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陷阱(下)
史川云喘着气,走进一个热闹的菜市场后,摘下头上的帽子,融入人群中,随着大流如潮水般向前慢慢走着。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刚才那个极危险的画面,在那间暗黑的房间内,床上躺上的人是那天的车夫没错,可是他同时也看到床上的血迹,想必那个瘦狗子已被杀人灭口了。
刚才那一幕摆明就是一个陷阱,猎人早就把一切都布置好了,只等猎物堕入陷阱的一刻。
史川云慢慢呼了口气,现在想起来都有一些后怕,若不是刚才自己在千均一发之际发觉不对,他现在就已经到阴曹地府报到了。
不过他始终想不到对方会拿着枪口在等着他,在这个动乱的时代,枪虽是杀伤力极大的武器,不过在江湖中并不普及,一般人是没有这种贵重武器的。
看来那个嫁祸给小木的凶手这次是铁定心肠要将有关的人置之死地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暗暗为小木担心起来。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虽然机智沉稳,可是在关键时刻还是略欠一些经验,而且有些固执,如果一不小心,很可能就会丢掉年轻的性命。
史川云摩擦了下手掌,看来要解开目前的困境,就要尽快将凶手找出来。
他突然转过身子,又将黑色的圆帽带起来,一步步向状元坊的方向走去。
他终于想起了那个饿得发昏的陈达,正是这个麻子穿针引线般将他引到怡素去的,他现在终于想通陈达的话有几个矛盾之处了。
——他说自己是一个没有文化的人,他真若是一个没有文化,甚至连学堂都没有上过的人,怎么能将一段段历史如数家珍般说出来?
——瘦狗子本来若是个爱老婆、顾家的人,又怎会以前一直都喜欢着怡素的怡兰?
——他发达了后连正眼都没有看过陈达,又怎会低声下气求陈达不要乱说话?
这些话充满矛盾,本来就很明显,可是当时史川云就是偏偏想不起来。现在看来,这个陈达恐怕也是那个凶手故意安排好的,等有人到大榕树下打听瘦狗子的时候,就把人牵引到怡素去,然后另外派人在怡素的房间摆下天罗地网,等人钻进去时,立即将网收紧,将猎物捕获!
史川云又呼了口气,看来躲在幕后操纵一切的这人并不是个普通人,他既然机关算准如此,想必后面还有更大的困难在等待着,稍有不慎,就真的成为别人的猎物了。
可是这人究竟是谁?他究竟与小木有什么仇恨,誓要将小木置之死地而后快?
史川云抬头看了眼从云端里露出半只脸的太阳,感觉一阵寒意从心里升起。现在他和小木既要将这人从幕后揪出来,又要避开罗逸诗的封杀,前路真是说不尽的艰难。
他还没回去状元坊,却在旁边一小巷的排水沟里停了下来。
他已不必回去,因为他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这个满脸麻子的男人眼睛睁得大大,仿佛直到死的时候都不敢相信别人会杀了他。
史川云叹了口气,心里的负担更沉重了。
午后,天空却是死沉沉的灰色,太阳只是露了一下脸,又躲在云堆里不敢出来了。
罗府。
罗秀安静地躺在铺满白色鲜花的床上,闭着眼睛,一脸安祥的神色,之前的嚣张、狠辣已消失不见。
难道真的只有死了才能屏弃世上所有的烦扰与斗争?
罗逸诗静静地站在一旁,宛如一蹲恒久就存在的石像。他的脸上虽然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可是脸上一下子多了不少皱纹,人也仿佛老了几岁。
他也是一夜未眠,脸上的疲倦之色使他看起来随时会倒下去,可是他手上已多了一根乌黑色的手杖,他的身体仿佛要靠手杖的力量支撑着才没有倒下去。
“袁先生到。”
罗逸诗一下子从回忆中苏醒过来,快步走向门口迎接这位袁先生。
“逸诗,望多珍重。”一位衣着打扮朴素,年纪和罗逸诗差不多的男人快步走过来,扶着罗逸诗的手轻拍了几下。
他身上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装饰,就连鞋子也是素色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他身上却透出一股大人物般的威严,别人看到他的时候总是带着敬畏之色,尊敬之中带着畏惧,甚至比看到罗逸诗还要畏惧三分。
这人就是袁氏集团的商懂,智勇双全的人物,袁国强。
罗逸诗一阵哽咽,“多谢袁先生抽空来参加犬儿的葬礼……”
后面一人上前轻声道:“罗老先生请节哀顺变。”这人斯文的脸上也带着些许忧伤神色,身上的白色西服也不见了,换成普通的素色衣服,正是有如花花公子的袁子文。
罗逸诗点了点头,领着二人进到大厅。
袁国强上了三支清香,轻声道:“我也是亲眼看着秀侄儿长大的,想不到如今他竟然比我们先走一步,望他在天国保佑袁氏商会顺兴昌隆,早日寻到凶手,为他报仇。”
袁子文轻声道:“那天只怪我不慎让凶手当众逃离了,我实在想不到凶手的身手是那么了得,都怪子文过于轻敌,还请罗先生见谅。”
罗逸诗摆了摆手,道:“我已知道那人身手了得,要不然秀儿也不会遇险……我已广散人手去搜刮,望早日寻得他,活剥了他以慰秀儿在天之灵……”
袁国强叹了口气,“就算捉到那人,掏活心祭天,也是弥补不了这个遗憾,何况他一命值何钱,怎抵得上秀侄儿的命高贵……”他转过头,看着罗逸诗,道:“商会的人都为这件事感到难过,都想帮秀侄儿报仇,如果逸诗有用得到的地方,尽管吩咐他们,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罗逸诗欠了欠身子,无奈地道:“商会人数虽多,可是却没有精通搜寻之人,要寻得凶手恐怕要费些时日。”
袁国强脸上闪过一道神色,“不若我叫影子来助你一臂之力吧,在这大都市中,没有一人能躲得过他的眼睛,相信他能够帮助到你的。”
罗逸诗拱手道:“若有的影子来参加搜捕,相信很快就能捉到凶手的。”
袁国强点了点头,转过身子,道:“子文你去安排一下吧。”他说话已习惯了用命令的口气,长久以来发号施令的行为令他很难改变这一点,幸好别人都乐于听从他的话。
袁子文道:“我知道了。”
袁国强对罗逸诗道:“商会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我就先走一步了。”他走过去拍了拍罗逸诗的肩膀,“身体要紧,千万莫过于伤心了。”说完就朝着大门口走去。
袁子文欠了欠身子,对罗逸诗道:“罗老先生若苦寻不到凶手,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够有助于您快些找到他。”他顿了顿,轻声道:“想必先生一定明白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这个道理。这个凶手虽然善于隐迹藏匿,他自己虽能躲藏起来,让我们搜寻无门,可是他毕竟还有朋友,他的朋友却是不像他那般善于躲藏的……”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总是温文而礼,就像在说着孔孟之言的大道理似的。
罗逸诗皱着眉道:“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可是你认为他这种人会为了朋友铤而走险?”
袁子文微笑了下,“我怎样认为都不是问题,关键是罗老先生你,”他看了眼罗逸诗,“老先生若真想为儿子报仇,有些事尝试一下也不会有损失的……我话就说到些了,至于罗先生听与不听,那就是你的事了。袁先生还有外面等着我,我先告辞了。”
罗逸诗作了个请的手势,道:“恕不远送。”
袁子文礼貌的欠了欠身子还礼,转身向门外走去,就像个花花公子要去赴宴一般。
罗逸诗站着一动不动,值到人已远去,他脸上才浮现出一丝恶毒的笑容,自言自语道:“他虽然杀了秀儿,但是却逃不过我的手心……我知道他的命绝不比秀儿的命低贱……”他望着袁国强消失的身影,一字字道:“有他一命换秀儿一命,算赚了。”
这是一所孤儿院。
这里的设施虽然简陋,只是用高墙围成一个大院子,院子里除了一些树木和石凳外,几乎没有任何东西。不过这却不能阻碍那些孤苦可怜的孩子们高兴地玩着打闹着。
这些单纯而可怜的孩子,只祈求一个可以安定的地方,哪怕只有一张小小的床子,或者与别人挤在一张床上,都已心满意足。
每次看到这些孩子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史川云的心里就特别高兴。
只有在孤儿院里,他才能找到失去的童真与纯洁。
“你又买了这么多礼物来,孩子们可高兴了。”一个年纪很老,但是很分健壮的婆婆对史川云笑了笑,看着那些跳着跑着的孩子们,叹着气道:“这些孩子的生活太过清苦,如果不是你常来资助一下,我恐怕已经支持不下去了。”
“陈院长千万不要放弃,你可是这些孩子的希望。”史川云将袋中所有能掏的地方都掏干净了,将手中的钱财递到陈院长手中,一字字道:“这所孤儿院是这些孩子唯一的寄托,如果失去了这个家,这些孩子就会流离失所,对他们的生活和成长的打击是不可估量的,望院长你千万要挺住。”
陈院长接过他手中的几物,眼中已渗出热泪,“现在这个社会,只有你才会关心这些孤苦的孩子,如果没有你,恐怕这大都市已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了。”
史川云拍了拍她的手,轻轻道:“跟你比起来,我算得了什么……”他转过身子,望了眼乌浊的天空,道:“我也是一个孤儿,我很明白他们的感觉,从小到大,我都希望自己能真正有个家……”他转过头来望着陈院长,微笑道:“你帮他们实现了这个心愿,我很替他们感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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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川云望着在院子里打闹的孩子们,叹了口气,道:“以后一些天我可能暂时不会来这里了。”
陈院长奇道:“为什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史川云道:“出了一点小麻烦,需要一点时间去解决。”
陈院长拉着她的手,像母亲嘱咐自己的孩子一般,“是不是又是为了朋友的事?”
史川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陈院长道:“又是那些朋友有问题,为什么每次他们出了问题就要你去解决,你又不是救世主。”
史川云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这些话不应该出自她口中,“你不应该说这种话的。”
陈院长脸上的皱纹好像一下子多了几条,“我知道你事朋友如生命,可是有些人不值得你这么做的。”
史川云一直看着她,过了很久,才一字字道:“你错了,只要他是我朋友,他就直得我做无论任何事!”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也绝不会后悔。
陈院长也一直在看着他,听了他的话后,低下头来,“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她顿了顿,忽然转移话题道:“你之前拜托小猴子他们的事,他们好像有结果了。”
“怎么样?”史川云忽然变得有些激动,脸上的表情既期待又害怕,只是一双眼睛似乎闪着某种奇异的光芒。
陈院长奇怪地看着他,脸上也有些诧异,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史川云会有如此惊讶的表情。
“他们说你的猜测是真的。”
“是真的?”
“嗯。”
史川云怔在原地,像是突然受到某种强烈的打击,良久,他才呼了一口气,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一直在重复着这两句话,仿佛有种理解后的嘘唏,又好像包含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陈院长看了眼他,道:“你拜托他们去做这些事,他们一点也没有推托,而且一直很卖力……我知道他们是因为感激你为他们所做的事。”她微笑道:“或许你说的话是对的,你事朋友如生命,他们又怎会不为你卖命呢?”
史川云听了失笑道:“他们为我做那些事,并不是因为感激我。”
陈院长道:“那是为了什么?”
史川云一字字道:“只因他们也当我是朋友。”他脸上仿佛闪出一种神圣的光辉,一种对友谊深切理解的顿悟。
他望着陈院长道:“我知道你也把我当朋友的,是吗?”
陈院长忽然抚摸了一下他的头顶,脸上满是慈祥之色,“我岂止只是把你当朋友……我若有孩子,想必也是你这个年纪了。”
史川云道:“我怎么会没有孩子,这里的千千万万个孤儿,都是你的孩子。”
陈院长微笑道:“我也一早将他们当我的孩子般看待。”她虽然在微笑着,可是眼中已闪现了泪光。
史川云忽然在内衣袋里掏了很久,慢慢将一个月牙儿似的玉坠拿在手心,凝视着道:“这是我一出生就带在身上的东西,从没有离过我的身边……”他把月牙儿轻轻放在老人的手心,道:“我现在就把它交给你帮我保管,如果以后我有机会再来的时候,你再交给我……如果我从今天开始,一个月后我都没有来过,你……你就找一个隐闭的角落,将它长埋在土里,让它好好睡上一觉……”
陈院长的脸色忽然变了变,她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的眼睛充满着老人的慧智,过了很久,她才接过手中的月牙儿,从衣底掏出一个贴身小袋,将月牙儿轻轻放进小袋里,再包了两层布,又放了回去。
“我明白了。”
史川云点了点头,“那好,我先走了。”
陈院长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忍不住叫住他,她那有些昏花的眼中含着泪花,哽咽着道:“你要做的事情我都明白,只是那人只是你一个普通的朋友,他真的值得你这样做么?”
史川云回过头来,望着她的眼睛,道:“对我来说,他不只是一个朋友这么简单,在我心目中,史川云的命远不值他的命,如果要用我一命能换到他一命,我会毫不犹豫地去……你能明白么?”
小木坐在墙边一动不动,像是在享受着这宁静的一刻。一直以来他都是喜欢安静的,可是对于现面的他来说,安静仿佛已成为一种奢侈。
这是一幢两层间的套房,下面是一间杂货店,卖的是普通的日用品。老板也是最普通的老板,也天天为生意和保护费忧虑。
史川云找到这一个地方落脚,费了不少心机和人力。不过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因为没有人会想到他们会在这种地方落脚。
“笃笃笃”,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小木警觉地看了眼四周,又闭着气息顷听了一下外面的气息,才用一只眼睛透过一个小小的门眼看着门外的人。
“许蔷薇?”小木一把将门拉开,将外面的人拉进来,“快些进来。”
许蔷薇对他笑了下,将手中的食物放到桌子上,“我想你应该还没有吃饭。”
小木无奈地笑了下,倒了杯水给她。“你不该冒险来这里的。”
许蔷薇笑道:“这算什么冒险?何况你拜托我的事我又不能叫第二个人来通知你……除了你,我不相信任何人。”
小木听到这里,听下手中的动作,道:“事情怎么样了?”
许蔷薇道:“陈露与她爷爷本来还有些犹豫,后来经不过我的说辞,终于答应暂时离开一下,我已把他们安顿好了,至于文雪……”
小木抓住她的手臂,急道:“文雪怎样了?”
许蔷薇无奈道:“无论我怎样说,她都不相信我的话,后来她妈妈知道这件事后也是不相信,不过她妈妈倒谨慎得多……叫你以后都不要去找文雪了。”
小木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她……她怎么说?”
许蔷薇道:“文雪还是个孩子,当然会……听妈妈的话。”
小木一下子变得木呆若鸡,过了许久,才喃喃道:“她和她妈妈都说得对,这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打扰到她的,她……毕竟是个大学生,有自己的前途,我缠住她,只会害了她……”
许蔷薇拉着他的手,道:“小木,你不要这样。”
小木轻拍了下她的手,道:“我没事,我能明白的……不过我还是要去找她解释一下。”
许蔷薇道:“你解释什么?”
小木凄凉的笑了笑,“她虽然只当我是普通朋友,不过我也是不希望看到她有危险的……袁氏商会那边的人不会守什么君子之道,那个王熊知道我与她的关系,说不定会打她的主意,如果为了我的事而连累到她,我会后悔一辈子。”
许蔷薇道:“不若我帮你再去劝她一下……现在外面都是袁家的人,你一出去,肯定就会被人发现的……”
小木道:“不用担心我,我有办法的。”
许蔷薇犹豫了一下,好像有点吞吞吐吐,“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的为好,因为……因为你去了她可能也不会见你……”
小木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吃惊得有些颤抖,脸色又变得苍白。
他不明白上一次去的时候文雪不肯见他,这次为什么又不肯与他见面。
许蔷薇慢慢道:“她说什么上次发生的事把她吓得半死……她不想再跟那些人有关联……”她边说边偷偷观察小木的脸色,看到小木眼中痛苦的神色,她已不愿再说下去。
小木低着头,喃喃道:“她本就是个乐观、活泼的女孩子,她也一直对未来充满憧憬,所以她讨厌这些肮脏、充满暴力的事……是我没有理解到她的感受……”他忽然抬起头来,坚定地道:“不过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见她一面,只要她能平安无事,我才能安心。”
许蔷薇道:“你明知她不会见你,还冒这么大的险去见她……”
忽然一人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再劝他,他既然已经决定了,就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的,就让他去吧。”
“史大哥。”小木一把拉开门,史川云笔直在站在门前,动也不动。脸上虽有疲倦之色,可是笑容却依旧是那么温暖。
他望着小木,道:“你去吧,我一会儿也要出去一趟。”
小木道:“你去哪里?”
史川云笑了笑,“去找几个朋友帮忙。”
小木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许蔷薇,道:“这件事我不得不去做,回来我再陪你喝酒。”说完这句话,他把身上外衣的扣子一颗颗扣好,转身向门外走去。
“凡事都要多加小心。”史川云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我知道你不会出问题的,有事就回来找我。”
“我知道。”小木轻扣了扣帽子,一言不发地向楼下走去。他虽然只是说了三个字,可是他已不用多说。
他与史川云之间竟已有了某种奇异的情感,二人之间的感情突然就像是昔日的朋友一样深厚。
友情,有时候真的不是以时间来衡量的。
许蔷薇苦笑道:“他平时的样子看起来总好像有些优柔寡断,只是想不到竟是个如此固执的人。”
史川云叹了口气,道:“固执的人往往都有些优柔寡断,因为他明白自己只要一下定决心,就不会轻易改变,所以他不会轻率下决心,外人看起来就像优柔寡断。”
许蔷薇笑道:“想不到你倒是他的知己。”
史川云也笑了笑,脸上的疲倦之色却变得更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这世上若没有一个知己,岂非是一种憾事?”他望着许蔷薇,道:“不过我觉得他的知己并非是我,而是你这位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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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转暗,黄昏已快到了。
冬天的黄昏虽然不美丽,可是人世又能经历多少个这样的黄昏?
小木抬起头,看见在风中摇曳的“百花都”三字,心中就隐隐刺痛。他本已下定决心要平平凡凡过一辈子,可是他不知道做一个普通人竟会这么难。
三年来,他与许多平凡的人一样过着普通而平凡的生活,也会为生活忧愁与欢喜。
每当领到辛辛苦苦赚到的薪水时,就会感到兴奋与满足,可是当口袋里的钱用光了的时候,他就会为生活发愁,等待下个月底的到来。
可这种等待却是充满期待,充满祈盼的。
这种滋味大多人都尝试过,而且觉得最正常不过。
但现在这种生活对小木来说已成为过去,“百花都”也只能渐渐成为记忆中的模糊影像,幸好有些人是可以长存于心的。
“小虎,虽然我和你相识的时间并不是太久,可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你……现在我已惹上了大麻烦,我不能连累你……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小木叹了口气,就连曾经唯一的朋友,也没有说道别的机会。
幽静的小道旁,种着许多玉兰树,每到深秋初冬时,玉兰花的香气就会弥漫四周,花香扑鼻,沁人心脾。
小木看着这些纯洁雪白的花儿,似乎要醉了。他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难得有一天假期,文雪就在这条僻静的小道上陪他一起赏花,还乐而赋词,文雪的诗词文化功底虽然比他好,可是脑筋却比不上他灵活,每次都是她首先词穷,然后就会不依地追着他打闹。
现在又是深冬,这些玉兰花依旧开得灿烂,花香依然扑鼻,可是身边的伊人呢?
一年的变化,究竟是大,还是小,有谁说得清?
小道的尽头,再转两个路口,就是文雪住的地方。
这里的住宅区在大都市中虽不是最高档的,不过比起那些在城外瓦房砖块砌成的平居要好得多。
门口院子的阑珊铁闸依然紧紧闭着,却阻止不了小木飞进去的思绪。
文雪的房间在二楼靠外的房子,因为她喜欢眺望外边的景色,这个房间拥有最好的角度和视野,她通常在窗台上托着手掌一望就是一个晌午,什么事都不去做。
小木痴痴地看着那扇打开的窗帘,仿佛她那清新纯白的身影就在那处。
人们说少年的感情是善变而短暂的,所以初恋也就通常不会有结果。
小木却从不相信这句话,因为他不会轻易付出感情,可是一但付出了,就如射出去的箭般没有回头的余地。
但现在箭虽已射出去,箭垛却已改变了,不愿再承受这支箭。
小木轻轻将手在铁珊的电铃上按了下,滴血的心也随着这只手的动作而变麻木,他已下了决定。
电铃响了很久里面都没有反应。
“难道你真的已不肯再见我一面?”小木望着院子里的二楼房间,想大声呼喊,但喉咙已有东西塞住,怎么也叫不出来。
四周都是静悄悄的,甚至能听到落叶飘在地上的声音,这里一切安好如常,没有丝毫被破坏的痕迹,看来罗逸诗的人没有来过这边。
小木木然立在铁珊前,半晌,才慢慢转过身,一步步向外面走去,“你既然没有受到伤害,我就不打扰你了……我也不会再连累到你。”
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了眼那扇洁白的窗帘,忽然眼角看到了院子后面那道矮围墙,上面铺了一些厚厚的衣衫布匹,将本来嵌在墙上的尖玻璃片与铁钉盖住。
看到那些凌乱的衣衫时,他的脸色忽然变了,脸上的血色瞬间凝固起来,变得冰冷。
他记得早些时候,文雪很难得放假回家,但她父母都不同意她出去外面。而他们为了能见到面,文雪就会在那边嵌着妨碍物的矮墙上铺上一些破旧衣服,然后在窗子上看着笑着,让他越过围墙,偷偷潜到她房间去。
所以他来找她的时候,大多数没有跟正门进去,只会从那个没有人知道的秘密入口进去。
看着那道矮墙,上面的衣服有些虽然被寒风吹掉在地上,凌乱不堪,但小木的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加速起来,“她是不是让我进去?……可是她若想偷偷见我一面,为什么不在楼上露个面来?”
他抬起来头,看着那张随风而飘的白色幔布,“难道你父母已经发现了么?……既然如此,我们见与不见,又有什么不同?”
“老大,外面没有动静了,看来那家伙走了。”屋子的大厅里,一个贼眉贼眼的小子从门缝里观察着外边的动静,回过头来小声说着。
那个老大显然是松了口气,“幸好他没有闯进来,要不然只凭我们这些人,还不一定斗得过他呢。”这人浓眉大眼,看了眼坐在沙发上抽泣的文雪,道:“上次让你给逃了,这次你的小情人已经走了,看你怎么跳出大爷的手心。”
这个老大赫然就是那天想对文雪不轨的王熊。
沙发上还坐着两个人,看样子都是胆小而平凡的老实人,想必就是文雪的父母。
二人双手与双脚都被捆住,嘴巴也被封住,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眼中已被骇出泪水。
文雪听到那个贼眼小子的话后,本来还带着希望的眼睛已黯淡下来,终于忍不住失声哭出来。
“你放心,你小情人走了,还有大爷陪着你。”王熊狞笑着摸了摸她那满是泪痕的脸蛋,然后把她嘴巴里的毛巾拔了出来,“看你嘴巴堵住块毛巾怪可怜的,不过你别想着大声呼救,不然你的父母恐怕就先要到入曹地府报到了。”
文雪的手脚并没有被捆住,可是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弱质女流,就算一对一也没有能力对付,更何况面对七八个大汉。
所以王熊一点也不担心她反抗或逃跑,这种还在读着书的女大学生,根本就没有半点脑子,只要她的父母还在这里,她根本就没有勇气逃跑。
他已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如个土霸般大摇大摆坐在椅上,还亲自泡了壶茶喝。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求你不要伤害我的父母。”文雪虽然也很害怕,不过从小就懂孔孟之道的她,孝义之心一直存在她骨子里,也支持着她没有倒下去。
“你放心,我对你父母没有半点兴趣。”王熊如大爷般翘着小腿,笑道:“只是你的小情人得罪了我们的老大,我才会来问候你们的,其实我也是奉命行事,要怪你就怪你的小情人去。”
文雪忽然大声道:“你们这样擅闯文居,眼里还有没有法律,你就不怕被捕到巡捕房去?”她将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说完这句义正严辞的话后,仿佛已变得虚脱,全身都软了下来。
王熊本来还在喝着茶,听了这句话,口中的茶水差点喷出来,赶紧吞到肚子去,才哈哈大笑起来,其余几人听了也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极为滑稽的事。
文雪不明白他们笑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话究竟什么地方如此好笑。
旁边一人道:“大哥,跟这种十三点说什么,不若将她卖到怡素去,说不定能卖到个好价钱。”
王熊搓着下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大学生当**,肯定生意大好……不过在她卖了之前,我倒想用一用她。”
另一人道:“如果不是原装货,价钱恐怕就没那么高了。”
王熊扇了他一脑瓜子,道:“你懂个球,你看她还是个原装货吗,都不知和她的小情人搞过多少回了,这个都不懂,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那人苦笑道:“老大说的是,是我的不对。”
文雪听着他们口中的淫语,虽然有一些名词不大懂,不过大体上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们这群王八蛋,流氓,小人……”她将她认为恶毒的所有骂人的都骂了出来,眼中又流出了泪水。
谁知道那些人听了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骂的并不是他们。
另一个在窗边放哨的人回过头来,道:“老大,上头只叫我们把这妞儿捉回去,并没有说允许我们私自行事……如果我们做的事被上头发现了,恐怕不好吧?”
“我呸。”王熊一把站了起来,“怪不得你小子永远都是当哨子的料,一点勇气都没有,怎么跟我混得下去?”
文雪看他走了过来,惶恐地道:“你要干什么?”
王熊狞笑道:“你说呢,还能干什么?”他身后几人边推着他边淫笑道:“老大上完,就该我们了,不上白不上,不然到了怡素那边再上的话,还要给票子呢。”
王熊回过头来大笑道:“你小子果然一毛不拔,连叫小姐都这么吝惜,怪不得没女人喜欢。”
文雪的父母看见眼前的光景,只能拼命地大叫着,可是嘴巴已被塞住,就算把脖子都憋得粗红,也是无济于事。
文雪惊恐得救都救不出声,一双无助的眼睛睁得大大,仿佛这是一场噩梦。
她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会变得如此可怕。在她的梦想里,这个世界应该是最美好的,她从小就是父母的掌中宝贝,没有吃过苦,上学时老师和同学对她也很好,长大后这种感觉更为明显。
她曾经还幻想自己未来的生活,找一个陶渊明诗中描绘的桃园圣地,过着美满的生活。
体贴的丈夫,听话的孩子,和蔼的父母,幸福的家,这是一幅多么美丽的画面。
可是这个梦想今天被无情地打碎了,她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她的心还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臭**,还装纯情,今天大爷就让你尝尝真正男人的滋味。”王熊狞笑着扑了过去。
“你敢动她一毛汗毛,我就宰了你。”一个如野兽般凶狠的低沉吼声突然响起,就像一只极为愤怒的凶豹,随时会扑过来咬断人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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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熊听到这野兽般的吼声,转眼看到站在楼梯角的人,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小木笔直地站在那边,脸色因愤怒变得绯红,他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手上的青筋已一条条凸了起来。
王熊看见小木一步步走过来,就像看到噩梦里的魔鬼,他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脸上渗出了冷汗。
“老大,你怎么了?”旁边的喽罗看见王熊的反应,觉得有些莫明奇妙。
王熊像是没有听见他们的话,只是死死看着小木,脸上忽然一阵抽搐,忍不住道:“你……你不是已经走了么?”。
他想起了上次在废地的事,心中既恐惧,又气忿,连号称东北高手的二谭都北在这个年轻人手上,还有谁能胜得了。
小木脸上的怒气还没消除,他双目如电盯着王熊,“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不想死的话就马上滚。”
王熊还没回答,他旁边的人就不干了,这家伙气焰竟然如此嚣张,面对这边七八个人,竟然还敢口出狂言。不知道是谁首先大叫道:“跟他罗嗦什么,先废了他再说。”叫声中,五六个大汉如风般扑了过去,把小木包围起来。
王熊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却始终无法看清小木的动作。
那五六个汉子风风火火扑上去,只听几下闷响,然后每个人忽然如沙包般摊在地上,连指头都动不了,连眼睛凸了出来。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像是死都不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再说一次,不想死的就给我滚。”小木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文雪看见小木的身影,终于软在沙发上,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如缺堤的潮水般涌了出来。
这个男人外表看起来虽然瘦弱,可是他的双手却总能给人带来希望。
王熊看着小木发亮的眼睛,双腿不听使唤地向后挪动了几步。还没走到门口,他的脚步却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
小木远远看着他,慢慢道:“你若还不走的话,我随时都会改变主意的。”
王熊嘿嘿一笑,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支黑得发亮的手枪,枪口对着小木,“我竟然忘了我身上还有筒子,这次要死的人是你,小杂毛。”
他刚才一时情急,满脑子都是小木如何厉害的身手,一时想不起自己为了预防万一,藏在怀中的手枪。
小木看着黑黑的枪口,脸色似乎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王熊看着小木立在原地,忍不住大笑起来,“臭小子,任你身手了得,但你能斗得过手枪么?”他舔了舔嘴唇,道:“怎么了,被骇得连动都不敢动了?”
文雪看见王熊手中的枪,心头升起一阵寒意,“小木哥哥……”
小木似乎没有听见她的叫声,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对她微笑了一下。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笑了笑。
可是文雪却已懂了,因为她已看出他内心那股燃烧着的自信。
“子弹虽然快,但也要看枪是拿在谁的手中。”话语中,小木突然向王熊扑了过去,身形比如往每次都要快,就像一道影光向前划过去。
王熊本以为自己手中有枪,对方不敢乱动,谁知道小木竟然像个疯子一样向他的枪口扑过来,他连思考的时候都没有了,一咽口水,手指猛的扣动板机。
“蹦”的一声,犹如地狱的号角般响亮。每次响起这种声音,都有一条生命从这世上消失。
可是就在他扣动板机的同时,小木已扑到了他身侧面,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王熊刚想转过枪口,突然面如死灰,他已知道自己无法再开枪了。
小木的手箍在他拿枪的手腕上,眼睛闪着亮光,“利器也得看主人,像你这种人,身上再多几把手枪,也是没有用的。”手一用力,“趴”一声,枪已从王熊手中掉到地上。
小木弯腰将枪捡起,拿在手上把玩着,用眼角的余光看着王熊。
王熊捂着手腕,脸上全无血色,他知道这次自己再也逃不掉了。
谁知道小木将手枪在手中一晃,不见了。他转过身来,向文雪的父母走去,边解着他们手上的绳索,边慢慢道:“当我把这些绳子解开后,还看见你们的身影,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文雪还在抽泣着,小木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对二老道:“连累到你们,我心里很过意不去,现在这里不安全了,我希望你们听我的话,暂时离开这儿。”
文母也被刚才的事吓得全无主意,只是不停地点头。文雪的父亲语重心长道:“小木啊,这次我们真被你害苦了,你知道我们只是普通的平民,怎么斗得过那些黑帮的人?”
小木如木头般立在当地,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尽量让你们不受伤害……只要你们暂时离开这儿,我保证,不用太久,我就能解决这件事。”
文雪看了眼父母,对小木道:“我们听你的安排,小木哥哥,对不起,上次我不是故意不见你的……只是我真的不想会再记起那些人的丑行,你能原谅我吗?”
小木抚了下她黑亮的秀发,轻声道:“我怎会不明白你的感受,让你遇上这些事,受这些苦,我……”
文父打断他的话,道:“你也不用自责了,既然那些人这么嚣张,我们也只好暂时委屈一下……”他的眼睛向妻子飘去,显然拿主意的还是文雪的母亲。
见过鬼哪有不怕黑的道理?文母没有任何异议,立即点头表示同意。
小木苦笑道:“既然这样,我们快点走吧,不然的话那些人恐怕又要来了。”
天色眨眼间便暗了下来,寒风也变得更大。
小木拉着文雪,带着她的父母,在一条条幽静的巷子中穿梭着。
玉兰花的香气随风吹来,让人有种薰薰欲醉的感觉,只是四人只顾着赶路,没有闲情逸致来欣赏这些醉人的花香。
文雪看见飘落到地上的白色花瓣,忽然轻轻道:“这些玉兰花真美,小木哥哥,你还记得去年我们在这里赏花赋诗的事吗?”
小木表面不动声色,心却在收缩,只好淡淡笑道:“怎么会不记得,只不过恐怕以后都不再有那样的机会了……”
文雪偷看了母亲一眼,小声道:“新年就快到了,如果你已经解决了这些麻烦,到时候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小木知道这种平静的生活一被破坏,就永远没有回头的路,他的心一阵绞痛,“我答应你,只要你喜欢,我什么时候都可以陪你去看玉兰花……”
“小木先生,我等你很久了,你还有闲情在赏花,看来逍遥得很啊。”小木与文雪还在说着话,忽然全面传来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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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吃了一惊,向前望去,在前面不远处,一个身穿白色西服,站得端端正正的年轻人在礼貌地看着他们笑,就像一个热情多礼的主人出门迎接客人一样。
“小木哥哥,这人是谁,你认识他的吗?”文雪奇怪地问道。
小木的心沉了下去,袁子文竟然出现了,距离王熊离去只有一点时间,他实在想不到袁子文竟然有这么快的速度赶过来,居然还在半路上等着他们。
袁子文礼貌地笑了笑,看着文雪,道:“想必这位就是文雪文小姐了。”
文雪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你好。”
小木放慢脚步,忽然小声道:“一会儿我叫你走,你就千万不要回头,知不知道?”
文雪奇怪地望了眼小木,道:“为什么?”
小木急道:“我没有时间跟你解释太多,前面那人也是刚才那个帮会的人,而且比刚才那个人更难对付,所以你记得听我吩咐。”
文雪吃了一惊,又打量了眼前面穿着打扮如花花公子的大少爷,好像有些难以置信,“他……他也是黑帮的人?”
小木警觉地观察了下四周,发觉这是一条单行道,两边都是高高的大楼,除了左面有一条两屋之间狭长窄小的间缝外,就只有前面和后面有路。
袁子文向他们走近了些,微笑道:“你不用看了,这里没有第二条路,我已帮你打算好了,免得你又费心思逃跑。”
他的话音刚落,一帮穿着黑色大衣的大汉不知从哪里涌出来,封在路前,就在同时,大道后面也突然涌出一批人,把后路也封住。四人困在当中,真的是插翅难飞。
文雪父母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双双摊在地上,已说不出话来。
文雪尖叫一声,转过身去与他们紧紧拥在一起,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小木双拳紧紧握着,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你只不过是要我跟你回去,只要你不伤害他们,我跟你走。”
袁子文笑道:“你说中我的心里话了,老实说,我这个人最不喜欢伤及无辜,你是聪明人,我知道你懂得怎么选择。”他脸上还是一幅和气的笑容,让人气都气不起来。
小木转过头来,看着文雪他们,心里一阵刺痛,“文雪,你好好照顾你父母,我跟他们走一趟。”
文雪回过头,道:“你若跟他们走了,他们还会不会放你回来?”
小木笑了笑,满脸凄凉之色,“自然会放回来,难道他们还敢私自扣人不成,这是犯法的。”
文雪点了点头,道:“我在家里等你。”她依然是那个单纯的小女孩,单纯得有些愚昧,总以为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以为这个世界的人都是讲道理的。
小木还在微笑着,可是心里却在流泪,因为这次恐怕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她了。
袁子文忽然走过去对文雪道:“你还在学校读书么?”
文雪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袁子文微笑道:“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成绩一定很好吧?”
文雪听了他的话,木然了下,没有答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木道:“袁子文,我们走吧,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对你没有一点威胁,希望你刚才说过的话是说到做到。”
袁子文道:“这个自然,你忘了我的话么?我最不喜欢伤害无辜,不要把我想成不择手段的人。”
小木又回头看了文雪一眼,把所有的爱意与眼泪全咽在肚子里,跨步向前走去,他知道这一走,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袁子文的脸上忽然闪起了一丝恶毒的笑容,一闪而逝。“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保证不会伤害你朋友一条头发,走吧。”
小木脚步缓了缓,终于向他身旁走去。
就在袁子文转过身子与小木并肩往前走的时候,突然发生了谁也意想不到的事。
软弱无力的文雪忽然以令人难以想像的速度向二人冲了过去,一把将小木往左边的小道推去,转身把袁子文的身子紧紧抱住。
她流着泪,用尽全身的力气叫道:“小木哥哥,你快些逃。”
这一变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包括小木在内,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文静的文雪为什么会这么冲动。
文雪接着又叫道:“你还在等什么,只要你走了,才有机会来救我……”
小木看着她坚定的眼睛,凌乱的思绪一刹那变得清析。
袁子文的目标是他,所以就算捉了文雪与她父母,也不会杀害他们,因为他们是钓鱼的鱼饵。
可是他若跟袁子文走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鱼若还在,鱼饵就一天还有可利用的价值。
文雪的眼神很坚定,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不懂世事的小丫头,她虽单纯,可是不代表她不懂事。
爱情的力量,有时会使人起到难以想像的变化。
小木看着她的眼睛,一步步后退着,终于转过身子向狭道内狂奔而去。
文雪的心意,他又怎会不明白?
小道虽然窄而狭长,不过勉强能挤得一个人过。
路前和路后的大汉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小木的身影就已经从视野消失了。袁子文用全身的力气想将文雪甩开,可一时之间竟无法挣脱她的双手,可见这个女人力道之大。
人若到情急时,通常会有难以想像的潜能发挥出来。
小木挨着墙边,如个瘸子般一步一步向着挪着,才走几步,突然听见“蹦”的一声。
他下意识地摸了下方才放在胸脯里的枪,血液在刹那间冻结住,全身变得冰冷起来。
“文雪……”他忽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脑子里变得空白。
枪声犹如地狱的号角,每次吹响,必有人亡。
小木近乎疯狂地从胸膛掏出枪来,如疯狗般冲了回去。
可是回头路却被塞住了,蜂拥而至的人将狭道的口堵个严实,个个争先恐后要将他捉住。
小木现在的大脑一片空白,刚才的一声枪响已把他的心震碎了。
他拿枪,对准。
“碰,碰,碰”几下枪声过后,塞在路口的大汉就倒下了几个。
可是后面继续有人向这边涌过来,小木杀红了眼,不停地扣动板机,每一下枪响就倒下一个人。
但这些人已没有退路,后面的人一直涌进来,前面的也只好用血来拼搏,他们知道子弹终有用完的时候。
“碰”最后一颗子弹打了出去,小木一把将枪丢在地下,奋力向前扑去。
鲜血飞溅,他随手捡起一把刀,近乎疯狂地斩杀着面前重重的人。
“他没子弹了,快上。”人群爆发出呼声,比小木还要疯狂。
袁子文在后面看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他很清楚自己带来的这些人,他们个个都是不要命的狠辣角色。
还有一半人已经绕过对面,准备将小木困在夹缝里面,小木这次真是插翅都飞不走了。
“文雪……”小木眼中渗出热泪,他虽已杀了数人,可是身上也中了几刀,而且身体的力气也开始下滑,“我……我会为你报仇的。”他的脑子里闪过文雪看他时的坚定眼神,终于想到撤退了。
“捉住他。”狭道前面突然又涌进一批人,把前路也堵死了。
小木停下了脚步,他擦干眼中的泪,看了眼后面的追兵,又看了眼前路密密麻麻的人,“难道我要死在这里?”
“快点捉住他。”人们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
小木面无血色,他慢慢仰头望着天空,闭起眼睛,把所有的泪都往肚子咽去,“早知道是这种局面,你就不用白白牺牲了……”
“接住。”突然一声娇喝从上面传来,五六米高的墙壁上抛下一条粗长的强索,一直伸到小木面前。“还愣着干什么,快点爬上来。”
小木看了眼前方与后方逼近的人,不容思索,一把抓住强索,往上一蹿,如一只敏捷的键猫般向上爬去。
“快点,要来不及了。”上面的人忍不住在催他。
小木咬着牙,费力爬了上去,手脚都几乎麻木,慢慢爬上一扇窄窄的窗门,终于支持不住,倒在三楼的地上,身上的伤口因用力过度渗出斑斑血迹。
下面赶过来的人们看见小木消失在楼上,全都傻了眼,没有一个人想到这里竟然会出现天外救星。
“喂,你没事吧?”
小木勉强抬起头来,看了眼那人,忽然道:“是……是你?”
那人道:“别问太多了,我们得快些转移,不然那个袁子文立即就找到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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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寒寒着脸色,一言不发地向一间毫华宽敞的公寓走去,公寓门口站着两个人,刚想伸出手阻止他,被他一把挥开,还狠狠盯了二人一眼,再凶神恶煞地进了里屋。
门外二人看了眼他的背影,最终又站回了原来的位置,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不能进去。”书房门前,两个穿着正装西服的男人双手搭在后面,同时上前一步阻止了于寒的步伐。
“滚开,今天谁阻止我见魏先生,我就要谁的命。”于寒低沉着声音,像是要吃人一般。
“你既然知道这里是魏先生的书房,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你竟敢来打扰?”这二人显然不怕于寒的威胁。
“再废话老子就毙了你们两个。”于寒立时掏出一把手枪,对着二人的脑们。
两个保安也跟着掏出枪来,齐齐对着他。
“通通给我住手。”书房突然打开,走出一个白面体胖的男人,眼神扫了下三人。
这人大约五六十岁的年纪,一双眼睛却比年轻人的还要亮,还要有精神,身上披着一件棕色在毛大衣,说不出的气派。
“你们的枪是用来对付自己人的吗?一群废物。”他喝了声,转过身又进去了,“还不把枪都收回去。”
于寒把枪往衣兜里塞去,瞪了二人一眼,整理了下大衣,再慢慢走了进去。
那人坐在大书桌后的一椅皮椅上,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于寒,忽然道:“进来了也不懂得把门关上,都是一堂堂主了,做事还是这样没有分寸。”
于寒虽然被说骂,可是脸上没有半点不情愿的神色,转身就把门扣上了。
那人转过大椅子的方向,看着玻璃窗外的景色,道:“说吧,这次又捅出什么娄子了?”
“魏先生,我真的不明白你……”于寒心急如焚地走上前,一把拍着面前的书桌。
“阿寒,你冲动的脾性一点也没有变。”魏先生打断他的话,忽然微笑看着他:“你这傻小子,有会不能好好说?非要拍桌子瞪眼的。”
于寒看了他一眼,把手放回口袋里,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魏先生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我于寒是个粗人,这点你很清楚,可是我真的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魏先生微笑着第二次打断了他的话,“就算你有事情要跟我商量,也不必像今天这个样子的,若让下面的人看见了,成个什么样子?你还有什么堂主形象?”
于寒猛点头,道:“魏先生,我于寒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的,我只想堂堂正正为您办事,为蒋氏商会出一份力。”
魏先生听了他的话,用手指指了指他,边笑边摇着头,“瞧你说的,好像我不让你堂堂正正让你做事一样。”
于寒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魏先生。”他擦了擦汗,继续道:“只是我觉得很没面子,袁氏商会的人气焰如些嚣张,公然在我们的地盘挑衅,我们还要装作看不见,我们凭什么要忍受这种侮辱?魏先生,我不明白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他侧着头,似乎不愿去看魏先生。
魏先生哈哈一笑,摇着头,慢慢掏出了根雪茄。于寒却掏出了个打火机,小心翼翼为他点着。
他喷了口雾,慢慢道:“阿寒呀,我了解你的脾气,我就喜欢你这种冲劲,年轻人嘛,没点冲劲怎么能成事?不过……”他顿了顿,看着他,语重心长地道:“你还是要多学学魏中,如此沉不住气,最终会吃大亏的。”
于寒听了他的话,胸脯上下气伏着,好像把火气都郁积在心窝上,他转过身去,大咧咧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过了很久,才挽着双手道:“你别老叫我学他学他,他是他,我是我,本就不是同类的人,怎么学得来?”
魏先生又大笑起来,望着他,道:“每个人都有其自身的优点和缺点,圣人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这个道理你都不懂?”
于寒坐不住了,忍不住站了起来,道:“魏先生,我来这里不是跟你说这些事的,我是个粗俗的人,不懂什么圣人古人。我是想问你,究竟我们还要忍到什么时候?你说这……实在太窝囊了,这口气我忍不下去。”他气得一把将衬衣上摆的扣子拉了开来。
魏先生的眼睛突然闪着寒光,一字字道:“忍,并不代表窝囊,只有大丈夫才懂得忍的真义。”他说话这句话,又喷出一口烟,将自己的脸藏于云雾里。
于寒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又道:“早些天那间什么百花都的事,你也叫我忍,还让魏中轻易放过他们……这样下去我们蒋氏商会的人还怎么在外面走,别人又怎会给我们面子?更别说什么第一商会的尊严了,还忍个屁。”他又露出了流氓本色,像个大爷一样叫了起来。
“忍不住你死了算了。”魏先生忽然大声吼出来,拿着雪茄的手指着他,道:“叫你平时多看些书你偏不看,大道理又一个不懂,连卧薪尝胆都不明白,整天只知道动刀动枪,你有本事杀得了别人,但你有本事让别人服你吗?”他本来是和和气气,笑着脸说话的,可是一眨眼,他就能完全变成另一种脸色,速度快得连戏子都自愧不如。
于寒好像被骂得有些懵了,他低下头来,默不作声。过了许久,才慢慢道:“我是不明白魏先生的做法,不过我知道您有您的道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转过身子,轻声拉开了门,魏先生忽然道:“阿寒。”
于寒回过头道:“魏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魏洋叹了口气,道:“相信我,很快你就不用再忍了,到时候一定让你大干一场,魏先生是绝不会让你失望的……”他的眼睛忽然露出别人无法体会的神色,“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于寒道:“我知道了,魏先生,我先走了。”
“这傻小子。”魏洋摊在椅上,脸上虽然在笑,可是眼睛却一动不动的,显然在想着别的事情。
于寒刚踏进公寓门口,就看见魏中叼着香烟向这边走过来。
魏中看见他,好像有些意外,留着一字胡的嘴唇抖了抖,笑道:“于老弟也在这里?”
于寒斜了眼魏中,道:“我就不能在这里?”语气充满挑衅,好像对他十分不满。
魏中摊了摊手,道:“我不是这意思,你知道的。”
于寒粗声道:“我于寒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察言观色,哪像老哥那么会做人。”
魏中看了眼他,忽然伸了根烟过去,于寒冷哼一声,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总有一天魏先生会知道,谁才是他最得力的助手。”
魏中夹着烟的手在空中抖了抖,又把烟放回原来的地方,看着于寒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向公寓内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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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你碰到阿寒了?”魏洋叼着雪茄,眯着眼望向魏中。
魏中点了点头,脸上好像还有些无奈。
魏洋笑道:“他这几天好像有些火气,不过这也不怪他,袁家那边的人确实太嚣张了些,连我都有些忍不住了。”
魏中道:“我知道。”
魏洋仔细瞧着他,忽然笑道:“那个傻小子就知道打打杀杀,好像永远也长不大。”他走过去拍了拍魏中的肩膀,道:“你作为大哥,以后要多些照顾他,其实他那个人直肠直肚直脾气,有什么说什么,但心地却是好的。”
魏中道:“我懂。”
魏洋叹了口气,道:“我年纪大了,蒋先生的病又……所以下面的事都交给你们打理,你作为大哥,要好好看住他,凡事多让着他些,莫要伤了兄弟的和气。”
魏中笑道:“我虽不会与他计较,不过他好像总看我不顺眼,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看了眼魏洋,道:“不过魏先生请放心,无论怎样我都不会与他起冲突的。外人与自己人,我还分得清楚。”
魏洋道:“你明白就好,就是因为他那直脾气,藏不住秘密,所以许多事我都找你商量,可能他也察觉到了些,才会觉得有些委屈……不过相信他也不会乱来的。”
魏中道:“嗯。”
魏洋沉默着踱了几步,才道:“袁家那边的事,我也略知少许,老罗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能理解他的心情,而且袁国强也发话了,他们只想捉拿凶手,并会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无论是谁敢阻碍住,袁氏商会都会上下一致抗敌。他话说到这份上了,我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不过我不明白他们要捉的人究竟是谁,竟然有如此本事?”
魏中听了他的话,反应好像有些意外,“魏先生真不清楚凶手是谁?”
魏洋道:“难道我知道?”
魏中点了点头,道:“你想一下,一般人怎么可能杀得了罗逸诗的独生子?那个罗秀身手了得,不过这人却更胜一筹,而且机智聪明,单单就是躲匿起来,就让袁国强的人无从下手,就知道他不是一般的人。”
魏洋好像有些惊讶,“你平时评价人都是不高的,怎么这次……”
魏中忽然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话,魏洋忽然整个人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敢肯定是他?”
魏中点头道:“**不会有错。”
魏洋喃喃道:“怪不得你的评价会这么高,他的身手和头脑都这么灵敏,果不愧是……”他自言自语着,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担忧。“不对。现在袁国强派整个商会的人搜寻他,若真被他拿到人,就真的糟了。”
魏中一直在听着,此刻他忽然道:“若他真的被袁国强捉到,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魏洋奇怪地望着他,“好事?”
他忽然又像是临时反应过来,咬着雪茄,微笑道:“你说得对,无论袁国强是否找得到人,都是好事。”
魏中道:“嗯。”
魏洋紧接着道:“所以这件事我们不要插手?”
魏中道:“嗯。”
魏洋又道:“不过得暗中派人去查探一下,若是有什么意外,就不是你我能承担的了。”
魏中点头道:“嗯。”
魏洋看了眼他,道:“那么你就辛苦一趟了。”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别的人我都信不过,只有你,我才真的能放得下心。不过此事你也得小心些,无论是被袁国强的人发现了,还是被他发现了,都不好说话。”
魏中道:“我知道。”
魏洋点点头,又喷了口烟,将他的脸面藏于烟雾中。
小木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永远也不想醒过来。
他也曾想努力睁开眼睛,可是睁开一条小缝,觉得头昏头脑涨的,忍不住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没有了知觉。
当他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只觉得肚子特别饿,此外别无他想。
“小木,你醒啦?”声音温柔中夹杂着担忧,小木虽然眼睛还朦朦胧胧的,但也听得出来这是许蔷薇的声音。
“我……这是在哪里?”小木揉了揉太阳穴,挣扎着爬起来。
许蔷薇搀扶着他,眼中似乎有了泪光,“他昏迷了一天一夜,现在终于醒来了。”
小木笑了笑,脸色苍白,看起来像是大病初愈,瘦了几分。“我……我有些饿了。”
“哦,我去买些吃的回来。”许蔷薇前脚走出几步,又走回来,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糖醋鱼好么?还是要脆皮鸡,噢,还是给你买个大膀子补一下吧。”
“给他买些清粥回来就行了。”史川云忽然出声道。
小木望着许蔷薇,虚弱地点了点头。
史川云一直挨着墙壁站着一动不动,到许蔷薇出去了,才慢慢走近小木身边,轻声道:“我还以为你醒不来了。”
小木轻轻笑了下,“我受的伤并不重,照道理本不会昏迷才对,可能是因为流血过多了些,才会睡这么久的,怎么会醒不过来?”
史川云笑了笑,眼中却露出凄凉的神色,“身体有伤还可医治,可是心灵上的创伤就……”他顿了顿,似乎有些话想说,又说不出口,最终叹了口气,“你若不想醒过来,任何人都没有办法的。”
小木痴了下,眼中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可是他的神情很快又消失了,“那天救我的人呢,怎么不在这里?”
史川云笑道:“你还记得是谁救了你?”
小木苦笑了下,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就是那个扎马尾的姑娘,我实在想不到……”
史川云皱了皱眉,道:“送你来的是一个二三十岁的男人,而且还是个哑巴,并不是什么马尾姑娘。”
小木怔了下,忍不住道:“我明明看到……”他话刚说一半,停了下来,一会儿才道:“无论她的心意如何,不过究竟还是救了我……”
史川云接着道:“救你的人如真像你说的是位姑娘,那这个姑娘恐怕也不是一般人……送你来的那个哑巴男人,虽然斯文举止有礼,相貌堂堂,不过我能看得出,他是练家子的人,而且还不弱,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小木听了他的话,沉默着,脑子里浮现了那个扎着高高马尾,还敢出言打面于寒的女孩,心中涌过一阵感动。
忽然这个马尾女人的样貌慢慢改变了,变成了一个眼睛大大,笑起来两边有小酒窝,脖子上围着淡黄色丝巾的女孩。
她正微笑着一步一步向远方走去,像一个多情而温馨的寻梦人,每走一步,就念一句诗,“送送多穷路,惶惶独问津,悲凉千里道,凄断百年身……”诗还没念完,她的人就慢慢消失不见了,天地间只剩下纯白的玉兰花随风飘舞,有风吹过,还带来那纯纯的,香香的花味。
“心事同漂泊,天涯花苦辛,”小木忽然轻轻一字一字替她念了下来,眼睛已变得通红,“无论去与往……俱是梦中人。”
史川云静静看着他,脸上忽然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喃喃道:“失去最爱的人,我很明白这种感觉……”他眼睛痴痴望着远方,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人间只因有情爱,才会如此美丽,可是多少人为了这份情爱而遗憾终生……”
他慢慢掏出四四方方的铁酒瓶,仰头倒了口酒,脸上说不出的萧索之意,“是有情的人更幸福,还是无情的人更豁达,更快乐?”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怎样做,才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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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逸诗听了影子的报告后,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手上的雪茄烟灰积了一小段都忘了去弹。
影子背负着双手,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
这个人并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一张普普通通的脸,随便在街上都能看得到,而且转眼就会被人忘记掉的那种。
不过这也是他最出众的地方。
人们都有个弱点,就是通常会无视自己的影子,所以这世上许多人以为自己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可是却始终逃不掉影子的眼睛。
影子的可怕之处也在于此,他不仅能看到许多秘密的事,而且他也能成为任何人的影子,就算他光明正大跟在你后面,你也会忽略他。
因为这是人们一个不起眼的毛病。
“这个人究竟有什么手段,竟然能三番四次逃脱掉。”罗逸诗终于忍不住道:“这个袁子文不是说自己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么?区区一个毛头小子都捉不到,还有脸回来。”
影子如一根柱子般站在一旁,与墙壁连为一体,仿佛屋子还未建成,他已站在这里了。
罗逸诗说的话,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只是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罗逸诗,准备随时听他的吩咐。
不该说的话他不说,不该做的事他也不做。
不过他却随时在准备着听受差遗。
罗逸诗好像也了解他的习性,望着他道:“你再去打听一下,和那小子有关联的人还有谁,我就不信他的朋友都在众目睽睽下人间蒸发掉了。”
影子轻轻道:“是。”
罗逸诗道:“听说他之前一直在一间叫百花都的酒厅工作,你不妨到那里看一下。”
影子躬身道:“了解。”
罗逸诗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道:“对了,你有空跟袁先生说一下,这些日子因为秀儿的事,我没有顾虑到商会的大部分利益,而且这段时间也没有做出什么业绩,请他谅解,并告诉他,当我为秀儿报了仇后,一定会亲自负荆请罪,为商会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我也没什么祈求了,只盼望商会变得越来越强大,成为大都市的抵柱。”
影子点了点头,“我会帮你转达的。”
罗逸诗道:“好,辛苦你了。”他望着影子覆盖在平凡表面底下的双眼,忽然道:“如果能帮秀儿报仇,我会好好感谢你的。”
影子听了后,脸上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低声道:“这是我分内事,罗先生不必客气。”
“小许啊,这些天你究竟在忙什么,上班又无精打采的,有很多客人开始不满意了。”百花都的凌经理正苦口婆心地在询问着许蔷薇,脸上已急出了汗。
许蔷薇却好像没听到一样,淡淡道:“凌经理,我的私人事你不用多管,总之我上班没有迟到,又没有得罪人,就没有不称职,其他事我不必通通跟你汇报。”
凌经理道:“我不是这意思,只是你不清楚许多客人都是冲着你许蔷薇的名头来?这样下去,百花都的生意难保会一落千丈,到时你我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许蔷薇笑了笑,道:“这是你的事,我上班没犯错,薪水照拿,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对不对?”她挨了上去,轻轻在他身上摸了下,好像在和他**。
凌经理似乎有苦说不出,“我说许大姐,我堂堂一个经理,都这么低声下气和你说话了,你就不能给我几分面子?”
“谁人敢不给百花都的凌经理几分面子?”忽然有人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许蔷薇转过头去,看见魏中停在一旁,似笑非笑地望过来。
凌经理看见魏中,好像变得矮了一截,道:“魏……魏先生。”
魏中走过来,有着浓浓一字胡的脸上笑了笑,道:“我没有打扰到你们的谈话吧?”
凌经理陪笑道:“没有,没有,我们也快说完了。”他上前道:“不知道魏先生要喝些什么,我叫人拿过来。”
魏中作了个请的姿势,道:“不必了,我来是想和许小姐谈些事,并不是喝酒寻乐子的。”
凌经理看了眼许蔷薇,又看了眼魏中,皮笑肉不笑道:“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搅你们了。小许,你就陪陪魏先生,不要怠慢贵客了。”
许蔷薇抿嘴笑道:“我知道了,凌经理你忙去吧。”
“怎么了,你好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这次怎么突然又来找我?”许蔷薇用支吸管搅拌着杯中的酒,边若有所思说着。
魏中笑道:“当然是想你了才来找你的。”
许蔷薇忽然咯咯笑了起来,胸脯上下起伏着,十分诱人,“你还是这样油嘴滑舌,懂得逗人家开心。”
魏中看着她,道:“我说的是真心话。”他眼睛变得温柔,轻声道:“就算我会骗别人,也不会骗你的,难道你还不清楚?”
许蔷薇抿嘴笑道:“哎哟,你的情话又进步了,蔷薇已不是你对手了。”
魏中无奈地摊了摊手,沉默了下,忽然道:“刚才听凌经理说你好像有些私事很麻烦?”
许蔷薇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过来,“也不是什么大麻烦,只是凌经理好像已把我当成赚钱机器了,我想休息一下都没有时间。”
魏中道:“最近都很忙吗?”
许蔷薇好像有些受宠若惊,“怎么了,你怎么变得如此关心我的?”
魏中笑道:“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你们工作都很繁忙,可是我好像觉得这里却少了个人似的。”
这次许蔷薇的脸色真的变了,勉强笑道:“魏先生还关心我们百花都的其他员工呢?”
魏中似笑非笑看着她,“怎么,你吃醋了?”
许蔷薇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奇怪,想不到堂堂一个商会的分经理,还会如此关心我们这些卑劣的人,说出去都没有人信。”
魏中又笑了起来,眼中闪着精光,直勾勾盯着许蔷薇,“其实有些事我也听说了,罗先生的独生子不幸遇难,这个消息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他看着许蔷薇,慢慢道:“我在百花都里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许蔷薇心中一跳,忍不住道:“不知你说的是什么事?”
魏中看着她,低声道:“就在罗秀被杀的第二天,一直在这里工作着的店员也同时消失了,而且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什么消息也没有,你说奇怪不奇怪?”
许蔷薇的心一时间紧紧缩成一团,强笑道:“这只是巧合而已,在大都市中天天都会有人消失,有时候白天还活蹦乱跳的,晚上说不准就死在阴沟里了,这种事也常有发生,不是么?”
魏中听了她话,只是笑笑不出声,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道:“我有些事先走了,你记得多保重。”他顿了顿,望着她道:“袁氏商会那边的人若变得疯狂起来,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许蔷薇也跟着站了起来,陪笑道:“我只不过是一个在风中摇曳的风尘女子,那些大人物又怎会无缘无故找上我这个微不足道的人?你多虑了。”
魏中点了点头,道:“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记住我所说的话。我走了,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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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大姐。”许蔷薇还在回想着魏中的话,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
她转过头去,就看到陈露那调皮的脸正朝她笑。
“你怎么来了?”许蔷薇警惕地看了眼百花都内外,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快步向偏房走去。
“你胆子真大,那些坏人就在附近巡罗,就不怕被捉到?”许蔷薇像个大姐教导小妹一般,责怪之中带着几分关切。
“我是见你没有去过我那里,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忍不住出来找你的。”陈露感觉有些委屈,小声争辩着“不过我也不是冒冒失失的人,刚才见你和那个魏什么的在聊,我都没有暴露身份。”
许蔷薇看着她,脸上的责怪之意慢慢消失了,叹了口气,道:“我并不是要责怪你,只是你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爷爷怎么办呢,谁去照顾他?”
陈露道:“我只是出来看看,不会有事的。”
许蔷薇道:“你呀,真是没见过社会的可怕,亏你还在百花都工作了两年,一点长进也没有。”
陈露笑道:“我这么笨还不是因为许大姐经常宠着我,不让我受伤害。”在许蔷薇面前,就像在她爷爷面前一样,她永远都是个孩子。
许蔷薇摇头叹了口气,没有话说。
小木枕在床上,望着窗外出神。
天上的乌云刚移开了,又被风吹来一块更大的,天地间一时更阴暗。
小木心里的乌云却更浓,更暗。他已不知沉默了多久,可是他却永远就这样下去,直到死为止。
他心里本就充满了痛苦,三年来的平凡生活虽然使他的痛苦减轻了些,可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比三年来加起来还要多。
这种痛苦已超过了他本身的承受能力。
文雪,这个充满书生气和天真的女孩,是他第一个主动爱上的人。可是命运却使他们最终经历生离死别。
他现在已后悔恨不得将自己就这样毁灭掉,如果可以用他自己的命去换文雪的命,他会毫不犹豫,也绝不后悔。
“啪”一声,房门突然被人猛地推开,陈露双眼通红地扑了过来,打着他的胸膛道:“小木头,文雪究竟怎么了,你说呀。”
小木看见陈露,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轻拍了拍陈露的头,又看了眼站在门边的许蔷薇。
许蔷薇似乎明白了什么,道:“你们慢慢谈,我去外面看一下。”她望着陈露,又看了眼小木,似乎有话要说,不过却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
“你说话呀,你将我最好的朋友怎么了?”陈露已从许蔷薇口中了解到一些事情,不过她却希望小木亲自告诉她。
小木的心一阵绞痛,他的眼睛却怔怔地看着一个遥远的地方,“她走了,走到了一个没有伤害,没有欺骗,没有暴力的地方……那里有的只是和平的,还有天真与纯洁……我知道她一定很喜欢那里……”
陈露明白他说的话,抽泣道:“你不是说会照顾她,不让她受伤害的吗,为什么会这样的……?她伏在床边,泪水已沾湿了床单。
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十多年的友谊,有谁能了解这份珍贵的情谊?
小木眼眶已充满泪水,喉咙像被塞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才慢慢道:“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你们都信错了人……没有我,你们就不用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一切都是我连累了你们……就算死一百次也弥补不了我犯下的错误……”话还没说完,他已哽咽不成声。
陈露抬起头,看着他,好像想从他心里看出什么秘密来,过了很久,她才用手擦干了眼中的泪水,“我知道你心里比我更痛苦,因为你比我更爱文雪,我不该来责骂你的,我也不在你面前伤心流泪了……”她已下决心不再流泪,可是流水却像缺了提似的,她越去擦,越流得多。
小木面无血色地摇着头,声音变得颤抖,“你错了,我最爱的人不是她,而是我自己,因为我是这世上最自私的人……所以我没资格去爱人,更没资格得到别人的爱……”他突然挣扎着爬起来,身上用白纱布包住的伤口已渗出淡淡的血迹。
刚愈合的伤口突然又破裂,本就是这世上除了分娩以外最难以忍受的痛苦,可是他脸上并没有看到这种痛苦之色,他的身体似乎已麻木了。
陈露看见缠在他身上的白纱布慢慢变红,忍不住道:“你身上有伤就不要乱动,你一动伤口又裂了。”她急忙拉着他坐回床上。
小木凄楚地笑了笑,“伤口裂了又怎样,又不会死人……”
他的身体有伤口,心里何尝没有伤口?如果能用**上的痛苦来消磨心里上的痛苦,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陈露拉着他的手,轻声道:“你不要再责备自己了,我知道发生这种事谁都没有想过的。”她眼睛不再流泪了,目光变得温柔,“你并没有连累我们,能认识你,是我和文雪最大的幸福,我知道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小木的泪水已忍不住滴了下来,道:“你们本来生活得很平静,可是我一来,就破坏了你们……”他闭了闭眼睛,将泪线切断,回过头道:“我现在只想喝酒,你能陪我么?”
陈露点头道:“我陪你去。”
许蔷薇忽然推开门,端上两杯热茶,道:“先喝口茶,要喝酒的话也不用出去,我可以帮你们带来,要多少有多少。”她像个热情而懂事的大姐,对二人照顾无微不至。
小木看着热呼呼的茶,心里一阵温暖,“一直以来都麻烦你在照顾我,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说这些干什么?”许蔷薇笑着打断他的话,忽然转移话题,道:“对了,那个史大哥呢,怎么不见他的踪影了?”
小木想了下,道:“史大哥为了我的事四处奔走,早些时候有个叫小猴子的人来找他,他就急急忙忙出去了。”
许蔷薇道:“史大哥真是个热心肠的人,虽然和你认识不久,可是对你却比任何人都好,他真是个不可多得的朋友……”
小木笑了笑,充满真诚的笑,道:“无论谁有史大哥这样一个朋友,此生就足够了。”
许蔷薇道:“只不过他要去做什么事,连招呼都没有打就走了。”
小木道:“每个人都有些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而且我相信史大哥……”
“许大姐,我有件事想麻烦你。”陈露喝了几口热茶,脸上变得通红通红的,她望了眼小木,接着道:“我有件东西遗留在家里,你……你去帮我取来,好么?”
许蔷薇笑了笑,道:“当然没问题,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突然让你想拿回?”
陈露轻轻道:“是一条淡蓝色的薄丝巾,是……文雪送给我的,我把它藏在衣柜最下层的抽屉里,你有空就帮我拿一下。”
许蔷薇用眼角余光看了下小木,道:“好,包在我身上。”
小木一言不发,似乎没有听到她们的话,一颗心不知道飞到何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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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的风更大,江面波涛汹涌,像随时都能把大大小小的船只吞没掉。
船停泊在码头边上,各式各样的挤在一起。
一堆堆的麻包和水箱,大的,小的,凌凌散散丢在码头周围,还有那粗粗的麻绳和钓着的大勾,看起来阴深又黑暗。
史川云裹着大衣,任凭寒风吹刷他那刚毅的脸庞。他的脸上并没有疲倦的神色,甚至有些容光焕发。每当对事情有把握的时候,他的脸就会露出这种神色。
他没有喝酒,也没有嚼花生。因为他在这里等人,约他来这里的人是他的朋友小猴子和小智星。
这两个人他已经认识很久,也很了解他们的脾气,小猴子为人机灵,甚至有些狡猾,小智星与小猴子比起来,则多了一份沉静与睿智。
这时候东边忽然响起了一声鸡啼,尖锐而独特。现在正值午夜的,怎么会有鸡啼声?
听到这种声音,史川云转过身去,看着无处的黑暗,忽然笑道:“你们很少会迟到的。”
黑暗中走出左两人,一个身材很矮小,一张脸也没有多少肉,看起来比一只猴子好不了多少。
另一个人比他要好看得多,这人穿着打扮虽然很平凡,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像是随时能看透人的内心一样。
小猴子边走过来,边笑道:“我也觉得这样太慢,可是他却说宁可走慢一点,也不要让别人察觉。结果走走停停,才拖慢了时间的。”
另一人微笑道:“谨慎一点总是好的,何况谁敢保证没有人看到呢?走慢几步,只不过令云大哥多等几分钟,可是若让人发现了,就不是让云大哥等几分钟这么简单了。”
小猴子哂笑道:“你总有你的理据,无论怎样,我都说不过你。”
史川云看着二人,心头一阵温馨,微笑道:“小智星说得对,我们做这些事,不得不小心些,万一有什么差池,就会很麻烦了。”
小智星点了点头,一双有神的眼睛看着史川云,脸色忽然变得凝重,“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那批货是后天清晨到达的,在中兴码头下的货。”
史川云道:“你能确定?”
小智星点了点头,道:“调查这件事虽然花费了一些时间,但总算没有白费。”
史川云没有再问他,因为他相信小智星的话。
他也没有问小智星调查的时候受到什么阻碍与艰辛,小智星也没有说。
对他们来说,这些都不是重点,因为他们对对方的信任,已超过自己本身。
史川云沉默了半晌,道:“我记得中兴码头好像是蒋氏商会的?”
小智星挽手道:“就是魏中那中兴公司下的码头。我也不知道这个魏洋竟然会如此疯狂,这批军火虽然不知道是何人放的,不过我也收到些关于来源的消息。”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据说这批货都是从法国来的,威力比巡捕房的还要猛。”
史川云倒吸了口凉气,“魏洋若是得到这批货,肯定会变得更肆无忌惮,到时候受苦的还不是咱们这些老百姓?”
小猴子忽然道:“袁氏那边我也去了解过,他们对魏洋购买军火的事情毫无所知,看来是没有想过魏洋的胆子会这么大。”
史川云冷哼了一声,“他不是胆子大,而是野心大。”
小猴子摸着下巴,道:“难不成他想用这批军火与袁家来个大血拼?”
史川云想了下,道:“最近袁氏商会因为罗秀的事而大张旗鼓在蒋商的地盘上大搞特搞,行事特嚣张,还放出狠话来,当时我也想不通那个魏洋为什么忍下了,原来他是早有预谋。”
小猴子道:“袁氏商会这件事是做得有些过火,我四处打听过,因为这件事的缘故,袁氏商会已经引起其他一些小帮派不满了,甚至有些小帮小派还暗暗与魏洋勾结,要共同打压袁氏商会,可是魏洋却通通拒绝了,我当初也相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原来还有一这个阴谋。”
史川云接着道:“如果蒋家与袁家大火拼,那些小帮会就会倒向蒋氏这一边,袁氏就会被人孤立,变成众矢之的。”他顿了顿,道:“看来魏洋这个老狐狸的机关已经算得很尽了,当初的忍让目的也在于此。”
一阵寒风吹来,令人不禁浑身颤抖,心头发寒。
小智星忽然沉吟道:“我们能做些什么?”这人不说话则已,说的话就是重点。
史川云若有所思道:“若让货物靠了码头,就等于到了魏洋手上,到时候任凭我们做什么,都是没有效果的。”
小智星皱了皱眉,“若是那批货到不了码头……”
史川云接着道:“那时候动手就有效得多了。”
小猴子笑道:“不若我们也来个‘智劫生辰冈’,让那些家伙知道厉害。”
史川云道:“好。联络好组织里的兄弟,三天后的午夜,我们就动手。”
小智星道:“这件事就交给我。”
史川云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有妻室父母的,先别让他们参与这件事,多安排没有后顾之忧的兄弟。”
小智星道:“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小猴子兴奋道:“我第一个去干翻他们。”他笑着道:“云大哥,到时候你记得要来指挥我们。”
史川云看了眼两个热血的年轻人,微微一笑,“这么好玩的事怎可少得了我的份?”
小猴子忽然改变话题,道:“云大哥,上次你要我去查证的事,我已经告诉陈院长了,不知道她跟你说了没有?”语气也突然变得严肃,像他整天嬉皮笑脸的人,也难得有严肃的时候。
史川云点了点头,脸色也变了变。
小猴子叹了口气,道:“这个消息封锁得很严密,除了蒋家内部的人,几乎没有外人知道……不过天下总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史川云道:“蒋英才为什么要将消息封锁住,难道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猴子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那个蒋英才倒也是个痴情人,据说他夫人病死后,他因睹物思人,也跟着病倒了,外界传他失踪,恐怕也未必是空穴来风。”
史川云忽然脸露怒容,他握着拳头,道:“他若真是爱他的夫人,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她,事后再悲痛,能补偿得回了吗?造成这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小猴子看了眼史川云,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云……云大哥,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史川云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道:“我没事。”
他眼睛望着远方,像是看到一个年轻瘦若的身影,正对自己强颜欢笑着。“慧珍……想不到我们一别,就已经成永远了……”
“你走!走了以后就别回来!”
“你放心,就算我死了,也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的,也不会用你一根手指的力量。”
“这个大都市都是我的世界,你能走到哪里去?若没有我,你以为你能活得下去?”
“我活不活得下去都不关你的事,从今天开始,我跟你连半点关系都没有。”
“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你难道忘了以前的事?你忘了你妈妈对你说的话了?”
“住口!你不配提起她!”
“我……”
“从你有了一切开始,你的心就变了。”
“……”
“你可知道她为你偷偷流过多少泪?我记得很清楚。那天还是大年初一,看见她躲在床边流泪,我就暗暗发誓,我绝不会再认你这个父亲。因为你根本没资格当她的丈夫,也没资格当我的父亲,我也一辈子不会原谅你。”
“小欢……”
小木倒在墙角边,醉了醒,醒了又醉,浑浑噩噩的不知身在何处。
“小欢……我可怜的孩子……”脑海里出现一张温柔而和蔼的笑容,是那么温暖,那么慈祥。
“妈……”
小木伸手去触摸,可是影像慢慢消失了,空气中只剩下深邃的黑。
“小木……那句诗你帮我想好了没有……”面前忽然出现了另一张笑容,是那么甜美与快乐,笑起来的时候如春风拂过冬天的大地。两只大眼睛闪出小孩子般纯洁与天真,似嗔非嗔地望过来,似乎在撒着娇。
“小木……我等着你,记得来救我……”梦中的人影忽然开始扭曲,变形,慢慢又随风而散,只飘下几片玉兰花瓣。
“是我没用,我没能力帮你报仇。”小木将手中的酒瓶往嘴里塞去,也将心中的矛盾与痛苦暂时塞住,他的人已变得麻木。
“就算死,我也绝不会用你一根手指的力量。”
他曾经以为自己说这句话义无反顾,是绝不会反悔的,他也一直不知道‘力量’的重要,因为他一直以来都低估了这个大都市的威力。
直到他真正想做些事的时候,才发觉原来自己是这样的软弱无力。
他不仅害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而且连报仇的余力都没有。
“小木……我等你……救我。”文雪呼救的声音犹在耳边回响,小木却醉了。
他只有醉。
他不醉又能怎样?难道要像狗一般摇尾乞怜回去?回去求那个曾经漠视所有人生死的人?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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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先生。”一间豪华的超大书房,门是用珍贵的紫楠硬木制成的,能将里面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连半点声音都听不到,现在门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年轻有礼的青年。
“进来。”袁国强看了眼门口西装革履的青年,转身将留声机的按扭按下,古典的西洋音乐就停止了唱动。
“坐吧。”他摘下眼镜,微笑对面前的青年轻声说道。
“我站着就可以了。”他不卑不亢地回应了句,还是站得直直的,一身正规的格子西服,就像个随时要去饮宴的花花公子,这人正是袁子文。
袁国强也没有勉强他,自己站了起来,道:“要不要酒?我吩咐人……”
袁子文道:“不用了,袁先生,我来这里是和你谈事情,不是喝酒的。”
袁国强点头搓手道:“好,好,”他笑了笑,继续道:“年轻人就是有冲劲,我像你这年纪的时候,也是这样努力拼搏的。”他拍了拍袁子文的肩膀,以示赞许。
袁国强既为一个商会的总主持人,当然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理解与做得到的。大人物与平常人相处总有些不同,只有离普通人远一些,才会让别人感觉自己高高在上,才有大人物的神秘与敬畏。
不过袁国强对袁子文的态度却有些奇怪,这并不是一个商会总手对自己手下说话应有的态度。
袁子文笑了笑,带着几分讥讽之意,“我怎敢跟您比,像您这般厉害的大人物,我只有抬头敬仰的份才是,袁先生不要吓坏了我才好。”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连话都好像含着刺。
袁国强脸色变了变,走过去将大门关上,才回过头来,叹了口气,“子文你……你到现在还在怪我?”
袁子文冷笑了声,“袁先生别说笑了,从来都只有你怪别人的份,别人又怎敢怪罪你呢?”
袁国强沉默了下,忽然道:“你……你母亲现在还好么?”
袁子文道:“她很好,吃得饱穿得暖的,怎么会不好呢?”他转过身,望着袁国强,一字字道:“有劳袁先生费心了。”
袁国强立在原地,像是瞬间老了十年,嘘唏道:“这些年来苦了你们两母子了,我……”
“够了。”袁子文忽然粗暴地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找我来这里不是跟我说这些事的,请袁先生明示重点。”
“子文……”袁国强本还不话说,看了眼袁子文苍白的脸庞,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我找你来不是为了别事,就是上次你到玉兰公寓……”
“那次是我的疏忽,袁先生若要怪责的话,我愿意承担责任。”袁子文打断了他的话。
“我并不是要怪罪你,只是我也要照顾一下老罗那边,所以……”
“所以怎么样?”
袁国强勉强笑了笑,“所以我决定再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袁子文在沉默着。帮会的规矩他也是懂得的,袁国强还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已是例外了。他只是一个分堂经理,若若得个办事不力的罪名,也是要受罚的。
袁国强接着道:“根据影子的查探,又有了些新的线索……”
街道长长的,两旁的高树只剩下赤条条的枯枝,行人也少了,整条大街充满萧索寂寞的味道。
一个身穿高领皮大衣,脖子上围着条淡蓝色的围巾,扎着高高马尾的女子正慢慢朝前漫无目的地走着,可是大街太长,看起来没有终点,她能走到什么地方去?
她身后跟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男人看起来很有精神,脸上的胡子刮得很干净,看起来既气派又英俊。
男人的目光本来如鹰般锐利,但当他的目光接触到女子的后背时,就变得温柔,变得充满怜爱与温暖。
“阿刚,你说我要不要去找他呢?”女子忽然停下脚步,轻轻说道:“可是我去找他,他也不认得我,也不会理我的。”
后面的男人看见她停下来,也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望着她,脸上充满了温柔之意。
马尾女子转过身来,望了他一眼,道:“可是他现在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我……我是不是应该不要计较太多才对?”
男子看着她,并没有出声,只是投去赞赏的目光,好像无论她说什么都会支持她。
女子大而亮的目光充满了矛盾与犹豫,看了眼男子,又转过身去,朝着慢慢走着。
男人在后面一言不发地跟着她走,距离始终保持一致。
“阿刚,要是你能开声说话多好,我就不会这样闷了。”女子忽然回过头来朝男人笑了笑。
听到她的话,阿刚本来充满热情与温柔和眼睛忽然变了,变得充满痛苦和厌恶之色。
深邃而永恒的痛苦。
欲毁灭一切的厌恶。
他厌恶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他恨自己为什么是一个废人,为什么没能力让她开心,就连陪她说话也不能。
他恨自己为什么是一个天生的哑巴。
如果他不是哑巴,他就能开解她了,能为她分担许多事。
可是他连这么基本的事都做不到。
街道前方突然出现一小群身穿黑衣服,低头前行的男人。
这群人步伐一致,如入无人之境,一声不响地朝前走着,然后往左拐了个弯,消失不见了。
这条长街疏疏有三三两两的人,突然看见这些人露面,在街上大遥大摆,个个都假装没有看到,有的慌忙闪开,怕自己会惹祸上身。
不是自己的事都不要去招惹,生活在大都市中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阿刚看见这群人,突然向前走近了几步,贴近马尾女子的身后,准备随时保护她。
马尾女子却并不怕这些人似的,她的目光忽然亮了下,轻说了句,“这些人不知道要干什么,我们去看看。”
阿刚点了点头,目光没有丝毫的退缩。
对他来说,就算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他都会陪着她,绝不退缩。
许蔷薇打扮得很普通,她现在这个样子,走在路上,与平凡的家庭主妇没有太大的分别。脸上不施粉黛的日子她并不习惯,不过幸好她不会觉得讨厌,甚至还有些喜欢。
或许她已对逢场作兴的灯酒生活渐渐失去兴趣。
又或许是她的内心起了某种奇妙的变化,她已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
看着路边一对对依偎一起的人儿,她的心就会扑通扑通的跳。
她早已不是个青春的女孩,现在的她外表看起来还很成熟,成熟得让人想咬一口,别的女人看她的时候都会暗生嫉妒之心,特别是那些青春亮丽的女孩子,总觉得像她这样的女人,就是勾引男人的骚狐狸。
可是没有人知道,她在看着那些青春少女时,心里会暗暗发疼。
因为她知道自己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单纯而干净的女人了。
她走得很慢,眼睛眨吧眨吧的,好像在想着什么。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世上本已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她再去烦忧,因为这世上没有东西值得她留恋。
不过这些情况不知在何时起已经有了变化。
只要是与小木有关的事,她都要尽力去做好。
天色开始转暗,还没暖和身子的太阳又开始开溜了。
许蔷薇转身钻进一条巷子中,过了很久,才慢慢转了出来,手上多了一条薄薄的淡蓝色的丝巾。
她低头端详着手中的丝巾,好像在看着珍贵的宝物一样。
“许……许姑娘。”许蔷薇沉浸于手上的丝巾时,突然听到叫声,她抬起头来,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蓝衣黑裤的中年男子,正咧嘴嘲她笑,大手在不断挥着。
许蔷薇认得这个人,正是冬至晚上在陈露家有过一面之缘的憨厚汉子,赵大力。
她也笑了笑,正想和他打招呼,这时候巷子侧边忽然冲出一伙人,一下子将她包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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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些家伙想干什么?”赵大力见许蔷薇被这群突然涌出来的人围住,急忙跑了过去。
那些人似乎没有听到赵大力近乎粗鲁的吼叫,没有回头理他。几个人伸手把许蔷薇捉住,其中一个戴默镜的细细看了眼,然后挥了挥手,旁边的人就拿出一个大麻包,一下子将许蔷薇从头到脚包了起来,动作一气呵成,似乎训练有素。
许蔷薇不断地挣扎着,口中发出“唔唔”的声音,可是没有丝毫用处。
“住手。”赵大力如头疯牛般扑了过来,近乎疯狂地去抢麻袋。
“碰,碰”几声碰撞,赵大力被两三个大力强壮的人推了开去。
“你们这群王八蛋,快点放了她。”赵大力被推倒在地上,又爬了起来,向他们扑去。
两三个男人又一言不发地向赵大力撞去,几人搂抱在一起,不过赵大力的个头比他们要大,力气好像也特别大些。
人若到了万分情急的关头,总能发挥难以想像的力量。
两个三个黑衣人一下子反被他撂倒了。
“王八羔子,快点给老子把人放下。”赵大力牛气上涌,打着趔趄又冲了上来。
这四五个人以为那三个人能收拾他,那个戴墨镜的刚准备带人走,想不到赵大力竟然如此顽固,又扑了过来。
在大街大巷上公然干这种绑票的事已是家常便饭,虽然有些不光彩,不过他们却没遇到过什么阻碍,因为一般的市民看见这种事,只有逃避的份,没有几个敢出声的,更别提插手了。
所以这些人根本没有想到这个赵大力会这么顽强,硬要把人救下才甘心。
“疯牛,你好像挺拽的,我看你是不是活腻了?”戴着墨镜的男人一脸阴险之色,忽然从腰间掏出一支黝黑的短枪,一下子顶在赵大力的头上。
赵大力与两个人在争持拽着,突然头上顶住枪口。他知道事情的轻重,所以也不敢乱动用蛮力了,“你们……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巡捕房不会放过你们的。”事到如今,他也只好用这如纸上空文的所谓‘法律’来帮助自己。
“在这里,我们就是法律。”墨镜男人阴深深地道,“下次别这么多事,否则老子就先让你到地府报到。”
赵大力好像心有不甘,道:“你们……你们要抓她干什么,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墨镜男人拍了拍他的脸,道:“大爷做事还轮不到你询问,先管好自己再说吧,疯牛。”他向架着赵大力二人使了个眼色,道:“走。”
赵大力摊在地上,看着他们的背影,满脸焦急之色,“许……许姑娘,我救不了你,对不住……”
许蔷薇被装在麻袋里面扛在肩上,双脚犹在踢着打着挣扎着,听到赵大力的叫声后,突然安静了下来。
从她脚下忽然掉落一条淡蓝色的薄丝巾,风一吹,就如浮世中一片打着秋迁的落叶,缓缓向赵大力面前飘过来。
赵大力伸手抓住丝巾,满脸痛苦之色,“许……许姑娘。”
“黑煞老幺竟然也出动了,这个罗逸诗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扎着马尾的女子与一个萧洒帅气的男人闪在一旁的巷子里,看着眼前这一幕。
“你想去救那个女人?”马尾姑娘回头看了眼男人,道:“阿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我不能与罗逸诗起直接的冲突,上次救那个人,是迫不得已,你明白么?”
阿刚脸上虽有些忿忿之色,听了马尾女子的话后,只好点了点头,握着拳的手也放松了。
“你也知道那个黑煞老幺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而且他手里还有枪呢。”女子脸上露出关切之色,轻轻说着。
阿刚点了点头,目光露出感激的神色。
女子继续道:“我认得那个人,她是百花都的歌女……”她好像在自言自语,“也是他的朋友……这罗逸诗竟然干出这种肮脏的事,想用朋友来要挟他。”她尖尖的瓜子脸上露出了泛泛的怒容,似乎对罗逸诗这一举动很不满。
“不对,这不是罗逸诗的主意,一定是袁子文使坏的,一定是!”她忽然又说了句话,然后回过头来,道:“阿刚,我们走,袁子文捉了那个女人,一定不会放过她的,我得要去救她。”
阿刚又点了点头,他一向听从她的吩咐。只要是她说的,他就会去做。
二人刚想走,突然看见一个身穿大衣,头戴黑色圆礼帽的男人向赵大力冲去,好像在询问着什么。
“这个……姓史的人怎么也在这里?”马尾女子看见那个男人出现,停下了脚步,小声嘀咕了声。
阿刚看见史川云的身影,忽然用手比划了几下,好像想说明什么。
马尾女子忽然笑了笑,“我知道,你们上次见过面的。”她一笑,白析的脸上犹如拂过春风,桃花繁盛一样,让人情不自禁多看几眼。
阿刚看到她的笑容,也呆住了,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话。
“他想干什么?”马尾女子看见史川云接过赵大力手中的淡蓝色丝巾,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史川云看见手中的丝巾,果然脸色大变,然后拔腿朝黑煞老幺消失的路跑去,如一只发了疯的猎豹一样。
马尾女子看见这种情况,脸色变了变,回头道:“阿刚,我们走。”
阿刚听了她的话,坚定地点了点头,跟在她后面,保持一定的距离小跑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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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二十点零五分。
强辣火窝店,是这里周围最好的一间小食店,店里除了卖火窝外,还提供一些别的东西。
酒就是其中的一种,这里的酒当然比不上像百花都这种**提供的洋酒,不过却依旧能使人醉。
只要是酒,就能让人醉。因为人若要醉,无论什么酒,都是一样的。
“小兄弟,你已经喝了两天两夜了,像这样喝下去,会死人的。”店里的伙记拍着一个小伙子的肩膀,劝解着。
“酒……还要……哇……”这个醉客本来拍着桌子的,忽然哇的一声,张口吐了出来,弄得自己本来很脏的衣服变得更恶心了。
五颜六色的呕吐物堆在一起,说不出的臭。
伙记皱起眉头,捏住鼻子慌忙走开。没有人愿意理一个喝得烂醉如泥,全身恶臭的人。
“拿……酒来。”醉汉突然大力地拍着桌子,开始发疯般叫了起来。
火窝店的老板虽然不情愿再给他酒,不过又担心他发酒疯,只好叫伙记拿一些特别劣质的浑酒给他喝。
醉汉也不管是好酒还是浑酒,拿过来倒头就喝。
他本来削瘦英俊的脸上已长着浓浓的胡渣子,脸上乱得像个刺猬一样,全身还发出一股恶臭,看起来比一个乞丐都不如。
这时店里忽然走进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头上盘着高高的马尾,让她本来还露着青稚之气的脸蛋变得清傲了不少。
男人也是少有的英俊,西装革履的,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正是阿刚和那个神秘的马尾女子。
店里的其他店客,看见这个有如神仙气质的女子来到这个只有流浪汉呆的地方,全都怔住了。
他们并不是没有见过女人,但像眼前现在这么美丽,这么有气质的女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马尾女子并没有留意周边的人,她看了眼伏在桌上打着酒呃的醉汉,上前细看了下,掩着鼻子,皱了皱眉,“这人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的?”
阿刚闻到醉汉身上散分出来的恶臭,也皱了皱眉,望着马尾女子。
女子又细细看了几眼,道:“带他走。”
阿刚点了点头,伸手就将那人扶起来,架在一旁,也不管那人身上有多脏。
老板这个时候冲了过来,道:“小姐……人你要带走,就要先付酒钱。”
女子回过头道:“多少钱?”
老板伸出三个指头,“三十个银元。”
女子又皱了皱眉,道:“我没有钱。”她顿了顿,忽然从脖子取下一个精致的项链,交给老板,“这个给你。”
老板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项链,细细端详了几眼,觉得亏了,再抬头询问,人已经走远了。他只好摇头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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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二十点五十七分。
天色很黑,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除了冰冷的橘黄色街灯外,这里没有一点温暖的气息。
女子看见醉汉伏在墙角边又吐了两次,皱着眉头道:“阿刚,你到外面留意一下动静,我有话对他说。”
阿刚看了眼那个倒在地上的醉男人,又看了眼马尾女子,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听话地走远了。
女子走近了几步,掩住鼻子,道:“你怎么喝得这么醉?”
醉汉躺在地上,眼睛闭着不愿撑开,只是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还想喝酒。
女子半蹲了下去,皱着眉头道:“你听不听得到我的话?”
“酒……我要酒……”醉汉好像根本不知道有人对她说话,一直在胡言乱语着。
“大祸临头了你还有心思喝酒。”女子忽然生气地用脚轻轻踢了他几下,道:“快些清醒过来……”
她好像没有对付醉男人的经验,并不知道怎样处理这种状况。
“喂,不要装死了。”她看见醉汉一动不动,又摇了摇他的身体,“你再不起来,你的朋友就要死光了。”
醉汉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依然像个死人般不会动。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女子忽然急得快哭了,“你……你快给我起来,蒋喻欢……”
听到她的称呼,醉汉软绵绵的身子似乎震了一震。
女子伏在他身上,似乎感觉到了他微小的反应,抬起头来带头哭腔道:“蒋喻欢,我知道你现在叫小木……这些年来我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你不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想看到你放弃自己……”
小木的眼睛睁起一条缝,看了眼马尾女子,喘息着道:“你……你是谁,为……为什么知道……?”
“我……你已经忘记了我,我们小时候见过几次面……”马尾女子低声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你……你快些起来,你的朋友还在等着你去救呢。”
小木的眼睛又眯了起来,变得如死人般一动不动的,喷着酒呃,道:“我救得了人?……像我这种人也能救人……”他喃喃地说着这句话,似乎又睡着了。
马尾女子大力摇着他的胸膛,“你的朋友许蔷薇被罗逸诗捉住了,你的另一个朋友史川云为了救她,孤身去了罗逸诗的公寓,也是有进没出,你再不振作起来,他们就要死了。”
小木听了她的话,没有一点反应。过了许久,他忽然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他边笑,眼中已渗出了热泪。良久,他才低声轻语着,“你看我……还是个人吗?你还找我去救人,你……是不是疯子?”他又大声笑了起来,可是他的脸一点笑意也没有,热泪已模糊了他双眼。
马尾女子看出了他心中的矛盾与痛苦,她几乎已看不下去,若不是转过头看着远处的树影,她眼中的泪水早就已涌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你本来是个很有作为的人,天下没有人比得上,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女子脸上的泪水已忍不住流了下来……
小木听了她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像睡着了一样。
马尾女子站了起来,一字字道:“你要放弃自己,谁也救不了你,你不救你的朋友,我救,你为了一个女人,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也可以放弃朋友的性命,我还能说什么……”她的话说得很慢,可是她已下了决心,无论是谁现在看见她脸上现在的表情,都清楚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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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三十分
汇贤大酒店。
魏洋坐在大桌子的主座上,卷手不语,神态自然。
他的体形虽然很大,可是胖起来让人有种力量强大的感觉。他现在眯着眼睛,看着服务员上上下下端着酒菜,脑子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桌子一共有七个人,除了魏中和于寒外,还有另外四个分堂堂主。
魏中坐着一旁也默不作声,于寒则耐不住寂寞,一直在喝着干酒。
好不容易上完了菜,魏洋摆了摆手,服务员们识时务地把大门关上,外面还站着人在把守。
魏洋轻咳了声,举起手中的酒杯,慢慢道:“闲话不多说,来,我们为蒋氏商会的繁荣前途干一杯。”
“碰,碰”酒杯碰在一起,众人仰头倒下,气氛也融洽了不少。
于寒又喝了杯酒,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来粗声道:“魏先生,今天晚上集齐堂内兄弟,不知道有什么吩咐?”他已经隐隐约约猜出了些,知道有大事要干,不过却又不清楚是什么事,闹得心里痒痒的。
魏洋失笑了声,挥手让他坐下来,道:“你这傻小子,总是那么心急,有好事还怕魏先生忘了你一份么?”说完大笑起来,众人也跟着大笑起来。
于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魏先生,只不过我忍得太久了,这口鸟气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他说着又看了眼魏洋,道:“魏先生,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随便发发牢骚……”他似乎又怕魏洋要当众责骂自己,连忙解释着。
“说得好。”魏洋忽然拍起手来,“阿寒不愧是一心为蒋氏商会劳心劳力的好青年,我们商会就需要你这种有冲劲的人。”魏洋大声道:“蒋氏商会上下一心,何愁大事不成?!”
于寒有些懵了,他嚅嚅道:“魏先生的意思是……?”
其他人也不明白魏洋的反态,以往每次提到袁蒋的冲突,魏洋都是抱着忍让的态度,可是这次他的反应却令人出乎意料之外,大家都伸着脖子等待回答。
只有魏中环抱着双手,好像成竹在胸,并不意外魏洋的反应。
魏洋一把将酒杯“笃”的放下,霍然站起来,慢慢道:“袁氏集团欺人太甚,现在除了我们外,另外许许多多小帮会也对它心怀不满了,现在正是时候,我们要当好大哥的风范,给那些小帮会树立个榜样。”他扫了眼众人,一字字道:“我们要让袁家的人知道,无论谁在这大都市中罔顾规矩的存在,大洒无威之风,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我们现在就要给他们当头一棒,让他们知道在这大都市中,谁才是真正的大哥!”他的话说得掷地有声,抑扬顿错,让人听了不禁起澎湃之意。
“好,干他娘的!”于寒一拍桌子,露出流氓本色,口沫横飞,“只要魏先生一句话,我于寒马上就去摘了罗逸诗的脑袋。”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表示魏洋的决定大快人心。
魏洋满意地拍了拍于寒的肩膀,以示赞许,然后对大家道:“计划我已经制定好了,只要大家积极配合,今夜就让袁氏集团土崩瓦解,从此退出大商会的行列!”
一直沉默不语的魏中忽然举起了酒杯,微笑道:“来,让我们为魏先生伟大的策划干杯。”
“干杯。”
“干杯。”
“也为袁家狗挫败干杯。”于寒热情高涨,豪气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因为他等这一天实在等在久了,现在终于可以一吐抑闷之气,怎能不热情高涨?
于寒表面看起来虽然是个粗人,不过他也有心细的时候,特别面对魏洋时,他的心比任何人都细。他也很明白魏洋的为人,没有把握的事,魏洋从来不会这么张扬去做。
如果魏洋已下决定要出手,那只有一个结果,就是他已成竹在胸,只差实现计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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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零点整。
漠扬江西岸码头。
一群身份神秘,蒙着面的人聚在这里,每人手上都拿着一把系着黑带的板斧,磨得锋利的斧头在这样漆黑的夜晚仍然发着青光,看起来有开山破石的威力。
这群人静静站在江边,晚上的寒风虽然刺骨,但没有一人露出弱态,他们虽然嘴上蒙着一块黑布,一双眼睛却亮而有神,几乎每个人都望着前面的两个人。
站在杂乱的木箱堆上的两个人,并不是别人,正是小猴子与小智星。
他们也换了衣服,看起来更有精神。
只不过小猴子的眼睛已开始出现焦急之意,他望了眼夜空,忽然开声打破沉默,“云大哥怎么还没来,我们不是约的十二点么?”
小智星一直在沉默着,他一向是个谨慎而考虑周全的人,现在他也似乎有些忍不住了,点头同意道:“云大哥很少迟到的。”
小猴子更显得焦急,道:“若错过时间,让船靠泊码头,那一切都完了。”
小智星望了眼夜空,道:“再等十分钟。”
小猴子嗯了声,表示同意他的决定,但又忍不住道:“如果过了十分钟,云大哥还没到呢,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要放弃这场行动?”
小智星望着遥远的地方,目光忽然变得灼热,“他若是不来,我们自己干!”他的话语很坚定,表示他心中已有了明确的决定。
小猴子望了他一眼,道:“可是没有云大哥的指挥,我怕……”
小智星也凝视着他,良久,才吐了口气,道:“一直以来,我们都依赖着云大哥,总觉得没有他的,整个队伍就像群龙无首,但现在我们要改变这种想法,”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不能神化某一个人的作用与地位,我们应该相信所有兄弟的力量!”
小猴子听了他的话,还是有些犹豫,“但……”
小智星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再但是了,”他转过头,看着后面的兄弟,道:“你看这班兄弟,他们个个都用命来战斗,为的就是实现自己的理想与价值,到了现在这重要关头,我们绝不能退缩,如果因为一个人的缘故而影响整个组织的运作,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他这人平时沉默寡言,可是没有人想到在关键时候会如此强硬。
小智星拍了拍小猴子的肩膀,叹了口气道:“我们都长大了,一直以来我们都在云大哥的翅膀下成长,现在他有事不能来,我们就要自己站起来作主。”他望着小猴子,目光又变得灼热,“我们绝不能让云大哥失望!”
小猴子望着他灼热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
小智星心领意外地微笑了下,跳下目箱,向前几步,神情变得凝重,“各位兄弟,现在我们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捅破黑暗,破晓迎阳就在这一刻!我们要坚信我们的信心和火一样的热情一定能给黑暗的大地带来光明。”
“喝”所有蒙面人都举起手中发亮的斧头,高声喝叫起来,在号怒的漠扬江边,有种别样的凄凉感觉。
小智星也跟着举手高喝三声,然后示意所有人静下来,他继续道:“现在我们的云大哥可能出了些事,不能前来……”刚说到这里,下面的人就开始骚动了。
“什么,云大哥不来了……”
“云大哥不来了,这可怎么办?”
“云大哥为什么不来……”
“大家安静一下。”小智星粗鲁地吼叫了起来,吼声压过所有焦虑的声音。
众人从来没见过他有这么霸气的一面,全都被慑住了,不禁屏息听着他的话。
“我相信云大哥绝不会抛下我们的,他现在来不了,一定是因为出了某些突发事件令他无暇抽身。”他顿了顿,眼神扫过众人,又开声道:“云大哥虽然不在,但他的精神却永远陪在我们身边,永远支持我们的,所以我们也绝不能令他失望!!”
小猴子也跳出来,举着手大声道:“小智星说得对,我们绝不让云大哥失望,也不让组织里的兄弟失望!”
小智星高声道:“现在就是关键的时刻,我们要有坚定的意志,任凭它风吹雨打,也绝不动摇。”
人群还是一片沉默,好像还在犹豫着,也不知是谁,首先举起手中的斧头,高声呼着,“奋力前进,绝不退缩,驱走黑暗,还我光明!”
“驱走黑暗,还我光明。”有人接应他的呼声,也跟着高声叫了起来。
渐渐的,所有人手中的斧子都举了起来,高声呼叫着,火一般的热情将这寒风怒号的漠扬江都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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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零点三十分。
袁氏公寓。
两个人神色匆匆撞了进来,守在门口的人刚想上前去拦,看清二人的面目,又把手缩了回去。
在袁氏公寓里,没有人会伸手去挡袁子文的路,更别提此刻袁子文身旁还有个面无表情的罗逸诗。
袁国强坐在大厅里法国进口的高级皮椅上,正眯着眼睛享受有着西洋调的古典乐曲,似乎要睡着了。
听到粗暴的响声,他奇怪地睁开眼睛,没有开声责骂,只是吩咐人将古典洋音乐机关了,站起来,轻轻抖了抖衣服,若有所思地道:“哦,原来是逸诗和子文,这么夜了还这么有兴致过来我这边,有什么大事么?”
他斜了斜眼睛,话虽然说得不重,语气也很温和,不过任何人都听得出他口中的责备之意。因为若没有天大的事,是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他的。
罗逸诗欠了欠身子,袁子文刚想说话,又退了下去,拉扯着罗逸诗的衣服,道:“还是你说吧。”他现在已没有半点花花公子的形象,看起来像个心急而惹闹剧的毛头小子一般。
袁国强脸色变了变,道:“究竟什么事,你们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罗逸诗脸上虽没有表情,不过却依然很难看,他上前几步拄着拐杖,紧闭的嘴唇抖了抖,终于说出了一句话,“我收到消息,今天夜里蒋氏商会的老魏将有大动作,可能对我们的集团有些威胁。”
袁国强皱了皱眉,他知道事情绝不是像罗逸诗说的这么简单,如果只是对自己有些威胁,罗逸诗与袁子文就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了。
“你说详细一些,坐,坐。”袁国强吩咐二人坐下,他却在大厅踱着步,“这些天来老魏那边都安静得很,怎么突然会有大动作的,逸诗你的消息是否可靠?”
“绝对可靠。”说话的不是罗逸诗,而是一向斯文冷静的袁子文,他此刻又站了起来,脸色泛白,“就在今夜凌晨三、四点之间,有一批从海外过来的‘红货’,将在魏中的中兴码头下货,我有线眼查找探清楚了,是一批从法国走私过来的军火,数量比以往每次交易都大。”
“法国过来的东西,是高科技产品。”罗逸诗冷笑了声,“这个老魏,平时不吭不气,想不到他胃口倒不小。”他坐在椅子上柱着拐杖,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袁国强听了二人的话,沉吟不语。过了许久,他才像突然醒悟,“魏洋一直对我们采取避让的态度,为的就是要我产生大意和麻木的心理,到最后他才来个突然袭击,想一把将我们商会搁倒……”他冷笑了下,“看来这个蒋氏二把手一心想把大都市的生意揽下,也不怕胃口太大,哽咽不下会胀死他?”
罗逸诗皮笑肉不笑道:“我就知道这个老魏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平时一幅老好人样子,却是面善心恶。他不惹我们商会还好,现在竟敢打如此大的主意,看来蒋氏商会气数将尽了。”
袁国强转过身子,凝注着他,道:“逸诗,你有什么好主意,不妨说出来。”
罗逸诗脸上闪过阴深深的笑容,“他想来用阴暗招来阴我们,我们就光明正大地迎接他的刀子。”
“我赞成罗先生的主意,魏洋旨在用这批法国货来对付我们,但货还在船上,他们根本没有与我方正面交锋的余力,若趁他率人在江边接货时,突然杀他个措手不及,还可能使他全军覆没。”袁子文面无血色,眼睛却闪着异样的精光,“我若估计得不错,对这批货他绝不容有失,到时候肯定率领最重要的人手到场,我们若消灭了他这股力量,离蒋氏商会退出大都市的时候就不远了。”
袁国强又凝视着长得斯斯文文的袁子文,脸上的犹豫之色也变了坚定的神色,“既然你们的意见一致,那就这样决定好了。”
袁子文与罗逸诗对望一眼,双方都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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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三十八分。
巡捕房。
“什么?你确定消息是真的?”
“好,好,我知道了。”马探长“啪”的一声盖下重重的话筒,披起刚脱下不久的军装,口中低声咒骂着,“妈的,这群兔崽子,尽耍心眼儿,现在竟然玩得这么大了,真不把巡捕房放在眼中……”
“呼,呼”警哨如鬼叫般响起,嘹亮而尖锐的声音吵醒了在值班的,在休息室休息的所有警员。
“大家听着,现在实行紧急行动,我接到密报,有人公然私运军火,在中兴码头卸货。现在我们要到中兴码头去捉人,限十分钟内,所有人都穿好衣服,收拾好装备在门口集合。”马探长按住喇叭,大巡捕房内传播着命令。
大地完全黑暗起来,在这没有月亮没有星光的夜里,许多为生活劳苦了一天的的平凡人们早已睡下,为明天的艰苦生活而贮蓄体力,努力拼搏。
这些人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一幕牵扯到大都市所有帮派的戏剧即将上演。
这一充满暴力与血腥的戏剧即将拉开帷幕,而且所有参戏的演员都全部已经就位,剩下观看的观众也找准了位置,准备观赏这幕血淋淋的撕杀。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场戏到最后,谁才是当中真正的赢家,也许连那个计划这一切的人,都没有想到那个戏剧性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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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零六分。
平静的漠扬江面忽然扬起了大浪,北风也变得猛烈,浪乘风势,不断抛簸着其怀中的大大小小船只,它似乎生起气来了,想玩弄哪只船就玩弄哪只船。
一只高如两三层楼的巨大货轮,正吃力地朝着行驶着,面对越来越大的河浪,它全然不惊,安然无恙,如履平地般。
船上的水手们都已经睡下,只剩巡逻的和开船的。
就算在辽无人烟的宽大江面上,这些巡逻的水手都不敢有丝毫大意之心,因为他们都明白船上这批货的重要性,那是不能有丝毫错误的,否则祸将不远矣。
一箱箱货物全都用钉子钉好,固定在船身上,上面用一层层黑色粗大的幔步遮盖住,看起来已经万无一失了,就算遇上风浪,这种船身在漠扬江上,还是平稳得很,根本不担心翻侧的问题。
“喂,还有咸菜不,给我两根。”船尾上,两个巡逻的水手挤在一起聊天,打发这沉闷的时间。
“想吃自己买去,这包我还要留着剩下的时间吃呢,都不够了。”另一个回应着他。
“得了你,就两根咸菜,见过吝啬的,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吝啬的。”
“我怎么了,你不吝啬,你给我两根?”
这些常年在船上劳苦的水手们,就连几根咸菜都吃不上,有时候碰上时节不好,不说咸菜了,就连菜根都要不到,从这些侧面也看得出海上行船的艰苦。
蔬菜、水果,等等这些蔬果食物,在航行远地之时是最为稀缺的,稀缺之物,往往就会变得珍贵。
“唉……走完这趟俺就不干了,回家跟媳妇好好在站得住脚的地上做做小生意,那日子,想必也比现在好。”
“你也不想干了,老实说若不是为了这几十个银元,我也不愿意在站不稳的地方干活,太累人了。”
“嘿嘿,俺媳妇托人给俺来信了,说过年要我回去,咱娃儿已经能说话了,还会叫‘爸妈’呢。”
船舱,驾使船只的水夫已经哈欠连连,他根本就不用操舵,在这片漆黑的漠扬江中,根本就不担心底下有暗礁或前面有渡航的问题,只有捏紧油门,就能直直到达目的地。
无论是行船还是开车,能一踩油门就到目的地的,司机都是哈欠连连,总觉得睡不够似的。
月黑风急,轮船伴随着燥耳的“隆隆”声,慢慢朝前使着。没有人看见,在如此黑暗的江面上,有四五只极小的船只,如乘风破浪般向大船急剧靠拢而去,一下子贴近了船身。
这只巨轮就如一只笨重的大象,根本就没有注意身边的小虫小蚁,船上的手水们也是太疲累,太放心了,也没有正眼看到这些小船只贴近了自己的心窝。
“走完这趟,我也要到逍金窟乐一乐才行,太他妈累了。”船夫操控着舵,打着哈欠在自言自语着。
“不想死就不要出声,保持现状不准动。”船夫还在抱怨着,脖子上突然被架上了一把寒深深的斧头,他脖子都被寒得起鸡皮疙瘩了。
船舱里忽然跳出四五个蒙着面,手持青板斧的大汉。
船夫作声不得,惊恐连连,连牙齿都在打战着。
“去看看那批‘红货’,动作轻些。”有人说话,另外的人蹑手蹑脚向外面走去。
“大爷……大爷饶命,小的只是个舵手,上有老下有小的”船夫打着哆嗦求饶着。
“闭嘴,你听听话话就不会有事。”蒙面大汉低吼了声。
甲板两边也有人静悄悄的慢慢了攀爬上来,相视点头,伸手就去揭甲板上的黑色布幔。
就在他们费力撬开木箱,拨开干稻草时,却看到了里木箱里面一块块黑压压的石头。
四目相对,全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啪,啪”船上忽然亮起千道万道电火光,把船照得亮亮的。
这些蒙脸大汉全用手挡在眼前,遮住亮光,不过脸上的恐慌表情已掩盖不住。
一个人哈哈大笑从船底楼梯一步步走上来,拿着扩音器大声道,“你们上当了,魏先生早知道你们会来偷袭。你们以为袭击成功,谁知道全掉进了陷阱。”这人顿了顿,继续道:“这叫引狼上船,你们已没有退路了,知机的就快快束手就擒。”
一个蒙面大汉忽然冷哼一声,“你休想用言语来打击我们,我知道你并没有把握对付我们,才想摧毁我们的信心,但我告诉你,你这样做是没有用的。”他话刚说完,转身就朝狂风怒号的漠扬江跳了下去,“扑通”“扑通”几声,几乎登船的所有大汉毫不犹豫,全都跳了下去。
站在楼梯上的那人显然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顽强,他忽然吼道:“搜,派小船去搜,不能这样放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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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二十四分。
漠扬江。
“喂,咱们这趟不会有事吧?”半小时前刚过了一辆巨轮的江面突然又冒出一辆一模一样的货轮,只不过这艘比刚才那艘慢了许多。
船上的水手全聚精会神盯着上左下右,连蚊子都不放过。
“放心,魏先生已经算计好了,就算有人想来劫货,也一定着了前面的道。”他边说边笑着,“前面有兄弟轮为我们开路,我们就安心地跟在后面平平稳稳地到达码头了。”
“魏先生计策真妙。”有人拍着马屁。
“废话,要不然你怎么不是魏先生。”
这时值巨轮驾驶室里,舵手一言不发地朝着开着,比起刚才那只船上的舵手,这人显然专业得多,也有精神得多。
“你敢哼一声,我保证你的脖子比鸡脖子还要脆。”突然一把闪着青光,寒渗渗的斧头架在他脖子上。
舵手显然没有想到会冒出这样一把板斧,全身微微颤抖起来。
这突然跳出四五个脸蒙黑巾,眼睛闪亮的大汉,手上都举着闪着寒光的斧头。
甲板上,楼梯边,船头上的水手们还在睁着眼睛在聊天,全然不觉危险已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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