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降魔神雷珠 再得神通术
张蓁在溟沧派中小住三月,这才告别离去。临别之际,张衍又赠了她不少丹玉,只这回是以长兄身份送出,她便不再推辞,欣然收了下来。
她来时是驾飞车云筏,回去之时,却是乘坐张衍送她的两条墨蛟,这两蛟飞遁甚快,路上又无阻碍,不过数日间,就回得还真观中。
回了自家洞府之后,她熏香沐浴,换了衣裳,就往宝阳大化洞天来见庞真人。
只是才入洞天之内,眼前白光一闪,跳出来一个小童,抱怨道:“无趣无趣,你怎去了浮游天宫?害我老人家什么风光也未见得,只白白大睡一场。”
浮游天宫之中有太冥祖师所施禁制,至正观神镜虽是降魔真器,但一入天宫之中,真灵就被镇压,迫入深眠之中,直到回了还真观山门,才又醒了过来。
张蓁歉然道:“至正真人恕罪,弟子入得溟沧派后,就被渡真殿主接去议事,也不知有此变故。”
那小童瞪大眼看着她,半晌之后,也是泄气下来,道:“罢了,这也怪不得你,也是我老人家实在太不走运。”说完,他往天中一跃,就化光虹飞去。
张蓁对那道遁光万福一礼,权作相送。一路过了宫阙牌楼,踏过玉桥,直入殿中,最后在一方水珠帘幕停住,大礼拜下,道:“弟子张蓁,拜见恩师。”
庞真人声音自里传出,道:“蓁儿进来说话。”
张蓁应了一声,起身往里走,那水帘自然分开,待她入内,就又合上。见得庞真人当面,又是一福,道:“恩师万安。”
庞真人目光深注在她面上,问道:“你此行可是见得张真人么?”
张蓁道:“见着了,不敢隐瞒师尊,此回见面。才知张真人实是弟子亲兄。”
修道人师徒恩义最大,甚至胜过父子兄弟,故此事她谁都可以不言,却唯独不告知师长。
庞真人心中早有猜测,是以并无意外之色,她沉吟一下,肃然道:“此事为师知晓便好,你出去之后,切不可再对外人言。”
张衍如今为溟沧派渡真殿殿主。若论座次,只在掌门之下,而张蓁当为下代宝阳洞天之主,两人是兄妹一事若传了出去,在外人看来,必把还真观与溟沧派视作一路,虽庞真人本有意如此,但太早显露出来。却是不利门中行事。
张蓁应道:“恩师放心,徒儿知道轻重。”
她顿了一顿。自香囊内捧出一只玉匣,起双手递上,“此是兄长托弟子转呈恩师的。”
庞真人将之拿入手中,打开一看,却见是两方巴掌大小的大丹玉,只看玉色。却是上品无疑,她也是动容,言道:“张真人太过客气了。”
同时心下暗叹,还真观虽也占据东华洲十大灵穴之一,但仍无法和溟沧派相比。似这等丹玉,她若得了,平日必是深藏囊中,舍不得用,而对方却是说送便送了。
她也知晓,此回对方必是看在张蓁为自家弟子的情面上,不过她好歹也是一方洞天,也要脸面,却不肯回白白收了这般赠礼。
转了转念,道:“而今天魔在外,诸派俱是严守门户,听闻张真人座下几位弟子俱是灵秀,你下回去时,可把为师祭炼得辟魔雷珠带上数十枚过去。”
张蓁不觉抬首,惊讶道:“恩师,你……”
庞真人没好气道:“蓁儿莫非以为为师是那等小气之人么,几枚雷珠我还是送得起得。”
张蓁垂首下来,低声道:“徒儿不敢。”
那些雷珠可不比寻常,是庞真人从祖师所传万炼雷池之中化炼出来的,前后用了八百年苦功,才得一百二十七枚,便似司马权那等天魔,若是捱上一枚,也绝然不好受。
她可是知晓,此物这原本是准备在应劫之时用上的,自家恩师虽其表面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但心下定然有些不舍的。
师徒二人下来又说了些许话,张蓁见庞真人每日修持之时已到,就告退出来,径直转回自家洞府,方才进门,这时有侍婢上来,道:“真人,梁娘子来了。”
张蓁微微蹙眉,想了一想,道:“请她进来吧。”
这位梁娘子名唤梁月屏,乃是梁凤觥义女,不过平时自以为是,又盛气凌人,很是得罪了不少同门,众人只是看在梁凤觥面上,不去与她计较。但待梁凤觥转生而去,却无人再顺从其意,便总是到张蓁这处诉苦,过去她总是避而不见,今日却是躲不过了。
不多时,随一阵香风飘来,就进来一个面似桃花,眼如秋水的女子,上来一个万福,亲热言道:“月屏久不见师叔,很是挂念,听得师叔回来了,特来拜望。”
张蓁螓看去一眼,却觉其与往日大为不同。
梁凤觥不在之后,此女很是收敛了一段时日,不过现下观去,其眉宇之中又显出几分平常张扬来。
她言道:“看师侄气色上佳,肤光照人,可是有甚喜事么?”
梁月屏不知想到什么,颊生红晕,道:“师叔看出来了?唉,此事师侄本就是要与师叔说的。”
说这话时,她又现出扭捏之色。
张蓁静静看着她,并不接言。
梁月萍等了半天,也不见上面有声发问,只好一咬嘴唇,自家先开口道:“前日周家五郎来书,说要迎师侄前往玉霄门中修道,再过几日就有人来接,师侄思忖着这就要离门而去,许是将来少有回来,故特地来和师叔说一声。”
张蓁问道:“周家五郎,可是玉霄派的周玉贤么?‘
梁月萍俏脸上浮起了一抹羞怯之色,点了点头。
张蓁思索一会儿,摇头道:“此事不妥。”
梁月萍诧异抬头,不解道:“为何?”
张蓁正容道:“此事涉及我还真与玉霄两派,非师侄一人之事,你不可私作主张,且待我禀明掌门,再做定夺。”
梁凤觥乃是还真观掌门大弟子,要是其义女与玉霄周氏嫡脉弟子合作道侣,里间却是牵扯不小,不过这里缘由,却也不必与梁月屏细说。
梁月屏先是怔住,随即赌气道:“我与何人结为道侣,又与他人何干?况且我是义父恩养成人,除了他老人家,却不欠谁的。”
张蓁秀眸望了下来,道:“师侄错了,你既身在观中,必受门规戒条约束,而你为师兄义女,与外派弟子双修之事,若无师长点头,也是不成的。”
梁月屏霍地站起,愤愤言道:“掌门祖师本不喜我,若是报了上去,此事定必难成,本以为师叔与门中那些俗辈不同,未想也是这般。我不与你说了。”
说罢,她气呼呼往殿外行去,只是还未冲出去,殿门却是轰然落下,她不禁骇了一跳,回过头来,双目含泪道:“师叔,义父在时,对你颇多照顾,而今义父一去,你就这般待我么?”
张蓁目光平静,道:“我观师侄近日功行却是荒疏了不少,既然来我洞府,就在此处好生修行吧,何日有所长进,再出去不迟。”
她一弹指,一道灵光飞去,就将梁月屏束住,随一声惊呼,阵光闪动之间,就被送去了别府之中。
张蓁稍一转念,又关照侍女道:“过几日玉霄派若有人来,就言月屏师侄遵师长之命修持玄法,暂无心理会身外之事,来人如要等,那就由得他去。”
溟沧派,玄泽海界之中。
张衍闭目盘坐天穹,半晌之后,他双目一睁,忽然吐出一口白气,好似玉龙过海,倏尔化作一道奔腾罡风,引动万卷狂澜,而后海天之中有无数金光符箓跳跃,过有数息,齐齐隐去,只是随他意念一动,又自浮现出来,环于四周。
他思忖道:“还真观除魔法门别有巧思,算得上乘,虽不合我用,但此番研习下来,却另有所获,也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这些时日来他把还真观送来的那些灵方符术也练过一遍,却仍未能寻出破除魔性之法。
不过虽是未成,但对如何对付时间魔头也有了许多心得体悟,并由此推演出来了一门驱杀魔物的小神通来,威能也是不俗,准备过些时日,再传于门下。
他伸手入袖,又拿了一枚玉符出来,此是张蓁临去之时所留,符上所载,却非功法,而是魔头侵入人身之后的种种变化。
还真观自立派以来,就与魔头争斗不休,这其中几乎囊括世间所有魔头,只是他对比下来,却发现无一与身躯之中魔性相似。
尤其那等修得神通的魔物,平日侵居在修士神魂之中,一旦见了心神漏洞,就会暴起发难,
而他试了一下,却是发现,哪怕有意在自家心神之中放开破绽,也不见这一缕魔性出来作祟,仍是不增不减,不盛不衰,竟全无半分反应。
他转念下来,距离人劫还数百载,时日尚久,眼下既然无法侵除,那索性先放在一边,待日后再行设法不迟。眼下关键之事,却是祭炼那乾坤叶。
有了还真观送来的地阴宝材,就可与龙脊调和阴阳,数载之间,当就可那宝胎重炼了出来。
……
……(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灵心雷动洗宝身
自天魔生乱,一晃已是七载过去。
渡真殿丹室之内, 二十四条蛟龙正围绕着一只丹炉盘旋飞转,下方有一浓烈火团,在炉底滚动来去,每过十余息,就有一条蛟龙朝里喷出真火,以此延续火势。
而在更外处,则有三十多名裸着上身,下身只穿兽皮裙的佻人,手持长鞭来回走动,但凡有见得耍滑偷懒的蛟龙,就怒斥一声,再一鞭抽了上去。
在这般鞭挞之下,这些墨蛟纵然不满,也只得拼命喷吐真火。
而禁灵则站在上方,一双妙目扫来扫去,紧紧盯着。
她生知蛟类性情懒散,而这批蛟龙又新来未久,老实一点的,通常几鞭上去就会听话,而那些性情的狡猾,稍有放松,就会想着法子虚应差事,不得不严厉管教。
果然,过不许久,就见得一条老蛟呼哧呼哧喘着气,看去很是用劲,但吐出真火却是小了一圈,显是装模作样,出工不出力。
她伸手一指,喝道:“给我绑了。”
随她一声令下,立刻有数名体躯强壮的佻人奔出,合力将其拖拽下来,用云阳金锁绑在旁处的殿柱之上,再举鞭对着其死命抽打,无论其怎样求饶也不停手,直打得龙鳞四散,鲜血飞溅,奄奄一息了方才罢手。
不过这些蛟龙乃是妖身,这模样看着可怜,实则只是吃了点皮肉之苦,并未伤及根本。
禁灵一挥手,又有一个佻人上来,往其嘴里胡乱塞了许多丹药过去,过不许久,那老蛟伤势就渐渐复原。然而却并不将其放了,反而又是一顿好打,如此折腾了三轮之后,才将它放了下来。
此时这蛟龙已是被训得服服帖帖,回到上方,就开始卖力喷吐真火。不敢再有懈怠。
禁灵这才满意点头,忽然她神色一动,往殿内高台上望去,却见一道宏大清光垂降了下来,向外散开之后,张衍已时立在那处。她急急上前,万福一礼,道:“奴婢见过老爷。”
这时一名高大佻人也是走了过来,轰隆一声跪在地上。道:“拜见大老爷。”
他身躯庞大,足有四十余丈,比那些同族足足高出一截,声音更是洪亮无比,震得满殿皆是隆隆回响。
禁灵言道:“此是吴昆,是那些佻人的头领。”
张衍笑道:“吴头领起来吧。”
吴昆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他虽外表看去粗憨,但心眼实则活泛的很。口中连忙说不敢,仍是趴在那里不敢起身。
张衍一笑。由得他去,问那禁灵道:“宝胎祭炼的如何了?”
禁灵一个屈膝,回道:“自老爷上回拿来了那些宝材后,祭炼起来也便快了许多,奴婢以为,再有半个月功夫。火候当就到了。”
张衍朝那炼炉看去一眼,不由点头。
重炼这件法宝的宝材得来不易,再想凑得已是无有可能,必需保其一次过关,既然无多久便可成了。为防有甚变故,他便决定在此等上一等,于是一摆袖,便在高台处坐定下来。
禁灵见他并无去意,忙是招呼了数个靖人过来,奉上香茶,然后退到一边,随时等候传唤。
吴昆见张衍这渡真殿主到了后,更是卖力,在底下走来步去,督促族人,一时殿内挥鞭之声不绝于耳,却令那些墨蛟苦不堪言。
很快十五日过去,透过宝炉那三处阴阳孔眼,可时不时见得有一道灼光晃过,只要稍懂炼器之法的修士皆知,这是法宝将熟,气机勃动之相,本来当有声发大响,只是这炉鼎非同一般,将灵机全数闭绝在内,无法向外宣泄,故只余灵光飞闪。
通常到了这等时候,需一功行深厚之人自宝体之上开一气窍,令其天地交换气机,这般才能存于世间,这就好如婴孩出世,断脐开声一般。
不过眼下这情形,又与寻常宝物出世不同。
“辟地乾坤叶”此番乃是二度祭炼,原先有真识留存,重塑胎体之后,等若再焕新生,灵识会一度陷入浑噩之中,不识主人,天生抗拒外来气机侵入。
这里要是使力太过,伤了真识,未来很可能再无法化炼为真宝。
但要是轻忽放松,却有可能无法开得气窍,那法宝就等若一件死物,便是未来能再行设法,也至多保住原先几成威能,等若白白辛苦了一回。
祭宝修士到了这一步,如无把握,宁可强行开窍,哪怕伤了法宝,也总比白作了苦功来得好。
禁灵深知这其中的窍要,不敢自作主张,回身请示道:“老爷,里间火候已足,可要开炉接气么?”
张衍身为洞天修士,法力深湛,自无需如常人一般小心翼翼,从容言道:“你可开了炉关。”
禁灵未有迟疑,先命那些个佻人把蛟龙俱都驱散开了,而后起法力一挪,就驱走了上方禁制。
无了禁制镇压,只闻轰隆一声震天大响,整个丹殿猛地晃了一晃,炉盖竟是片片碎裂,而后一道灵光自炉膛之内冲出,上去千丈天穹后,才止住去势。
张衍时刻在留意炉中变化,见灵芒之中有一物乘光飞去,似要借机脱走一般,便弹指一叩,一道青光如线,倏尔飞去,正中其身,那物顿时一颤,顿在那里不动,少时,却闻得深长呼吸之声,好似天中巨人吞吐气机。
那佻人头领吴昆一见,就知法宝气窍已开,到了这个时候,当已是大功告成,回去再稍加温养就可, 他当即弯腰一拜,道:“恭喜大老爷得宝。”
张衍却是凝望天中,道:“怕是还未得圆满。”
吴昆不禁一怔。又仰首看去,就见那宝物周围涌来无数氤氲气雾,在下方看时,其好似隐隐聚成龙形。
正看得入神时,忽然眼前一黯,才惊讶发现满空皆被乌云罩盖,内中有阵阵雷声传来。
禁灵神情一变,急急道:“老爷,此是宝心劫,想是那根龙脊的缘故,还请老爷拿出符印镇压。”
所谓宝心劫,是因炼造法宝的宝材过于灵通强横,以至于宝物一出世,就引得一方灵机动荡,阴阳不和,水火失调,反兴雷霆霹雳过来劈打。
炼宝之人若是修为足够,多数是设法将其驱散了,不然只能坐看宝物自家应付,若能过去此劫,胎心更见灵通,未来自有一番造化,但若过不去,就会被打落尘埃。
张衍却是神情不变,为重筑乾坤叶胎体,他用得乃是一根真龙脊,有此变故,他并无意外,却是摆手道:“不必如此,由得它自家去。”
这方玄泽海界自成天地,虽引动灵机,但威势远不及外界,乾坤叶若是这般小劫小难都扛不过去,那自己要它又有何用?
天中此时有道道雷光闪过,刺目耀眼,鸣响之声更是喧天动地,暴雨如注,下方汪洋起伏,掀动百丈大浪,仿佛这处小界随时可能崩散开来。
面对这浩大声威,所有墨蛟都是躲到了台底之下,盘缩成团,可即便如此,仍是瑟瑟发抖,怕一不小心殃及池鱼。
那些佻人虽是不惧,可也被这等天威震慑,不敢胡乱走动。
那雷光电芒足足持续半月,才渐渐收声,又过一二日,终是云开雨散。天中只一片贝叶浮荡,外有一圈柔和光亮,其轻轻晃动之间,就有清香盈空。
下方所有墨蛟不知何时都爬了出来,仿佛得遇什么补药一般,在那处贪婪吞吸。
张衍看有片刻,于心下轻轻一唤,那宝叶感得主人相召,立即回应,轻轻一摆,就飘飘旋落而下,在离他手心还有一寸之处停住,缓缓旋动飘舞。
张衍凝目看去,乾坤叶方才炼炉中出来时,他看得很是清楚,胎体与原先并无太大分别,然而经这一番雷霆洗炼下来,模样却焕然为之一新。
叶面貌剔透莹亮,如琉璃晶玉,又纤薄柔软,通透无比,托在掌上时,连下方掌纹也是清晰可见,每一根叶茎俱是精细纤巧,而纹理脉络延展之间,却是玄妙非常,仿若天成蚀文,其上又有缕缕灵光洒出,映照周围三尺之地。
这柄叶脉实则是由那龙脊凝练而成,以其为载,此物才真正当得乾坤之称。
张衍身为其主,能感得那真识在里欢呼雀跃,似是急不可耐要出去一展威风,他笑了一笑,心意一动,就将其安抚下来,老老实实,静待不动。
他观有片刻,忽然功聚双目看去,就见里间有一模模糊糊的婴孩身影,此时正抱作一团,好若在在母胎之中酣眠,知是灵识经过这番淬炼之后,又得长进,不过要真正成就那真灵,还需他下苦功温养祭炼不可。
只是数百年后便是大劫,他必得设法在此前功成,否则得来也是无用。
再看去一眼,宝叶得了感应,就化作点点灵光,没入他手心之中。
张衍收了这法宝后,看去下方,道:“今番法宝炼成,却是得诸人出力,每人皆有赏赐,”
下方所有墨蛟佻人俱是大喜,伏地叩谢不已。
张衍交代禁灵几句,嘱其办妥此事后,就化光遁空,回往正殿。
……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阴风欲卷东天陆
张衍回了洞府之后,将乾坤叶置放在定舆盘上,好吸纳此间灵机,又每日温养,以期早一日化出真灵。
这日他正以灵气反复洗练这法宝时,殿外却飞来一枚灵符,景游上前接过,看了看,过来小声道:“是原来方尘院的岳重阳岳掌事出关了,说是来拜见老爷。”
张衍一转念,当初他去方尘院祭炼天外残柱时,岳重阳尚在闭关,未有见得,他曾言,其出关之后可来渡真殿修行,今番来此,当是应当时之邀。
他道:“令岳真人到外殿等候、”
景游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张衍收了法力,心念一动,已由阵门来至外间大殿之上。
岳重阳等候许久,却无不耐之色,见他到来,忙是一礼,道:“见过渡真殿主。”
张衍把手虚虚一抬,道:“岳真人免礼。”
岳重阳直起身,感叹道:“此次出关,才知真人上回曾来过方尘院,那回却是错过了,闻得殿主允岳某往渡真殿修道,自觉功行尚有长进余地,便就冒昧前来。”
张衍微笑道:“却要委屈岳真人,只能与诸位长老在这殿外结庐修行了。”
渡真正殿是在玄泽海界之内,不是自十大弟子位上升任而来的长老,无有传唤,不得入内。便是上回张蓁来此,张衍也只是在殿外与她会面。
岳重阳也是知晓这里的规矩,连声说不敢。
张衍道:“岳真人既从方尘院来,可知那截天外残柱营造的如何了?”
数载之前,他曾去方尘院地火天炉处看过,不过那时院主徐应同建言可再多造几处宫观,再多添得数层禁制。如此就是低辈弟子也能到得天外。
张衍思及人劫一起,九洲之地并无安稳所在,残柱这般祭炼,倒是可在危机时刻,把弟子送了上去。
其实上极正殿亦可去得虚空之中,又是太冥祖师禁制。是一个躲避劫难的上佳所在,不过毕竟是掌门法驾所在,不是低辈弟子可以去得。
照徐应同之意,左右也不过缓得几年功夫,便就答应下来,而这几年他忙于修持和温养法宝,也就未有过去看过。
岳重阳因无正职在身,说话也就少了许多顾忌,轻笑一声。道:“徐掌院此人虽是世故了些,但禁阵之上的造诣确实不俗,我出来时,还在往那残柱之上增添禁制宫观,尽管此刻看去已是十分壮丽,但也不看不出他何时收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凭籍此物游渡虚空。”
张衍笑道:“如此也好。我尚不急用,倒要看看徐长老最后能把那截残柱营造成何等模样。”
两人谈论一阵。岳重阳知晓张衍出来见自己,已是给了天大脸面,自己不可不识趣,便出言告退。
张衍也不挽留,命景游送他下去安顿,自家仍回宫中修持。
十峰山外。一驾飞车停下,萧傥自上下来,经通传之后,陈枫亲自迎了出来,将之请入书房之中。待分宾主坐下后,他道:“萧师兄来得正巧,近日正有事需请教师兄。”
萧傥笑道:“为兄每回来此,师弟必是有事,可你也总不来拜望为兄,却是心意不诚啊。”
陈枫歉然道:“是小弟疏忽了,这里给师兄陪个不是。”
他站起身来,就要躬身拜下,萧傥忙也立起,将他托住,正色道:“玩笑之语,师弟何必认真,叫外人看去了也是不好。况且凭你此回功劳,等去位之后,当不难坐上偏殿殿主之位,到时为兄还要靠你照应了。”
陈枫摇头道:“小弟却正是为此事烦恼。”
萧傥道:“哦,这是为何?”
陈枫叹道:“今番争斗,小弟虽是把血魄宗阻挡在北地,但实是结果未分,较真起来,我这功劳却不显得那般大了。”
这回魔穴之争虽已了结,但两家并未真个分出胜负,如此一来,他便有些尴尬了。
凭此回功劳,按理说他当能坐上昼空殿偏殿殿主一位,但其实魔穴未平,说了出来,却易惹人诟病。
在入道之初,他曾凭一腔喜好行事,但自坐上此位后,却是谨言慎行,知晓名不正则言不顺的道理。
要是陈太平尚在,却无需担忧此点,可陈氏如今无掌舵之人,这令他很是不安。本来魔穴之事一了结,他就该退位让贤,自家去位昼空殿修行,可因怕偏殿之主位置就此落空,是以迟迟不动,想利用首座身份再做些事出来。
萧傥抚须道:“师弟担忧,不无道理,唔……”他想了一想,道:“依眼下局势,为兄却有三策可为,不过说者在我,听者在你。”
陈枫拱手道:“请师兄赐教。”
萧傥道:“其一,便是设法再挑起两家之争,此事不难做到,这北洲之地,血魄宗仍被我法坛重重围困,只要不收了去,迟早会忍不住跳了出来,到时再杀得几名长老,将其反压下去,岂不又是师弟功劳?”
陈枫想了一想,却觉不妥,经前几回碰撞,玄魔两家都是折损了不少弟子,需再吸纳新血,栽培后进,尤其那些小门小宗更是如此,就算他有心,也未必能如以往一般借大义驱动他们,反还易招惹抱怨,折了自家好不容易立起来的声望。
“那第二策呢?”
萧傥道:“第二策却是容易许多,因我两家罢手,东华洲中又恢复了几分生气,不过凡尘之间,妖魔仍是不少,许多山精木怪还盘踞大山之中,师弟可遣一些低辈弟子去往这等地界,边是历练,边可清剿妖魔,这却是能助长你名声。”
陈枫点头,这第二策倒是可行,但这等事虽算得上善举,也能让一些低辈弟子获利,长久来看,对自家声望的确有利,但只眼下来看,却说不上是什么功劳,上面诸位长老更不会来多看一眼。”
于是他又问:“不知那第三策是什么?”
萧傥呵呵一笑,别有深意道:“这第三策么,师弟近日可去霍师兄走动走动。”
陈枫有些奇怪,道:“霍师兄闭关已久,早不理会外事……”说到偶这里,他却是神色一凛,道:“莫非是……”
萧傥一笑,低声道:“偏殿之中已连续数载有灵光透顶而出,经空行天,日夜不息,且近期殿中灵机愈发强盛,聚往一处而去,界中山火海泽翻滚喷涌,动荡不休,这种种异样,师弟可是想到什么?”
陈枫深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起来郑重一礼,道:“多谢师兄提点,不然小弟可要错过了。”
陈族之中没了洞天真人,虽有长老在殿中修行,但只是在外殿而已,自然不晓得里间动静,若非萧傥告知他,他到此刻还蒙在鼓里。
萧傥笑道:“师弟与霍师兄往日虽也是交好,便为兄不说,你迟早也会知道。”
陈枫摇了摇头,极是认真道:“师兄这人情,小弟必定记在心中!”
与此同时,东华西南之地,一座小灵穴深处,司马权坐在一块冷硬冰岩之上,手中有一团不辨形状的秽恶之物,正在不停扭动,似有什么东西要自里挣扎出来。
他以手轻抚,过去一刻,终使其慢慢安定下来,他神情有些惋惜,嘴中喃喃道:“却还差得一些。”
当初他自海上掳掠来不少修士神魂,除了自家吞吸的,余下皆用来筑炼这件法宝。
而经数年之功,眼下已至最后一步,
但这时却是遇上了碍难,缘由是这其中入神魂虽多,但却是大多是来自化丹、玄光修士,是以稍嫌不够壮实,要得功成,至少的再补以数十元婴修士神魂。
可元婴修士可不比那些寻常弟子,乃是一派中间,小派之中至多一个两个,至于**派,即便法宝炼成,他也是万万不敢去招惹的。
但若这法宝迟迟不成,灵机也维系不住长久,最后必定散去,也是可惜。
究竟是出外捕杀修士,还是就此放弃,一时之间,他也有些难以决断。
思索良久,他忽而一拍额,恍然道:“却是我迷障了,我又不是找寻灵穴那等存身之地,若只是为搜罗神魂,倒是当真可以去外洲一转。”
他转念下来,越想越觉可行,不归九洲虽大,却只有两个去处最为合适。其一是那北冥洲,那里妖修极多,而且修行的多是力道,很是方便他下手。
唯一可虑的是,那里太过挨近溟沧派,其洲中还有溟沧派敕封的妖修,要是杀戮太多,容易暴露行迹。
至于另一个去处,那便是东胜洲了。
他听闻那处亦有不少修道之人,想也有洞天真人坐镇,不然早便被人占去了。不过此洲甚大,又不似东华洲这般有**派,关键是不明他底细,只要小心一些,要想制他,却无这么容易。
且此洲与东华洲之间相隔茫茫大洋,就是闹出再大动静也是无妨,实在应付不了,大不了可一走了之。
反复思量权衡之后,他已是决定往东胜一行。只是因自己从未到得那处,那里情形究竟如何,也无从知晓,只有到了那处再做详细定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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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欲吞洞真补阴神
司马权尽管定下东行之计,但并不想仓促而行。
虽然天魔躲在灵穴之中几是无法被杀灭,但他犹记得,当初玉霄派只一道法符就将自己逼得仓皇出逃,是以后来他万分小心,轻易不敢外出。
好在这几年之中,他不断以魔气侵染低辈修士,大约有上百名修士已被他在不知不觉中控制住了心神。
他并不夺取这些人性命,只是利用其来查探地表情形,这使他不至于在地穴之中修行而闭绝了消息。
由于做得隐秘,再加上他手段高深,到现下为止,还无任何人发现异常,
此刻他心念转动,将这些修士心神一一看过,知晓如今东华洲上一片平静,并无任何异状,倒是可以一动。
于是起手点在眉心之上,再往下一划,顿将自己剖成两半。
两具残躯化作两团浓稠墨烟,再是一阵滚动,就变出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来。
其中一个坐着不动,而另一个则是离地而起,朝着地表方向飘身而去。
这具分身很快出了灵穴,沿着成江一路往下游去,此江沿岸大多有凡俗之人居住,反而修士较少,故他很是顺利出了东华洲,到了东海之上。
这里七年前曾被他屠杀了不少宗门,此刻仍是元气未复,原先泊在天中的飞舟仙市也是不见影踪。
不过海上偶尔还会见得几个修士往来,他既已认准目标,自是不会为了这些人因小失大,俱是不作理会,只管赶路。
很快到了远海之上,因此间三家都有洞天真人坐镇。为免意外,索性变化无形之身,纵是慢些,也好过遇上麻烦。耽搁了有近两月,才至汪洋之上。
此处已无需隐匿行迹,于是放心大胆越海飞遁。
三月之后。他便来至东胜外海。
这里却是遇到了一些麻烦,海面之上有无数厚重雷云,看去绵延万里,且垂落极低,海中则有成千上百怪鱼在那里吞吐雷火,跳蹿跃动,以至于水天之间俱是霹雳闪电。他只好潜入深海之中行进,才设法避了过去。
一直到了沿岸之地,他才浮出水面。
到了这里。已可见得不少散修。他虽急于弄明此间情形,不过这些人修为俱是不高,所知必也有限,故不急着动手。
然而抬头一望,却是一惊,见得北空之中有黑烟腾起,好似其中盘有一条龙蛇,分明是洞天修士身上外显灵机。他不欲招惹,望了望别处。就掉头往相反方向行去。
涵渊门中,傅抱星站在在门中星台之上,袍袖飘摆,神情端肃,许久之后,他伸手一指。一道散发明光的法符飞出,在水上带出一道白烟,一气飞出数里。所过之处,隐有雷震之声,同时可见有百数枚符纸在在气息周围环绕遍布。若隐若现,看去与张衍那日在渡真殿中所演神通极为相似。
他运使下来,不觉颌首,暗道:“恩师造得这门神通不但威能不俗,还无需功法契合,只要事先备好法符就能施展,却是为我等弟子又添了一门护道手段,待我修炼纯熟之后,便可传于怀山修行,日后再由他教授诸弟子。”
又练了数个时辰,感觉禁阵之中有异声传出,显是人至此,便收了功法,道:“可是怀山么?且到台上来。”
不一会儿,一名满身正气的中年修士上了星台,正是他大弟子龙怀山,上来拜揖道:“拜见恩师,搅扰师尊修行,实是弟子罪过。”
傅抱星近来虽已少有过问门中俗务,但并不是全然不管,见他神情,差不多能猜出情由,叹一声,道:“可是那锺台派又有使者来?”
龙怀山道:“正是,其又来求我出力,夺回前回被占仙城,因前番已有过两次婉拒,此次不好一口回绝,故来请示恩师。”
自张衍逼退蟒部,解了两家危局之后,罗梦泽自知已无有侵上洲陆的机会,不再费力支持轩岳余部,致其被锺台派彻底肃清。
本来该是平安一段时日,怎奈南地三派在先前趁锺台无暇顾及之时,于背后暗做手脚,夺了五龙江近处一座仙城。
锺台派原先两头难顾,是以隐忍下来,现下抽出手,自然想要夺了回来,于是又入纷争之中,他一家孤掌难鸣,自然又想着向涵渊借力。
傅抱星道:“只要不是蟒部这等妖魔作乱,我涵渊门不必去理会这些事。如此,你可下去收束门下,起了禁阵,就言我等奉上宗之命封山一甲子,无力相助了。”
龙怀山稳重保守,素来不愿生事,但有锺台这个近邻,总是麻烦不断,心中深恶之,此策倒合心思,只是他却从中察觉到一丝异样,问道:“师尊,可有何处不妥?”
傅抱星也不瞒他,道:“数年前我收得你师祖法符,说是东华洲有天魔作乱,予我防身之用。而前些时日又得传法,却是一门伏魔手段,你两位师叔也是来信,言天魔未除,说是要我小心提防,为师深思下来,我涵渊门还是封门闭山,静守不动为好。”
龙怀山虽觉得东华与此处相隔甚远,但连师祖也般郑重,也难保那天魔不来此处,躬身领命道:“弟子这便下去安置,只是怕诸位师弟不服,还要向恩师讨一张谕令。”
傅抱星笑道:“此回我便不发谕令了,门中诸弟子中,眼下已你修为最高,若不能安服同辈,为师又如何把山门交托于你?”
龙怀山听了这话,心中一震,问道:“恩师是要遵从师祖之命,去往东华么?”
傅抱星点头道:“原先我是欲再等上百载,待你顾风师弟也修成元婴,便可放心离去。只是近来修行日深,却感应到如再这般恋栈不去,极可能错失一番机缘,故已决定待把这门恩师所赐伏魔神通练成,再传了你等之后,就去往东华上宗。”
说到这里,他加重语气,“怀山,为师离去后,日后便要由你挑起门中重担了。”
龙怀山忙是跪下,重重叩首,道:“弟子不敢辜负师恩。”
司马权上陆之后,在东胜洲中转了数日,已是弄明这里宗门与东华洲迥异之处,此间修士多是坐靠仙城,此是其根本之地,禁制重重,防守严密,反而山门所在并不为人看重。
这令他颇感奇异,又游遁半月后,他便看准一个偏僻仙城,往里潜入进去。
这里禁制对他而言毫无用处,入到里间,轻易侵占了这里一名负责镇守的元婴修士身躯,再用了一个搜魂之术,就大致知晓这东胜洲上宗门势力。
可是查探下来,他心中也是一凛,暗道:“北方那涵渊门竟是溟沧派下宗?不想他们竟把手伸到了此处!幸而此人不是其门下弟子,不然可便麻烦了,有此宗门在,我行事起来却无有那么方便了。”
他之所以来到东胜,就是为避开东华洲上那些洞天真人,自然不愿意将自家行迹暴露出去。
不过从那修士神魂之中,他也得知南地三派与涵渊似是不合,于是决定就往南方去,等涵渊门收到消息,想必自己已当是寻到足数神魂了。
他想到便做,当即往南行遁行。用了月余功夫,却是来到苦心宗地界之上,此处能望见一股灵机透天而上,布展如扇,有如画屏。
司马权他再往另两处望了一眼,也是隐约见得两道灵气,心下道:“这几人虽俱已入得象相门径,但看修为却远不及李真人,先前洲外望不见其顶上清气,还以为是有意遮掩,原来并非如此,而是其气弱之故。”
这时他不免动起了心思,想是否要设法对这三人动手。
换在东华洲中,他自是不敢,只要一旦走出这一步,天下诸真为怕自家落得同样下场,必然会群起而攻,不会容他在世上再多存一刻。
而在这里却又不同了,罗梦泽显然功行最高,但他乃是妖修,和这里人修并无交情不说,还互相提防。自家所要对付的只是三名东胜洞天,便是敌不过,也能安然撤走。
而若能吞去一个洞天真人神魂,好处之大,不可言喻,元婴修士与之一比,根本算不得上什么。
这里念头一起,那久已不出的魔性也是蠢蠢欲动,似在催促他快些行事,好似恨不得他立刻冲上去将这三人杀了。
但他没有冒失,望气许久,确定眼前这道气机主人功行最弱,这才变化无形,往其修道之地潜去。
不久他来至一处刻有蚀文的摩崖之下,底下是一千亩大小天坑地穴,荆棘遍地,草木茂盛。
令人称奇的是,这里东地略高,有一平整大岩,上方有一杆有数里之长的石笔,前端驾在岩上,后半段插在坑地之中,斜指向天,看去有以书画天地之势。而那方一股清气,就出自摩崖之上的洞府内。
司马权在那石笔上张望几眼,他瞧得出来,这是一方威能不俗的真宝,似对自己也有几分威胁,不敢大意,阴风一起,绕了过去,就飘入了洞府之内,很快一路来至深处,见锦榻之上坐有一个女子,明衣结带,头挽高髻,正掐拿法诀,此刻正闭目坐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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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开界避重劫 天魔夺灵真
司马权并不急于动手,而是远远藏身在一面石壁之后,目光在洞府四周来回逡巡。
面前此女当是苦心宗洞天真人杭雨燕,不过他看了下来,此女连自身洞天都未有开辟,当是修为还未到得二重境中,当是容易对付许多。
似东华洲十六派中,几乎大半洞天真人都宿住在洞天之内,便是自身还未到修到此等地步,宗门上辈也有洞天福地传继下来,假如他真要动手,只是找到那出入所在,便是一件十分头疼之事。
从那元婴修士神魂之中得知,南地三派当是从外洲迁来,那么根底薄弱些也在情理之中。
但此类人当都会在周围布置下厉害禁制,以防备外敌,而这其中,则必定会有抵御外魔的手段。虽他不惧,但也不可大意。
但令他颇觉奇怪的是,洞府四周只此女一个。
他出身冥泉宗,知晓哪怕洞天真人也不可能事事亲为,总要有个听候传唤的仆婢弟子,可这周围竟然一个也无,这其中定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想到这里,他更是小心。
在司马权打量之时,杭雨燕似也有所感应一般,忽然自定中醒来,她蹙眉看了看四周,方才引动灵机之时觉有几分异状,心中也是一阵莫名不安。
沉吟片刻,她拿了一道法诀,就要设法查验不妥之处。
苦心宗修士常年炼丹,因有些宝材药力爆烈,常常使人陷入危局之中,故有一门通识之法,可以舍去些许法力,能大略察知自家是否将有险事临身。
可就在此时。身前烛台之上忽然冒出一圈灵光,而后出来一道分光化影,里间传出人声道:“雨燕,近日功行转运如何?”
杭雨燕停下动作,起身一个万福,道:“有劳守廷师兄挂念。有这‘匡华地势笔’在,足可保四方灵机聚而不散,虽不比得灵穴那等灵机洋溢之所在,但亦能助我功行长进,大约再有三四百载,我就可破入二重境中,到时再请得吉老道来此,当不难开辟一处洞天。”
甘守廷轻叹一声,道:“若早把这真宝交由你苦心宗。说不定此刻已能开得洞天。”
杭雨燕道:“我三家每千年轮替保管此宝,也是前人约定,守廷你也是做不了主,不过好在还有时日,也不必太过心焦了。”
甘守廷看向她,以格外严肃的语气道:“按祖师昔年所言推断,再过去数百年,必有劫数降下。到时遍及九洲,无有一人逃去。雨燕你这处乃为重中之重,能否过去此劫,全看你功行是否能到那一步了。”
杭雨燕正容道:“为我三家道统延续,小妹定必全力以赴。”
甘守廷道:“这却还是不够,我闻涵渊门上宗在东华洲,门中点有灵穴。丹玉当是不少,那位张真人似是喜好搜罗蚀文和世上奇宝,我待用些珍奇宝材和门中所遗蚀文去换些回来,如此雨燕你进境当能更快一些。”
杭雨燕道:“可有把握么?”
甘守廷道:“此事可分两处着手,那位涵渊门掌门乃是这位张真人弟子。大不了我等赠他几座仙城,让他在其师面前说些好话。”
杭雨燕表示赞同,仙城虽好,可却不能助他们过去劫数,能换些有用之物才是正经。
她关心问道:“却不知小仓境那事如何了?”
甘守廷摇头道:“我遣人去与境主魏淑菱相商,好言说尽,可她仍是不愿答应,要是换了她师兄在时,说不定还有商量余地,可此人脾气强硬,此路恐是走不通了。”
杭雨燕冷笑一声,道:“守廷莫忧,大不了你我与吉老道合力,找了那小界门径出来,杀入进去,将之夺为己有。”
甘守廷却不同意,道:“小仓境祖师荆仓老祖乃是一位飞升真人,小界内所留手段必是不俗,若是用强,怕是折损功行。”
杭雨燕不甘心道:“莫非就放弃不成?”
如遇大劫,躲入洞天之中固然是一个办法,可他们可不想把生死全都寄托在一处,总要留下一个退路。
甘守廷道:“我近日在想,若是实在不成,可否请得一位帮手前来,就可布下四夭之阵,那时也无需动手,就可迫其就范。”
杭雨燕诧异道:“帮手?守廷是说那罗梦泽不成?这老妖虽法力高强,但与我等不是同道,它背后还有一支妖部,当真入得小界,怕是再难安稳了。”
甘守廷道:“我非说这老妖,而是那清羽门掌门陶真宏。”
“陶真宏么?”杭雨燕露出思索之色。
甘守廷道:“此人乃玄门正道出身,道力亦是强横,上回剿杀过元君时,想必雨燕已见得他手段,此人也无有灵穴供养,莫非他就不想在大劫来时寻个存身之地么?”
杭雨燕想了一想,陶真宏入得洞天境中约有五六百载,听闻又与鲤部抗衡许久,怕已入到二重境中,不过未有足数灵机,想开辟洞天也是有心无力,倒有可能拉拢过来,便道:“吉老道可也愿意么?”
甘守廷道:“只要雨燕觉得可行,我回头就去寻他说道。”
杭雨燕慢慢点头,道:“那暂便如此吧。”
甘守廷对她打个稽首,那分光化影倏尔散去,只余一支青烟缕缕的烛台。
杭雨燕本来想施展那门测算福祸的神通,但这一打岔,觉得可能是自家多思,况且施展此术代价不小,眼下功行能多一分是一分,她便打消念,只把禁制稍作检视,就抛开杂念,专注修持起来。
司马权方才躲在一旁,把所有对话都听在耳中,不觉若有所思。
他在成得天魔之前,不过是冥泉宗中一个元婴修士,师长也早已不在,虽知大劫之事,但也是模模糊糊,具体情形一概不知。
现下听得连洞天真人都在找寻退路,不禁也是盘算起来,思忖自家是否能从中得利。
不过同时他也是升起警惕之心,他要是洞天修士,必会在劫起之前先将自家收拾了,免得多出意外。是以原先炼宝之事却不能再耽搁下去,需得越快越好,而眼前这名洞天真人也绝然不能放过,只要吞去其神魂,功行必是大涨。
不过侵占洞天修士神魂不可能一蹴而就,若给这杭雨燕调用门外那真宝的机会,或是在这段时间内另两名洞天真人赶来相援,那便只好放弃了,是以自家只有一次机会,必得慎之再慎。
本来为一个洞天修士,就是等上个数十载他也甘愿,但这里没有浊阴灵机,每过一段时日,自身道行就会消退不少,他必须要在下来半载之内出手,才有一战之力。
耐心蛰伏下来,在外等候机会。
是很快数月过去,终被他等到了一机会,根据这些时日来的观察,这正是对方防备最弱之时,便当即李端,霎时变化无形,往其眉心之中一钻而入!
杭雨燕此刻正调运真宝所聚灵机补益自身,忽然感到一阵阴寒入躯,哪顿时一个恍惚,似是自家又变作初入道途的小女童,面对长辈呵斥,不禁惊惶失措。
但她道心毕竟久经磨砺,不过瞬时之间,就将那异象压了下来,还了本来。
此时哪还不知是被人暗算,她不及多思,一拿法诀,身周围顿现一只圆盖无耳的宝鼎,自里有无数灵光喷涌出来,要将躯内驱逐出去。
司马权入得其躯之后,立刻侵入其灵台之中,见一女婴模样之人坐于其中,知道一点真念所在,只要灭去,便胜券在握,顿时一抖身,化作无数魔头,呼啸扑来。
若是魔宗中人,遭此侵袭,立刻会将自家神魂分化,不致被他一气侵夺了去,而后就会慢慢与他周旋,不过对方乃玄门修士,他却不惧如此。
杭雨燕连连施展了数个法诀,都无法将驱逐出去,反而神思之间一阵疲惫,脑海之中升起无边幻景。
虽不知是对方乃是天魔,但也不难判断猜测出是外魔入侵,此时她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知晓再这么下去,心神一旦失守,就是当场身死,连转生也是不难。
意识到这等危机,只能用最后一个办法。
她脸容之中露出一丝留恋之色,便意念一起,顿时斩断了自身七情六欲。
洞天真人道心不说完满,但也算得上圆融无暇,似中、下二法成道之人,若顺其自然,往往无思无欲,渐入无情之境,为避免这等结果,常会纵意抒怀,故有些洞天真人往往看去比寻常修士**更甚,实则此是免得自家失了本我,而这其中,尤以下法成就的真人更甚。
她一斩断尘念,关了情志之门。那识海之中女婴就忽然消失不见,周围只余空空荡荡一片,这一刻,仿佛万物归终,日月俱灭,不见半分生色。
与此同时,那鼎中突然有一道光华冲天飞去,其中有一女子与杭雨燕别无二致,
此是她肉身躯壳,因神魂被侵,无法再凝聚法力呼援,只能一念催动此身,送其往凤湘派中,只要甘守廷见了,必然会来相救。若能坚持到那时,就能逃得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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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一播阳火转朱丹,点破玄冥赤火鸾
杭雨燕一去心念,顿无半分情志扰动,还为一滩死水,自外看去,整个人如泥塑木雕一般。
此刻哪怕当真神魂被吞,她也只会冷眼看着自家身死,而不会生出一丝一毫畏惧惶恐之心。
要是寻常外魔,倚仗思欲杂念为生,这源头一断,此时当已被杀去。
但天魔却不是如此,即便无法从七情六欲中入手,也同样能侵袭神魂。况且司马权还是魔宗出身,精通相转之法,既然已是侵入对方身躯之中,只要无有外扰,迟早能尽吞对方神魂,赢下此局。
只是他方才也是失算,本以为上来予对方以重创,那便先胜一手,下来可占据主动,将其慢慢炮制。
未料洞天真人竟是如此难以对付,不但未曾达成目的,还陷入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僵局之中。
此回出来,为行大计,他只留一缕魔气分身在灵穴之中,这里如被灭去,那处也可靠吞吸灵机再度复生回来。
只是这么做动静不小,很可能会被平都教修士察觉,那就再难安稳寄住其中了。
要是东华诸真知他受挫一事,难保不会落井下石,趁他还未复起便下手铲除,故他自觉也是无有退路,只是拼命施为,看谁人先坚持不住了。
凤湘剑派之中,甘守廷正指点门下道法,忽见有一道灵光朝自己这处飞来,他一眼看去,却是神色一凝,挥手道:“你等速速下去。”
几名弟子看他神情不对,忙是一揖,急急下了峰头。
轰隆一声,那灵光砸落在山巅。半倾在地,却是一只铜鼎,里间盘坐有一女修。
“雨燕?”
甘守廷大吃一惊,他立刻往苦心总方向一阵张望,见那杭雨燕灵机仍在,但可见正由盛转衰。节节弱去,分明是撞上了险恶之事。
他心下虽急,但不忙着动身,而是思索这其中缘由。
他面色凝重,杭雨燕气机虽变,但不是走火之兆,那当因是外敌侵袭,只是能在无声无息之间将其制住,令她只能送了肉身前来呼援。对方定是道行极高,自家一人,恐难胜过。
想到这里,他一抖手,往青宣宗处发去一书。
不多时,外面宏光大盛,而后消隐下去,一名少年带着满脸不耐之色走入进来。边走边嚷道:“甘守廷,我早说过那事非小。容考虑再三,这般急切作甚?”
甘守廷不与他争论,一指那鼎,道;“吉道兄,你看。”
吉襄平一见,顿时神色一变。急往天中看去一眼,见杭雨燕那灵机不对,越转越弱,淡薄无力,猛一跺脚。道:“还在这待着作甚,还不快随我去救人!”
当即纵腾起罡风清气,甘守廷见状,呼出一口气,也是驾起灵光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溟沧派浮游天宫之内,忽有红光满溢,喷吐而出,而后灵华如烟,旋转飞动,同去一处。
这里灵机之变,东华洲道行高深之辈无不有感,立时望来。
那灵光徜徉许久之后,三上殿之一昼空殿中,听有一浑厚声起,只听那声道:“一播阳火转朱丹,点破玄冥赤火鸾,红尘解炼去凡身,金阳吐灿开霄汉!”
言毕,但闻一声大响,而后见昼空殿中一道法相升起,好似丹阳攀升,烻光万丈,澔澔涆涆,天泽云烟,齐映金辉。过得须臾,又见燔燃烈火飞去穹壁,以燎原之势追逐金气,顷刻染红天霄,万里山水,一时皆表赤芒。
观得此景的诸派真人皆是生出异色,一门之中,出得一十三位洞天真人,东华洲万余载以来,还从未有过,却令人既畏且怖。
那法相腾在天中腾有七十余日,这才慢慢收敛。
昼空殿中,霍轩慢慢收了法相,把袍袖抖开,立起身来,大步出大殿,一出殿门,见两名弟子跪伏在阶下,一动不动,口中齐道:“恭祝恩师成就洞天,祝恩师万寿。”
霍轩道一声“起来”,而后抬头四顾,他自入赘陈氏后,总觉身缚枷锁,步履沉沉,而今劈开囚笼,这方天地自可纵意驰骋。
这时目光一瞥,见一只孤单纸鹤飞来,在殿角之上徘徊,他微微一怔,伸手将之召来,托在掌中默默看了良久,轻叹一声,将之小心收入囊中。
半刻之后,有一驾飞舟到来,一名童子立在上方,双手托起一道法旨,大声道:“霍真人,掌门真人有谕,传你入殿相见。”
霍轩正容一拱手,道:“弟子这便前去。”
他把身一晃,立化金光飞去,眨眼落到了主殿之外,通禀之后,他被唤如进去。
到得里间,见殿上坐有四人,秦掌门位在正中,顶上有天河旋动,似无终始。
齐云天在其近侧,身后大浪奔流,而左首第一位上,则是渡真殿主张衍,其背后乃是一团混冥玄气,在其下方,却是孟真人,这位真人身周围不见丝毫水势,却偏偏可闻滔滔涌动之声。
霍轩知晓此间之人,道行皆是胜过自己,故未敢多看,一扫之下,便把头低下,上来一礼,道:“弟子拜见掌门真人。”
又对孟、齐二人点头一礼,最后转向张衍处,郑重一揖,道:“多谢渡真殿主上回送来丹玉。”
张衍笑道:“此小事耳。”
孟真人发声道:“霍真人成就法相,实为我溟沧兴事,以恩师之见,那法相当作何称?”
秦掌门不答,笑问道:“渡真殿主如何看?
张衍打个稽首,道:“自有掌门凭断,弟子不便置喙。”
洞天修士法相称名,只一门师长前辈才可为之,他纵为渡真殿主,有掌门在上,却还轮不到他来做此事。
秦掌门略作思索,便道:‘霍真人习金火双法,可继前真名号,谓‘赤霄金阳’。”
霍轩深深一拜。
齐云天这时一指右手边一处空席,道:“霍真人请上座。”
霍轩称谢一声,到了那里坐定,在他上方,便是那昼空殿正主席座,不过眼下仍是悬空无人。
齐云天道:“方才在此,掌门真人与渡真殿主却是说到那天魔,不过霍真人此些年中闭关持坐,想还不知这魔头之事。”
霍轩道:“却要请教师兄。”
齐云天一挥袖,一道灵光下来,霍轩起指一点,化入心神之内,就知来去端倪。
孟真人看向他道:“天魔在外,诸派真人皆是坐不安稳,霍真人可愿为我同道弭此祸患?”
霍轩听这一句,神情微动,往上看了看,秦掌门在天河笼盖之下,不敢多望,而孟、齐二人皆是看不出什么表情来。目光往张衍处看去,后者却是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他心念一转,顿知其中之意。
他为昼空殿偏殿之主,如今成得洞天,本当顺理成章成得正殿之主,但掌门却半句不提,反说天魔之事,显是要他在此之前出手除魔。
昼空、渡真两殿,与上极殿一道执掌门中三处根本重地,抛开道**行不论,只论地位,仅在掌门之下,能坐稳殿主之位,首先必得服众。
但凡事就怕比较,纯以以往所立功绩而论,他远远不及张衍,即便勉强坐了上去,想来下面也有微词。
而这天魔肆虐,诸真忌惮,他若能除了去,则必可收得人望。
他敢断定,便是没有天魔现世,掌门当也会寻另一桩要事支使他去做。
想了下来,他知该如何选择,当即言道:“弟子愿凭一腔卫道之心,斩诛此僚,还天下一个朗日晴空。”
齐云天点点头,一侧身,道:“掌门师祖,霍真人既有此正心,不当拦阻,但天魔变化万端,难作捉摸,若无秘宝,动起手来,怕是打散洲陆,于我不利,不若赐得一宝,助一助他。”
孟真人沉声道:“陈族之中,有宝名为‘三十六崆岳’,有平山驾海,挪移法力之能,不如就令其借与霍真人,也好助他除魔。”
秦掌门道:“便就如此。”
张衍微微一笑,有这大义在,陈氏族中如是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况且霍轩乃是陈族赘婿,也不算外人,此刻成得洞天,陈族只要不是有眼无珠,必会设法结好与他。
不过这法宝一旦借了去,想要还了回去,可便没有这么容易了。
霍轩知道这法宝陈族祭炼了数千载,到了陈太平故去时堪堪炼成,威力极宏,若能操持在手,自家斗法之能无疑会凭空长上一截。等除魔回来,自家可藉此坐稳昼空殿主之位。
半个时辰之后,他回得殿中,关照随侍童子道:“去把陈真人唤来。”
那童子有些惶惑,把身伏低,道:“敢问老爷,不知是哪一位陈真人?”
霍轩道:“自是十峰山首座。”
大约一刻之后,陈枫便是到来,入到殿中,自是先恭祝一番。
霍轩开门见山,道:“为兄改日需出外诛杀天魔,但无趁手之宝,请师弟来,是要借用族门重宝‘三十六崆岳’一用。想请你回去与诸位族老言语一声。”
陈枫不由一怔。
霍轩不等他回答,就站了起来,转身回往内殿,只留下一语,“待为兄坐上正殿之位,师弟可来殿上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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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崆岳平山定海陆 人心可代天地力
陈枫未有让霍轩等候太久,在他努力之下,不过三日之后,其便亲自将“三十六崆岳”送到了后者手中。
霍轩坐于殿中,凝视着手中这件法宝,此物粗一看去,不过是一枚一尺高下的棱形灰石,并不起眼,只旁侧有无数细小石砾环绕,并发出窸窸窣窣之声,并由此擦出一缕缕淡淡细烟,如云遮雾绕般裹在外间。
但细观下去,可透过那层稀薄云雾,望见其中那山陆草木,似是一方掌中世界,那声响则是其中海动风涌,万灵齐动之音。
早年入赘陈氏之时,他就曾听闻自家夫人说起过这件真宝。
此物是陈族效仿玉霄派那座灵崖真宝所炼。前后历时数千载,到陈太平故去前才得炼成。一旦祭出之后,可自成一界,将敌手拖入其中,难以逃脱,更可镇定山岳,转挪法力,有这法宝在,他与人斗法就不必太过顾忌了。
而下来之事,就是将其炼化了。
这时外间一值守弟子匆匆跑了进来。
殿上童子见了,很是不满,走上前去,道:“噤声,何事这般慌张?不怕殿主怪责么?”
那弟子小声道:“是夫人来了。”
童子悄悄回头看了看霍轩,见他头也未抬。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外面脚步声起,却见一个娥眉靥雍妆,薄纱明衣的雍容女子走入进来,身后则跟随着数十名仆婢。
入到殿内后,她回首交代了一声,所有人便在殿外立定,只其一人往殿台过来,到了阶下,她深深一福。道:‘妾身恭祝夫君成就洞天,祝夫君万寿。”
霍轩将手中法宝摆在案上,起身走下,上来亲手将她搀其,语气温和道:“夫人请起,你我之间哪需得这般客套。”
陈夫人见他神态和以往一般。没有任何变化,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横他一眼,道:“夫君,而今你位辈分不同,这礼数却还要的。”
霍轩道:“夫人说得是。”
陈夫人目光看向那方“三十六崆岳”,道:“夫君看这宝物如何?”
霍轩道:“此宝经你陈氏族人数千载祭炼而成,自然非同俗流。”
陈夫人抱怨道:“夫君,为说服几位族老。妾身费了不少唇舌,着实送出去了不少好物。”
霍轩笑道:“哦?夫人功劳不小。”
陈夫人美目看着他脸庞,以玩笑之语道:“那夫君该如何报答妾身?”
霍轩神情不变,道:“夫人说来听听,为夫只要能做得到的,必是应你。”
陈夫人来前便有腹案,听他一应,本待立时说了出来。可不知为何,想要说时。一接触霍轩平静目光,却是犹豫了一下,试探问道:“夫君,你看少聪、建明两人如何?”
霍轩思考片刻,才道:“两人资质不差,皆是人中龙凤。”
陈夫人一脸期盼道:“那可否做夫君门下弟子?”
霍轩想也不想。道:“自是可以,为夫也盼座下有几个得力使唤之人,自家人那是最好不过。”
要知渡真、昼空殿两殿殿主,与门中其余洞天真人不同之处,首先便在于宗门制约对其极少。道理上而言,除却掌门之命,门中任何人话语都无需理会。
不止如此,其坐镇一方小界,还手握海量丹玉,可谓进退自如,哪怕门中掀起大战,也无人能奈何其等。
而两殿之间又相互牵制,当年秦清纲飞升后,其门下弟子为争掌门之位引发内乱,世家不是未想着借此机会取而代之,一换万载以来掌门师徒承继的局面,然而当时昼空殿主忌惮当时渡真殿主卓御冥法力神通,只好坐而不动。
霍轩心中很是明白,昼空殿主向来由世家承继,这必然需照顾族门利益,他此前虽曾竭力摆脱陈族束缚,但以往授法之恩却不能不报,两者之间也不可能全然割裂,只是至此之后,主次之位却需改换过来。
至于余下几家大姓,其弟子亦要设法照应,或许以丹玉,或许以弟子身份,如此才能将世家之力扭合一处。
这里间有利有弊,益处是只要足够多的好处,短时内就可诸族之力整合起来,但长久来看,所受掣肘也多。
实则此处之上,他倒有些羡慕张衍,后者不是哪位洞天真人弟子,亦无同辈,虽无甚根基,可同样也没有那许多牵扯。
尤其是其两名弟子,天资奇高,早已入得三重境中,如在未来入得洞天境中,必可牢牢把持住渡真殿,经营起一股强横势力来,除掌门外,外人根本无法插手其间。
陈夫人得了满意答复之后,知晓霍轩忙于祭炼法宝,不敢太过相扰,说了几句夫妇间的私密话后,就带了仆婢回去洞府。
待她去后,霍轩脸上笑意顿敛,道:“方才谁人看守殿门?”
身旁童子战战兢兢道:“是因非、因明二人。”
霍轩沉声道:“昼空殿乃我溟沧派上殿,不是殿上长老,无命不得入内,方才陈真人未经通传,便直入殿中,乃看守之人失责,传我谕令,夺去二人侍殿之身,贬去看守小寒界,百年之内,其族人亲眷,不得入门为道。”
童子哪敢违命,顾不上擦拭额角冷汗,一揖之后,就下殿传命去了。
霍轩一挥袖,把殿上之人也俱都斥退了下去,很快,此间便只余他一个,
他捧起那“三十六崆岳”,目注其上,于心下轻轻一呼,不一会儿,一名好似富家翁的矮胖老叟走了出来,乐呵呵作揖道:“霍真人,许久不见也。”
霍轩也笑道:“确然许久未见,崆岳真人,霍某此回奉门中谕令,要与天魔一斗,真人可愿助我?”
老叟捋了捋胡须,道:“愿意,自是愿意,斩魔除妖,乃是小老儿本分。”
霍轩听罢,就站了起来,对其郑重一揖。“霍某下来便欲炼宝,还要真人多多相助了。”
他所见真宝不少,但这位真灵可以说是最好说话不过,哪怕陈族之中无有洞天真人,不能祭炼此宝,也没有任何怨言。
其自炼成之后,还时常出来与孩童逗乐玩耍,说些趣闻轶事,其还喜好四处游逛,常为陈族小辈座上客,并且乐此不疲,就连他门下两名弟子,也曾有幸款待过这真灵几次。
他将殿内禁制启了,而后在台上坐定下来,将此宝祭在顶上,用心运法祭炼。
有法宝真灵配合,自然无需化多大气力,只三天过去,就将其粗粗祭炼了,但要真正运使如意,还需再下许久苦功。
下来一段时日内,他只在金阁与昼空殿之间往来,查看前人所遗密册,旁事一概不问。连诸真宴请也是推了。
这日,他正揣摩一门神通,童子在殿门远处道:“老爷,上极殿齐真人来了。”
霍轩忙放下手中玉册,立起道:“快请。”
少顷,齐云天阔步入殿,站在殿门前,笑道:“霍师弟。为兄此来可曾扰得你?”
霍轩起手一拱,也是笑道:“大师兄见外了,平日却请不到你般贵客,快请殿上坐。”
两人到了殿上坐定,齐云天看见他手边卷玉册,道:“师弟这数日来,想来得益不少。”
霍轩感慨道:“入此境中,才知天地之大,人身之渺小。”
齐云天朗笑道:“以己心替天心,以己力代天力,方是吾辈之志,此路难且远,你我共勉!”
霍轩不禁点头。
因无师长指点,又未成正殿之主,观不得前任殿主遗册,他这段时日来,只是自家琢磨,今日齐云天到来,其早已入得此境,正好借此机会,小作请教。
两人谈玄论法,不觉一晃数个时辰。
齐云天看了看殿外,见天色渐黯,便道:“为兄当回殿中修行了,不知师弟可还有为难之事。”
霍轩想了一想,道:“倒有一事,虽欲伏魔,却还不知那天魔行踪何处,近日虽已遣弟子出去查探,但还无结果,不知师兄可有以教我?”
齐云天笑道:“师弟勿急,掌门真人已遣使去往还真观,请其以秘法推算天魔下落,想必不日有消息传来,师弟尽管安心修行就是。”
霍轩点头道:“既如此,小弟便在殿中等候消息了。”
齐云天站起身来,正容道:“等此回降魔功成之后,掌门祖师还有要事托付,望霍真人不要辜负师门期望。”
说完,脚下漫起一道长河,涌出大殿,浮空奔腾而去。
霍轩目送他远去,神情微微凝重起来。
齐云天此回前来,想必就是为了嘱咐他这最后一句,能得其这般郑重其事说出来,怕是事关重大,此刻不说,许是因为自己还未成那正殿之主。
既是如此,此回除魔,就不能有丝毫差错。
且这是他成就洞天之后首次出手,一旦动身,想必天下诸真都看在眼中,只许成,不能败!
不过天魔也不可小觑,为确保万无一失,决定先寻同辈演练切磋演练一番,有三十六崆岳在手,却也不必担心动静太大。
思忖下来,却觉可以去寻张衍,其虽入洞天也是未久,但法力雄浑,前后与数位洞天真人有过争斗,更曾斗杀晏长生,再则其上回送了不少丹玉来,承了好大一个人情,此回正好借这机会加倍回赠。
……
……(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晶玉一碎魂梦消
东胜洲,石笔山前落下一道来势激烈的清光,大响声中,撞得裂石飞散,而后光气一收,吉襄平自里快步而出,他一转目,就看到杭雨燕修行那处洞府,因急着救人,也不管其他,脚下腾空,纵起云气就往里冲入。
然而方才入内不过十来丈,他却是脸色一变,就见前方涌动狂风,更夹杂铁砂金屑,带着摩擦之声,铺天盖地倒涌过来,离得近些,就觉自身法力被消磨而去。
这等阵仗,完全是为了对付洞天真人而设,此刻他要是展开法相,扬张法力,却也不用放在心上,只是这般生生硬闯,法力定是耗损不小。
而且里间不知是何情形,一不小心,怕是要误伤了杭雨燕,念头急转,就又退了出来。
甘守廷这时也是到来,见他倒飞而出,惊问道:“道兄,是何情形?”
吉襄平皱眉道:“怪哉,里面禁制居然完好无恙。杭真人若遇外敌,又怎会如此?”
甘守廷往里看了看,也是察觉那禁阵转动,道:“无论如何,进去之后才知分晓。”
洞天真人通常遇上面前这等禁阵,无非借用法宝,用水磨功夫慢慢化去,才不至功行折损太多。
只是此刻救人要紧,二人没有闲工夫慢等了。
甘守廷沉声道:“道兄,待我以金剑入阵,引动禁制,你再设法入内,毁去阵坛,如此内外合力,可将之破了。”
言毕,也不等对方回答,心意起时,一道金光已自眉心飞出。贯入通道之内,只须臾间,就将阵机引动。
吉襄平见此,重又冲入进去,同时振发万重罡风,很快闯至一座一丈高的法坛之下。知是一处阵位,随手一拍,就将之毁去,继而又去其余方位,接连毁去五处法坛之后,那些阵气这才平复下来。
因已是在外耽搁了不少功夫,两人不待阵气全去,便生生撞开阵力,突入进去。到了最深处石府之中。
仔细一看,就见杭雨燕端坐在蒲团之上,乍一眼望去并无异状,只是双目禁闭,原本身上那股庞大气机正不断衰落。
两人神情都是一凝,照这般下去,至多在一二时辰之内,其就会油尽灯枯而亡。只是不知缘由何在。只得先作查看。
甘守廷感应片刻,才沉声道:“雨燕已是斩去凡心。极可能是外魔入体,只是当非寻常心魔,不然早已摆脱,不必走此一步。”
吉襄平咧了咧嘴,道:“这却有些难办了。”
甘守廷沉思许久,道:“小弟却有一法。不知吉道兄可是愿意。”
吉襄平不悦道:“都这般时候了,有什么法子就快些说出来,何必藏藏掖掖?”
甘守廷道:“不论心魔外魔,皆是涉及神魂元魄之争,非我等可以轻易插手。只能靠她自家抵御,不过我等可用法力护住她气脉灵机,助她过此难劫,不知道兄可是愿意?”
吉襄平顿时听明白了,通常修士神魂受损,因有躯壳托庇,自家运转灵机之后,也能慢慢补养回来。甘守廷的意思,这就用二人功行去补助杭雨燕,设法耗过那外魔。
此法做是能做得,可一来杭雨燕能借用灵机其实有限,十中得一已是不错,二来两人损去功行必不不小,直到那劫起之时,恐也未必能弥补了回来。
他不觉有些犹豫。
甘守廷道:“我三家自从东莱至此,便是风雨同舟,荣誉与共,才能统御东胜南洲,造出这般大好局面,而那老妖罗梦泽,正忌惮我三人联手,才未曾大动干戈,要是少了雨燕,此间局面又该如何维系?况且按照祖师定规,这千年之中,宝笔正轮到苦心宗掌管,此时更是缺不得她,不然又如何开辟洞天?”
吉襄平闻言,只觉句句在理,立下决断道:“要是不救杭真人,你日后必定怨我,就从你一回意,嘿,只愿功行不要亏去太多。”
甘守廷大喜,随即正容道:“只要人在,功行宗可以设法再补回来的。”
吉襄平心中想:“此番要是当真亏气太多,大不了就如他先前所言,去小仓境走上一回了。”
他嘴上则道:“你我轮替施为助她,便由我先吧。”说完,坐定下来,伸手一指,一道灵光入杭雨燕眉心之中。
甘守廷从袖中拿出一只猛虎镇纸,吹一口气,落地化为一个彪形大汉,他嘱咐道:“你去外间看守,若有偶风吹草动,速速报我,”
那大汉伏地一拜,就退出洞府。
做完此事,他又在洞府内走了一圈,重在此布设下了不少禁制。
因杭雨燕此番遭劫根本查不出由来,他唯恐有敌暗伏一边,而有此布置,万一有变,也好有个防备。
虽他们同辈之间,远远便可望到气机,但有手段之人,却也不是无法遮掩。比如上回沈柏霜到时,他便根本未曾察觉。
司马权此时也是感应到外间有两名洞天真人到来,本以为此次已是功败垂成,但不想二人商议了一阵后,除了用补气之法,却并未有其余动作,他先是诧异,随即大喜,“原来这两人竟不明逐魔之法!”
东华洲玄门修士因需对抗魔宗,许多宗门都会一些防备魔头的手段,虽有强有弱,但哪怕最次法门由洞天真人施展出来,都不难挽回今日局面。
不过这吉、甘二人传承的本是东莱道统,在东胜洲又无魔宗浊气,自然就用不到这等道术神通了。
司马权放下心来,他如今将对方神魂叮住,每吸纳些许过来,就可用其壮大自身,哪怕两人补入灵机再多,也远不及他侵蚀来得快,这般下去,他迟早会成为赢家。
不过若做得太过,难免会被对方提前发现异状,又弄出其余什么手段来,最好办法,便是以退为进,先自收敛不动,待引得二人把法力填补进来,慢慢耗去其功行,此中只要不令杭雨燕醒转即可,要是得了机会,他不介意将这二人神魂也是一网打尽。
吉襄平用功许久之后,见杭雨燕身上灵机不再衰减,竟是逐渐有了起色,不觉神色一喜,道:“此法果是有用。”
甘守廷虽也欣喜,但仍是谨慎,道:“还不可大意。”
吉襄平点点头。他再运法十余日后,杭雨燕脸庞上灵光渐盛,已是止了衰败之势,只是这时他已自觉法力难后继,又支持几日后,摇头道:“甘真人,却需你来了。”
甘守廷早有准备,肃容点首,坐了下来,挽袖起掌一按,一道灵光罩在杭雨燕顶上,道:“辛苦道兄了,你可先去调息,下来便由小弟施力吧。”
吉襄平见他已是接手,自是退下,掏出几枚丹药下去,打坐调息,以期尽快恢复法力。
甘守廷道行比之吉襄平稍有不及,只他坚持九日之后,就觉疲惫,不过这时杭雨燕情形已是大为好转,要是不出意外,两人再轮替一二次,当就能助其醒来。
吉襄平看了几眼,道:“甘真人收手休歇去吧,这里有吉某便可。”
甘守廷不再强撑下去,收手退开,
这段时日来,司马权冷眼看着二人运法,却不侵略太过,掠来神魂只是用来维系自身功行不堕,只是此刻察觉到杭雨燕在助力下渐渐恢复生气,自觉再放任下去,怕要脱离指掌,就不再等待,又全力发动起来。
他这一动,吉襄平立生感应,大声道:“不好!”
甘守廷见状,也是神情一变,顾不得坐下调息,拿出一只小瓶出来猛吸了几口其中灵气,喝了一声,顶上飞出一座盘凤大碑,其尾羽放出七彩流光,缓拂轻扫,顷刻就将灵机收拾住了。
司马权暗暗冷笑,正要再加一把火,哪知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那原本需竭力夺取的神魂居然主动投来,他也是猝不及防,好似原来准备咽下一口水,现下却是满满一缸灌入进来,一下变乱了手脚。
与此同时,杭雨燕玉容之上却泛起一道辉芒,她眼帘一阵波动,旋即睁开,发声道:“两位道兄,我躯内被厉害魔头盘踞,先前是他故意骗两位道兄耗损法力,此魔厉害,我以神魂喂他,当能拖得它一时,还请速速离去,我苦心宗一门上下,就拜托两位道兄了。”
说话时,两道金芒自她眼中射出,化两道法符飞至二人跟前。
甘守廷神情一阵激动,抢上一步,道:“雨燕,你……”
吉襄平却是将一把他拽住,他神情凝重,摇头道:“甘真人,杭真人已是故去,那魔头还不知是何物,我等此刻已无余力,为不辜负她一片苦心,还是速走吧。”
甘守廷自是看得出来,杭雨燕此刻生机已断,方才那番话不过是以法力所留遗言,是为了让他们有所警醒。他虽不甘心,可也无法,沉重一叹,将那法符取了,脚下重重一跺,就与吉真人一道退了出去。
两人去后未久,杭雨燕躯壳一震,脸庞颈脖之上浮出细密裂痕,而后整个人如琉璃破碎一般崩散开来,变作满地碎晶,碰撞时有珠玉碰撞之声,随即一道阴风自里飞出,在原处转了几转,就出了洞府。
……
……(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云龙起仙舞 分身斗玄法
酉时末刻,浮游天宫之上,一团金火霞光腾起,好若骄阳行空,越过诸多宫阙,缓缓落在渡真殿外殿之前。
光霞朝两侧退去,倏忽收敛,霍轩自里行步出来,对殿前一名值守道人道:“霍某前段时日曾与张真人有约,不知他现下可在否?”
值守道人慌忙一揖,道:“原来是昼空殿霍真人,殿主行踪我等也是不知,这便前禀告,请真人稍待。”
来者不是寻常人物,他自不敢耽误,立刻用启了一道飞符,发去殿中深处。
此刻殿阶外石座之上,许多在此修行的长老不觉站起行礼。
霍轩虽还不是昼空殿正殿之主,但他已然成就洞天,在旁人看来,承继此位却是迟早之事,对待这等人物,礼数如何恭敬也不为过。
岳重阳此刻也是站在人众之中,他看着霍轩,心下羡极,暗忖道:“洞天真人毕竟不同,已堪堪于此世之巅,远非我等俗辈可比,也不知我此生有无此望。”
他与此间诸人不同,引他入道的老师只是一玄光修士,且早早亡故,也未得什么上等法门,不过当年好运,得了一神物自来投靠,这才能不帮不靠,一个人修到如今这般地步。
但是想再往上走,没有山门相助,没有上师指点,没有灵穴吐纳,几乎无有可能,毕竟不是人人如沈崇一般惊才绝艳。
原本他早已弃了此念,只是此回张衍允他来渡真点修道,却又从中看到一丝希望。
只要得了足数灵机,若能凑齐那些外药,这一步也并非绝无可能。
霍轩在外等了二十来息,一道光虹过来。值事弟子接过一看,俯身拜下,恭敬道:“霍真人,殿主有请。”
霍轩举步前行,到得殿前时,两座大门忽化水气。如烟散开,敞开了去路,便又往里,来至那界关之前,抬头一望,见张衍含笑站在那处,不觉站定,起手一礼,道:“怎敢劳渡真殿主出外相迎。”
张衍还了一礼。笑道:“霍师兄,此非殿台之上,还作平常称呼便好,请入界中叙话。”
霍轩笑应一声,随他往小界中来。
他也是首次来此,见一派漫无边际的滔滔水浪,天遥海远,白云悠悠。不觉心胸舒阔。
这时对面有两团黑影飞来,仔细瞧去。却是两名恌人挥鞭,各自驱赶四条墨蛟,拽得两家纷飞车到此。
不一会儿,车驾稳稳落在二人脚下,张衍侧过身,虚虚一引。道一声请。
霍轩口中称谢之后,就上得其中一车。
张衍随后上得车驾,站定之后,前面恌人把鞭一挥,蛟龙吃痛飞起。往天中飞去。
霍轩乘车在空,边是与张衍说话,边是观望周围景物,心道:“此处与我昼空殿中那通源海界有几分相似,但又有所不同。”
他初入通源海界时,望去亦是水波无垠,但往里深入后,却是密布有大小岛屿,更有平原丘陵,山岳较之此处为多。
张衍似看出他心中所想,指点下方道:“我来此界时,曾以为界山水天生便是如此,后入主正殿,查看典籍,才知凡是殿主,都可凭己身之力改换界中景貌灵脉,好方便自身修行。因前两任殿主修行的俱是玄泽上洞功,故此间是一片江浪,便连这小界之名也是那时冠上的,后来者要是不喜,可随时可换一个称谓。”
霍轩却不知此事,不觉点头道:“原来还有这般缘故在内,受教了。”
通源界内多是水陆,而他修行的乃是金火之法,初时入内,颇觉不适,现下思之,这当是因上代殿主修行功法为水土双法所致。
他暗下决心,等自己成了正殿之主后,定要引出地火,熔炼金山,以合应功法。
两驾蛟车飞驰许久,忽然撞开一层气雾,面前露出一宏伟宫阙,玉柱金庭,银壁玄殿,下方一道万里悬阶,如龙身盘旋,贯通上下,四周云龙飞走,吟声不绝。
再行去半刻,就至正殿之前。两名恌人把手中长鞭一挥,只闻啪啪两声响,八条蛟龙各自一抖,矮下身躯,带着车驾下沉,很快便停在了阶前。
两人谈笑间入得殿上,分宾主落座,少时片刻,有数个靖人上来,奉上香茶,再端上一盆盆饱满朱果,颗颗有拳头大小,多是绿枝未摘,犹带露水,望去口颊生津,又高堆满砌,好似轻轻一碰,便会滚落下来。
霍轩品了一口茶,望了望四周忙碌的靖人,笑道:“这些靖人形体虽是纤小,但做事却也精细,不知师弟可否赠我一些带了回去。”
张衍笑道:“自无不可。”他回头关照景游道:“你稍候挑选一部,回头送至昼空殿中。”
景游忙是应下。
霍轩笑道:“如此为兄便这里谢过了。想我界中,虽有使唤之人,却只是一些三身人,虽做事勤勉,但平时好袒臂出游,望去蛮野,哪来这细小之人看来舒心惬意。”
张衍不曾去过昼空殿,闻言来了些兴趣,问道:“看来你我两殿有许多不同,不知师兄平日出行,是乘坐何物?”
霍轩道:“不似师弟这边蛟龙威风,只得十来匹‘乘黄’。”
张衍笑道:“听闻乘行此物,可得寿上千,不知可真?”
霍轩摇头道:“不过鸡肋罢了,低辈弟子,可无有本事降伏此兽,至于你我之辈,却早是无用,师弟若喜,回头可命人赠你几匹。”
二人又说几句,张衍一挥袖,拨转宫室,就请了霍轩去往天中观赏云龙起舞。
到了极高之处,一名恌上壮力上来击鼓,听得轰轰声响后,就有云龙自四方聚来,不一会儿,就汇聚十余条。
此龙非是真龙,乃此间天生精怪,与这方小界同生共死。
在氤氲气雾之中,其时而变作龙身,夭矫盘旋,时而变化女子,蹁跹而动。四下则有靖人吹奏伴乐,音声歌乐之中,有四时鲜花开绽,清风拂过,便漫天飞散。
一个时辰后,云龙化雾散去,只余残香一缕。
霍轩不觉击掌而赞。又说几句话后,他找了个机会,取了一物摆在案上,拱手致谢道:“先前多亏张师弟关照,我才有足数丹玉修行,听闻师弟与晏长生一战后,正自潜修补养,此回便携了些来,权作回报。”
因要与天魔一战,故这些丹玉却是他从陈族之中借来先用的,而等他领了正殿主之位后,自然会加倍拨还回去。
张衍笑了一笑,便命景游上来收了下去。
霍轩见他收好,再兜转几句,便说起真正来意,“师弟也知,等还真观处有音讯传来,我就要外出平魔,只是此身成就以来,未曾与敌交手,怕上阵仓促,堕了我溟沧脸面,思及师弟曾几次与人斗法,回回不落下风,故此次特意前来请教。”
张衍哦了一声,登时来了几分兴趣。
虽他对外作出一派养气模样,实则他功行早复,本就有心在大劫来时尽力提升斗法之能,能与同辈交手,却是求之不得。
便笑道:“既然霍师兄有心,那就互作研修一番,不果若当真试手,既伤和气,又损功行,不若这般,你我就各出一具分身相斗如何?”
霍轩赞同道:“如此甚好,我此来为客,也不能坏了主人之地,恰好此行把三十六崆岳也是一并携来,此宝可护定山水,如此才好放心讨教。”
张衍对这件真宝他早有耳闻,自也有心见识一番,笑道:“稍候倒要一观此宝之能,师兄尽管放手施展。”
两人说定之后,各自端坐不动,却有一缕云烟自顶上飞起,到了高处,各化一具分身出来,对面一揖,两相退开。
霍轩那分身到了远处,就把三十六崆岳往天中一祭,此宝顿化作一方千丈大石,在半空一定,而后自上飞出无数飞崖,密密麻麻布满天穹。
张衍分身看了一会儿,忽然起手一指,一道法符飞出,可就在挨近一处石崖之时,明明只差些许就可撞上,但飞动许久,却始终到不得其所在,心下顿时有数,这宝物定有咫尺天涯这等妙用。
霍轩那分身祭开这法宝后,往后一退一转,居然到了一方山石之后,就此不见了影踪。
张衍分身不以为意,在半空立住不动,只是身上升起一团浑冥玄雾,洋洋腾开,也是将自家遮了去,望不见身在何处。
霍轩分身此时借崆岳挪移,已是转去了另一方,望着那团玄雾,他道:“崆岳真人以为该如何做?”
话音一落,就跃出一个矮胖老叟,他盯着前方,捋须道:“这位渡真殿主可不简单,法力之强,便是老主人当年在这般境界时也远有不如,此是难得试手机会,真人不妨先正面一拼,也可知晓彼此法力相差几何,稍候也可由此再作对策。”
“三十六崆岳”前后曾经陈族三位洞天真人出手祭炼,其中有一位还将自身见闻识记灌入真识之内,如今真灵诞出,后辈持此宝,等若有一位老师可以随时请教。
霍轩那分身思忖片刻,点头道:“也好,我向来听闻张师弟法力强横,此番机会难得,我也正可试上一试。”
他把法相展开,好似一轮金光大日,焕发万丈辉光,赤金两道霞光尽夺天地之色,只闻隆隆一声,就往那团浑冥玄气上撞去。
……
……(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可炼雷符镇无形
霎时间,天中两座法相撞在了一处。
在这般法力交汇之下,水澜天云俱受震力,俱皆消弭不见,只余下一片白地。
似这般毫无转圜余地的激撞,没有半分取巧之处,金日法相就猛然崩散为无数金火光花,向后倒退而去。
张衍这具分身上来虽胜得一手,不过他并不趁势追击。
以他现下斗法之能,若是真正争斗正面败退,只要再迫压上去,败退之人想翻盘几无可能,不过此回旨在相互切磋,不是为了分个胜负成败,自然无需穷追猛打,可容得对手回去施展手段。
那金火光霞一连退了千多里才方停下,而后重新聚集,一晃之下,霍轩分身再转了出来,神色之中,有一分吃惊,亦有一分感叹。
灵光一闪,崆岳真灵忽然跃身出来,他惊讶道:“真人,这位张殿主法力之强,还在老朽此前预料之上,真人不可与之正战,否则难以争持到最后,还是借老朽之力转挪来去,找寻机会。”
霍轩深以为然,“三十六崆岳”虽非杀伐真宝,但是妙用无穷,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还更胜一筹,在此方由这法宝营造出来的界域中,他只稍作呼唤,就可以随意游走去此间任何一个角落。
而由此一来,不但立于不败之地,亦可变化出更多攻敌手段。
这里说话之时,忽见那前方那团玄气收敛抱起,混作一团,似与天地混溶一体,望去杳然无际。
崆岳真灵捋须道:“真人且看,此是守圆之势,法力集聚。内外皆满,可御八方之敌,最是坚韧不过。”
霍轩仔细察看,觉其上下四无一破绽,想了一想,沉声道:“纵再是易守。任凭他人放手进袭,也是难以久持。”
崆岳真灵道:“真人一语中的,这位渡真殿主显是愿意奉陪到底,成全真人切磋讨教之意,这般机会可是少寻,真人也不必客气,左右只是分身在此,便是打崩了,此非险地。也可从容收拾了回来,不致受损太过,以昼空殿中丰沛灵机,至多月余也能养炼回来。”
霍轩略作思索,便同意道:“好,那我便放手一试!”
他明白守圆之势虽是难攻,上下四方皆无破绽,但这同样也意味着法力分散。他只要集力一处,必能将之撕扯开来。
于是起手一召。霎时有大火自天外飞来,腾扬高举,烜然显赫,外有金光环裹。
他待势满之后,向前一指,其便如尖锥一般。轰然射去,直刺玄气。只是未还到得其面前,忽自云中探出一只庞然大手,往下一遮,就挡住了正面去路。
眼见此回攻势就要被阻住之时。崆岳真灵这时两目一闪,立起了转挪之法,那股金火绚华忽然不见,再出现之时,却已是避开那大手,绕至玄气上方,再挟势轰然下压!就在将要撞上之时,却见自里飞出数百道犀利剑光,纵横劈斩,往来驰走,生生将此团金火霞光割裂为无数散碎灵气。
如此还不算完,那玄气一转,轰鸣阵阵,又爆发出无数雷云,里间电蛇飞舞,雷光耀闪。
霍轩分身一声清啸,却是声动九天,顷刻之间,好似有一股无形之力没蔓过四方,将那雷云一气震散,而后伸出手来,向前一按,将所有雷罡压下,瞬时消弭于无形之中。
解除威胁之后,他再一挥袖,就见万团辉盛火气飞去,一沾得那混冥玄气,立时熊熊燃起,竟是焚而不灭。
那玄气一收,转出张衍分身来,只是眼往下望,满身大火就随目光退去,只逼至袖口之间,却仍余一蔟,难再消去。
他微微一笑,把袖稍稍一抖,顿有水光闪现,将之一卷而入,不知去了何方。
霍轩分身见他应对如此从容,赞了一声,本欲再出手,忽然顶上一黯,往上一看,却是那玄黄大手已是转了回来,于是脚下一横,借法宝之助,又转至另一个方位。
可方才跨步出来,忽见满空之中皆是如墨水珠,似有万千之数,互相之间,有霹雳窜闪,似是连成一片,几乎铺满空域。
只听崆岳真灵急切声音道:“真人快请回避,此是玄冥重水!”
霍轩听他劝说,再度移步,这回一出来,却见满空剑光杀来,方才已是见识到这剑光之利,被斩去了不少,不欲硬驾,只得再躲。
然而他一连换了三个方位,都是在现身之时就被张衍神通道术逼在门前,寻不得合适机会出手,
崆岳真灵提醒道:“真人不妨先退去远处,再谋胜计。”
霍轩一思,沉声道:“不可再退,虽非生死之战,张师弟不会乘胜来追,但我却不可仗此为凭,”他一抬首,凝注前方,“要改眼前局面,唯有迎头直上。”
说罢,把法相撑开,化一轮夺目金阳,轰隆一声撞开袭来重水,又引动金火两光,如两扇飞翼一般,将剑光纷纷斥挡在外。一化去眼前攻势,他拿捏法诀,轻轻吹出一口气,好似地火喷涌,顿见无数流金熔火朝前卷旋而去!
两人分身此时虽法宝之内斗得激烈,但真身却是在正殿之中弈棋,时而品茗,时而谈笑几句,神情之中,俱是云淡风轻,似谁也未把上方情形放在心上。
张衍取一子放下,笑道:“霍师兄此去降魔,不知可曾思妥用何手段?”
霍轩坐直身躯,缓声道:“我近日多观典籍秘录,据记载上所述,天魔最惧雷法,亦畏天地清正之气,待找寻到其下落之后,我欲依照突袭之法,先以正气迫压,再以雷法除魔,务求在数息之内将他降伏。”
接下门中除魔谕令后,他就为如何对付这魔头有过一番深思。
天魔能变化无形,要是不能在短时之内杀灭,那么就极可能令其逃去,是以他认为若无法一击就中,此行就极可能失手,故而定下此策。
张衍道:“那师兄可要小心了,此前典籍中所记魔头,纵然变化多端,当只凭本性行事,但这魔头却是不同,乃是冥泉宗长老司马权以相转之法占据其身而来,我闻此人性好剑走偏锋,又喜奇计,不能当等闲魔头视之, 你且看此回,天魔本为我辈修道人大敌,然他却能蛰伏不动,存身于两家夹缝之中,就可知此魔奸狡。”
霍轩看了看棋盘,沉吟半晌,才放下一子,他点头道:“我闻司马权此前在西南之地与平都、还真、骊山等派弟子多有交手,已是传命下去,着弟子拿搜得此人过往,看可否找出其性情弱处,因怕这魔头察知,不敢大张旗鼓,不过再等上月余,当有所收获。”
虽已定下由还真观推算那司马权下落,但眼下谁也不知其躲在何处,保不准这几个门派中就有被魔毒所侵的弟子,为防备其察觉到什么,他便嘱咐下面弟子尽量小心行事,不过如此搜集消息,自是慢了许多。
张衍往棋盘看了一眼,又落一子,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付天魔这般对手,怎么小心也不为过,师兄此举也是正理,不过依我之见,只如此,此回胜败却在五五之间,还不甚稳妥。”
霍轩神情一动,道:“不知张师弟可何妙策教我?”
张衍微笑一下,向上一指,道:“师兄有法宝三十六崆岳在手,此宝既可自成一方天地,何不在上面做些文章?”
霍轩有些疑惑,三十六崆岳纵然神异,但却未必困得住天魔,其一旦变化无形,不是降魔至宝,根本拿其无用,这回取了来,只想与天魔斗法之时不使洲陆崩坏,并未想着借此伏魔。
张衍道:“我前回因故与还真观几位道友曾有往来,曾特意问起,若遇天魔那等无形魔头,不惧寻常法宝,又该当如何伏之。”
霍轩方才拿起一子,闻言动作顿住,问道:“不知如何破它?”
张衍笑道:“想必师兄知道,还真观中有万炼雷池,当年茹荒真人一缕残魂就是投此炼去,观中之人可借秘法炼造一枚还真雷符,以此镇在法宝之上,就可在短时内可制压魔头。”
霍轩听了一阵惊喜,道:“竟有如此妙法?”
三十六崆岳要是能制住那魔头,那就意味着他可不必只用一种手段,大可将天魔困住了再行慢慢收拾,胜算可大大增加。
只是再一想,他反应过来,问道:“那万炼雷池是其祖师所传,想必炼那雷符代价亦是不小?”
张衍笑道:“大劫将至,对吾辈来说,还有何物比得上灵机丹玉?”
霍轩心中顿时有数,道:“既是这般,我愿以丹玉换那雷符,可否请师弟代为说项?”
张衍一笑,命景游拿来纸笔,当即写下一封飞书,而后召来两条墨蛟,命其送往还真观门中。
此时天中动静也渐渐平息下来,两人同时察觉到筑就分身的法力已然耗尽,此时皆已散去。
少时,两道灵光射下,各入二人顶门之中。
霍轩闭目片刻,似在回味斗法经过,许久之后,他立起身来,郑重一礼道:“此番要多谢张师弟成全,为兄此回获益匪浅。”
张衍也是起身,上来一托,正容道:“霍师兄不必客气,大劫将至,你我同门之间,理应相互扶持。”
……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秽光掩日月 合议共除魔
自渡真殿回返,霍轩回至昼空殿闭关打坐,消化此一战所得。
三日之后,自渡真殿中送来一只锦盒,他拆开之后,见一枚雷符端端正正摆在其中,并另有张衍附书在后,言明此物是还真观庞真人亲往雷池所炼,斗法之时只需镇在法宝之上,便可在一二时辰之内制压魔物。
霍轩思及张衍先前所言,自也能想得出来,庞真人此回付出代价当是不小,于是关照身旁弟子道:“把我先前所备丹玉取去,送至渡真殿中。”
那弟子躬身道是,立刻下去安排此事。
得了这雷符之后,霍轩自觉降魔把握大增,便定下心来全力调息吐纳,好在真正动手之前把折去功行补养回来。
又过十余日,自上极殿中飞出一枚玉符,到了昼空殿前,便就悬住不动,只是放出三尺金光,照耀殿前诸物。
霍轩在殿中生出感应,招手将之拿入进来,放在掌心一观,见其上有一行小字,上言:“有秽光显于东胜洲中,污毒熏天,几掩日月,疑魔踪所在。”
他看过之后,那字迹便自行隐去,只余下那一枚光润玉符。
察觉这玉中所蕴灵机,知此回寻魔之事当落在此物身上,便小心收入囊中。
心下则想:“此魔原来去了东胜洲,若无这番推算,却也难寻,不过倒也方便我行事。”
天魔不在东华洲上,他出手自也少了许多顾忌,反是好事。
只是从书信上寥寥几语来看,这魔头功行看去比以往更见长进,而东胜洲那处也无人可以支应自己,对付起来却要加倍小心。自己失手是小,山门脸面是大。
他目光下投,看去案上摆着的十几枚玉简,此是门下弟子陆陆续续送来的司马权以往行事记述。他前几日勤于修行,还无暇去看,此刻扫去几眼。就全数记了下来。
只是在这其中,他却留意到一事。司马权虽喜出奇诡之计,可观其往日所为,但凡此人看中之物,无不是千方百计弄到手中,甚至为了到达目的,往往会行险一搏,有数次甚至差点丢了性命。
他由此得出判断:“虽此人已成魔头,但此后行事风格未有太多变化。可见性情依然如故,这一点或善加利用。”
下来三日中,有条有理安顿好殿内诸事,又把略微了解了下东胜洲中近况,这才动身启程,乘空驾风,飞往东胜。
此回为免惊动天魔,他设法藏了自身气机。并未惊动任何一人。
一月之后,已是远越重洋。到得东胜洲外。
他立在海上,抬首往陆中看去,见北方有一股浓浊蛟蟒之气,应是罗泽泽盘踞之地,因非是此行目标,故不去多看。目光转去南方,见有两股灵机冲霄,当是此地洞天修士。
只是他稍显疑惑,原先查得这东胜南洲有三位洞天真人坐守,可如今只见两股气机。却不见第三人,心下暗忖道:“另一人莫非是寿尽转生了不成?”
至于对方是否掩去了气机,这可能却是极小。
一来这等手段可不是人人可为,他也是去金阁观书后,才知该如何施展;二来对方是在自家地界之上,当以震慑外敌为主,完全无有必要如此遮遮掩掩。
他脑海中不禁浮起一个念头,“这会否是因那天魔之故?”
想到这里,伸手入袖,将那玉符取了出来,往天中一祭,就见此玉转往东南方向,前端渐渐变作如墨颜色。
霍轩两目之中跃起一抹金火之色,亦往那处看去,许久之后,只觉南洲某地之中,似藏有一股阴诡异烦恶之气,立时能够确定,这魔头当是存身那处!
他一招手,将那玉符拿下放好,转念暗想:“这东胜南地有两名洞天真人,贸然前往,不定会引发纷争,看来需先打声招呼,这里涵渊们乃我溟沧下宗,可令其等出面做此事。”
这倒非是他畏惧其等,而是此行是为降伏魔头,自以此事为第一要务,不想节外生枝,于是转道向北,往涵渊门而来。
涵渊门观星台之上,傅抱星本在参法,忽感天外一阵光华闪过,而后见一枚符令飞来,直直落在殿阶之前。
他认出那是溟沧派中令符,心下一凛,招手取了上来,看过之后,对身边童子道:“我近日忽有所得,需闭关修法,你等去关照门下,这几日就不必过来了,再知会左右,不得我呼传,不得上台一步。”
童子不敢违命,连忙退下,很快,这法坛下侍从之人也是走得一干二净。
傅抱星自袖中拿出掌门玉印,以掌心轻轻一摩,顿时开了山门禁制。
就在此时,一道辉盛赤华自天而来,正正落在星台之上,而后光华飞散,出来一名脸颊消瘦,双目精光外显的的修士。其身上金火两气飞旋,炽热激烈,能闻金铁铮铮之声,随他跨步之间,脚下这处法坛震颤摇晃,好似要崩塌一般。
他似察觉到不妥,立把身上气机稍作收敛,四下才重又安稳下来。
傅抱星心下稍松,上来一揖,道:“涵渊门掌座傅抱星,恭迎上宗霍真人。”
霍轩看他一眼,笑道:“傅师侄,我与你师张真人素有交情,就无需这般拘礼了。”
傅抱星道:“此处简陋,不是奉客之地,真人不如随师侄回府,也好做招待。”
霍轩摇头道:“不必了,此来奉山门之命,来东胜洲剿杀天魔,这事耽误不得,只待嘱咐你一事后,便要前往。”
傅抱星心下一惊,暗道:“这魔头在东胜么?”不过面上却是镇定,道:“请上宗真人吩咐。”
霍轩见他闻得天魔在此,却是面不改色,眼中有赞赏之色,道:“我闻东胜南洲之地有三位洞天修士,此番出手除魔,必去其等地界,故需借你之手通传其等一声,以免误会。”
傅抱星道:“此事不难,师侄立刻修书,传于三派掌门处,便可转呈三位真人手中。”
霍轩这时忽然问道:“南洲向来是三位洞天真人么?”
傅抱星道:“正是。”
霍轩点点头,道:“那天魔能与我辈一斗,师侄你此些时日要谨守山门,不要外出。”
傅抱星道:“自上回闻得天魔出世后,小侄已是闭了山门,这里曾受恩师施下过禁制,只要那天魔未至此,当不致有损。”
霍轩道:“如此便好。”
傅抱星告罪一声,就下去写得书信,而后逐一发去天中。
过去半日,就有飞信回来,他接来看过,道:“霍真人,这三派真人欲与真人一见,说是有要事相商,言语间甚是郑重。”
霍轩坐在原处思考一会儿,暗道:“其等如此急切相见,许是被我料中,此中出了什么变故,要是这般,倒要见上一见,好了解其中详情。”
他开口道:“师侄你再去书,就言为防那魔头察觉异状,令其等以分光化影前来相见。”
傅抱星道了好,下去依言而为。
不过两个时辰之后,霍轩忽生感应,他抬头望天,把身一晃,就是一道光华飞出。
到了天顶之上,就见对面飞来两道光芒,到了眼前凭空顿住,却是两枚竹符,愿地一旋,自上浮出两道光影,面目俱是模糊不清,只能辨出大致身形。
两人见了霍轩,稽首道:“可是东华洲来的霍真人?”
霍轩还礼道:“正是霍某。”
左侧一人道:“在下青宣宗吉襄平,听真人书信中所言,有一魔头到我东胜洲中,不知那是何等魔物”
霍轩见两人竟不知天魔底细,便把其来历粗略说其等知晓。
听罢之后,两人大受震动,吉襄平惊道:“世上竟有如此凶厉魔物?”
甘守廷涩声道:“不瞒霍真人,百余日前,苦心宗杭真人修持之时,却外魔侵扰,失了性命,想就是这魔头所为。”
霍轩闻言一皱眉,神情也是凝重起来。
他本有十足把握镇压司马权,是因其根底不足,但若吞去一名洞天神魂,必是功行大涨,那便需万分小心了。
吉襄平躬身一礼,道:“这魔头凶毒,我等身为东胜修士,也无法坐视,若霍真人需我等相助,请尽管吩咐。”
甘守廷也是同样一礼。
杭雨燕亡后,两人既惊且惧,但只知对头乃是外魔,却不知到底该如何应付,眼下有人来降,自是万般情愿,若霍轩若失手,他们定也不好过,故愿从旁相助。
霍轩看了看两人,沉吟道:“也好,两位道友,我等不妨好好筹划一番。”
此时东胜洲五龙江西南下游处,一座地下洞窟之内,司马权端坐其中,
自吞了杭雨燕神魂之后,他不但功行大长,且又多了数门神通,甚至一转念,就能感应到留在东华洲上的所有分身,似是意动之间,就能在彼此之间来回挪转。
不过毕竟远隔重洋,纵然挪去,也不是毫无代价,故他并不打算如此做。
唯一瑕疵,就那缕魔性也是随之壮大,想来难以除去了。
他自手中取出一团阴火,暗道:“东胜洲修士如此羸弱,还不懂伏魔之法,正方便我下手,待我炼成这法宝,就去找寻其等。”
……
……(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六剑渡精气 阴宝左道莲
苍朱峰天穹上方,三道分光化影相对盘坐,正合议除魔一事。
霍轩道:“霍某以为,那天魔欺得就是诸位不明其底细,其此前既是杀了杭真人,想来不日也会来找寻二位,如此不妨先行设伏,待其上门,合力将之诛杀。”
吉襄平与甘守廷互相看了一眼,前者开口问道:“可有把握?”
霍轩道:“两位放心,这魔头最惧雷火,以此手段,可以与之对敌,且霍某此来,还携得门中一件至宝,只要那天魔被引入圈中,便有把握降它。”
吉襄平仔细想了想,这魔头不除,他们绝然没有好日子过,于是拍板道:“既是这般,就由吉某来做那诱饵!”
身为洞天真人,这点胆色他却是有的,况且那日杭雨燕也是抵抗了一段时日,只要有确切手段对付,他倒也愿行险一试。
甘守廷这时拱手道:“霍真人,甘某却要请教一句。”
霍轩道:“甘道友请言。”
甘守廷道:“霍真人办法虽佳,但是否失之呆板,难说那魔头何日找寻我等,其一日不来,莫非我等就候上一日么?”
霍轩稍作沉吟,才道:“此魔多疑,待其上门为上策,如是不成,霍某有秘法察知那魔物下落,两位也可假作报仇,主动去寻,当也可能引的那魔头出来。”
甘守廷想了想,谨慎问道:“那就以半载为期,要是此魔不至,就取后策,霍真人你看如何?”
霍轩虽不看好后策,但转念一思,还是点头应下。
他心下并不以为司马权会等得太久。其在东华时,长久蛰伏不动,是怕被东华诸真联手剿灭,在此等情形下,必是心怀深重危机,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可能壮大自身的机会。在这里吞了一名洞天真人神魂,应是尝到了甜头,又岂会放过甘、吉二人?此刻不至,不是在找寻机会,就是在暗中做着什么筹谋。
三人议定之后,为免引得司马权注意,各自散去分光化影,而后坐守门中不动,随时等候天魔上门。
这一等。就是百日过去。
东胜南洲一处地穴之下,司马权凝观手中阴火,意动之下,其竟是慢慢化为一朵白莲。
自掺入了杭雨燕一缕神魂后,此宝祭炼甚快,到了此这刻,终是炼成,他定其名为“左道莲”。
与寻常法宝不同。此宝并未用上任何宝材,只以神魂精气筑炼。故亦可随身携走,祭起之时,也专袭修士神魂,对他而言,称得上是趁手利器了。
他将这宝胸口一按,倏尔没去不见。再一纵身,化一阵阴风出了地穴,到了高处,遥望远空,就见两股灵机由地入天。腾空飞舞。
他寻思道:“上回我已然杀得其中一人,此回无论先去寻谁,另一个定会施援,当需做好对付两人的打算。”
思定之后,就择定其中一道较弱灵机,起一股阴风,往那处方向飞腾而去。
霍轩这些时日来,掩去自身灵机,藏于一处峰丘之中。
只是他坐身之处,方圆数里无有虫兽,地表尽化焦赤之色,此是他运转法力时,气机外泄所致,但若无人自到近处来探看,也难察觉到此处异状。
这时摆在膝上的那玉符忽然一颤,竟然自发转动向西,不过几息,前半截玉身尽化为焦黑之色,眼看要把玉身染遍,他伸手一定,阻住灵机蔓延,又小心收起,然后把目光投向玉符所指之处,见那尽头有一道显赫灵机,正是凤湘剑派甘守廷所在方向。
知是天魔已动,便自原处站起,欲要跟了上去,只是才跨出一步,就又停下。
思虑片刻后,一甩袖,抖出两枚竹符,弹指发去两道灵光,其上就浮现出两道分光化影。
吉襄平声音自其中一道光影中传出:“道友唤我等,可是察觉到那魔头踪迹了么?”
霍轩道:“正是。此僚已往甘道友所在投去,定是欲打甘道友的主意。”
甘守廷拱手道:“多谢霍真人告知,在下这便去做准备,坐等这魔头上门。”
吉襄平也是兴冲冲道:“好,甘道兄先支撑片刻,我等随后便至。”
霍轩却插言道:“两位,霍某以为,甘真人需独自撑得片刻。”
吉襄平道:“这是何意?莫非有何变故不成?”
霍轩声音不带半点波澜,道:“这天魔性情最为多疑,霍某深思下来,此回他许会做些试探,然而方才真正动手,要是在此前惊动了他,不定会逃去。”
吉襄平诧异道:“霍真人不是带有法宝么?”
霍轩道:“天魔可变化无形,我只能知其大概所在,若其只以分身试探,我等却仓促出手,那必然功亏一篑,是以需得他全力以赴之时,才好对付,只是这般做,甘真人却要多吃一些苦头了。
吉襄平对他临时变卦有些不满,不过此刻不是置气之时,便忍住脾气,问道:“甘道兄如何说?”
甘守廷沉默一会儿,才道:“霍真人言之有理,况且这回我早有防备,可不会如雨燕一般,被他轻易夺去神魂,两位,稍候我若不呼援,便不必来救。”
吉襄平怔了怔,叹道:“甘道兄,你这是何苦呢?”
他深知此举有如玩火,一个不小心,就要自食恶果。
甘守廷却是十分平静道:“我意已决,此事若换在吉道兄处,想你也会如此做。”
霍轩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对他郑重一礼。
待起身后,甘守廷那缕分身隐去,那寄托竹符则从中断裂,啪嗒一声坠落在此。
司马权朝那灵机所在飞遁有数个时辰,到了一座山峦之中,这里山势奇异,形如翎毛,片片重叠。有飞扬高升之态,仿佛一阵风吹来,就会随之直上云霄,
他知此处定是凤湘剑派山门所在鸿羽山,只是到了这处,却偏偏望不见那宏大灵机了。
左右一观。暗忖:“这定是这山中有灵宝或玄阵在,致那灵机混淆,犹如清浊之水和在一处,故而难作分辨。”
这处山门甚大,间中还有无数宫观楼阁,若无显眼目标,只是转上一圈,也需用上不少时候,不过他自不必如此做。把身一晃,就分出成百上千魔头,皆为无形之体,往各处飞去,前往搜寻甘守廷洞府所在。
换在此前,要把这些魔头俱皆转化无形,定要损去不少灵机,绝不敢轻易施为。然则此刻做来,却是轻而易举。
不到一刻。他心中生出感应,诡异一笑,就转往那处飞去,沿途所有禁制阵法好似感应有物过去,并无半分响应,不久之后。到得一处高台之上。
此处格局奇异,有六方尖棱石岩,斜撑而上,彼此尖顶搭在一处,内中空腹所在。则设有一方打磨光整的大石,正中是一三丈见宽的池潭,池水清冽,有寒烟冒出,里间半沉着一只铜鼎,此刻有一名头戴法冠,背插玄剑的道人坐在北位,似在守此炉鼎。
司马权一望这名道人身上气机,就知其必是凤湘剑派洞天真人甘守廷,他知对方经上回一事后,不会无有防备,摆出如此阵仗,想来是做了什么布置,本待小心察看一番,留得一具分身在外,而后再行动手,如此若遇险恶情形,也不至于毫无退路。
但方做此念,忽然那缕魔性冒了出来,在识意之中反复催他快些上前吞了此人神魂。
司马权冷哼一声,有意将之压下,然而此举非但未曾如此,反还引得那魔性暴起,似是要与他抢夺这具魔躯。他自是不愿,加倍起力压制,可两相一争,身上灵机竟是如飞而逝,只须臾就少去一成。
他不觉大吃一惊,如再这般下去,恐怕还未等分出胜负,自己就会被生生耗死,无奈之下,只得顺从其意,不再僵持,而后径直往甘守廷处冲去。
果然,如此一来,那魔性立时退潮般消去,重又沉至深处不动。
甘守廷忽觉一阵阴风入体,知是那魔头已至,怒喝一声,背后一剑飞起,在上空旋为一道灵光,须臾透顶而下,少时,身躯之中,竟发出阵阵雷震之音,随即有明光自各处飞闪而出。
那六座巨大岩上顿时飞下数道金链,与那灵光熔接一处,而后庞大灵机有往他躯体之内灌入进来。此是他用抽用整座山门之中灵机,用来支撑壮大自身神魂。
司马权察觉到这等情形,却是不惊反喜,这等做法固然可以延缓局面,可却不能拿他如何,对手如此做,分明是说别无法门制他,当即狞笑一声,就往其灵识深处潜入。
霍轩此刻已是到了凤湘剑派左近,而吉真人因无有敛气之法,为不被司马权察觉,仍在山门未出,只余分光化影在此,准备动手之后,再行赶来。
两人在外候有三日,吉襄平见霍轩不动,却是忍不住了,道:“霍真人,怎还不出手?”
霍轩沉声道:“甘真人还未求援,显是还不到时候。”
吉襄平提声道:“或许甘道兄身陷危局,已无力呼援,霍真人不可再迟疑。”
霍轩却不为所动,沉声道:“我甘道友交言不多,却可看出他沉稳多智,其既作此言,当是有把握的。”
吉襄平瞪着他,却也无可奈何。
再等有两日之后,忽然山门之中飞出一道金芒,霍轩见了,眼中精光外露,口中道:“正是此时。”他把袖一挥,登时一方灵石飞去天穹,化灵光大幕,将整座鸿羽山皆是遮住!
……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借得正阳炼邪毒
三十六崆岳这一凌驾峰顶之上,立刻将此方山界与外隔绝开来。
凤湘剑派弟子早前曾得甘守廷关照,这段时日无论外间有何动静都不得外出,故此时虽察觉到外间灵光闪动,功行深厚之人都是一个个端坐在自家洞府之中,凝神内守,不为所动。
至于低辈弟子,也被外间禁制勒束行止,无法外出。
吉襄平早便忍耐不住,这刻见得霍轩动手,立起罡风,化清光一缕,自青宣宗中遁出,往凤湘剑派处风驰电掣而来。
为防天魔袭来时好互作照应,两者身处之地本就相距不远,不过百息之后,已至鸿羽山上空,与霍轩打一声招呼,就往下冲去。
同一时刻,涵渊门中。
傅抱星自霍轩离去之后,这些时日皆在观星台上借助法坛之力观望南方,此刻见天空之中有一团隐隐约约的雾气升起,心知当是其与天魔撞上了。
霍轩是溟沧派此次遣来对付天魔的洞天真人,按理说不会有什么意外变故,可他身为一派掌门,身系上下数千弟子安危,还是要考虑到万一失手的后果。
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去书自家恩师处,将这里情形禀明。
于是唤了一声,命人取来笔墨,他拿了一张张衍赐下的符纸出来,刷刷落笔写就,再起身一拜,这符纸就腾空而起,往东华洲方向疾飞而去。
司马权虽在全力争抢甘守廷神魂,但外间浩大灵机又怎能瞒过他,只是他感应片刻,却是冷笑一声,并未有什么动作。
方才他见甘守廷忽然折去一截小指,发去天中。不难看出其在呼援。
按他推断,此刻当是吉襄平赶来相援,在左近祭出了什么了得宝物,可即便是真宝,如无降魔之法,又能拿他这具天魔之躯如何?故他根本不去理会。
未有多久。一道清光下坠,落在六方剑岩之前,吉襄平自里现身出来。往前方看去,见甘守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吸了一口气,闭目凝立片刻,等再睁开时,已是变得一片冷漠,不夹杂半分情感,却是在片刻之间。将自家凡心斩了去。随后按照先前霍轩所授法门,以自身精血为引,凝聚出数道法符,往甘守廷七窍之内钻入进去。
那法符到了其躯内之后,灵光一转,竟变化为一个少年人。
此是吉襄平借用自身精血为桥,将神魂移入甘守廷法体之内,如此便可与那天魔交锋。只是他并未有任何神魂斗法经验,故在此前。还曾服下了一枚霍轩携来的护元丹。
此刻甘守廷识海之中,却是一片晦暗,司马权身化万丈高下,操持大团阴气,将一点微笑灵光被包裹其内,眼看用不了多少时候。就可将其彻底扑灭。
恰在这时,却是跃来一个少年修士,二话不说,就起剑往他杀来,
他不禁小吃一惊。忙往后退,看了两眼,才认出来人乃是青宣宗洞天真人吉襄平,而与此同时,那微弱灵光无了束缚,倏尔一转,甘守廷仗剑而出,冷冷立在一旁。
司马权玩味一笑,道:“看来两位为了对付在下,早有准备,不过若是甘道友你坚守不动,我还要费一番手脚,却偏偏要用神魂与我相争,实是愚蠢。”
吉、甘二人牢记霍轩先前所语,神魂相斗、非同小可,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是消损本元,故一声不发,直接把身一晃,一人化千百玄剑,一人化灿烂毫光,向前压了过来。
司马权见两人不上当,便也不再多言,把身一抖,化作一只狞恶魔头,啸叫一声,冲了上去。
轰隆一声,那剑气毫光顿被魔头撞了个粉碎,然而下一刻,其重新汇聚而起,又再度冲上。
这里种种外像,皆是由二人神意所化,只要心念坚定,神魂未曾彻底耗尽,总能缠斗下去。不过司马权乃是天魔,此等斗法,却是得天独厚,如无意外,二人终会失败。
霍轩此时自天中纵光下来,落在两人身躯之前,静静看着。
按照计议,由二人拖住司马权,尽可能消耗其力,最后再由他来施展除魔神通。
吉、甘二人与司马权缠斗了有大半日之后,忽然甘守廷重整灵光,退入自家识海深处。而吉襄平则是重新退回自家身躯之内,只一睁目,便道:“霍真人,机会已至,快些动手。”
霍轩并无犹豫,起两指在甘守廷眉心之处一点,霎时,就有一股金火之光透入其中。
天魔乃至阴至秽之物,被阵光华一照,司马权顿觉自家却好如在烈阳曝晒之下,极是难熬,顾不得再盯着甘守廷,全力向外发出一道恶毒魔气。
霍轩顿感种种欲思杂念齐往自己脑海之中涌入进来,但他心志坚定,宛如观看水月镜花一般,丝毫不为所动,不过一会儿,那诸般幻境便一一破碎,再不存半点。
司马权暗暗心惊,对方法力之中暗含降魔之能,来人显是大不简单,他虽还可在其下坚持许久,但若这般下去,也不无败亡可能,一转念,一张虚气化作的脸孔忽然自甘守廷顶上浮现出来,看了一眼霍轩,此前却从未见过,便道:“这位道友,不知我与你有何过节,这般为难于我?”
霍轩半句不答,甚至连神情也未变化。
司马权见言语无效,知无法善了,哼了一声,那虚气掩去,片刻后,一朵白玉莲花自里悠悠飞出,往霍轩这处飞来。
霍轩站着未动,那莲花方挨近他身前三尺之地,身上袍服忽然腾一道霞光,与此同时,他腰间还飞起一枚玲珑玉印,也是垂下一道赫赫明光。
此二物皆为昼空殿偏殿殿主护身法器,两光一交,好如封门闭户,那白莲竟是无法侵入进来,只好在外旋转不停,却始终找不到下手之处,只好转头往吉襄平落去。
霍轩见了,把袍袖一挥,顶上“三十六崆岳”一转,竟瞬时将吉襄平挪去无影。
那白莲一滞,转动几圈,寻不得吉襄平下落,又拿霍轩无可奈何,只得退去。
司马权见伤不得对手,不禁感觉有些不妙,眼下无非两个选择,要么快些退走,等来日做好万全准备之后,再来找二人麻烦,要么不顾一切,吞了那甘守廷神魂。
依他本意,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又有克制自家的神通,还不知后面有什么手段,不可在此硬拼,可这一念方起,那魔性竟又蠢蠢欲动,他不由大惊,为不使其出来,只得咬牙留下,转去死命撕扯甘守廷余下那一缕神魂。
此刻外界,吉襄平来至霍轩身旁,道:“真人,眼下如何,可有把握除了此魔?”
霍轩沉声道:“这魔头如今拼却性命攻袭甘道友,想要阻它不甚容易。”
吉襄平道:“我再去助他一助。”
霍轩摇头道:“不可,方才那白莲阴秽无比,若是再施展出来,吉真人恐难抵挡,
吉襄平去了凡尘心结之后,全不复平日那毛躁模样,神情话语之间变得平静异常,他想了想,道:“我青宣宗法门有一门祈禳之术,只要法力足够,便可化演心中念愿,只是我道行低微,还做不到此点,但却可将此魔转入我身躯之中,如此甘道兄可得保全,而我亦可抵挡少许时候。”
霍轩不禁微惊,道:“还有这等法门?”
他对吉、甘二人虽表面客气,但心底实则并不如何看得上,但现下看来,对方着实还有几分门道,难怪能在东胜洲立足这般长久。这般神通若用在关键之处,却能起到扭转乾坤之势,特别是眼下这等时候,更能收得奇效。
吉襄平道:“此法是祖师所传,只是施展起来并非那般容易,霍真人若是赞同,我立刻便起得法仪。”
霍轩忖量了片刻,道:“这天魔比我先前所想更是厉害,吉道友方才已是斗了一场,耗折不小,便是转入你身躯之中,也未见得能一鼓作气将它降伏。”
吉襄平并未因否去提议而恼怒,反是目光极为平静地看过来,道:“那霍真人以为该如何?”
霍轩沉声道:“既有此术,不如把魔头换到霍某身上。”
吉襄平看他片刻,见他神情坚决,便点了点头,盘坐下来,几息之后,背后飞起一杆银毫大笔,笔尖精光四射,其点划之间,就有道道微痕拂过,似在勾勒玄妙文箓。
恰在这时,司马权忽觉一阵浑噩,再醒觉过来时,发现自己竟是莫名入了另一人识海之中,不知缘由为何,转去一探,四周却时一片火海之中,而霍轩正坐于其中,他犹疑一下,还是冲了上去。
霍轩不理识海之中变故,拿捏一个法诀,忽然一道灵华冲去天中,劈开罡云,而把身一纵,卷起三十六崆岳,眨眼冲破罡云,撞开九重天云,到了虚空之外,回首一望,只见背后炎阳临空,正向外散发无量光明。
他面上透出坚凝之色,天魔本是喜阴畏阳,又惧雷火,而今这虚天之外,天日近处,正可借这纯阳火力贯彻周身上下,将之彻底炼化。纵然此举一不小心,可能把自己也折了进去,却也无所畏惧。
他把手一招,登时牵引来亿万光华,直往身躯之中灌入进来!
……
……(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平魔心妄入虚天
霍轩把大日纯阳火力猛然引入身来,上下锻烧法体,同时气机一引,映照入神,识海之中,顿现出一片无边光华来。
虽他修持金火玄功,但这般不般不计后果的放任灼烈外气侵体,用时一长,也会损伤神魂,坏了功行。
不过他既做决定,自然坚定而行,哪怕真是结果真是如此,也不会因此后退一步。
司马权见霍轩一口气冲至九重天外,当时已知不好,但陷在霍轩识海之中,想退了出去,却也不是顷刻间事。这刻受这那烈气一灼,只觉好似身处火炉之中,身上灵机不断被削,只一会儿,便就有些抵受不住。
神魂之间较量,哪怕一丝情绪起伏,**萌动,相斗之人彼此之间皆能有所感应。
就如此刻,霍轩虽未去得凡心,但那一股坚定无匹,宁可同亡的意志决心却是令他得真真切切的感应到了。
他费劲心力才吞了一个洞天真人神魂,好不容易才修到如今这地步,可不愿意在此赔了去。于是急急茫茫从霍轩识海之中遁行出来,又化作阴风飞去。
然而这里是虚天之上,炎阳之下,并无半分灵机,在此间拖延愈久,便愈是虚弱,他不敢耽误,急往外去,想要早些离了此处,回去地穴之中休养。
天魔一离体,霍轩立刻便察觉到了,但他却并未阻拦,而是一拿法诀,道:“请崆岳真人相助。”
话音才落,灵光一闪,出来一个矮小老叟,他稽首道:“真人宽心,有法符相助。此魔休想逃脱。”
司马权飞去不过百余里,忽然迎面过来一座飞岩,他并未放在心上,本待以无形之体穿了过去,可却未想见,就在接触那一刹那间。浑身一震。轰隆一声,他竟被从无形之态中生生撞了出来,不觉惊愕异常,失声道:“降魔真宝?”
但一转念,却又不对,然而此刻已不容他多想,霍轩已然至后追了上来,其手一扬,道道雷火。张扬覆盖而来。
司马权急欲再度遁入无形,可那方大石竟于此时炸开,变作无数细小石砂,在其冲撞之下,又一次逼出了法身。那无尽雷火恰好落下,遭此一击,他好如身陷炼狱,顿时惨嚎起来。只得仓皇逃遁。
然而在三十六崆岳之内,哪怕他再会变化。也瞒不过真灵耳目去,无论逃到何处,都是被霍轩及时追至,随后便需承受一阵雷火攻袭。
不过一刻,他便有些坚持不住了,想着是否要转挪出去。虽如此一来,此番好不容易吞下的果实要舍弃大半,但无论怎样,这都不能与自家性命相比,只要能活了下去。未必不能卷土重来。
可他方才欲要施法,身躯一颤,脸上却是露出痛楚之色。
那魔性这时竟又出来作祟,在那里百般阻挠,不令他如此施为。任凭其反复镇压也是无用,反而白白折损了许多功行。
司马权不禁恼恨异常,暗骂道:“若不这你总是出来坏我好事,我又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知晓必不能幸免,在这等情形下,他做了一个极为冒险的疯狂决定。
“既然你要出头,那便由得你去吧。”
猛然之间,放开压制,任由魔性出来侵占魔躯,而自家则是分得一缕微弱神意,遁入那白莲之内,瞬时间将之化为无形,远远遁避开去。
做完此事后,他最后一个识念,便是涌上前来无边金光火焰吞灭。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霍轩终将天中最后一缕魔气化去,此番斗法,终是息止。
不过他目光之中仍有警惕之色,眼扫四处,似在搜寻在什么,只是始终无无结果。
崆岳真灵在旁提醒道:“真人,此魔已除。”
霍轩点了点头,再最后看了四周一眼,往前一个踏步,身化一道虹光,自天外重回地表,不多时,便落在了一片荒丘之上。
才方落定,远处有两道清光过来,却是甘守廷与吉襄平二人,到了面前,上下看他几眼,吉襄平问道:“霍真人,如何了?”
霍轩沉声道:“此处天魔已除,纵有分身在外,暂已不成气候。”
吉襄平不觉神情松下,只是一皱眉,道:“那魔物分身可能设法除去?”
霍轩摇头道:“暂无他法,此回寻得这天魔下落,也是仰仗一位同道耗费功行法力所为,要把那分身一一寻出,绝无这般容易,不过两位大可放心,经此一挫,这魔头若想在我辈无法察知的情形下恢复元气,没个四五百载是绝无可能。”
甘守廷仍觉不太放心,道:“不怕道友笑话,我等久处东胜偏僻之地,不比东华繁盛,识见不高,道兄可否将降魔手段传于我等,我二人自有补报。”
霍轩想了想,在对付魔头这一立场上,天下修士道皆是站在一处,此议倒是不必否决。
他所会降魔之法,有些是溟沧派金阁之中看来,有些是还真观有意无意漏出的,后者除了对付魔头,并非什么了得的神通道术,可以择而授之。便道:“霍某可如二位所愿,不过法不轻传,不知又拿何物来换?”
甘守廷试探道:“丹玉如何?”
霍轩问道:“据霍某所知,你东胜洲并无灵穴,又何来丹玉?”
他一眼看出,这两人修行年月远较他为早,但是功行相较,却又大为不如,这里面除了所习功法不算上乘外,当还有无有灵穴灵机补养的原因在,是以难有进境,而连灵穴都无有,又何谈丹玉。
甘守廷含糊道:“别又来处,只望霍真人能稍等几日。”
霍轩也无心问他这里详情,道:“霍某此回奉命出行,既除魔头,不可耽搁太久,就等两位三十日。”
甘守廷盘算了一下。道:“三十日太短,再多十日如何?”
霍轩点了点头,道:“两位若是事成,可来涵渊门寻我。”他一拱手,身躯一纵,一道金火霞光飞腾而起。转去北方。
两人站在原处不动,直到那遁光远去,吉襄平才回转头道:“甘道兄,你可是要对付那小仓境了么?”
甘守廷道:“不错,不然又何来丹玉?”
吉襄平道:“你本拟四人出手,少了一人,便是请了罗梦泽来,也无法布成四夭之阵,那境中阵法又如何破之?”
甘守廷摇头道:“此回情势不同。雨燕已亡,退路已是少了一条,便是不为丹玉,小仓境必得拿至手中,大不了折损些功行,强攻就是了。”
吉襄平却是点了他一句,“那魏淑菱听闻与那位张真人有几分交情,若是被其知晓。却是麻烦之事。”
甘守廷看了看他,道:“原来道兄此前不从。是忌惮此事?道兄大可放心,此回我等非是要将她小仓境斩尽杀绝,只要她肯拿了丹玉出来,日后有难事,自可回护于她。若她不从,扣押起来。设法再换一个境主上去,如此便不算强抢了,莫说张真人难以得知此事,便是知晓了,难道还会这点小事来我等麻烦不成?”
吉襄平又想了想。道:“可再留得一份丹玉,以备万一,若张真人果真插手,就可用来平息此事。”
甘守廷道:“道兄高见,便就如此办。”
霍轩回去涵渊门后,等了有一月,两人传书就到了,却约他去五龙江上相见。
他便飞身而出,只半日到得地界,吉、甘二人早在那处等候,相互见礼之后,吉襄平抛来一只玉壶,道:“霍真人以为这些丹玉换那降魔之法可是足够?”
霍轩拿来看过,抖袖甩出两枚玉符,道:“两位可拿去看了。”
两人各自接过,神意入内一探,便把功法尽数映入脑海,看过之后,都觉满意,甘守廷一揖,道:“如此我等与霍真人算是两不相欠了?”
霍轩点了点头,抬手一礼,道:“两位,就此别过了。”
吉、甘二人也俱是俯身回礼,再抬头时,见那遁光已入穹宇之中,两人再低声商议了几句,就回去自家山门。
虚天之外,一朵白莲之内,司马权一缕魔念却是悠悠醒转,他感应片刻,却是惊奇发现,原本盘踞在自家体内的魔性竟已是荡然无存,不知去了何处。
不过此刻情形未必见好,他与那些留在洲陆之上的分身已是断了感应,这意味着既无法再以神通转挪回去,分身也不回再来寻他。
而要凭一己之力回去,似也不能。
这“左道莲”虽是以洞天真人神魂筑莲,可此刻他已无力转化无形,经那九重罡风一吹,说不定会折损在半途,倒是在这虚天之中漂游,至少还可坚持数十上百载。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一桩隐秘故事。
当年西洲昌盛之际,东华洲尚是一片浊地,有数头玄阴天魔盘踞此间,那时有一位自天外而来的大能修士欲捉得一头过来炼宝,只是动方欲动手时,因怕洲陆崩坏,却被西洲修士所阻,此人答应罢手,只是并未回去,而是留在九洲之上传授弟子。
但表面上**传道,广结同道,似再无这等想法,但暗地里始终未曾放弃此念,用了上千年炼了一桩法宝,随后引了玄阴天魔出来,将彼此皆转挪至虚天之中。只是似乎谋划不顺,其未能得手,传闻两者最后是同归于尽。
后来有修士去寻过那件法宝,却始终未能如愿,他若能寻得,却不难回了东华,但是万余载下来,那法宝如无特殊手段封禁,说不定也早已废弃了。
只是这时,他心中却有一个念头似在鼓动他去如此做。
“眼下左右也是回不去,不如试上一试,撞撞运气了。”念头一定,他便操驭炼白莲,往虚空深处飞去。
……
……(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念种辨机石 划谋劫前事
一月之后,霍轩自东胜返回溟沧派,当日便被掌门召去上极殿议事,只是谁人也不知说些什么。
翌日,秦掌门召门中诸位洞天真人上殿,先述霍轩远赴东胜除魔之功,而后明言由其接任昼空殿正殿殿主一位。
霍轩立此大功,再兼本是偏殿之主,承此位已是顺理成章之事,诸真无有异议,礼毕之后,各是散去。
张衍出殿之后,望了望外间云海,此些时日来,他皆在洞府修持炼宝,自忖此番难得出来,不如去往方尘院中,查看那方残柱究竟祭炼到哪般境地了。
乘上蛟车,自浮游天宫下来。
过不许久,到得方尘院中。掌院徐应同得了弟子禀告,慌忙出来相迎,恭敬将他迎了进去。
到了地火天炉之前,张衍去往高台,站在上方往下望去。
此时那方残柱已然看不出原貌了。其上宫观错落,殿宇连绵,苍山秀树点缀其间,外间霞走虹驰,云雾缭绕,望去好似神宫仙府。
徐应同指着言道:“殿主请看,此柱上仙阁,皆是在下亲手筑炼。并炼入诸般禁制,便无锁山大阵,只要灵机不绝,也可抵御天外毒烈之气。”
张衍看过外间宫观之后,又起法目,往内里看去。
这柱腹之中,早被挖空一段,内中亦修有宫室秘阁,最深之处,藏得一枚忽明忽暗的石卵,其连着条条灵脉,如血脉经络一般,通往四面各处。
这石卵是那“天地胎”,是他自龙宫之中取来,能遥应地灵天机。借气养气,而残柱入之中炼这桩异宝,哪怕去到天外,只要不离得九洲过远,修道之人亦可在里修持,不下一方地上洲陆。
不过要结连阵气。条达各处径流,也绝非易为之事,显然徐应同是用心的。他不由点首道:“徐掌院有心了。”
徐应同得他称赞,不禁喜笑颜开,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在下哪敢居此功劳,若非殿主带来那‘天地胎’,这残柱得以灵机补益,在下纵然营造再多宫阙禁制也是无用。”说到这里,他深深一揖,“殿主如能再给方尘院一段时日,在下必能将此物筑炼得更为完满。”
张衍也不急于将此截残柱掷去天外,自无不允,嘉勉几句后,就在众人恭送之下驾蛟而去。
回了渡真点,他并不去修持。而是来至丹室之内,在玉台上一座。挥袖开得炼炉,见炉烟之中冒出幻光奇芒,闪动之中,似现出各色人物,旖旎风光。
他轻引法力,立刻一枚鸽蛋大小的晶玉自炉火中飞起。带着精粹流光,星痕道道,落在他身前案几之上。
此是他自借晏长生洞天之中所留念种,再辅以诸般宝材,炼就出来的一桩法宝。名为“辨机石”,用在斗法之时,只要能娴熟驾驭,就可算定对方气机来去。
不过要为真器,便他是洞天真人,不经长久祭炼,也难做到,故此宝只还一件玄器,以他法力,施展开来,也不过制辖身外数十百里地而已。
而洞天真人相争,动辄纵横数万千里,法力神通之威,非常人可以想象,寻常法宝莫说无法支应,就是拿了出来,法力激荡之下,也用不了几息就会损毁,只从这处来看,此宝似也无用。
然而他却并不如此认为。
这辨机石只要念种不差,祭炼起来很是容易,若炼得百数枚,到时洒了出来,就足可弥补上这等缺陷。
修士斗法之时,些微细差也可左右胜负,就算一个照面就被磨去,若能争得胜机,也是值得。
不过这等事,就无需自家来做了,大可令宫中靖人亦可代劳。
想到这处,他立刻命人把莘奴找了过来,指间轻点,传下一道法符,道:“此宝炼造之法尽在里间,你且拿去细阅,看可否炼造。”
莘奴小心翼翼上前,把那有她半身大的法符捧在身前,仔细看了许久,便万福一礼,道:“老爷,此事不难,所有炼造宝材殿中皆有,只是炉火难得,老爷可否借得奴家几头墨蛟使唤?”
张衍道:“这却容易,我便调拨二十条蛟龙与你听用,可是够了?”
莘奴心下一算,喜道:“回老爷,却已足够了。”
张衍一笑,知这墨蛟对其定还有用处,不过他也无需详究,只好能把法宝炼好就可,起袖将其等挥退,自家则拨转阵门,自里回去正殿修持。
如此又过半月,有一名童子到来,言是上极殿偏殿之主齐云天请他前去议事。
张衍稍作思量,便收了功行,起得一道清光飞去上极殿中,到了地界,见齐云天立在阶前相迎,而身旁则立刻霍轩,料必有事,于是降身下来。
双方相互问礼,到了内殿,又一阵寒暄,这才各归其座。
齐云天道:“今请二位师弟前来,却为二事,其一,两殿各得其主,当可重炼三殿玄阵,再定规序,两位师弟可有异议?”
三上殿中各有一枚符诏,皆为太冥祖师所留,三符化一,可布下一座威能极大的无名玄阵,只这需上极殿、渡真殿、昼空殿三殿殿主联手,方可施为。
张衍道:“数百年后,有大劫临身,为保山门,自当如此,师兄何时有暇,可知会一声,我等自当前来合炼玄阵。”
霍轩知这事必是掌门授意,故也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又问:“不知那第二事为何?”
齐云天道:“为兄今奉掌门之命,暂行主持门中俗务,此中最为紧要,自是如何应对那人劫一事,此非我一人可为,不知两位师弟可有建言?”
霍轩沉默一会儿,才道:“小弟这处,正有一议。”
齐云天正容道:“霍师弟请言。”
霍轩道:“小弟以为,掌门虽言劫由我开,但那动手之人,却未必非我不可。”
齐云天微微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掌门虽言开得人劫,可由溟沧派亲自动手,看去难免有挟逼之嫌,但不是是溟沧派中人所为,诸纵然知晓真情,当中间隔了一层,脸面上过得去,抗拒之心亦可少得几分。这就极可能多拉拢来几个盟友,而东华洲便就如此大,多一友,自然就少一敌。
他把目光投去,道:“霍师弟既说此语,可是已有了合意人选?”
要动地根,可非是那么容易,就以他眼下法力,也力有未逮,但这处可借助法宝,倒非是难以解决。只是这等事一做,定会得罪全天下修道之士,非是溟沧派中人,又有谁人敢担此干系
霍轩道:“我此回去过东胜除魔,却觉有两人极是合适。”
张衍微微一笑,道:“霍师兄所言,可是吉襄平、甘守廷二人么?”
霍轩道:“正是这二人,东胜洲因无灵穴,两人修持艰难,言语之中,有攀结我派之意,我等可借此机会,请他两人到我溟沧派中做客,再晓以大义,设法使其应下此事。”
齐云天道:“这二人可有来历?”
张衍笑道:“这二人与我东华玄门也素无往来,霍师兄此策倒是可行,其若相从,可带其一同去往他界。”
齐云天当即定夺下来,沉声道:“霍师弟回去之后,就可去请二人来我门中。”
他根本不去多想两人本愿如何。一旦到了溟沧派中,下来究竟需做何事,可就由不得其等了。
霍轩点头应下。
齐云天转向张衍,问道:“张师弟,不知你可有教我?”
张衍打个稽首,道:“师兄言重,我以为,人劫之前,有一事不得不为。”
齐云天身躯微微挺直,道:“师弟请讲。”
张衍道:“我玄门三大派,少清与我早已结盟,可共应大劫,此前若说我溟沧派最大敌手,则非玉霄莫属,我不算他,他不算我,故此不可任其安稳,故我事先在南海落有一子,只还未花开见果。”
他将自家命李岫弥在南海之上开派之事详细说了一遍,又道:“当年玉霄祖师曜汉真人,神通广大,可一气镇定四洲之地,灵崖上人可无有这般本事,战起之时,至多镇压东华洲一地,可如此一来,南崖洲就难再顾忌,此洲乃是玉霄派根本重地,灵机藏聚所在,届时要有一人在后牵制,其必难出全力。”
齐云天与霍轩二人听罢,立刻辨出了其中好处。
扶植这么一个人起来,也不要其与玉霄如何争斗,只要摆出一副时时威胁南崖洲的态势来,大劫起时,有其人在此,就足以分去玉霄派一部分力量。
齐云天赞道:“原来师弟早有谋划,此策上佳,然此事不能让张师弟一人出力,此中所需丹玉灵药,可由门中来出,设法助其成就,并可为其布设大阵,以防玉霄侵害。”
张衍点首道:“师兄所虑甚是,此事可由我来操持。”
要是李岫弥在溟沧派相助之下果真成得洞天,玉霄眼下虽未必会动手,可一旦劫至,想必第一个想法,就是将这来自背后的威胁扫除了。
那么这就有必要为此宗起得大阵,山门大阵若有一位洞天真人镇守,足可坚持长久,劫起之时,既可为溟沧派分担过去一部分重压,也可借此耗损玉霄诸真法力功行。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