹,你觉得户部尚书秦忠言的公子秦恒如何?”皇帝看园子里满园春色,鸟语花香,心情大好,不禁试着问道。
霍简兮脑袋突然嗡的一声炸响。
这句话听在她的耳朵里宛如石破天惊。
户部尚书秦忠言是樊党一派,曾经是太后最忠实的家臣,是国舅最倚重的肱骨。他把持户部多年,掌管着朝廷的银钱命脉。
皇帝哥哥想要招他的儿子秦恒为驸马都尉?
这是想策反秦家?还是想离间秦家与樊党的关系?
而且,这个秦恒……有密报说,他上差时,一表人才,可回到府里,却做女人打扮,府里还暗中养着男宠,根本就是一个玻璃娘炮儿!
霍简兮神色一黯道:“皇帝哥哥,这个秦恒,兮儿不喜。”
皇帝想了想,悠悠道:“朕也知道秦恒的短处,但是秦家掌户部,抓的是我南陵的钱粮命脉,如今被樊党把持多年,掏空了南陵的岁入,家底亦被搜刮一空,所以朕才想招秦恒为驸马,一来可令秦家与樊党产生嫌隙,甚至可令秦家倒向太子。二来投石问路,再探一探太后的心思。三来,可为太子夺回户部创造契机……”
“皇帝哥哥,就算秦家倒向太子,咱们亦掌不了户部。”霍简兮果断道。
“哦?”
霍简兮道:“秦家不过是太后的一枚棋子,棋子坏了,换一枚就是了。只要有国舅窃据太师之位的一天,户部就还是他樊家的。”
皇帝沉思不语,良久叹了一口气道:“那依皇妹的意思,该如何?”
霍简兮摇摇头:“皇妹亦不知。”
皇帝眼神坚毅,掷地有声道:“既然皇妹不愿意,朕自然不会逼着皇妹……看来,只能再建一个内库!”
“再建一个内库?”
皇帝点点头:“如今的户部管的是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他之所以重要,便是因为赋税!但是古语说士农工商,这‘商’其实蕴含着大道。他是流通,是银钱,是聚宝盆!
皇妹,朕身体不好,没有精力从这个聚宝盆里汲取银钱。但是皇妹你可以,朕今天就拜托你,另辟蹊径,再建一个能聚千万银钱的‘内库’!朕不能一直被架空,太子不能永远只能当一个傀儡。”
霍简兮疑惑道:“从‘商’之贱业之中建内库?这可以么?”
皇帝想了想道:“商业可不是贱业,皇妹,你回去之后要好好琢磨琢磨……”
霍简兮点点头,推着皇帝哥哥慢慢前行,心思却纷乱激荡。“内库”之事得从长计议,招驸马之事却势在必行。她明白皇帝哥哥的心思,只有招了驸马,她才能离开囚笼一般的皇宫。
太子年幼,左膀右臂的她又被困在深宫,一言一行几乎逃不过太后的耳目,行事处处受到辖制。只有招了驸马才能出宫建府,龙入大海。如此一来,才能更好的培养势力,来日助太子一臂之力。
所以,招驸马是十分重要的一步棋!
皇帝哥哥的心思她如何不知?只是,满朝文武都知道自己“煞夫”……
皇帝突然道:“皇妹,满朝文武之中,你可是有中意之人?”
霍简兮暗叹一声,看来皇帝哥哥真的急了。摇摇头道:“皇帝哥哥,皇妹的事儿会看着办的,您别担心了。”
“皇妹,招驸马是大事!”皇帝有些不悦,语气突然严厉了起来。
霍简兮涨红着脸,沉默不语。
皇帝叹了一口气安慰道:“皇妹放心,只要皇妹有中意的,朕这一次就算与太后撕破面皮也会保住驸马……”
这一点霍简兮自然相信,而且她手上有虎卫和暗卫,已有了保住驸马的能力。想了想羞赧道:“皇妹倒是中意那么一位,他是国子监的博士。”
皇帝皱皱眉头:“国子监博士?正七品的官……太小了啊……他有何专才,能得皇妹青睐?”
霍简兮摇摇头:“皇妹……觉得他是个怪才……”
皇帝可是知道自己这个皇妹眼光如何高绝,一般人是不可能看在眼里,既然皇妹觉得他是个怪才,那么一定有了不得的地方。
皇帝笑道:“尽快安排他见朕,朕倒是想看看是何青年才俊,配不配得上我南陵国第一美人儿……”
霍简兮动容道:“面君?皇帝哥哥说的是真的么?”
“君无戏言!”皇帝笑道,显得十分开心。
……
第002章 微服(上)
天月殿。
艾儿看到长公主满脸喜意地回来,微微惊诧。
“殿下,遇着什么好事了?”
霍简兮笑道:“是有好事。”
她看着艾儿脸上飞扬的神采,也奇怪了,反问道:“本宫有好事,你怎么比本宫还要高兴?”
艾儿笑嘻嘻道:“殿下,天仙舫的密折到了,还附带了一份手稿……”
“哦?”霍简兮喜悦道:“拿来我瞧瞧。”
艾儿很乖巧的奉上密折和手稿。霍简兮接过,竟然是一摞,沉甸甸的。翻开一看,果然是一叠厚厚的手稿,手稿封面上写着“石头记”三个大字。
这一叠手稿是陆云书写的原件,看着这些字小如蝇头,她不禁好奇起来。她自信自己写不出如此蝇头小字。摇摇头,暂不去想这些奇怪的小字。开始通篇粗读起来。
只看了个开篇便觉不能自拔,坐在案桌前一页一页翻阅,竟十分痴迷。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发觉手稿已毕,喃喃道:“怎么没了?”
“第十一回呢?”她抬头问艾儿。
艾儿道:“殿下,送来的手稿就是这么多。”
霍简兮不禁有些失望,随后又从头翻看了一遍。许久之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想起同来的还有一份密折。忙拆开火印,密折里说了三件事,一件便是陆云上船打听她的消息。折子原文是“寻殿下消息不可得,颇为失望”云云。她看到这几个字,心中莫名欢喜,而且还涌起一丝挂念来,想起他掉在水里被自己拉起,然后肌肤相亲,不由有些痴了。第二件事乃国舅孙侄儿上船闹事之经过。第三件事才说起陆云送来的手稿。
霍简兮一阵沉默,陆云的消息让她心生情愫。国舅孙侄儿之事却让她生出一个疑惑,是凑巧,还是樊家发现了天仙舫的隐秘?
想了想,她展开纸笔,写了一封密函,递给艾儿道:“差人让虎卫送出去。另外,让黑狐进来。”
艾儿不敢怠慢,收了密折办事去了。
不一会儿,黑狐走进殿内,跪在长公主面前。
霍简兮道:“本宫现在要微服出宫。另外,皇宫东郊的东平别院派人去拾掇拾掇,过两天本宫要去小憩几日。”
“是。”黑狐应了声,退了出去。
霍简兮转入房内,乔装打扮一番,出来之时已换了一套男装。
出殿门,快速钻入一顶轿子。轿子无声无息行走,不一会儿就从侧门出了皇宫。
轿子在一处宅院停下,霍简兮钻了出来,看着熟悉的宅院满心欢喜。微服出宫这种事儿她没少干,不过,大多是乔装打扮成书生。
按她的模样,打扮成书生显得更加俊俏,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她手持折扇,宛如富贵公子一般。
出宅子,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座热闹的酒楼面前。对于招牌上的字她认识深刻,那是她熟悉的字迹,元香手书“天下第一食楼”六个大字。
她走进酒楼,看到一群人正围着一幅高高挂起的画作评头论足,上前一看,竟然是《夜宴云舞图》,微微惊讶。她想不到天仙舫竟然舍得把画送人。
细细观察着酒楼食客,便看到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在一旁对着往来的店小二和传菜小厮吩咐着什么,看那派头俨然掌柜的模样,只是看起来很滑稽,才十二岁模样的孩子协调着酒楼的秩序,且有模有样,给人感觉很是怪异。
再看酒楼大厅座无虚席,桌子上的各式菜肴有些奇特,完全不像别的酒楼。
大厅一侧的墙壁上挂着许多的竹牌,竹牌上写着一道道菜名。这些菜名起得很是文雅,譬如剁椒鱼头、红烧狮子头、藕断丝连芋等等。
酒楼布局也很新颖,除了有大桌,还有供一两个人坐的小位置,空间利用率很高。而且,角落回廊之间还有绿色的植物妆点,显得春意盎然。
店小二和传菜小厮笑容满面,特别是传菜小厮一声声吆喝十分清脆又很讨喜。
端着菜肴从身边走过,香气四溢。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酒楼。这是她的第一感觉。
“公子,吃饭么?这边请,请问有几位?”店小二笑呵呵地问。
“我来找人,小二,你们东家在吗?”
店小二点头哈腰:“在的在的,您稍等。”
随即就把忙碌的罗数儿请了过来。罗数儿一脸狐疑,打量着霍简兮。霍简兮拱拱手道:“子清兄在吗?”
罗数儿一愣,知道师傅字的想来都该是师傅的朋友。遂点点头,看着眼前比师傅还俊美的男子,有些狐疑道:“你是我师傅的朋友?我怎么没听他说起过?”
“你是数儿?子清跟我提起过你。”霍简兮信口胡说道。
罗数儿不疑有他,笑道:“哈,师傅还说起过我?那跟我来吧,师傅在阁楼上。”
说着就引霍简兮直上顶楼。
霍简兮看她伶俐可爱,不由挑起话题道:“这酒楼生意很好啊,都由你来管着吗?”
“哪里呀,这么大的酒楼我可管不过来,我只是二掌柜,咱们这个天下第一食楼还有大掌柜呢。”
“大掌柜?”
“就是我姐姐,她现在兼管厨房的活计,比我还忙。”
“那我之前看到守着收银台和那幅画的人是?”
“那是二掌柜,是我继父,继父如今除了收银子还得看着名画,嘿嘿,那可是咱们陆家酒楼的镇店之宝。”
霍简兮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温和问道:“那子清兄都不管酒楼了吗?”
罗数儿嘟嘟嘴:“师傅现在是官身,他有好多事要忙,一时半会儿可顾不上酒楼。”
两人说着话,就上了顶层的阁楼。
她发现阁楼很宽敞,陆云正坐在一张桌子前埋头写着什么。
“师傅,有人找您。”罗数儿凑上前去,看他到底捣鼓些什么,如今她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无论师傅捣鼓什么,都是了不得的东西,不是能挣银子,就是可以挣名声。
陆云转头一看,罗数儿身旁正站着一位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
再仔细一瞧,认出了女扮男装的霍简兮,随即满脸欢喜道:“兮……”
霍简兮已经打断他道:“子清兄,咱们又见面了。”
陆云呵呵笑着,知道她是不想让人认出她是女子的身份,转而对罗数儿道:“数儿,让厨房准备三菜一汤和一瓶好酒,我要与好友小酌两杯。”
罗数儿努努嘴,看两人奇怪的样子,耸耸肩下楼去了。
霍简兮看她的样子,笑道:“你妹妹跟你一样奇怪。”
陆云却一直看着她,女扮男装,令她更舔一股魅力。她皮肤白里透红,细腻异常,根本就不像一个男子。而且胸脯虽然束缚着,可也有高高隆起的轮廓。就算她故意穿着宽松的衣服也掩藏不住。
霍简兮面对他赤果果的目光,脸一红,转过身去不再看他,转而观看起所在的阁楼来。
阁楼有两面镂空,有栏杆围着。一张宽大的红木桌子上乱糟糟摆着许多的东西。
几十支鹅毛插在一处,其中一根羽毛沾着砚台,她拿起一根看了看,发现鹅毛杆子竟然是一支笔……真是很新奇,难怪看到《石头记》的字如此细小,原来用的是这个方法。
她从横七竖八的纸张中随意拿起一张看着,上面似乎录着一个菜谱,材料、作法写得十分详尽。
放下,又拿起别的,很多纸张上画着各种图形,还配有文字说明,她看不懂这些东西,但从文字上看,应该是造酒用的。
她还在一叠纸里看到了一些算学公式,她亦曾研习过算学,里边有些符号太怪异,她从来没见过,更没听说过。摇摇头,把这些纸张放下,她知道,就算是她也不可能熟知每一个领域。
翻了翻别的,又找到了《石头记》的第十一回和十二回……这个发现令她欣喜不已,看了陆云一眼,只见他温文尔雅,面露微笑。
她拿着手稿不禁道:“介意我看看么?”
陆云耸耸肩,摆摆手示意她随意。
霍简兮觉得耸肩膀的动作除了他之外整个南陵国没有人会做,就算别人学了去,估计也学不像,因为没有人有他的潇洒与不羁。
第003章 微服(下)
《石头记》的第十一回和十二回仔细看完,感觉意犹未尽,便道:“第十三回呢?”
陆云指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还装在脑子里。
她无可奈何,不由调侃道:“听说元香已经拿着《石头记》前十回去刻版印制了,公子又要发大财了呢……”
陆云耸耸肩。
霍简兮笑吟吟喃喃道:“菜谱、造酒、算学、话本小说,还有音律……公子会的东西还真不少。”
在她看来,陆云确实与别人不一样,有大文才,却不迂腐。所学所知,涉猎很广,简直可以说是个通才、怪才!
譬如只是创出一个炒菜之法,就令推广炒菜的酒楼日进斗金!
而算学,令他容升为国子监算学部博士,听说这几日还写出了一部新颖的算学著作,在国子监引起了很大的关注和争议。
这才去国子监几天?就著书立说了。在她看来,不免惊世骇俗。
至于话本小说,则令他声名鹊起。而且她相信,《石头记》绝对会让他的名声享誉天下。
而造酒工艺……说不定又是一项可以日进斗金的东西……她不禁想着。
陆云谦虚道:“哪里,都是奇淫巧技,登不得大雅之堂。”
他的声音传来,温润如玉,谦谦如君子。
是虚怀若谷?还是韬光隐晦?不管是什么,霍简兮对他更添好感。眼光又再次落到手里的图纸上。
她对造酒有些兴趣,忙问道:“敢问公子,这些图纸上的奇怪工艺,是要按着它来造酒吗?”虽然她猜测得**不离十,可仍希望能从他口中确认。
陆云还真佩服这家伙的眼光犀利,只是随意看看就看出了这套工艺的不凡。
“对的,如今市面上的酒水寡淡,我打算试着改进一下造酒工艺,看看能不能造出更好的酒来。”
“造更好的酒?”霍简兮十分惊诧,道:“有几分把握?”
陆云摇摇头,如实道:“现在可说不好,毕竟如今只是理论上弄通了,还得经过实践才能知晓。”
霍简兮瞬间就想到如果真的能改进造酒工艺,造出更好的酒来,还真是一条发大财的路子。她想起皇帝哥哥说的重建一个“内库”之事,也许,造酒是个不错的项目,前提是这套工艺真的可行。不过,他有没有意愿寻求合作?就像与图家合作推行做菜新法一般。
陆云看她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笑问道:“兮儿姑娘怎么对造酒感兴趣?造酒可不是女红呀。”
霍简兮一脸无奈,自嘲道:“公子说笑了,只要是能挣银子的我都有兴趣。”
“哦?”陆云奇怪了,这家伙看起来根本就是大户人家出身,根本不像缺银子之人。而且她还是个女人,够吃够穿就差不多了,要那么多银子来干嘛?
只听她蹙着眉头道:“千百两的小钱我还不放在眼里,公子有所不知,我需要更大一笔银子。我的家族虽是名门望族,可是银子全都被祖母管着,而且将来我也不会公平的分到家族的银子……”
“是因为你是女子吗?”
霍简兮不置可否地点头:“也许吧。”
“那嫁妆总有吧?”
霍简兮神色怪异,摇摇头。
陆云不知道她摇头是什么意思,据他所知,大家族最是要脸面,女儿出嫁嫁妆必不可少,而且会很丰厚。不过,很显然,她并不想提及这个话题。
“那……总的来说,你需要多少银子?”陆云好奇心大起。
霍简兮犹豫了片刻,似是下定决心道:“每年大概五六百万两吧,再少就比较难过了。”
陆云倒抽了一口凉气,五六百万两?
五六百万两可不是隔壁邻居家小孩的零用钱。这是要养一支军队么?
“你要这么多银子来干嘛?”陆云眉头皱成一个大大的川字,心中不断揣测着她的身份。
“我要保护自己!”她说得斩钉截铁。
陆云愕然,保护自己需要那么多银子?看来她的身份很不简单啊。
不过,不管她是什么身份,陆云总不想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既然如此,银子咱们就自己挣好了。”陆云自信满满道。
“咱们?”她有些不解,但陆云的自信也瞬间感染到了她,令她有些意动。
“对,咱们一起挣银子。”
“用图纸上的造酒工艺么?”
她叹息一声,沉默了下来。她要挣的是一个“内库”,是足以媲美国库的银子,这么一大笔钱可不是做酒水生意就能挣到的。
陆云点头笑道:“你可别小看这个工艺,做好了一年挣一两百万两银子不成问题。”
霍简兮吃惊地望着他,似有不信。
陆云耸耸肩道:“反正咱们试试又不会损失什么,对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陆云摆摆手:“没什么好忧心的,在我看来,挣大钱其实并不难,这个世界处处都是商机。”
这时,传菜小厮端着托盘把三菜一汤摆了上来,还有一壶小酒。
陆云很是欢喜,看着就十分有食欲。
冬瓜排骨汤、红烧排骨、糖醋鲤鱼,还有炒小白菜。这几个菜他是百吃不厌。
霍简兮看着美味佳肴,微微惊诧。这些菜肴看起来与平时的做法不太一样,之前就听说了炒菜,现在一看,果然新颖。她每个菜都快速夹着尝了一遍,啧啧称奇。
“这些菜肴真的很美味,难怪生意这般好,这样的酒楼开了三四家了吧?”
“在安阳城已有四家,接着还要开到各个郡城去,往后还要开到大周和其它小国……”
霍简兮眼神熠熠:“看来图家和公子所图不小呢。”
“也都是为了挣银子,我之前就跟图家说好了,一定要把食为奴做成百年老店,挣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
霍简兮不知道他一个官员,或者说一个读书人,为什么对挣银子这么热衷。盯着他问道:“天下第一食楼比食为奴还大一些,自开业以来也是天天宾朋满客,一天下来大概能有多少利钱啊?”
“一天三四百两。”陆云笑道。
霍简兮真的很惊讶,她是知道食为奴前些天每天都有二百两的盈利,没想到这间酒楼竟然比它多这么多。一天三四百两,一个月那不是有近万两的利?一年下来也有十万两银子利钱,真是太暴利了。照他们的计划,若是开十家,甚至是一百家,那每年该是多大一笔进项?霍简兮倒抽了一口凉气。
陆云看她惊诧后思索的样子,凤眉风情无限,小嘴微合,充满了诱惑。那红唇小嘴仿佛在说话:“你来呀,亲我一口,咱们一起玩耍。”
陆云痴痴地笑,想入非非。
他觉得两个人的相处就像**之后的温存一般,令他十分享受。
如果真的可以“坦诚相对”的**一翻,那就完美了。
霍简兮早已禁不住他的目光,尴尬地站起来,踱步到了栏杆前,眺望远处的皇宫。她居然能依稀看到她的天月殿。
天月殿的西北边是乾元宫,乾元宫东边是东宫,太子的居所。南边是太极殿,皇帝与群臣议政的地方。而最北边是常宁宫,皇太后的居所,一个权利比自己大得多的老女人所居住的地方。
她的目光看着这一片金碧辉煌的地方,心中阴云笼罩。
“你没事吧?”
陆云走了过来,关切道。
霍简兮笑得有些勉强,摇摇头,转移话题道:“听说前些天你去了天仙舫找我,有什么事么?”
“没事就不能找你啊……”陆云的口吻在现代平常至极,可在这个时代就显得有些无赖。
“这个……也不是……”
“对了,你家住哪里?改天有空我去拜访拜访。”陆云道。
霍简兮有些迟疑,刚想着怎么开口请他往府上去一遭,他就自己先提出来了,真是心有灵犀。
“我暂住东平别院,就在小东山脚下。”霍简兮笑道。
“东平别院?”陆云心中欢喜,忙道:“过两天我想去拜访令尊令堂可以吗?我……我想跟他提亲……”
“提亲?”霍简兮一下懵了,眼前这人果然处处出人意表,特立独行,而且还大胆至极!
她是皇族,可不兴老百姓的提亲。而且她是长公主,没人能“娶”她,她要招的是驸马都尉!当今皇帝的妹夫!
霍简兮有些茫然,眼前之人如此直接,让她手足无措,亦让她心跳加速。她不知道是不是该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如实相告。
她心乱了。有些失神道:“我……我得告辞了……”
陆云看她满脸潮红,迫不及待的离开,一时间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第004章 回访
小东山脚下,东河之畔矗立着一座别院。
陆云来到别院门前的时候,回身望去,只见四周稀疏的树林外是广袤的农田,一条小河从北边蜿蜒而来,绕过别院不知流向何处。河的另一端,高大茂密的树木覆盖十里。
陆云一路走来,看到的别院稀稀落落,估计都是安阳城里地主老财的外宅产业。眼前的东平别院虽毗邻官道,但是处于下游河流,十分的清幽。
他定定神,上前扣响巨大的铜环。
许久之后,门咯吱一声打开,一位管家般模样的中年人探出头来,看到陆云微微惊诧。
陆云递上拜帖,说明来意,老管家不言不语,始终是一副不解的表情。
陆云也知道,虽然自己之前跟兮儿姑娘提过一嘴,可还未谈妥她就被自己吓跑了去。今日登门,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陆云可管不了那些许多,他骨子里仍旧是一个现代人,繁文缛节一概无视。
老管家看了看帖子,又仔细的观察陆云良久。终于把门打开,请了陆云进去。
陆云一路跟着管家走,感觉这别院很大,就像图府。
老管家把他请入正殿厅中喝茶,说了句稍待便退了出去。
这老家伙话真少,像只僵尸,陆云不禁想。
他百无聊赖地喝茶,起身观看厅中的猛虎下山图。老虎栩栩如生,气韵生动,画中书法,用笔灵活、章法整肃和气韵朴茂,绝对是大师之作。但陆云不喜欢老虎的眼睛,虎视眈眈,令他不舒服。
等了许久,也不见主人出来。不耐烦的他起身四处察看,殿宇虽家什齐全,摆设也十分讲究,到处一尘不染,可偌大的宅子就是一座空宅,十分幽静。陆云走了一圈,竟然没发现一个人,而且就连之前的老管家也不见了踪迹。真是奇哉怪也!
果然是暂住。陆云正想着是不是要离去,就看到后花园有个农人在悠闲的劳作。走近一看,他正在给一片发芽的小菜心松土。
他看起来完全不像农夫,不过,看他兢兢业业的模样,倒不似做作。他很享受种菜的感觉。这让陆云说不出的怪异。
陆云走上前去。农夫听到动静,不由转过头站了起来。
也许是他久蹲的缘故,刚站起身头明显晃了晃,身体也不由踉跄了一下。再看他那张蜡白病态的脸,陆云知道这是供血不足引起的短暂头晕。忙上前扶住他:“你怎么样?没事吧?”
他摆摆手,竟有晕阙的迹象,而且说不出话来。又看到他手扶着胸部,呼吸不畅的样子,陆云暗忖,这已经不单单是供血不足,应该是身体虚弱,气血不调所致了。
忙扶着他在一旁的青石上坐下,右手捋他的手指,袖里空间伸出一根针,快速刺了一下他的无名指。
一滴豆大的黑血立刻从他的无名指上涌了出来。
他也许是被刺痛,也许是毒血被逼出,令他打了一个小机灵,清醒过来。
陆云看他眼神渐渐恢复清明,松了一口气。
农人平复了气息,看着手指滴落的黑血,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望着陆云惊疑道:“很奇怪啊,刺了这么一下,身体感觉轻快了很多,灵台亦清明不少。”
陆云松开他的手,笑道:“这叫刺血术,通过放血祛除邪气,达到和调阴阳,恢复正气目的。”
那人沉思片刻,手不自觉的捋捋三寸美须,点了点头道:“医理上亦说得通,再施为施为。”
说着,伸出另一只苍白无茧的手来。
陆云暗暗惊诧,这人手无厚茧,神态悠然,哪里有一丝农人的姿态?
他不敢怠慢,捋一捋他手上的血管和静脉,在他左手的无名指背关冲穴快速刺了一下。
这一刺,又有一颗豆大的黑血涌了出来。
陆云稍稍挤了一下,竟然挤出三颗奇怪的黑血来,陆云鼻子仔细一嗅,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不同寻常的腥臭味儿。
人的鲜血闻起来是腥咸味,而这个人的血黑而臭,这就太奇怪了。
那人恍然未觉,竟还有些喜悦道:“不错,感觉当真不错……”
这人有病么?看他好像病入膏肓的样子,竟然不发愁还笑得出来,陆云有些傻眼了。
那人把袖子放下,心情似乎变得很不错的样子。他看着陆云奇怪道:“公子是谁?来此别院是访友?”
陆云听得他动问,拱拱手道:“在下陆云,是来拜会府上主人的。”
那人道:“主人家去了东河泛舟,公子不知道么?”
陆云摇摇头。不请自来就是有这点不好,能不能见着人全凭运气。陆云看他一副病怏怏的模样,遂坐在他的旁边好奇道:“您这是种菜怡情么?”
“咦?”他有些诧异。
“您不像个农夫。”陆云摇摇头,笑道:“不过,这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可以怡情自得……”
农人呵呵笑了起来,点点头:“公子眼光很锐利呀。你看,我身体不好,种种菜更接地气,这对身体大有好处。”
陆云不置可否,这个道理他倒是能理解。觉得此时此景正应了一句诗: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他望着南边树木青葱的小山峦,不由脱口而出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农人大感惊讶,心中默念竟觉得残句极有灵性,其中还透着无尽的韵味。
陆云亦被突然涌起的兴致所感,拍拍屁股站起来,拿过一旁的铁锹瞅了瞅,试着用来松土,拾掇了两行菜地,脑子里回想着另一个世界的简易农具,对比之下,发现这个时代的工具有些落后,陆云摆弄这几下,觉得干活不甚利索。
“农具不好使,还待改进。”陆云随意道。
“哦?”
“老叔您看,这片菜园子很小,若只是松土,用这种大而宽的铁锹不太适合。”陆云放下铁锹,在他面前的空地上用树枝画了一把小铁铲和一把尖形的小铁锄,描述了大小后道:“用着两种工具松土效率要高得多,而且省力,不会太累。”
农人眼睛一亮,点点头:“这工具不错,看来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陆云笑道:“这是当然了,农具的好坏对农业生产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若能因地制宜使用适合的农具,生产效率就会高得多。”
陆云的奇怪词汇和谈吐在他听来怪里怪气,不过,也听懂了意思,赞叹道:“好一个因地制宜,说得好,若是我南陵国能改进一些农具,或者多提供一些好的农具给农户,生产定能大大提高。只是,如今老百姓使用的农具都是从前朝沿用至今,工部亦很长时间没有改进过农具了。恐怕,一时间还难以……”
“其实很简单的。”陆云想了想道:“农户用的最多的就是牛耕,我之前也在田边看过农人耕田,他们使用的牛耕耕犁都是直的,这直犁弊端太多。若是把直犁改为曲犁……”
陆云抹掉之前画的两种小工具,画起他知道的曲辕犁来。
一边画还一边解释道:
“曲辕犁比直犁好得多,因为将辕由直改曲,由长改短,并在辕头安装犁盘,可以自由转动,从而使操作灵活,节省了人力和畜力。
其次,曲辕犁增加了犁评和犁建等部件,通过推进和提起犁评而控制犁箭向下或向上,从而使犁铧入土或深或浅。
而且还改进了犁壁,这个犁壁跟直犁的方形犁壁不同,改为圆形,如此可轻易将翻起的土推到一旁,减少前进的阻力,而且能翻覆土块,以断绝杂草的生长……”
农人越听越是暗暗吃惊,耕犁的改进之法有板有眼,按他的说法,他能想象到这种曲的耕犁套在牛背上是何等省力,生产效率是何等高效,若是能推广开来,对整个国家的生产将起到很大的促进作用……这是何等功劳?说是泼天之功亦不为过。
这是他一下就想出来的?
相处不过一炷香时辰,却处处透着不凡,果真如皇妹所说有大才,名不虚传也。
要不,把此人调入工部?他不禁暗忖,有如此大才,不入工部岂不屈才和可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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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出游
清河岸边,天高气爽,暖风习习。
陆云望着乔装成书生的霍简兮道:“三天前,我去了东平别院,可那里只有一位老管家和一位种菜的大叔。”
坦率的说,对于东平别院之行,他一直觉得莫名其妙。幸好,只过了三天,霍简兮便又找了来。
“我知道,老管家跟我说了。”霍简兮点点头,又仿佛得了健忘症一般问道:“只是,你去为何不提前知会一声?”
陆云白了她一眼:“那天在阁楼我不是说了吗,你失魂落魄的跑了,我就误以为你答应了。”
打扮成书童的艾儿插嘴道:“我们家公子可没答应。”
书童背着古琴,一路走来,竟然不喊累。
陆云笑道:“算了,反正都过去了,今天邀我去什么诗会的……是怎么回事?”
霍简兮笑道:“子清兄,是清溪诗会。”
“对对,清溪诗会……清溪是地名么?”
两人听了倒绝!
“清溪可是人文古地,子清兄竟然不知道么?”
陆云摇摇头,自己才从降临这个世界多久,哪里什么都知道?
霍简兮道:“子清兄当知道《清溪集序》吧,前朝大名士王籍、颜之推等四十一人举行风雅集会。与会者临流赋诗,各抒怀抱,抄录成集,这就是享誉一时的《清溪集序》。当时集会的地点正是清河支流的一条小溪边,也就是安阳城外二十里处清河段。
我南陵国崇尚文风,每年七月清溪边都会会聚无数的文人雅士,他们仿效先贤临流赋诗,可谓是南陵国一大盛事。掐指算来,这几日便是前朝许多年前清溪集会的日子……”
陆云明白了,难怪一路之上偶尔遇到个人,都是文士书生打扮。原来这些附庸风雅的家伙都是去清溪集会的。
与他们不同,陆云对诗会可是一点兴致都没有的。他在意的是身边的兮儿姑娘。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心中就欢畅,一起出游,更是求之不得。
城外清河二十里,不算近。想来不可能当日去当日回,在外露宿是免不了的了。他不由望向霍简兮,心中满是柔情。
一辆马车从身边驶过,车夫笑呵呵地揽客。三人上了马车。
“对了,公子对集会做诗可有了腹稿?”艾儿把背上的古琴解下,放在身旁,笑吟吟问道。
陆云耸耸肩:“我没打算做诗。”
艾儿一愣,眼光从陆云脸上转向自家主人。
霍简兮狐疑道:“子清不做诗……那你还答应跟我们一起来?以公子的才学,不趁此机会做赋抒怀岂不可惜?”
陆云摇摇头,坦率的说,他十分鄙视自己剽窃另一个世界的美文佳句,虽然这个勾当他干了不少。
他已经决定了,除了能挣银子的《石头记》,他不会再大规模的无耻剽窃。
“对啊,公子若是在众多文人雅士面前大出风头,对公子竖名声很有好处的。”艾儿兴奋道。
陆云笑道:“我真不想在这方面讨要什么名声,有这个闲功夫,我更想琢磨一些对百姓有益的事儿……”
“譬如撰写《算学初阶》和改进农具么?”霍简兮双目意动。她可是从皇帝哥哥嘴里听到了极佳的赞誉——此人敦本务实,以眇眇之身,任天下之重。
有如此赞誉,招其为驸马又近了一步。霍简兮心中莫名欢喜起来。
陆云点头笑道:“知我者,兮儿姑娘是也!”
霍简兮红着脸道:“这哪里是知你?坦率的说,我……还不懂你……”
陆云嘿嘿笑着:“日久见人心,兮儿姑娘往后有的是时间了解我。”
霍简兮脸红,艾儿在一旁偷笑。三人一路畅谈,过了许久,突然马儿嘶叫,车顿时停驻了下来。
与此同时,马车顶棚连续发出沉重的闷响。仿佛被重物敲打一般。
三人惊疑,立刻掀帘下车,正看到两个武者一前一后从头顶越过,一路草上飞掠,最后竟然脚踏清河河面,一路踏水飞奔……
陆云睁大了双眼,这两名武者轻功十分高妙,掠过水面竟然如同燕子衔水,是高手中的高手。
持刀者在前,剑客在后,两人跃入河中,竟然还你来我往地斗着,不时发出刀剑相交的声音。两人速度很快,瞬间就飞掠到河中央。
这两人没有跃过河岸,在河中斗了一会儿,踏水折返回来,如灵豹一般掠入了竹林。河岸一侧,有高峻的山峰,茂盛的树木,高高的竹林。
相对于文人,陆云更喜欢武者,甚至到了痴迷的程度。每次去天仙舫,他总是更多的呆在越清寒身边询问武事。可以说,他有一种尚武的情结。
在安阳城,虽然经常看到武者,可是这两位高手显然与一般武者不同,至少,陆云看得出来,这两人的武功极高,比白衣铁剑箫无影还高得多。
“我去瞧瞧!”他好奇心大起,小跑着跟了上去。
“哎,等等……”艾儿焦急道。
陆云没理会艾儿,当先潜入竹林。他想看清楚这两人的奇异武功,还想知道这两人是何来历,为何争斗等等……
竹林很大,河的两岸密密丛丛。陆云一路追去,所过之处,许多的竹子已经被砍断,横七竖八零落一地。甚至有些竹子看似很好,手一碰,才豁然斜斜落地。陆云惊诧莫名,这两人的刀和剑挥得到底有多快?
追出许久,陆云发现了滴滴血迹,心一凛,这两人中有人受伤了?正想着已追出很远,是不是应该折返回去,不趟这个浑水。转头豁然看到下游河岸边有一间茅草屋,陆云拨开一片灌木丛林,小心翼翼走向茅草屋。他发现了地上的新痕还有一丝血迹。放慢脚步,认着点滴血迹一直进入到了茅草屋里。
只见之前持刀的武者正倒在血泊之中,他的腹部红通通一片,一个血洞敞开着,流出殷红的血。
陆云觉得他已经死了!按他的认知,留着这么多的血,不死那才是怪事了。
因此壮着胆子蹑手蹑脚上前瞧个明白。不料,那人一声咳嗽,吐出一口污血,还突然一手抓住陆云脚踝……
陆云顿时被“尸变”吓个半死。
“小兄弟,别喊——”他声音微弱,随时都要挂掉的样子。
“啊,大侠,您没死呀,太好了。”不是尸变,陆云定下心来。
按照江湖套路,他是不是要收自己为徒,传授衣钵了?以前看武侠小说,都是这种狗血桥段……
“我没死,可也离死不远了……你是谁?能不能帮我一个忙?”他一脸慈悲,若不是看他头上有着茂密的头发,陆云绝对会认为他是一个和尚。
他慢悠悠说着话,面容枯槁,眼圈深陷,头发竟然慢慢转白,十分奇特。
而他脸上的皮肤,也陆续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皱纹,只是转瞬间,他的脸就成了一张老树皮。
这是加速衰老还是他本身就是一个老头儿?陆云疑惑。
不过有一点很肯定,这家伙并非要收徒,自己想多了。
“我叫陆云,要我帮什么忙?”陆云镇定心神问道。
“请替我归还两卷佛经……”
经书陆云见过不少,在杨瑞的书房,就有好几本当世最出名的经卷。譬如《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妙法莲华经》、《金刚经》等等,虽然只是他手抄而成,可也弥足珍贵。而眼前这个奇怪的家伙,临终前托付的就是这种佛经么?陆云一向对佛经兴趣缺缺,虽然他亦有研习,可总的说来,对佛家理论他嗤之以鼻。
那人从怀里取出两卷佛经的布包,随后气若游丝的细细交待一翻便一命呜呼,没了呼吸。
陆云觉得这人还不赖,死前竟然还有始有终,想要把佛经物归原主。
他看到茅屋一侧还有土坑,费了一翻力气把他的尸身放入土坑,埋好。
在茅草屋耽误了许久的功夫,陆云折返回去。可官道上马车早已经离开,霍简兮与艾儿也不见了踪影。
……
茅草屋一侧。
刚刚埋好没多久的土坯突然蠕动起来,仿佛泥土里有一只大蚯蚓在翻身。
豁然间,一只枯槁的“手”冲破土层猛地伸了出来。
随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从窸窸窣窣从坟坑里钻出来,他脸色平静,腹部有个血洞,触目惊心。只是血洞已经不再流血,四周肌肉仿佛蠕虫一般蠕动,缓慢闭合。
他睁开眼,似乎是嫌白发遮挡眼前视线,手轻轻一抹,头上白发瞬间落下,露出和尚才有的六个戒疤。
他缓缓站起身,抖落一地尘土,随后悄无声息来到清河边,望着无边夜色,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最后潜身入了清河,瞬间没有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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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敢侮辱你小爷?
陆云沿着官道寻觅霍简兮良久无果,豁然发现他们乘坐过的马车侧翻在泥沟里,马匹被一剑削首,倒在一旁,鲜血淋了一地。
陆云在一旁的小道发现了许多凌乱的脚印,一路尾随,终于在一条小溪边上发现了霍简兮和艾儿的身影。
霍简兮和兮儿正在清洗脸庞和衣服上的灰迹,略显狼狈。
而一旁一块巨大光滑的青石上,一名年轻武者盘坐其上,身旁立着两名妙龄侍女,看打扮十分怪异,不似南陵国女子。
其中一名侍女捧着宝剑,另一名背着一柄古琴。
令陆云奇怪的是,年轻武者白脸无须,穿着一袭白衫宛如谦谦君子。身侧点着一只香炉,盘坐的双腿上架着七弦瑶琴。仔细一看,竟是艾儿背的七弦琴,只见那武者双手轻轻一拨琴弦,随意弹奏了十来个音符,眼睛越发明亮,表情越发欣喜。
“七弦……七弦……南陵国果然与众不同……”他笑吟吟道,眼睛在兮儿姑娘身上来回打量,啧啧称奇:“就连随意遇到的女子都有倾国倾城之貌,此行不虚也……”
霍简兮似乎对他颇为畏惧,盯着他不言不语。
只有艾儿怒目道:“你真的是西门圣么?一直听闻西门圣乃当世奇才,而且人品高洁,急公好义,如今却为何要与我们两位弱女子为难?”
青石上捧剑侍女喝道:“大胆,我家少主名讳也是你直呼的么?”
霍简兮和艾儿瞬间露出厌恶之色。
背琴侍女突然对霍简兮道:“我家主人诚心邀姐姐一同前往西门世家做客,并非有意为难。”
西门圣嘴角泛起笑容道:“正是如此,姑娘莫要误会。”
这一次南行,他本是为了四处收集丹经。没想到初到南陵国,便遇到乔装打扮的绝色美人儿。以他的目光,一眼便洞穿了俩人的女儿身。他细细观察,越发惊讶,眼前乔装打扮的女子十分貌美,体态胜过他平生所见千百美人。
西门世家在大周王朝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世家,往来皆是奇门异族,所见女子多不可数,却没有眼前女子这般令他心神失守。
对于女子,他一向视为玩物,西门府邸亦宛如小皇宫一般金屋藏娇,妻妾数十。对于她们,做为家主的他从来都是予取予求,而她们也都无有欢喜。
但眼前之人似乎并不中意,难道是她孤陋寡闻,不曾听闻西门世家的名头?
正思忖着,就见美人学着书生拱拱手道:“做客就不必了,咱们还有要事,这便告辞。”
艾儿亦道:“还请西门少主归还瑶琴。”
西门圣有些不悦,眼光不由扫向四周,发现了一丝异状,皱起眉头。同时把膝上瑶琴往艾儿处一抛,十分巧妙地缓缓落在艾儿手里。
艾儿接过,手一顿,心中一凛,感觉他这一抛用了柔和的内劲,对力道的把握登峰造极。她不敢造次,压下心中惊异,尾随着自家小姐快步离开。
捧剑侍女望着自家主人,不能理解少主为什么会放眼前之人离去。当初,就是因为自己的美貌,被少主看中,强行掳去做了侍女。而眼前这女扮男装的绝色世间少有,就连自己都心动,少主不可能无动于衷。
果然,西门圣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这抹笑意她十分熟悉,那是少主占有欲被激发的习惯诡笑。
背琴侍女后知后觉,望着二人离去,不解道:“少主,她可是倾城的姿色,咱们就这样放过她么?”
西门圣摇摇头:“适才斗那个怪人,我已经受了些许内伤,尚须调息几个大周天,此时实在不宜动手,况且,在暗处还隐藏着两名可怕的剑客,咱们硬来未必能占到便宜……”
背剑侍女悠悠道:“少主勿忧,待小婢和侍琴去引开那两名暗客。”
她与背琴侍女对视一眼,点点头。两人脚一垫,猛朝竹林飞掠而去。
……
陆云尾随着俩女,追了上去。
“陆公子,这大半天你都跑哪里去了?害得小婢与我家小姐担心半天……”艾儿心有余悸的担心道。坦率的说,她最忧心就是微服私访的时候遇上高强的武者,那些人只要认出殿下女扮男装倾城的容貌,少不得觊觎一翻。
陆云同样担心,他最能明白男人的心态。在他看来,西门圣刚才的表现就像一个伪君子,表面上虽然没有为难她们,但是他也绝不相信他能就此作罢。
他拉着两人急冲冲的开溜,心不在焉道:“西门圣把用刀的怪人杀了,我收尸去了。”
俩女一听,微微错愕。
霍简兮道:“江湖中杀与被杀很常见,也许,他们之间有仇怨,公子贸然介入可不好,况且被杀那人你也不认识吧?为何要为其收尸?”
陆云一想,说得挺有道理。归根结底,都是自己的江湖情结在作怪,讪讪然道:“人死了入土为安,我总不好让他暴尸荒野,所以……”
正说着,霍简兮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望向风声萧瑟的竹林,脸色大变道:“咱们快走,那人还在打咱们的主意。”
“说打主意可太不中听了,本公子何等尊贵,邀你去府上做客可是你的荣耀……”西门圣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十分清亮,这家伙就算说话,都用上内劲,使得声音具有穿透之力。
霍简兮和艾儿一听,满脸怒意,几乎忍住了破口大骂。
陆云寻着声音看去,只见那家伙负手站在一棵摇摆不定的竹杆上,显示出高超的轻功。陆云暗骂:“如此装逼,怎么不摔死?!”
“西门圣是吧?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门缝夹过?”陆云道。
陆云可不像霍简兮这么能忍,一直提倡人人平等的他终于见识到极端的大男子主义者,心里恶心得想吐。
看他脸色铁青,陆云又道:“你自以为武功高,就可以强人所难?别人不乐意,你便耍横用强么?这是那般道理?
你知不知道,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庸俗的跳梁小丑……还荣耀……你是变.态么?”
陆云这一通骂,彻底把他的长脸骂成了黑锅底。
“大胆,你是什么人?”他一脸怒意,恨恨道:“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身影一闪,瞬间出现在陆云面前。
其实,陆云骂完已经后悔,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陆云觉得自己才是真傻.逼,就算虚以为蛇总比当面激怒他要强得多。但是说什么都晚了,这家伙的武功之高超越自己的想象。他甚至连他的身法都看不清楚,一眨眼,就到了自己眼前。
一只大手在他目光可见之下,似缓极快地伸了出来,一下就卡住他的脖子。
陆云一阵窒息,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离地。
卧槽,是被他扼住喉咙举了起来!
丢脸啊!陆云记得白衣铁剑在天仙舫就用过这招,那是不屑于杀死对方,要侮辱人的绝妙招数!
陆云又惊又怒,敢侮辱你小爷?
右手猛刮向西门圣的脸颊,他想给这个自大的家伙一个响亮的耳光,要打脸!
西门圣冷笑,这人傻了么?被自己扼住喉咙高举,还妄想挥手扇人?这细胳膊短手能碰到自己的脸么,差得远了……
陆云把他嘴角的笑意看在眼里,嘿嘿冷笑,暗骂了一句让你装逼,随后右手袖里乾坤突然施展,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块凭空出现,完全没有一丝征兆地砸向他的脑袋……
陆云没有想到当初贪心收的羊脂玉块,竟然顺手拈来有此妙用,这就相当于板砖在手啊,谁要是耍横,直接板砖,不拍晕也能砸晕!
西门圣与陆云近在咫尺,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本就不屑一顾,虽然武功高强,但一时大意,感觉到危险之时,一个磨盘大小的石头已悄无声息向他脑袋砸来。他瞳孔瞬间收缩,想要避开已然来不及。
左手下意识抬挡,内劲还未用上,突然感觉手臂生疼,而且头部被东西猛撞了一下,天旋地转起来……
陆云偷袭得手,磨盘般大小的石头一放一收,令俩女看花了眼,都以为是错觉。
陆云心中既庆幸又懊悔。庆幸的是终于把他砸个七晕八素,懊悔的是自己为什么不在袖里空间放一把大刀?若是有刀,这一砍,只怕能砍下他的狗头。
看他满脸是血,陆云喘着粗气对俩女道:“咱们赶紧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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