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识五色称殊途 而今定言倾天事
严度等人抬头望去,见那五色光华如气如烟,看似混融一处,但又彼此独立分明,看有一会儿,只觉头晕目眩,不感再直视上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凝神思考片刻,躬身告歉一声,回头便与余符等人小声讨论几句。
过得片刻,他再是一拜,道:“回禀上尊,这门功法似与我倾觉山有几分相近,但只表面如此,当非是同一路数,在下等人从未有见。”
张衍眼神微动,“未曾见过么……”
他方才展现的乃是“五方五行太玄真光”,而非是自家所推演出来的太玄真功,自然,以他今日之修为,便是再简单的一个功法神通,施展出来亦有毁天灭地之能,不过功法本质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
当年周崇举将此法交给他时,曾言此是从上古太玄门中得来,随着后来修为渐深,他却并没有打听到这个门派的下落,后来见到左弘所化金身,以及其所留下的功法神通,猜测相互之间或许有所渊源,故才在此发问。
可看得出来,严度等人并未隐瞒掩藏,是当真认为此门功法与其等所学非是一个路数。
他不由思索起来,这般来看,此间或有三个可能,一是此辈与传闻之中的太玄有所牵连,但只继承了门中的些许神通功法,而并不是全部。第二个,自是两者之间真的毫无半点关系。
最后一个,则是其等在某种伟力影响之下,识忆发生了变动,在机缘未来之前,永远无法回到正路上来,要是如此,那么连他暂也无法看到真正内情。
不过此番他也只是试着一问,并未指望能得到答案,既然眼前无有结果,那就留待以后再解。
他念头转过之后,就把这探究心思暂且压下。
而见他沉吟不语,严度等人却是在神意之中商量了起来。
鲁间平道:“山主,也不知这位上尊是何意思,”
严度很是沉稳道:“莫急,与先天妖魔斗战,此事太大,换了任何一人,恐怕都要好好思量一二,上尊此时不作回应,也不奇怪。”
余符道:“我等既然携来了门中至宝,不妨就交了上去。”
鲁间平急道:“上尊既未答应,又怎可拿了出来?”
严度考虑一下,道:“我赞同余长老之见,这位上尊虽未答应,可看得出来,其与我先前所了解的元尊大为不同,至少愿意听我言说,那就有应下之可能,而且此物放在我等这里毫无用处,还不如让这位知道我等诚意。”
鲁间平还想说什么,余符却道:“鲁长老莫非忘了先前之言,此物不是那么好拿的,我只怕这位不愿收。”
鲁间平一怔,再想了想,也便不在反对。
严度这时向骞和问道:“骞长老,你如何看?”
骞和道:“此事全凭山主决定。”
四人商量稳妥之后,便从神意之中退出。
严度打个道躬,道:“上尊,我此回出来,还带着倾觉山中一件至宝,此是本门祖师从布须天内携了出来,那些妖魔亦是觊觎,只是无人能用,此番愿献给上尊。”
张衍笑了一笑,他看得出来其等用意,不过他却没有去问那宝物之事,而是道:“这么说来,那些先天妖魔还在盯着你等?”
严度回道:“不敢隐瞒上遵,那些妖魔便不为这至宝,恐也不会放过我辈。”
张衍再言:“你等能瞒过那些先天妖魔的窥测,不知靠得是什么?”
严度等人回道:“本门祖师曾赐下一枚玄晶,此物可用来排距真阳大能的杂念气机,更可阻隔窥探,保我身神不失,只是此物已用了将近百万年,如今只剩下了些许,或许再过个一二百载,便将消散了。”
张衍目光闪了一下,这个时期也恰恰是本来洛山观护卫玄石终了之日,看来如他此前推测一般,那时许将有事发生。他转念过后,又道:“你等方才有言,穿渡来此,便为寻一人抵挡妖魔,卫护人道,但我想你等真正目的当还不止这些,或许还想着夺回布须天。”
严度连忙言道:“我等不敢做此奢望,只想能不令侵害人道,便就足矣。”
张衍淡笑一下,道:“你等不必否认,实则这是一回事,布须天是那些先天妖魔自人修手中夺来,此辈也会提防人修有朝一日将此地夺了回去,两者间终须要分出一个胜负的,若不夺回此界,只想着如何抵挡此辈,那永无了结可能,此是你死我活之争,没有退路可言,彼辈如此,我亦如此。”
严度听他这么说,隐隐多了几分期待,压着声音,把头微抬,缓缓问道:“那……不知上尊作何考量。”
张衍目光下落,道:“严山主,你方才曾言拜访,无人肯于出手,我现下可以告知你等,”稍稍一顿,他清声言道:“他人不助,我当助之,他人不为,我当为之!”
这声音落下后,顿在大殿之内回荡起来,久久不绝。
严度四人俱是身躯一震,抬头看来,目中满是惊喜激动之色。
来此之前,他们心中其实并不抱有太大希望,就是此刻亲耳听闻,仍是有些不敢相信,他们待彼此看了看,便一齐俯对着台上重重一拜。
张衍道:“先天妖魔亦是身具伟力,与之一战,需得从长计议,眼下时机未至,几位道友可在这里修持,无需惧怕有他人来寻,且我还有许多事要询问诸位。”
对于布须天,他如今所知尚还有限,傅青名先前虽言有一些,但因其为防备敌手追来,将自是识意刻意割裂了,有些地方也是说得模煳不清,而这倾觉山本来就是布须天内宗派,想来对此了解当更是详细一些。
还有他对那些元尊也十分感兴趣,而今他只是一个人修行摸索之中,许多地方有些模煳,如有必要,却可去交流切磋一番。
严度回道:“上尊但有所问,我等知无不言。此回我等把门中记述典籍也是一并带来了,愿都是献于上尊。”
简牍之上所记载的,他其实都已是记在了心中,只是他明白,有一些东西不同之人看来便有不同意思,尤其是祖师手录的一些玉简,下面弟子看来平平无奇,但落在同辈眼中,许能见得更多。
张衍颌首道:“严山主,此处名唤山海界,有我元气寄托,处处灵机兴盛,既然你倾觉山弟子此回也是一并到此,那不妨在诸多天星之中择取一处居住。”
严度感激言道:“多谢上尊挂心。”他想了一想,“方才我等去过得那处地界便就不差,若是可以,便就去得那里吧。”
张衍微微一笑,只是片刻之间,周围景物顿时发生了变幻,居然又一次了方才所来那地星之上。
严度看了看四周,不觉目露惊叹,顷刻间转换界空,这等手段,比方才带他们到此的神通不知高明了多少。他对着张衍一揖,道:“上真请稍待,那些祖师传下的秘册典籍还在法舟之中,容我等取拿了出来。”
他转身对余长老关照一声,后者打个稽首,回到法舟之中,过得片刻,便又转了出来,并将两只玉匣递了上来。
严度接过,走前两步,将两只玉匣往上一托,道:“上尊,此两只玉匣,一个摆放典籍,一个便是祖师传下的至宝,上代山主曾经交代过,需将此宝交托与那愿意对抗妖魔之人,如今上尊应下此事,自当一并呈上。”
张衍点了点头,既已决定要对抗先天妖魔,那么一切能够提升自己实力的东西都不必推辞,他把袖一拂,便将之收下了,准备回去之后再作细观。
他心下一唤,便见天穹之上一道灵光射下,转而化身为一个七八岁的童子,对着他一拜,道:“小人拜见殿主。”
张衍对严度言道:“此是此处地星阵灵,严山主如是有事,可与其言说。”
严度忙道:“我等多谢上尊照拂,着实感激不尽。”
张衍交代过后,便不再多言,意念一转,身影便就消失不见。
严度站在那处,看着茫茫虚天,心下感叹不已,半晌,他方才转过身来,言道:“余长老,既我等又有立足之地,那便把弟子身上的禁制解了吧,不想虚空元海之中还有肯接纳我辈之人,我倾觉山终得传承不断了。”
余符道声是,自去了舟中安排门下弟子。
鲁间平走了过来,见严度一脸沉思,道:“山主在想什么?”
严度抬头看了看他,道:“说来可能有所不敬,在思索这位元尊来。”
鲁间平道:“山主是在想那枚周还元玉出处吧?”
严度点头道:“如今看来,这一位与其余那些元尊当无什么牵扯,不过能得周还元玉修炼,不定亦是传自布须天能某位大能先辈。”
鲁间平不以为然道:“或许如此,可那又如何呢?祖师那些交好同道,不仅是往日熟识,且还都是布须天出身,可事到临头,却俱是不闻不问,只保自身之平安,反是这位,与我倾觉山一脉素无瓜葛,却愿意出手相援,卫护我人道,而有这位上尊,何须再去理会此辈?”
严度摇了摇头,先天妖魔势大,他以为只要愿意一同对抗,不管往日是何作为,都可以放下成见的,他这刻不觉想起指点自己等人来到山海界的那个少年人,也不知此人到底是何身份,会否也来到此处?
…………
…………(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掌中玉宝非全璧 过影虽去却留神
张衍离了虚天地星,便自回了天青殿,到了洞府中后,就将那只两玉匣摆在了案几之上。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把袖一拂,将其中一只玉匣打了开来,这里间摆有一只玉袋,感受了下其上灵机,就把意念落下。霎时间,有道道灵光喷涌而出,随后在半空中化作一枚枚琉璃玉简,其数足有成千上万,不过空旷大殿之中,却仍显稀疏。
他抬眼一望,看去哪个玉简处,哪里就立刻就有文字和景物显现出来。
严度曾言,这里面有不少是倾觉山祖师手录,那么在他想来,其上应该有过往神意留下,若是能寻到,那只需观照入内,与其做一番长谈,要是运气好,说不定就可了然大部分事了。
可是看了一圈下来,却并没有找到其人神意,他沉吟片刻,大致猜到了这里原因。
似傅青名那般,在明知有危劫到来之前,还在余寰诸天内布置下了后手,而这位舍身化禁,却是主动为之,说不定也是如此。那么神意找不到也说得通了,恐怕这是为防备心怀恶意之人通过这等方法找到其下落。这等事也不好和门人弟子说,因为这是极其容易暴露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也不必去寻了,其所防备的当是就是同辈修士。
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后,又查看了一下其余简牍,想看看无有关于当年那场倾天变故的记述,要能了解这里面的过去来由,那么就能对整个事情有个清晰了解。
可惜翻看下来,却是无有任何这方面的内容。
他转了转念,认为这可能是倾觉山祖师有意讳言,也可能其也不知晓这里面真正缘由。
再往下继续翻看,另一个他所关心的问题,似如先天妖魔这般大敌到底有何神通大能,这里面也少有提及。
仔细想想,其实这也是正常事,倾觉山祖师写下这些简牍时,那些先天妖魔当还未曾占据布须天,自不会多去着落太多笔墨。
至于此后,恐怕这位也无有那等心思来做这事了。因为非是真阳大能,就算知道了也无用处,反而意念关注过多,还有可能会让这些妖魔生出感应,一旦无人束缚,说不定就会找上门来。这并非胡言,当年傅青名为了不被对头发现,就主动舍弃了一部分意识。
不过便没有这些也无关系,至少他通过严度等人,知晓了一些同辈修士下落,将来也可以通过这等途径来获知彼辈的底细。
总的来说,玉简之中大多数记述的是布须天中的风土人情,不是说没有价值,但对他帮助并不太大。
但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因不想错过什么线索,故是几乎每一枚玉简都是起得神意,观望那过去之影,也是因此,在一枚玉简上竟是发现了不少关于真阳境中修炼的方法,以及一些倾觉山祖师与同辈谈玄论道时的记述,更有其自身的一些心得体悟,这应该是想要留给后辈弟子的,不过没了周还元玉,上晋之路早已断绝,若不是今日他得见了,那也只能放在那里成为摆设。
这一番看了下来,以往许多有些困顿不解之处顿时豁然开朗。
“果如我所想一般,此后道路便是降伏法力,至于再后,原来是这般么……”
结合这里所见还有以往自家摸索,他心下已是再无半点疑惑,而这里化身有所感,立便也为正身所知,可感那法力调运比以往稍稍顺畅了几分,相信不久之后当能有更大进展。
他并没有过于深入,这里面东西需得细细琢磨,不是一时半刻可以看透,于是将这一枚玉简单独收好,又把其余玉简又收回了玉匣之内,这时才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侧,此玉匣之上当就是摆着严度口中那件倾觉山至宝了。
因不知那到底是何物,又有何威能,故是没有贸然打开,而是心念一动,身形却是出现了一处荒界之内。
此处界空亦在他气机所涵部宿之内,而且也没有任何生灵存在,不怕有人前来相扰,万一出得变故,哪怕一界俱毁,也不会妨碍到其余地界。
将那玉匣托起,起袖一拂,去了匣盖,然而目光落去,里面竟是空无一物。
他神色如常,没有任何诧异惊讶,只是凝神观望,面前渐渐却是浮现出来一枚玉碟,大概有手掌大小,通体白璧无瑕,观其形状,却与那壁画上老道人手中所持之物一模一样。
此宝并不存在于现世之中,或者说并不只存于现世,而是落在了神意之内,唯有真阳大能方可循着那一丝气机,找到其原身所在之地。
下境修士就是拿到了这只玉匣,也没有任何用处,其连接触都无法接触到。更休说驾驭此等宝物了。
变虚为实,他亦可做成,或者说每个真阳修士都可做到,但这等寄托之法,却是大不一般了,也不知是这宝物本来如此,还是倾觉山那位祖师的手段。
他伸出手来,拿住这枚玉碟,法力便往里探入,这一瞬间,仿佛沉浸了一团浑沉粘稠的气机之中,试着拨动玄机,然而并没有搅起任何波澜。于是又试着增加法力,然而一番施为下来,里间气机却是陡然暴动起来,仿佛脱缰野马,肆意奔窜,怎么无法将之安抚住,更休说更进一步祭动此宝了。
在接连试了几个手段,发现都是无有什么太大用处后,他便把意识自里退出,在那里思索起来。
从表面看来,唯有法力收束自如,方可驯服里间那股磅礴伟力。不过他却是有一种感觉,这不仅仅自身的法力的问题,而是此宝似是什么地方缺失了一环,以至于目前无法发挥出真正功用来,甚至连有什么威能也无法窥看清楚。只是可以确定,此与功法传承当无有任何关系,应纯粹是来自于宝物自身。
他心下忖道:“也不知当年倾觉山那位祖师是否能够运使此宝,可惜玉简之上找不相关记述。”
在这里,其实他还有另一个想法,或许这宝物本来也非是倾觉山所有,而是这位自别处取来的,这是极有可能的,否则也不会惹到那先天妖魔觊觎。
再是望了一眼,把玉碟放归入神意之内,此宝虽落于他手,只眼下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但他有足够耐心慢慢解开其中玄妙,不过那先天妖魔或许会因此找了过来,虽这未必可能发生,但做好防备总是没有错的。
因是有了倾觉山诸物牵连,他已是能由此观望到倾觉山修士原本停伫的那方界天,此刻起意默默感受了一下,发现其似挡在了某处关门缺口之上,那里正有无穷无尽的凶邪气机不停冲撞出来,现下虽还未曾完全破开,但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至多还有百载左右,便就会彻底崩裂,届时整个界天也将不存。
“一旦禁阵不在,布须天妖魔面前再无阻挡,下一步也不知会去往何处,需得设法了解此辈动向,只是我若化身前去,气机碰撞之下,极易被那些先天妖魔察觉,而寻常之人前往,却也无甚大用。”
他考虑派片刻,很快就有了主意,意念一转,就回到天青殿中,于那蒲团之上坐定下来,随后凝神默想。
过有一会儿,有一团气机凭空生出,然后在那里缓缓旋转,依稀可辨别出来是一柄如意模样,其本来很是模煳,可随着他意念逐渐着落,却变得愈加真实起来,有十来天之后,已是完完全全呈现在眼前。
他伸手拿来,起指轻轻一敲,立有一声清清鸣音发出,不觉点了点头。
这如意是他以意念凭空造就出来的,并于其上寄托了庞大神意在内,此物与那倾觉山所用玄晶略有差别,修士若将之携在身侧,不会消杀真阳修士气机化身,但却可以避开其等窥看,但要是遭遇遇到妖魔正身,其若加以注意,却也无法抵挡,除非他继续以元气维持。
做完此事后,他于心下一召,少顷,一道阴风便就出现在大殿之内,望去一个身形模煳的道人,其先是一怔,随后醒悟过来,恭恭敬敬对他一拜,道:“小人拜见上尊。”
张衍言道:“彭向,今唤得你来此,是有一事要你去为。”
彭向恭声道:“上尊请吩咐。”
张衍道:“我需你去往一处行将崩塌的界天,盯住那里妖魔势力,你需注意,此辈之前见过得那些修道人截然不同,此去之后,不要你有任何举动,只管记下其等所作所为,而后再报于我知晓便可。”
彭向道:“小人记下了。”
张衍五指一松,那如意便飞去其面前,道:“此宝可遮掩你行迹,切记须臾不可离身,否则我亦保不了你。”
彭向将那如意接住,此物一入手,立刻便该如何用,开始他还恐自己无法再派遣出去分身,现在才知是多虑了,此宝亦可分化万千,丝毫不会妨碍他行事,收好之后,他再是一拜,道:“小人当不负真人所托。”
张衍点了点头,起指对阶下一点,霎时一道灵光,将彭向罩住,只一瞬间,其便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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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半启界门聚万妖 心摇不定生暗思
彭向只是觉得一个恍惚,便就发现自己落身在了一个陌生界空之内。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里天地昏沉,万物凋零,可以感觉一切都在衰败,但古怪的是,此间灵机却是凝而不散,好像被一股力量强行留住了。
在过来之时,他识海之中已是多出了一些关于这里的消息,明白此处便是倾觉山祖师开辟的界空,用意是为阻挡先天妖魔冲入虚空元海。
此刻头顶之上阴云滚滚,有一只只类似蟾蜍的妖物在天中跳动,此刻俱都是往一个方向而去,甚至有不少从他身躯之中一穿而过,不过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存在。
他将手中玉如意往眉心一塞,整个便没入不见。随后化出一道分身,就往前跟随了上去。
可越往前去,越觉有一股危机之感上身,在察觉到玉如意轻轻颤动起来之后,知道不能再往前去了,于是停了下来,目望前方,只见随着那些亿万只黑蟾跃进,好似撞开了一层气障,随之里间景象也是显露了出来,远远可见得有一团笼罩地陆的滚滚黑雾沉沉压在地陆之上,不断有形状古怪筏舟在里出入,一驾驾俱是庞大无比,足可与寻常所见得地星相论,且是数目极多,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暗道:“妖魔调动如此多的人手,莫非是要对哪里动手么?”
此刻他需要设法弄清楚的是,其等究竟往何处去,会不会牵连到山海界,往外看有几眼,就见不远处有一驾舟筏正往前方去,于是分出一缕气机,降落其上。
这里站着两名一男一女两名俊美修士,俱是羽衣华袍,神容孤傲,但身上却有一股浓郁妖气怎么也遮掩不住,或者说根本不屑于遮掩。
天中传来羽翼拍打之声,便见有一头妖鸟自天降下,收翅落在两人面前玉阑干上,口吐人言道:“禀奏族主,九通十八部已是悉数到了,如今就差我仰容部了,可要加快行程么?”
男子唔了一声,道:“祈术可是到了么?”
妖鸟言道:“到了。”
男子玩味一笑,道:“哦,以往他那般心高气傲,对谁人都是不屑一顾,这次倒是赶得快。”
那女子哼了一声,道:“以前他可以左右摇摆,如今倾觉山已被覆亡,再不站过来,也是同一下场。”
男子望有一眼,指去某个方向,颇感兴趣道:“那处阵势不小,是何人麾下?”
鸟妖转头一望,道:“回禀主上,那是节元君部众,听闻前段时日已是招揽了数十个部族,比族主这里还要多上一些。”
男子笑道:“了不得啊,”他看了看左右,“这么说来,我等也要抓紧一些,不能太过落人于后了。”
身后部众不由一阵附和。
那女子却撇嘴道:“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数目再多也是无用。”
男子摆了摆手,道:“只要好用便好,况且此辈本来不过野妖,便是死上再多也无关系,此次上界传神旨,立正廷,我若能从中建功,争得一位,日后对部族大有好处。”
鸟妖兴奋言道:“主上说得是,以往人修所占据了绝大多数灵机兴盛之地,如今诸位大尊将要解脱禁阻,也该轮到我辈去占夺其等地界了。”
女子不以为然,略带讽刺道:“那又如何?也不知上界那些大尊要我等这些部族做什么,只要人修之中那些元尊尚在,便占夺了再多界天,也是无用任何用处,除非能将其等俱都……”
男子大惊,连忙打断她话头,厉声道:“知杳,我说过你多次了,不要在背后随意提及人道大尊之事,其万一有所感应,随手就可将我辈杀死,届时不止是你我,连所有族人都会一同受得牵连。”
女子哼了一声,满脸不服气,但也不敢再言。
彭向因那筏舟越来越接近那层气障,不敢再往前靠近,主动把那缕气机散了去。不过从周围妖物的举动和两人谈话中,却是不难判断出来,布须天内那些先天妖魔似是在召集各处妖魔部族,看去是要扶持起一个大势力,至于其用意,明显针对诸天万界的人修而来。
他忖道:“看来这等动作已是持续有一段时日了,需得立刻禀告给上尊知晓。”他将那如意取出。便把方才所见所观俱是照入其中。
张衍与那玉如意本是气机相连,立刻便就得知了彭向报上来的一切,对于那些小妖动向他不甚关注,正如那女妖所言,此辈人数再多对他来说也没有意义,只要愿意,随手就可将之消抹了。
他只是欲从中观察到那些先天妖魔进一步的动向,如今看来,此辈对人修无疑对人修抱有较深敌意,只是目前未曾完全脱困,所以动作还不算很大,但再过个一二百载,那便就不好说了。
尤其是余寰诸天那里,在傅青名还生回来还不知道要多久,他需得护持得这一处安稳,虽之前那妖魔被他惊退,那不保证其日后不会卷土重来。
而这段时间,他也需设法找到几个盟友,做好万一之准备。
傅青名可以算是一个,不过其便是炼就了道神,仍还拥有以前那般能耐,也是限碍甚大,余寰诸天既是其依仗,也同样是软肋,善功之制若被坏去,其也将不复存在。
至于其他人,却是可以先试着接触那些布须天中出来的真阳同辈,虽此辈似出于某种缘故,不愿打回布须天,但彼此同为真阳大能,抛开了此节不谈,相互交流当无问题。
不过修道人之间论道,修为功行不同,分量也自不同,他因是初成真阳未久,又得到了倾觉山祖师的过往修炼物体,如今实力每日都在飞速增长之中,故是想缓上一缓,等功行有提升之后,再去与此辈接触。
他手腕一翻,将一枚玉简拿到了手中,细细看了起来。
到了真阳境界后,本来最不缺是修道时日,只需慢慢修炼,终能达成目的,可因为先天妖魔的威胁,这却使得他要尽可能在短时间内提升自己了。
这一番坐观,忽忽就是两载过去。
只是某一日,他却偶有所感,不由得出了定坐,知晓必是什么地方有了变故,于是把心思一动,霎时诸多界天近段时日所之事无不被他所察知,很快目光便落定在一处界空之中,找到了那问题所在。只是看有一会儿之后,他却冷哂一声,又把目光收了回来,没有再去理会,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
昀殊界,青界。
四名功行最高的凡蜕真人此时坐于一处,但都是眉头深皱,不言不语,显是在为什么事犯难。
长久以来,昀殊界都是遭受邪怪侵袭,特别是近数百年中,双方不知道交手了多少次,累得他们多次向九洲修士求援,后者也的确派来了不少修士相助。但此辈因为早年败逃经,心气早失,格局也是不大,只想着保全自身实力,是以屡次利用九洲派来人出去挡灾。
齐云天在得知此事之后,先是派人郑重告诫,见几次无果之后,他便毫不犹豫减小了支援力度,如此一来,昀殊界诸派的日子便就难过了。
尤其是近些时日以来,其等几次申援都无有任何回应,自然是让他们更是心怀怨怼
而在数月之前,邪怪之中居然有使者前来,要求他们投效过去,并允诺仍可保全其等如今所有地界,而今日四人在此聚首,便是为了商议此事。
神秀坞主于居瑞见始终无人说话,便先打破了沉默,道:“于某以为,自受邪怪侵袭以来,我大小界天屡遭侵袭,生灵涂炭,若是转而成了那些邪怪麾下,那便可以结束此事,门下弟子也能安稳修行,倒是不妨加以考虑,只是……”
栖贤水轩门主阴良嘿嘿冷笑,“只是怕那钧尘修士背后之人责难吧?”
于居瑞不悦道:“阴门主何必如此说,我这难道不是为昀殊界着想?你若不赞同,那大可明言,不必来说这等风凉话。”
天女山之主殷麋言道:“我以为钧尘界背后那方势力绝不是表面上看去那么简单,或许隐藏有修为极深之人,我等若是倒向邪怪,那就再无退路了,而且投拜入了邪怪那里,也未必真能安稳,其若叫我转头去攻打钧尘界,那又该如何?”
于居瑞看向大威天宫宫主明仙龄,道:“明宫主,为何一直不言?”
明仙龄面无表情言道:“我等是何意思不重要,”他起指向上指了指,“关键那一位是什么意思,若那一位赞同投了过去,那我等反对也无用处。”
殷麋摇摇头,那一方根本不会考虑下面之人如何,只要保得自己灵机不缺,那么无论倒向哪里都不在意,是有极大可能会同意投拜入邪魔一方的。
于居瑞道:“那不如这般,于某亲往紫界一行,求见那一位,而后再来与诸位道友商议,如何?”
明仙龄道:“既然于坞主已是有了主意,那便照此行事吧。”
殷麋这时立起身来,一语不发,往外步去。
阴良诧异道:“殷道友往何处去?”
殷麋脚步顿了顿,背对着他们,稍稍偏首,淡声言道:“不管那一位如何决定,下来免不了是要有一战的,只是对手不同罢了,我需回去早些做准备了,也奉劝诸位,多给自己留条退路吧。”说着,她便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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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密计难挡人心易 终究正流在上游
数日之后,于居瑞从紫界之中回返,并于神意之中将所得结果传了出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另外三派宗主同一时间得知了确切消息,只是反应也是各不相同,阴良在收得书信后,立把心腹门人弟子都是唤来,并言道:“我关照你等做得事可是成了么?”
数百年前因与邪怪相争,他损失一具较为重要的分身,此后因为没有足够时间闭关休养,实力一直停滞不前,是以他根本不想掺和入这潭浑水中,而且那日殷麋所言他也是听进去了,决定不在昀殊界内多留,而是欲去往其余地界存身。
那弟子言道:“师父放心,那便布置好了,只是我等真要去那里?那处可是灵机稀缺,外物极少。”
阴良哼了一声,道:“你懂得什么,到了那里,还可以再想办法找寻其他落足处,可留在这里,却是死路一条。”
那弟子吃惊道:“真是如此么?”
阴良道:“为师不会料错,可笑邪怪不过是抛出一个饵,于居瑞居然会上当,不对,说不定他早已是有所准备,只是要想把我等拖入进去,而自己恐怕已从里面得到了莫大好处,”说到这里,他极为烦躁的挥了挥手,”罢了,不去管他,我辈自迁到此处后,就被那一位随意指使,如同牛马一般,我却不再奉陪了。”
那弟子道:“不知恩师何时准备动身?”
阴良沉着脸道:“本来是越快越好,拖得时日越长,变数越大,但这于居瑞此时定是盯着我等,不宜动作,还要再等上几日。”
此时此刻,于居瑞却是来到大威天宫之中找上了明仙龄,并言道:“那位同意我等转去投靠邪怪,但接下来有些事却需我等来做了,此事需明宫主前来助我。”
明仙龄道:“可是那邪怪有什么条件么?
于居瑞道:“明宫主猜得不错,邪怪要我显示诚意,需我把那名前来援手的钧尘修士斩杀了。”
明仙龄呵呵一笑,道:“要是这么做,可是真正撕破脸皮了,他们倒是打得好算盘,这位一亡,那钧尘界之人必不会与我甘休。
于居瑞道:“谁言不是呢?可唯有这般做,邪怪才肯允我不受其辖制,而且未来终是会翻脸的,现在不杀,日后也极可能与其对上,此人太过熟悉我等手段,也是麻烦,不如早些剿杀了干净。”
明仙龄深思许久,道:“此话也有几分道理。
于居瑞哈哈一笑,道:“我便知道明宫主最能看清局面,似某些人心气已失,早是不足与谋了。”
明仙龄知道他说得是谁,但没有去接话茬,只是笑笑不言。
于居瑞站起身来,招唿道:“而今那钧尘修士正宿住客馆之内,正是动手的良机,事不宜迟,明宫主这便就与我一同前去,将此人诛杀吧。”
明仙龄并有立刻答应,反而道:“为何不叫上殷麋,我三人联手,胜算也是大些。”
于居瑞道:“怎么,明宫主有把握说动她么?我观她似无心掺和此事。”
明仙龄道:“便她无心,也要设法拉进来,假使将来若钧尘之人前来报复,多得一人总好过少一人。”
于居瑞点头道:“此话有几分道理,只是我这几日动作不小,那钧尘修士或会有所察觉,明宫主真要如此,那最好动作快些。”
明仙龄沉吟一下,道:“如此稍等片刻,我这与殷道友分说。”
于居瑞满意道:“那于某便在此等着了。”
明仙龄把身一正,便起神意遁去莫名,顷刻便找上了殷麋,他言道:“于居瑞大有问题。”
殷麋冷静道:“明宫主也是发现了么?”
明仙龄道:“于居瑞如此热心投靠邪怪,若不是从中得了莫大好处,便可能已然被邪怪侵袭神智了,为免他任意胡为下去,我等需得将其拿下。”
殷麋却道:“明宫主如此言,莫非不在意那一位的态度么?”,
明仙龄淡声道:“以往我等是无有地方可去,只能听从上面那位的摆布,现下却不一样了,大不了带领弟子离了此地,或者想办法去往钧尘界。”
殷麋道:“明宫主有般想法,那便好说了。”
明仙龄察觉到她话中有话,还待再言,却见这莫名之地中忽然多出了一人身影,他凝神一眼,登时认出了对方身份,不禁一惊,道:“贝上真?”
贝向童对他打个稽首,道:“明宫主有礼了。”
明仙龄望了望殷麋,道:“原来殷道友早有谋划。”
殷麋语声平淡道:“谈不上谋划,不过自保而已,我等与邪怪争斗了这许多年,便是投靠过去,真以为其等能待我如同类一般么?明宫主有一句话很对,我已不像此前一般没退路了,大不了换个地界存身,又何必再听那人之言?”
明仙龄道:“说得好啊,既然你我意见如一,那也无需多言了,于居瑞此刻便在我大威天宫之内,我猜测他也有试探之意,说不定有什么准备。两位能否立刻赶来,与我一同将他擒下呢?否则他若是与邪怪相互勾连,恐怕事情不好收拾。”
贝向童道:“此事贝某当助一臂之力,”顿了下,他又言:“明宫主无需为此担心,贝某已是将此事禀告了上去,上宗已然知晓,就算邪怪倾巢而至,也不用惧怕。”
明仙龄听他这么说,不由为之动容,邪怪倾巢而至也不惧,若此言为真,那钧尘界背后实力到底强大到何等地步?
殷麋道:“明宫主,我等这便过来。”
三人约定之后,明仙龄把神意退出,言道:“于轩主请稍等片刻,殷道友已在过来路上。”
于居瑞道声好。在此等了没有多久,便有气机自外而来,他略觉有异,往外一看,却见殷麋与贝向童一同到来,立刻就意识到不对,转头往明仙龄望去,后者却是歉然道:“于轩主,请恕明某对不住了。”
于居瑞倒未有曾有惊慌,反而摇了摇头,道:“看来你等是要选择为与上君敌了,可惜可惜。”
殷麋入殿之后,便就站定,她道:“于轩主不准备与我斗上一场么?”
于居瑞笑笑言道:“斗什么斗,明知必败,又何必动手?好在用不了多久,你等便能知晓今次之为是大错特错。”
明仙龄为怕多出什么变故,没有与他多言,当即拿一个法诀,殿内禁制层层压来,再有道道法符落下,镇压在其人身上,随后再一个挪转,就将其送去了山门大阵深处,正常情形下,若无人自外打破禁阵,那是无论如何也跑不出来了。
贝向童见得如此,道:“此人既被压下,那贝某便将此事报上去了,两位也需小心防备,不定此人与邪怪有什么约定。或可趁隙来攻。”
明仙龄这时却唤住他道:“贝道友,慢走一步,我可能知晓贵方倚仗为何么?”
殷麋也是看了过来,她虽然决定站在贝向童这里,但那是纯粹觉得跟随邪怪绝对无有好下场,对于贝向童口中的上宗,却是并不怎么了解。
贝向童脚步一顿,转了回来,缓缓言道:“我等之上,有元尊坐镇。”言毕,霎时身化清光,遁走无踪。
明仙龄眼眸蓦然睁大,胸中不由掀起了一阵狂涛骇浪,脚下也是倒退了几步,好半晌后,他方才反应过来,看向殷麋,却见后者同样是一脸惊容,完全不复方才镇定模样。他长出一口气,道:“难怪,难怪,有此等大能在,那区区邪怪,又有何惧?”
殷麋幽幽言道:“此次算是选对了。”
明仙龄连连点头,心中暗唿庆幸,若是真的投向了邪怪,那实难想象后果为何,他这时勐然想起一事,提醒道:“莫要忘了上面那一位。”
殷麋摇头道:“无事,那位眼中只有灵机,我等哪怕俱是败亡,也不会被其放在眼中,只要随意找个理由,就能遮掩过去,我已将其情形说与贝道友知晓了,他言要我耐心等候一段时日,届时自会有人前来处置。”
明仙龄点点头,这才真正放心。
贝向童回去之后,立刻借助两界仪晷,将此事经过传告门中知晓。而不过半日,此消息就被送到了天青殿内。
张衍虽在殿中持坐,但是识意外顾,早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实则昀殊界中若起事端,只靠山海界修士亦能平定,无需他来出手。
略微有些麻烦的,却是藏身紫界之中那一人。
其实此僚也不能称之为人了,其原身乃是一件奇宝,宝主祭炼之时出了纰漏,反过来被那法宝奴役了,故其一直以来毫不在意界内修道人死活,亦不关心门中变动,而山海界这边只需请得赢妫前往,就不难将之镇压住。
见这里无碍,他收回思绪,继续观览玉简。如此有十来天后,却觉察一阵阵感应自天外传来,不禁一挑眉,这分明往是有强横大能闯入他气机涵盖界空之内了。
他立往那异动所在投去,却是见得一处地星之上,站着一名十来岁的清秀少年,其人虽是看来年齿不大,但神情之间却透着一股老成,其似感觉到张衍目光望来,便就双手抬起,郑重一礼,道:“这位道友有礼,在下贸然到访,还望勿怪,今为一事而来,不知道友可能屈尊拔冗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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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一念兴造天地楼 清溪对饮言兴衰
张衍感应了一下那少年气机,可以肯定此人并非是真阳修士,亦不是同辈念气显化,但偏偏也同样身具伟力,且一样深不见底,给他的感觉分外奇异。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不由自主想起傅青名意图成就的道神,猜测其或许是哪个真阳大能转生回来,虽这般推断最符合常理,但他深心之中却觉得这个答案可能并不准确,许这人还另有来。
他稍作思索,便把神意一转,于顷刻之间开辟出一处独立界空,眨眼便身落其间,随后抬手还有一礼,道:“道友请过来说话。”
那少年点下首,往前走了一步,只是一瞬间,便就跨越无数界空,来到了这方天地之内。
其人落身下来后,略微打量了下四周,见这里地陆辽阔,汪洋澎湃,天青云净,山雄岳高,在抬首之时,恰好还有一群禽鸟鸣啸掠过。
这里诸物,其实是张衍适才心中有所意动之后,方得以化生出来的,其从诞生到出现,不过只是短短一瞬,但此间一切却是仿佛经了亿万载的演化。
只要真阳修士认定存在,那么其便一定化为现实。
少年看在眼里,暗暗点头,此间诸物无不自然,毫无半点生造痕迹,说明造就此界之人对天地运转的玄妙理解极深。
而且对张衍为两人谈话特意开辟一处天地的举动非常赞同,因为事后只要将此处撤了,那么将所有了无痕迹,日后谁也无法探知两人说话内容,哪怕借用某种至宝也一样。在此之前,本来他还想试着提醒一句,现在看来却是不需要了。
张衍到了这里,再是看了这少年一眼,愈发能肯定其非同辈,真阳修士彼此照面,哪怕只是化身,那气机碰撞也是免不了的,或许一瞬之间此方天地就崩灭了,而此刻他并没有特意收束,对方也同样未曾压下气息,却没有引发任何反应,那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他言道:“贫道张衍,不知道友如何称唿?又自何处来?”
那少年正容一抬手,言道:“张道友有礼,在下名唤‘旦易’,至于出身来,说来惭愧,连我自家亦是不知。”
张衍微讶,他再次打量了此人一眼,他能感觉到对方所言不虚,尽管此人来有些不明,但却的确具备与他对等说话的资格,退一步言,对方若真不想说,他也不可能逼迫,于是点头道:“此的确只是小事。”
说话之间,便一挥袖,两人所站立之处多了两只蒲团,而中间则生出一条潺潺溪流,水清见底,可以鉴人,少顷,就有无数仙酿灵果由玉盘承托着,自上游飘渡而下,散发出阵阵异香,到了双方身前之后,便在那里打旋不止,他做了一个相请手势,道:“远来是客,道友请坐。”
旦易称谢一声,端礼坐下。
张衍把袍袖一舒,也是落坐了下来,并自溪水之中一抄手,拿起一杯香茶,对他一敬。
旦易容色一正,同样端起一杯,微微欠身,作势回敬,而后品有一口,他讶道:“布须天的天龙香芽?”
张衍微微一笑,道:“看来道友是自布须天而来。”
天龙香芽乃是布须天之物,他这里端出的自然不可能是真正的香芽,只是倾觉山那玉简之上有所描述,他看过之后,自能照此还原个**分。
旦易探手按了按自己额头,笑笑言道:“或许如此,对于布须天,在下有些记得,有些尚未去记,如不是碰到这杯香茶,我想来亦是不会记得的。”
张衍笑了笑,或许这话有些矛盾,但他却能明白这里面的意思。或许是因为某些原因,也或许是刻意为之,此人识忆被寄托在了过去,唯有某一合适时刻接触到,方会再为其自身所知。他意有所指道:“那道友要与贫道言说之事,不知可在其中么?”
旦易肯定言道:“那些在下是不会忘记的。”
张衍言道:“那还请道友明言。”
旦易看了看手中那一杯茶水,道:“道友既知此茶,想来已是知晓布须天中变故了。”
张衍微微一笑,道:“看来先前那位指点倾觉山诸位到来的,便是道友了?”
旦易坦然言道:“正是在下。”
张衍见得其承认身份,差不多已是能明白对方来意了,但他也正有心找寻友盟,故对此并不抗拒,想了一想,问道:“贫道成就真阳未久,且未曾与哪同道有所往里,道友又是如何知晓我这处的?”
旦易摇头道:“在下不知道友之事,只是能粗略感应到缘法落在何处,这应是道友触动了某处前人种下的因果所致。”
张衍微微点头,对此他倒是事先就有几分猜测,此刻却是大致能够确定了,他一探手,将自凌空界玉球那物拿了出来,道:“道友可是识得此物么?”
旦易望有一眼,言道:“原来如此,此物名唤筌石,当年倾觉山寰同道友意图找寻同道打回布须天,但却少有人肯应声,于是他将这等物事洒去虚空元海之中,只要将来有人晋入真阳之境,气机与之接触,便会被倾觉山所知晓。”
张衍哦了一声,露出思索之色,随后道:“这位倾觉山祖师虽是舍身化禁,但以贫道来看,恐怕布置并不是那么简单,许还有其他后手,”说着,他便抬眼望来,“道友可是知晓么?”
旦易承认道:“这里面有一些布置,在下因为某些缘故,也的确知晓一二,寰同道友化身为禁之后,看似是为阻挡那些妖魔外出,实则暗中布置了一个法宝在内,结成了一个阵中之阵,这才方是真正杀招,那些妖魔一旦试图强闯,那必会因此元气大损,而到那时候,我人道修士便会一同出手夺回布须天,可惜的是,只可惜那些妖魔极是沉得住气,未曾踏入陷阱,如今百万年过去,这布置也渐将无用了。”
张衍听得他言及法宝,心下一动,不由想及手中那玉碟缺失去的一部分,忖道:“若是如此,那法宝或还在那方界天之中,倒可去试着找寻一下,只若与我猜想一般,下境之人,恐难窥此物,彭向亦难当此任,需得再想一个办法。”
他决定过后再细细考虑此事,于是按定思绪,又问道:“倾觉山留下的简牍虽有不少,但关于先天妖魔的记载却近乎于无,道友看来了解此辈,不知可否告言其等底细?”
旦易斟酌了一下语句,才抬头道:“道友许也知晓了,布须天中灵机无尽,也是由此,那里诞出了不少天生地长的异类妖物,那先天妖魔就是其中之一。此辈生来强横,若不是修为精深的修士,绝难与之匹敌。不过天致一物长,必使一物短,其等并不明修持之法,更不懂截天地之气为己用,故虽能长生,可寿数亦是有限,只要不去理会,过个长久时日,自会灭去,是以原先也算不得什么大害。”
“那些妖魔自不甘心如此,四处寻觅修持之法,不过下境修持之法对其无用,而上乘法门皆在我人道大修手中,其中多数人都是明白妖魔异类不可信,虽未定下明确规矩,但都是有意无意把其等排拒在外,不令其入得此门,直至有一日,布须天出了一位大能,其奉行有教无类之策,无论异类人修,俱是一视同仁。”
说到这里,他语声略沉,“当时不少先天妖魔投拜到其门下,此举引来不少同道前来指摘,但此人依旧是我行我素,对旁人之言不予理会,道友当知,到了如你我这般境地,只要他动了念头,再如何也是难以劝阻的。”
张衍深以为然,真阳修士要想做什么,那几乎立可应验,你根本无从去阻拦,除非彻底将之杀死,可实际上没有人会去做,不说其中难度,只要此事并未牵涉到切身之利,也不可能有人去为此动手。
旦易继续言道:“如今占据布须天这几名先天妖魔,就曾先后在此人门下听过道,开始此辈还算是乖顺,甚至与我修道人一般无二,平日也时常与同辈谈玄论道,见其安分,许多人碍于颜面也不好再行追究,直到有一日,那位大能将一枚周还元玉赐给了门下一头妖魔弟子,未料想此举却是补全了其等短板,不但使其具备与真阳修相同伟力,某些地方甚至还更胜一筹,此妖后来出外开立宗门,由此开始与我人修争夺起那元玉归属来,并一直延续那一场倾天变故到来……至于过后之事,道友想也知晓了。”
张衍沉思了一下,这里面他还有许多疑问,譬如最早得到周还元玉只是一头妖魔,其后来势力是如何壮大的?这到底是当初未曾及时遏制,还是其等占据了布须天后才得以兴起的?还有此辈具体神通手段如何?于是又问了几句,但所得答案却多是模煳不清,有一些旦易也是表示不知。
不过其中还有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他试着问道:“对于那场倾天之变,道友可是知道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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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布须失宝道人劫
旦易不由露出回忆之色,但就在这等时候,他却是身躯微颤,气机也是阵阵起伏不定,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他揉了揉眉心,叹道:“却叫道友失望了,对于那变故,在下许是知晓一些,但每回竭力去想,皆被一股莫名之力所阻,或许在下那些失去的识忆便与此有关。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他慢慢抬头,“也或许有一日会回想起来。”
张衍洒然一笑,道:“此事虽是重要,但先天妖魔夺了布须天,那应已是过去,既如此,那便容待日后时机到时再寻答案吧。”
旦易点了点头,他沉吟一下,抬首言道:“想来张道友也是看出来了,在下来此造访的目的,与倾觉山诸位真人相同,便是想请道友与我联手,夺回布须天,还我人道之寰宇!”说到此,他声音一顿,目含期望看来,“不知道友,可是愿意么?”
张衍笑了一笑,眸中自有一股湛湛神光,道:“贫道此前曾对倾觉山道友说过,他人不为,我当为之,他人不助,我当助之,如今我再把此言赠与道友。”
旦易怔了怔,随即露出一丝笑意来,其实在方才对话之中,也已是知晓张衍选择了,此刻得到明确回答,却不由为之精神振奋,目现异彩,道:“天不绝我人道,此危亡关头,终有如道友这般人物肯站了出来。”
张衍道:“哦?如今听道友之言,似这刻除我之外,无人再肯应此事?”
先前倾觉山严度也是如此说,不过其等境界尚低,有些事情看不透,并不能说明其余真阳大能真是这个态度,而此刻旦易这般说,却是可以确定了。
旦易遗憾道:“不错,如今真正愿意做此事之人,也就道友与我罢了,不知道友知晓此事之后,还肯应下么?”
张衍淡笑道:“贫道之决意,乃由本心而发,不问外道,自也与彼辈无关,道友之问,却是多余了。”
旦易神色一肃,道:“是在下多此一问了。”
张衍道:“只是说到这里,贫道却也有疑,照道友所言,当年那些同道静候不出,可以说是为了和比拼那些先天妖魔耐心,等此辈先行上钩,可如今封禁将解,那些妖魔即将脱困,说不得就要来找他们麻烦,而今他们仍不愿出山,真正缘由又何在?”
他虽不在意那些同辈是否来一同做得此事,但里面原因却要弄个明白。
旦易沉默片刻,才道:“说来并不繁杂,因为他们不敢罢了。”
张衍眸光一凝,没有发言,只是等着他下文。
旦易叹道:“许是因为当年那场倾天大变来得太过突然的原因,所有至宝都未能来得及带了出来,若无差错,应俱已是落在了那些先天妖魔手中。”
张衍道:“都是什么宝物?”
旦易摇头道:“具体无法言说,因为那些法宝只要落入一人之手,得其御使,那么其余人若不是再度见到,便不会记得其名,便是文字载录也是一般,只能模模煳煳记得其有何功用,而其中有一件尤为厉害,若被那些妖魔得到,并完全祭炼成功,当可拥有轻易镇压同辈之能。”
张衍目光微闪,道:“这么说来,此辈不出布须天,可能是为了祭炼此宝?想待可以驾驭之后再出外收拾我辈?”
旦易点头道:“的确很有此可能,当年不是无人响应寰同道友,然而入得布须天时,方才发现,各人入界之时竟然前后不一,这可以肯定其等已是掌握了其中一件至宝,见得不对后,立时退了出来,唯有一位道友认为若一并撤去,恐会齐遭迷陷,故是坚持入界,奋身对上那些妖魔,后来也不知下落如何了。”说到这里,他不禁叹道,“对那些妖魔而言,布须天对其等来说又何尝不是壁垒呢。”
张衍微微点头,如此看来,先天妖魔躲在布须天内无需担忧外敌,进可攻,退可守,当年倾觉天祖师所设那个禁制真正用意应该不在于阻隔,而是在于诱敌,这是造成一种其被围困的假象,令其急于打破出来。
这不是什么妙策,但也算得上是路数正确,在无法直接攻入到布须天中的情形下,那就只有设法引其等出来了。若是不应招,那也能保人道百万年安稳,可为同辈争取到更多时间做布置。
他深思片刻,觉得此事除了表面这些,当还有更多细节被埋藏在底下,除了当时亲之人,恐怕难为外人所知,于是他问道:“不知道友当时在何处?”
旦易叹道:“不瞒道友,当日我因自身之故,故却不曾赶上这一战。”
张衍想了一想,又道:“以道友之见,那些妖魔如要炼成那件厉害至宝,不知要用去多少年?”
旦易摇头道:“难以知晓,要降伏那法宝也不是容易之事,说不定还有可能被拖住,此刻其等应还未成功,否则的话,恐怕此辈已是大举动作了,”顿了一下,他郑重言道:“可若放任,不去加以阻止,那么其一旦功成,定会出来将我人道大能一一个镇压炼杀,道友与我恐怕亦是逃脱不得。”
张衍听闻此言,神情如常,他道:“道友能明白此事,想来那些同道也应看到,那是否是另有谋划呢?”
旦易道:“叫道友料到了,为应付这等不利局面,那几位早在百万年前就开始联手祭炼一件宝物,如今当还未成,不过当也是快了,可便是成了,也未必是见得什么好事。”
张衍一挑眉,道:“此语何解?”
旦易摇头道:“因为此宝并非是用了与敌争斗,而是能躲去一处谁人也寻不到的界域之中,一旦炼成,那就有了退路,那这几位更不愿意去理会身外之事了。”
张衍明白了,也难怪这些大能不肯答应与那些先天妖魔对敌,这是因为有退路了,真阳本已永寿不灭,去到何地都是一样,其既是可以有安稳存身之地,那自是不愿去与人打杀打死。
他念头一转,道:“方才道友曾言,说不定还有可能被拖住,这做何解?
旦易回道:“法宝威能越大,越不能容易降伏,甚至不亚于与同辈相斗,只要其等有了这等举动,只要不成,那么必是在与之纠缠,这也是我等机会。”
张衍道:“这么说来,道友已是找到那入界之法了?”
旦易点头道:“的确是有几分眉目了,”说到此处,他微微一叹,“就算如此,仅凭道友与我,恐怕还不是这些妖魔对手,还需另外再找寻帮手,”
张衍道:“既然那些人不愿出力,那么帮手又在何处?”
旦易道:“在下这里有一个人选,此一位本也是出自布须天,但他出身有些不同,非是人道修士,而是法宝真灵成就,神通当不在我等之下,若能说服此人,便能再添几分胜算。”
张衍了然,真灵修炼到一定境地,就可以脱去宝壳,如修士一般修持问道,但要想要达到他这等境地,不止需要功法传承,恐怕也离不开那周还元玉,他问道:“不知这等人物,自古以来有多少?”
旦易想了一想,道:“在下所知晓的,也仅仅只有这一位而已,其已不知存在了多少载岁月了,在下此前曾有过上门造访,但这位既未说同意,也未曾回绝,是故在下还想再去试上一试。”
张衍沉吟一下,道:“若说助力,我这处亦有一个人选,原来亦是我辈中人,只不过尚在炼法还生之中,还需再等上一段时日。”
旦易不由精神为之一振,道:“原来还有这般人物?”
他自是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真阳大能只要寄托某物,方可还生回来,虽神通未必能先前相比,可只要寄托之物不亡,那怎么也是无法被杀死的,要是能遮掩的好,那的确能成为一大助力。
两人下来再是商量了许久,决定分头行事。
旦易道:“我先往那位道友处走上一遭,尽量说服这一位,道友若有暇,不妨去拜访那几位,不定会有转机。”
张衍心中清楚,这些人既已有所决定,却不是他寥寥几语可以说服的,希望很是渺茫,不过他还是答应下来,至少此辈比他先登上道途一步,有许多地方可以交流借鉴,道:“贫道当会前去造访。”
旦易起身言道:“那在下便先告辞了,来日再与道友商讨大计。”
张衍颌首,抬手一礼道:“愿道友此去顺遂。”
旦易欠身还有一礼,道一声告辞,随后身躯一晃,便已是遁去不见。
张衍则是站在原处不动,在那里沉思起来。旦易与他都是清楚,因那些妖魔有法宝在手,就算真是被那至宝所牵制,无法全力顾忌他们,可布须天毕竟已是此辈主场,故是他们胜算仍是不高,也仅有一点渺茫希望而已,说九死一生毫不为过,凶险这般之大,也难怪那些同辈不肯参与进来。
不过畏危而退,畏难而避,非他所为,如那些同道,能躲一时,还能永远躲下去不成?此时此刻,唯有奋起一击!
他心下寻思,如今当去找寻可以为之增添助力的物事,似倾觉山祖师用来布阵的法宝,或可先拿到手里,那物就算他不去取,等天地崩塌之后,恐也会被那些先天妖魔发现拿走,只是如何取来,却是值得好生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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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江畔玉笛应声人
张衍因不再需要留在此间,故是起意遁走,一念之下,周围整个天地轰然崩塌,这里所有一切尽皆消弭,自此之后,再无外人可找到丝毫线索,便是至宝也是不成。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与此同时,他已是出现在了天青殿内,并一展袍袖,在玉台之上落坐下来,并寻思起那宝物之事。
方才临别之时,他也曾向旦易询问过关于那处界天之事,不过并没有得到明确答案。
他也是发现了,但凡是涉及与先天妖魔争斗之事,此人认知都很清晰,可要说到别的地方,就很是模煳了,除非又有类似天龙香芽的外物或是某事触动。对此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但因这并不关乎眼前之事,也就没有去深究。
“如今看来,唯有我化身前往一行了,但这可能被那些妖魔化身缠上,未必能够做成。很可能被发现。”他沉吟许久,目中光华渐动,“既然如此,那就干脆不作隐瞒,以正势压去。”
一个两个化身会被妖魔发现,甚至盯上,可若数十上百,那么此辈便是知晓了又能何用?
他化身极少,目前也只一个而已,但是并不意味着不能增多,只要正身愿意,那么随时可以化生出来。而且由于他成就真阳时念头极正,分身便是出来,也是与真身意合一处,并不用怕其等作乱。
至于那些先天妖魔,假使是走无情之道的修士,那化身出来便被斩杀,或者干脆无法形成完整识意,那是最不用担心的;而不走此道者,又无他这般成就之人,则决计不敢化出太多分身的,因其一旦这么做,那势必留下长久隐患。
除非是那些先天妖魔正身亲自出手,不过眼下倾觉山祖师布置下的禁制还未彻底解去,要是此辈敢出来,那却是求之不得。
他心下猜测,要是自己当真这么做了,在没有胜算的情形下,此辈选择恐怕多半是隐匿不出,任由自己在那里施为,他思忖道:事不宜迟,尽管禁制此时仍存,难免那些妖魔会用什么手段,还是及早取来为好。”
只是这里面还有个问题,此宝便真如他推断一般,虽大部分在他手中,那剩余那些却是被摆在禁阵之中,此刻当还算是倾觉山之宝,便是发现了,他也未必能取得回来,因为这里很可能有倾觉山祖师的布置在内。
所幸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心思定下后,当即就把神意照落。
虚天某颗地星之上,严度此时正在指使弟子建立山门,他忽有感应,心头一震,立刻把神意转出,发现是张衍找寻自己,连忙恭敬一揖,道:“上尊有礼,可是有事找寻在下么?”
张衍道:“严山主,贵派那法宝似是缺有一部,我疑在贵派原来所在界天之中,今欲前去取来,只这毕竟还是你倾觉山之物,故需得你这山主有一信物为凭。”
严度一讶,他也不知那法宝居然并不完全,想了一想,道:“我正印不可离身,倒是副印上尊可以取去一用。”
张衍微下了首,有此一言,便就足够了,再言语几句,便把神意退出,再翻腕一托,须臾,一枚小印已是浮于掌上,有此一物,又得倾觉山如今山主亲**托,至少不会为那禁阵所阻,找寻起来也当是方便了。
他把此印收好,念头一转,霎时有数十道剑光飞出,而后以此为寄托,意存其中,不多时,就有虚影在那里缓缓凝聚。
大约十来日后,就皆是变得清晰起来,不过面目都是一片模煳,气机也是略显晦涩,这是他以祖师秘传神通所施加的蔽气手段,就算这些化身被斩,无人可以凭气机追寻到他身上来。
他再是心念一动,所有化身皆化为剑光,齐齐穿梭过万千界空,跳跃入倾觉祖师所开辟界天之内。随后便分头飞走,分开找寻那宝物下落。
而另一边,旦易与张衍道别之后,就遁空而去,眨眼穿渡万千界天,最后来至一处不见任何日月星辰的空域之中,这里并无丝毫灵机,可以说什么物事都无有,仿若是一处死寂之地。
但这是因为如此,他才能确定,自己要找之人仍旧在此,并未曾走开,于是言道:“乙道友可在么?旦易来访。”
虚天之中,骤然绽开一丝光亮,随着这缕光芒扩展,仿若一支高明画笔在空白纸上挥洒开来,流水白云,青山碧海徐徐铺开,随着这些颜色填涂上去,整个天地骤然变得生动丰富起来。
旦易眼前一晃,已是落在一处青山脚下,只觉自己一身法力仿若离体而去,好似变作了凡躯,但他不甚在意,要想恢复过来,那是容易之事,不过既来此地,那就尊重此地主人的规矩。
这时耳畔听得一声悠扬笛鸣远远传来,不由循声望去。只见大江之上,一叶扁舟顺流而来,一个玉面朱唇的,肤如凝脂,约是十七八岁的道人站在舟上,手中握着一支玉笛,其表面看去,秀美无伦,根本分辨不出男女。
旦易知晓分辨这些没有,人修法身是自本来身躯之印拓而出得,通常原来如何,成道之后亦是如何,而这一位本非人身,外相显化全凭自己喜好,故也不用在意这些,他拱手一礼,道:“乙道友,许久不见了。”
乙道人笑一声,道:“原来是旦易道友来了,距离上回一别,也有万余年了吧,我这处长久冷清,此回既然来了,那不妨多留几日。”
旦易欣然道:“在下也正有此意。”
乙道人笑着道:“那道友还请上得舟来。”他一挥袖,就有一道烟气伸出,延伸到了岸畔。
旦易道一声好,由那烟道踏步,十来唿吸之后,随着脚下微微一沉,就到了舟上。
乙道人把手中玉笛横摆唇下,又是吹奏起来,小舟则是顺着滚滚江流而下,将两岸青山飞快甩在身后。
旦易则是立在舟尾,也不开口,只是听着那清越笛音。
不知过去多久,夕阳沉坠,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乙道人一转首,把笛一指,道:“那里有处酒家,便在那里落脚吧。”
旦易看去,见那是一座高脚竹楼,外间有灯笼挑起,下方泊着几艘渡舟,而后面似是一个小镇,此刻人来人往颇是热闹。
他点了下头道:“客随主便。”
他十分清楚,这一位非是人身成道,如今之所为,其实是在体验从来未曾经过的凡尘趣味。
这其实好事,因为这表明其心中是倾向于人修这一方的。
两人入道酒楼之中,到了一个临江窗口坐下,无需关照,自有店中伙计上来倒酒,随后一道道菜肴端了上来,好似两人本是熟客一般。而店里往来客人似也无有一个注意到二人超凡脱俗之姿。
乙道人把玉笛一摆,端起一杯,笑道:“道友,我这便先干为敬了。”说着,仰脖饮下。
旦易也是端杯一饮。
乙道人笑吟吟道:“如何?”
旦易感慨道:“别有一番滋味。”
乙道人大笑几声,拍掌道:“正该如此,我辈虽是成道,可却也少了许多趣味,这刻重化凡躯,却可再行领略此间美妙。”
旦易望去江上,见那里飘下来一只只莲花灯舟,好若天上繁星,美不胜收,不觉点了点头,
乙道人再饮几杯,忽一抬头,笑道:“道友可是为那件事而来?”
旦易拱了拱手,告歉道:“在下惭愧,本来还想容后再议,免得坏了这番景致。”
乙道人手搭案角,看向外间,意味深长道:“良辰美景,也要有福去享。”他回首过来,“这么说来,道友是找到愿意出手之人?这倒奇了,却不知是哪一位?”
旦易摇头道:“非是那几人,这一位道友方才成就上境未久,”
“哦?”乙道人目露奇色,道:“布须天自大变之后,还有周还元玉落在外间么?”
旦易道:“应是如此。”
乙道人敲了敲桌案,凝思起来,最后神情微微一震,似是想到了什么,但口中却是啧了一声,道:“不可想,不可说,不可追。”
他长吁了一口气,道:“前次道友邀我共谋此事,我曾言,你若能请来一人,可再谈此事,如今我可给你一个确切回言了。”
旦易一听,不由神色一肃,对方下来决定不但直接涉及到此行成败,更可能影响未来这一战之胜负。
乙道人再饮一口酒,将手中酒杯一抛,任由其砸落在地,碎作片片,笑言道:“贫道应了。”
旦易一怔,事先他并未想到会这般容易,看了看其人,道:“在下可能一问,道友为何前番不应,而今回这般轻易便就应下,可是因为那位道友么?”
乙道人淡笑道:“有此缘故在内,但归根到底,却也是我看不惯那些妖魔罢了。”
旦易起手郑重一礼,道:“多谢道友了,说来道友本可处身事外的。”
乙道人摆了摆手,道:“此辈看去虽是只与你人修对立,可我也非是那些妖魔同类,其等若是收拾了你等,却未必会放过在下,届时谁也不会是局外人,是以你也不必谢我,我亦是为了自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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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剑去斩劫平妖焰
离衡界天,此是倾觉山寰同祖师所开辟,此处镇压住了布须天出入关门,令得先天妖魔百万年不曾踏出半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此刻天穹之上,妖气弥漫,黑云滚荡。在倾觉山宗门被夷平之后,到了今时今日,已有成上万妖魔部族往此处汇聚过来,并且数目还在不断增加。
这是因为此前有大妖传下诏谕,召集遍布诸天界空妖魔部族一同立造天生殿,统合诸部之力,再准备挑选天资禀赋超绝之辈,收入殿中为弟子,若得修习有成,将来便放了出去开山立宗,传法扬道。
彭向对此一直有所留意,他这刻把气机俯着在一头妖物身上,随其往来,把这些都看在言眼里,同时也是有些吃惊,这才知先前却是会错意了,没想到那些大妖居然不是忙着与人修开战,而是要设法点化更多妖魔入道。
诸天万界,人道之所以兴盛,那是人乃天地之灵长,人身模样也最是适合修道,可这修持之法却不是天生便有的,也要经过长久摸索,有了岁月积淀之后,方能见得窥见大道门户,这就如同那山海界东荒百国一般,代代识见继传不断,才能一辈胜过一辈。
此中最为重要的便是传承,要是这些妖物也有人教导,那么来日未必不能与人身修士分庭抗礼,乃至挤占人道气数。
彭向暗自一想,发现这还真是有可能做成的,尤其在人道大修士避而不出的情形下,只能任由此辈为所欲为。若是这些妖魔更进一步,设法灭绝人道薪火,那么久而久之,可能人便会为妖,而妖便会为人,
他心中暗思道:“要真是到那一日,那可是真是干坤倒转,天地翻覆了。”
这时天中,忽一道灵光往一艘一个方向落去,底下一个个大妖目光跟着那光华而动,眼中皆是露出艳羡之色,还有不少在那里指指点点。
而在诸多大筏之中,前回彭向所碰到的知空、知杳那对男女妖修,此刻亦是立身在这里,二人同样一瞬不瞬地看着。
知空仰着头,口中道:“不知这一次又是哪位族主被选中了,此次守殿弟子听闻只选三十六人,如今已是过去三十二位,只余四人了,也不知谁人还有这运气。”
就在说话之间,又有两道灵光飞落下来,射去不同方向。
知空摇摇头,自嘲道:“看来我是无此缘法了,也是,如此多部族,禀赋出众之辈可谓比比皆是,哪里轮得到我。”
知杳安慰道:“兄长便不成了守殿弟子,不还有执关弟子么?以兄长之能,定是可以被挑选上的,将来未必不能胜过那些人。”
知空点点头,对此他倒是有些信心,不过他也知道,这毕竟无法和那些守殿相比,因为那些人极可能会受到那些大尊指点,将来所能得授道法也必是神妙莫测,未被选中之人那怎么也是比不过的。
不久之后,余下那两道灵光也是落定,恰好那最后一道却是落在不远处,他看了过去,见一名身着锦衣英伟男子立在大筏之上,面上神采飞扬,手心之上中则悬飘着一面光华烁烁的牌符,似察觉到目光注视,也是看了过来,却是将对他报以一笑。
知空连忙抬手一礼,以示恭贺,他忖道:“未想这最后一枚却是被节元君得了去,不过其与我部族关系尚好,日后却设法与他亲近一二。”
那高台之上此时传来一声金钟之响,这却是召聚之音,就见不远处的节元君收好牌符,纵身一跃,朝那高台之上遁走,与此同时,所有持拿到牌符的妖修亦是乘起遁光,齐齐往一处来。
知空看了过去,他方才口中虽说得平静,可心中还是有些不服气,此刻倒要好好看一看,这些人一个个到底比自己胜在哪里。
等那三十六名被选中的妖修到了台巅之上,便见一名背着葫芦,头结发髻的干瘦老道人悬空坐在那里,其人两腮鼓突,眼眸半开半闭,头大身小,一袭墨褐长羽袍,外有一道道白雾烟气围绕周身,手中则拿这一根竹杖。
众妖一揖,口中皆称:“台师。”
那老道人眼皮往上抬起一点,道:“尔等既被选中做那天生殿守殿弟子,我这里自当传授下上乘秘法及修持外物,”顿了顿,他又傲然言道:“你等也是运数好,而今人道大修被诸位大尊逐走,再不敢来,诸天万界,已可任由我辈驰骋,待入得殿中后,需得勤加修持,来日好四去兴传道法。”
三十六名妖修齐声称是。
那老道人竹杖往地上一点,但见一阵云烟飘过,底下升起一个石案,上面摆有三十枚玉简,旁处各有一只干坤囊袋。
底下那些妖修一见,无不目现灼热之色。能到得这里的大妖,多是修行有成,他们深知,只要有了这两物,那就有机会一步登天。
那老道人一拨竹杖,正要将案上玉简送了下去,然而就在这等时候,其却神情一变,往天中瞧去,却见得天幕骤然被撕裂开来,而后冲出一道道横贯天穹的剑虹,方一入界,就往四面八方而去,其所过之处,日月星光俱被斩灭,
老道人一惊,道:“这是……”过得片刻,他勐然睁大眼,嘶声道:“不好!是元尊化身!”
就见那其中一道剑光掉头一转,往此处过来,初看时只是细细一道光虹,然而到了近处,却是照彻天穹,笼盖地陆四方,还未到来,就已是山岳齐崩,汪洋俱消。
就在这个时候,几道同样宏大的气机浮现而出,可见半空中陡然多了一只只眼瞳,纷纷放出光华,将下方高台及少许妖众连带照笼在内。
然而剑光锐利无比,径直穿透而过,那些眼瞳也被纷纷斩杀,最后一气轰击在地陆之上!
轰!
天崩地裂!
久久过去,待一切平复之后,但见脚下地陆几乎化为乌有,只留下望不见底的浊气深渊,而原本难以计数的妖修也是被清理扫荡了一空。只有寥寥十余人被残余气机庇佑,未曾覆亡在这场杀劫之中,但方才挑选出来的三十六名大妖一个不剩,尽数覆亡。
知空、知杳二人恰是得以幸运下来的,之所以如此,一是运气的确好,二是因为此前彭向气机曾有附着,故是那剑光差察觉到后,并未曾全力着落,不然也是性命难保。
此刻二人望着四周天地残破景象,也是大骇不已,面色苍白,他们听说过人道元尊有一念兴天地,一念灭鬼神之能,以往无从去想,今日终是见识到了,然而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深深无力和恐慌之感。在这般伟力之下,任你修为再如何精湛,也与一粒沙尘无甚差别。
那老道人也是未曾身死,躲在那光华之内,浑身瑟瑟发抖,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倾觉山覆灭,众修退避之际,居然有人道元尊敢于主动杀到这里。
他一抬头,但见一名道人立在上方,似在等待什么,然而久久无有声息到来,其一甩袖,便就遁空离去了。
远空之上,一道阴风闪过,彭向飞了出来,他方才虽觉得那剑光很是熟悉,但因气机被遮蔽之故,并不能肯定这是张衍所为,故是也躲了起来,此刻望着也是心有余悸,要是慢了一步,虽他正身无碍,可这具分身却要毁了。
张衍这些化身此回虽是来找寻那法宝的,可得知这里妖魔汇聚的原委,自不会让其得势,故是随手斩去一道剑光。
原本他等在那里,是想着那些妖魔会否忍不住派遣气机化身出来与他交手,但见对方迟迟没有动静,也就没有再坚持,转而去找寻那法宝了。
此刻所有在这里飞驰的剑光并没有任何掩藏的举动,可与他先前判断一致,那些先天妖魔对他视若不见。
这一圈兜转下来,他发现了一界天之中尚有一些地界隐匿,当是那禁阵所在,因有倾觉山山主印信为凭,倒是不曾被阻,可那法宝踪迹却也不见下落。
对此他有所预料,想来那些妖魔化身也对这阵禁有过查看,要是这么容易就可寻到,恐是早被其等得手了。
他心念一转,观注在神意之中玉碟,若是此前猜测不错,两件宝物本为一体,那么此刻当能有所感应,要是这般无用,那么再另想他法。
过去片刻,忽然玉碟一动,仿佛与什么物事相接,同时一股玄妙意识被传渡过来,同时还一道道过去之影不断自眼前闪过。
他目光一闪,顿便了然。
因那禁阵未散之故,这一回他还并不能将那法宝取回,不过方才双方气机牵引,彼此都知落处,等大阵崩散,其自会转而相合,而因其中有一块在他手中,那时只需等待,那残缺一块自会来投。
既然如此,也就无需在此多留。
意识一动,但见数十具化身齐齐斩去自身,下来气机相融,最后化合为一,他抬首头那天门所在看去,能感觉有几道充满恶意的目光投注自己身上,不过他却丝毫无惧,抬目迎去,好一会儿,那些气机终是退去,他冷哂一声,身影便缓缓化虚,直至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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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藏空挪机遁法力
张衍把剑光分身从离衡界天中撤走之后,便遁去一处了荒界,再在十数个恶界之中转挪,最后才化散在了虚空元海之中。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尽管事先有气机遮蔽,不怕那些先天妖魔寻到,不过此辈既有许多至宝,那么多做一层防备总是无错的。
他把意识转回来后,继续是揣摩倾觉山祖师留下的玉简。
在这些记载之中,皆是谈得如何修持,如何熬磨法力气机,而并没有如以往所见到的功法秘录一般,有境界划分之说,只有驾驭元气的高下。
其实从那些同辈论道之言来看,这里面也可以笼统分为三个不同的层次,此也为诸多真阳修士所承认。
其中第一个,便是就是如今他所身处的阶段,入得真阳境中未久,气机法力暴涨,元气强盛无比,难作收束。
而第二个阶段,就是他先前所认识到的降伏之法了,这看似是降伏气机,实则是降伏自身,但这一步不是你做到了便就得以功成了。这非是攀登境界,不会有蜕变生出,而真阳气机因为始终再增长,故需修士时时磨练,不可松懈,不过这好比逆水行舟,你一旦不再使力,那就可能再度降伏不住。
到了第三个阶段,则是语焉不详,只提了几句话而已。但至少可以从中推断,到了此般层次,修士早是应该把自身气机驾驭的完满自如,再无任何牵累,甚至可能再不往后退转。不仅如此,他还隐隐看到了这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变化,可简上毕竟提及甚少,没法再往下深入。
只是有一个可以确定,真阳修士在前两个阶段其实相差并不是不大,哪怕双方交手,不将一方元气大海斩灭,那是无论如何也分不出胜负的。至于最后一个阶段在斗战之中是何模样,现还无从判断,与倾觉山祖师谈玄论道的修士,似也无有一人臻至这等境地。
他心下思忖道:“也不知那些妖魔之中有无这般好手,来日倒可找旦易道友问上一问。”
实则而言,因为先天妖魔掌握了当初人道修士未曾携走的至宝,那么无论其等功行如何,都已是差别不大了。
所幸他这里也不是没有优势,他有祖师所传下的秘法,便是没有宝物,也一样可以设法斩杀对手。
不过寻到对手气机还好说,要想磨尽对方元气大海,那势必要能自如驾驭元气不可。是以接下来,他需得尽量到得那第二个层次中。
对于如何做到这一点,倾觉山祖师所留玉简之中里面没有什么秘法要诀,只用一句用心磨便算交代了。
虽不知其中要用去多少岁月,可能其中还要走不少歪路,本来真阳修士寿数无尽,似也不用在乎这些,可那是在以往,而今却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耗磨。
他转念到此,便遁入神意之中,观望那玉碟。
过得一会儿,便见此物悄然发生了变化,却是逐渐化作了一张无限远张的膜胎,好似水银铺地,又似月下镜湖。
在去过离衡界天一回之后,他已是知晓,此宝名为“藏空玉胎”,其能可以把任何外来之力转挪到其他去处,同样也可把自身之力送去意注之所在。
当然,这不是没有代价的,视那力量大小,所付出的的元气也自有相应增减。
此宝要是化入禁阵,那威能更是不凡。
譬如布置在布须天外的那座禁阵,那些先天妖魔若是一意强闯,一旦陷入此间,那就休想再出去了,此阵每时每刻都会牵引来无穷伟力围困他们。
他们若是不动,那么就会被镇压在此,无法出去,但要是反抗,那么自身之力便会被牵引而走,继而被倒转过来用来对付他们自身,是以越是挣扎,压力便越大,元气也是会被不断损耗。
按照倾觉山祖师与那些同辈的约定,等到此辈实力大损之时,就是其等出手之时,那的确有一定机会握夺回布须天,可惜后来那些妖魔不曾上当。
至于此宝分成两块,并非有意如此,而是因为其先天就是两分格局,于那分合之际,还各有不同妙用。
当年布须天倾天巨变之时,倾觉山祖师恰在虚空元海访道,将此宝携在了一半身上,后来以气机相召,而另一半便主动来投,故是未曾失去,此物也算是唯一一个不曾落到妖魔手中的至宝了。
这件法宝若是运用的好,那确实威能非凡,不过到了他手里后,却可有另一个用处,那就是用来辅助修行。
如今他已是确定,哪怕放缓气机扩展,也必须设法收束法力元气,跨过这一步,才能真正破而后立,但这里限碍他的,就是调拨运法之时,万空万界灵机都在发生变动,此中生灵必受影响,若无所顾忌,那事后说不定会全数死绝。
如今有这宝物却就不同了,他可以将自身之伟力转挪去莫名之地,那就不必再如先前一般小心试探,可以放开手脚施为。
在“藏空玉胎”与残缺出去的一块气机相接之后,虽仍是不全,但因法已生,果自落下,其未来有极大可能再度合二为一,故他已可以望去那一线未来之影,借用那未来已得完满之宝来相助自己。
只是要观望去那未来,甚至维系住这法宝之能,那并不是没有代价,这里需要耗费大量元气,何况这法宝他还未曾祭炼过,真要用来,那损折当是更多,所幸他成就远迈先人,如今最不缺的元气。他现下最缺的就是时间,要是只付出这点代价就能达到目的的话,那还是十分值得的。
等到熟稔之后,不再会伤及生灵,届时就无需再借用此物,可以以残玉继续推演,如此就能在最短时日内有所成就。
有了决定后,他当即起神意一观,随后祭动这法宝一转,便试着收拾气机,顿觉无边气机都被其所遮掩,那可撼动诸界的伟力落去一去空空化无之地,不曾扰得现世半分,立知是此法可行。
于是他振奋精神,把心神全数投入进去。
因是一边观照神意,维系那“藏空玉胎”,一边还要收拾气机,消耗极大,期间无法一直坐观下去,当中会稍有停歇,待得气机再度回复,才会继续。
这般有百来天之后,他已是渐渐摸到了一些门径,行功愈发顺畅了起来,照这么下去,或许用不了十来载,就可抛开此宝,转用残玉修持了,那时当会进境更快。
他这里每日运法不辍,直至某一天,忽有一阵感应自心底生出,便双目睁开,把神意退出,只一转念,就来到一处空冥界天之内。
旦易正站在一块浮陆之上,见他到来,拱了拱手,道:“打搅张道友了。”
他看了张衍一眼,却是有些讶异,早前离去之时,后者气机宏烈滂湃,怎么也压抑不住,其浩大之势也是前所未见,他也不觉奇怪,初入真阳,都是这等模样。
然而才数月不见,却已是收敛了许多,这可大不简单。
虽是真阳修士有用心修持,都可达到这等地步,可大多数需用漫长时日,这是因为修行之时杂思杂念影响颇多,稍有不慎,不知哪里就会有分身诞出,需得随时斩杀。
要是走无情道的修士,自无此虑,可张衍分明不是如此,进境却是这般快,这说明其道心纯粹,念头极正,方能得以如此,他心下不觉高兴,毕竟己方阵中之人越强,那与妖魔争斗越有胜算。
张衍此时于天中身落下来,还得一礼,笑言道:“看道友这模样,似是此行有所收获?”
旦易笑道:“本来以为要说服这一位需得用上一段时日,未曾想此回事机很是顺利。乙道友也是看出若给妖魔坐大,则势必难制,此前是唯一机会,故已是应允下来,愿与我等联手对抗妖魔。”顿了顿,他又道:“我三人本当聚首一议,只是乙道友为抗衡妖魔,此前也一直在暗暗准备手段,如今尚未能全功,不便抽身出来,暂无法与道友相见,故要在下向道友告声歉。望道友勿要怪罪。”
张衍微笑道:“乙道友却是客气了,对敌妖魔方才头等大事,与此相比,余者皆属小节,何须在意。”
旦易想了一想,道:“既是这里顺利,道友若是方便,不妨与我同往那几位同道处一行,再试着劝言一二。”
张衍点点头,这是一定要去的,便不能说服此辈,也能相互交流切磋,许能从中获益。
不过眼下不是合适时候,一是他功行还在紧要关头,这时停下,未免不妥,二是两人同往,总不及三人乃至四人同往,这里面分量绝不一样。
稍作考虑后,他道:“那位乙道友不知何时可以功成?”
旦易道:“乙道友未说具体时日,只那大阵在一二百载之内也当崩灭,在下推断,功成之日应当差不多也落在那时。”
张衍点首道:“我所言那位道友,若得还生回来,也当是这等时候,道友不妨再等上一等,到时我等一并前去,说不定能有所转机。”
旦易一思,这般做许还真有可能成功,于是欣然道:“这主意甚好,便依道友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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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奇气造界意斩妖
张衍与旦易在此定下造访之期,就客气邀其往山海界一坐,后者却笑道:“前回是道友款待,今回也该我招唿道友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也是来了兴趣,旦易并非一般人物,与寻常真阳修士有所不同,其究竟落身何在,有无自身部宿,都是一概不知,于是打个稽首,道:“那就打扰了。”
旦易伸手一拉,却见天地之中有道道波浪荡起,便有一个通路显现出来,其先往里走了一步,随后侧身相请,道:“道友请随我来。”
张衍也是迈步进去,见这里一切都是模煳通透,还能望见外间景物,但一切仿似都被扭曲了。只是几个唿吸之后,他便落脚落在一处苍山峰巅,这里只有一亭危立,可容两人对坐,下方峭壁行如斧凿,云来云往,气海涌动。
他对此间景物并不关注,真阳修士只要愿意,那么随时可以生出各种变化,到是此方天地有些奇异。略略一感,发现这既不是某处小界,亦不在虚空元海之内,是一处之前从未去到过类似界空。
他此刻不禁想到赤陆,那里却是以神意运法,方能遁入,与此相比,显然高明不止一筹。
旦易笑道:“道友,以往我等立身之地,要么是先天生就,要么就是自己开辟,这一处非是如此,而是借用一物所化,才得如此模样。”
张衍奇道:“哦?能载承一界天地,当是不凡,却不知这是何物?”
旦易先是客气请了他到亭中坐下,待自己也是坐定,这才道:“说来这本也是一个宝物,乃是布须天中生成,只是积蓄太过完满,是故遭了天妒,未曾能生诞出来,便有劫数降下,致其崩裂,其碎片散落布须天中,后来有一位大能经由无数载岁月,采集得来些许,经由一番祭炼,得了十余道奇气,拿之对敌,一时倒是少有人能制。只是不曾想,后来这位分身作乱,导致正身失陷,这些奇气也诸多化身分而带走,此后陆续流落到了一些同辈手中,在下这道,还是当年倾觉山祖师寰同道友所赠。”
张衍再是默默一感,言道:“想来这其中不止这等玄妙。”
旦易言语有些隐晦,说什么流落到同辈之手,其实想想也可知晓,此物又会自家送上门,多半那些人是斩杀了那些化身,才得以取来,要是此物只能用来化显一界,那么根本不值得这么做。
旦易点头道:“道友说得是,”他一指脚下,“此中有一个好处,凡以此气所造界空,若得界主允许,不用经由虚空元海,就可相互走动。”
张衍有些意外,可任意穿渡界空,这已是真阳大能方有的手段,他有些明白了,此宝虽未曾真正生诞出来,可其本身已然与他们处在同一个层次之上,这便不简单了。
旦易这时一点石案,却见上面有一只青玉盆生出,自水下浮出两只小巧玉杯,形似荷叶,那口沿恰是叶边曲卷褶皱,听得有叮咚声响,便见有一滴滴清露自翻卷缘边上滴落下来,很快便蓄积成满满一盏,散出阵阵甘冽香气。他一撩袖,伸手下去捧起一盏,托在掌中,笑言道:“道友不妨一品。”
张衍看了一眼,也是取了那荷叶盏起来,饮了一口,当即明白这是布须天中又一味灵茶,名为“抱合盘”,此物传闻之中团聚元力之用,而今饮来,倒似是真物,便问道:“此物莫不是道友从布须天带了出来的么?”
旦易笑一声,道:“非也,此是这方天地之功。”
张衍微讶,再试着一作感应,却是发现,天地本元竟是少了一丝,又往杯中看去,不觉了然。
此前他所造出的天龙香芽虽与真实之物十分相近,但真正饮下,并不会有什么功用,除非用自己法力加以影响,不过没有同辈肯让他如此做,而且此举显然对客人很是不敬。
而在这里,却是天地造化,将之还以真实,不过并非没有代价,天地减损了一丝,虽是不多,可若无有补充,那只会越来越少。
这看去没什么了不起,可要知这方天地不过是一道奇气所化,要是能多得几道,再有数位真阳大能联手祭炼,那绝对有可能将一些厉害物事还照入世。
譬如“藏空玉胎”这类宝物,可拘真阳修士气机法力,那他不可能凭空造就,因这已是超出他自身之能,可这等奇气本来就同一层次,要是数目足够,再加背后观照之人心意足够坚定,那极可能在须臾之间令其生诞出来。
旦易道:“看来道友也是想到了。”他叹道:“妖魔手中有至宝,我等却是缺少,那就要从别处想办法弥补,而此物对我等却是大有用的,据在下所知,那几位同道手中就有几道奇气,过后前去拜访,如能请得这几位出山相助,那是最好,要是求不得,在下想着,可退而求其次,请那几位将此借由我辈一用。”
张衍略作思索,道:“道友之前曾经有说,那几位既言要去遁去谁人也寻不到的界域之中,不知可与此气有关么?”
旦易道:“在下最初也以为与此有关,但后来一想,我能猜到,想那妖魔亦能猜到,这里面因是另有玄妙,而且这玄气越多,用处才越多,那几位明知在下手中有一道,却从未提过半句,那就说明其等对待此物并不迫切,我若提出求请,那还是有几分希望的。”
张衍点了点首,觉得旦易所言或有几分可能,但要是真能取来奇气,与那些妖魔争斗当更为有利。
这个时候,旦易面前一个荷叶盏中,又有玉液清露蓄满,他拿了起来,再是饱饮一口,神情略略一振,又道:“我此前回去往乙道友,却是蒙他告知了另一事,看去也很是重要,需得转告道友。”
张衍看他说得郑重,知是事机不小,道:“道友请言。”
旦易道:“那次布须天大变,不单单我人修被迫落在外间,还有一名大妖也是如此,其并非先天妖魔,但也同样是妖物出身,算来其本为一位大能所豢养,因无弟子,才便宜它得了机缘,其原也与人修关系紧密,此前也一直不曾有所动静,又不知躲在哪里,故也无人理会,只是乙道友却言,这数万年以来,此妖私下频频动作,很可能与先天妖魔有所勾结,我辈要是往布须天去,不得不提防此僚。”
张衍神情微肃,不知为何,他想起了那攻打昀殊界的那些邪怪,若是这两者之间真有关联,如放任不管,那可能会在关键时刻坏事,尤其是他们若与先天妖魔交手时,这一位就算不出手相帮,却也能在后扫荡山海诸界。他抬眼道:“道友意欲如何做?”
旦易道:“乙道友早已追查到这头妖物的下落,不过此前时机未到,故也未曾去惊动它,在下回来之时,在其地界上查看了一二,却是在鼓动化身,四处侵占界天,并杀戮人道修士,足见其与我再非一路,是以不管是否与那些妖魔牵扯不清,在真正动手之前,唯有设法将它斩除了。”
张衍沉思片刻,也是赞同,道:“道友所言极是,此妖存在,对我妨碍太大,需得提前斩灭,道友准备何时动手?”
旦易道:“本来在下待准备再度造访那几位道友后,再回来处置此事,只是眼前道友似有不便,那就再缓上一段时日吧。”
张衍一听,便是明白,旦易应当本是打算将那奇气借得入手后,再去对付那妖魔,这也是稳妥做法。
真阳大能极其难杀,要是一旦伤而不死,被其逃走,将来与那些先天妖魔汇合,那更是大麻烦,那意味着他们原本的对手将多出一个。
他考虑了一下,自己有个两三年功夫,差不多就可以将气机初步收束了,便道:“道友要是心切,那么三载之后,贫道可与你同往,不过贫道以为,或可再往后推上一推。”
旦易十分重视张衍的意见,道:“道友可是不同见解?”
张衍道:“眼下动手,实则有些匆忙了,此辈若欲对人道不利,那么想来也是所有准备的,我二人虽可败他,可未必能够一举建功,贫道之意,不妨待到百余载后,乙道友出关之时,那时禁阵将解,此僚提防之心将是落至最低,而我这里至少可聚集三人,或可能有四人,只要布置得当,不难将之围杀。”
旦易不由深思起来,此举虽然把握更大,可风险同样不小,万一不成,那可是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反而早些动手,那妖物就算逃了,也得不到任何援手,至多找到其下落后,再行追剿。两个选择可谓各有利弊,一时之间,他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张衍看他如此,笑言道:“此只是贫道建言,乙道友那里并未见得赞同,道友不妨问上一问,看他是何想法。”
旦易再是一想,点头道:“不错,这并非只我二人之事,的确该当是问一问乙道友的意思,事不宜迟,我便再往那处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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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一纸符诏擒白石
旦易决定下来后,为不耽搁大事,便就准备动身。
张衍也是与他告辞,正准备离去时,他却是忽然想起一事,于是站住脚步,回首道:“旦道友,不知你可曾见过上境大德么?
旦易一怔,他想了一想,缓缓摇头道:“从未有见,不止是在下,那些同道也是一般,倒是有一些宗派自称传承出自这些大德,那些传法也的确不凡,但是无法由此证实其言为真,还有人猜测布须天之变或许与之有关,可也不过只是纯粹推断而已。”
张衍心中一思,这番话却是与傅青名当日所言相差不大,不过他也有考量,即便真是上境修士在面前,若是有某种外力影响,当事之人却也未必能辨认了出来。
这就好比他斩去过去未来身后,除非刻意把身形照入现世之中,否则低辈修士是无法看到的。又如他不能主动与太冥祖师气机沟通,便是因为彼此之间有所差距。
念转此处,他也不再多想,意念一转,就已是离了此地,回到了天青殿内。
接下来的时日中,他一边继续运持元气法力,一边等候消息。
大概有十来天,忽听景游在外言道:“老爷,门中有一封符信送来。”
张衍唤道:“拿来我观。”
景游走入殿来,将符书恭敬呈上。
张衍一招手,将符书摄来,打开看有一眼,点首言道:“唔,这一方天地也是时候收拾手尾了。”
他稍作思索,便凝聚一道法符在手,往下一掷,道:“你把此符拿了下去,交予齐真人,言此事我已知晓,那两界关门稍候便会立起。”
景游上前接了过来,道:“小的领命。”
昀殊界,青界。
贝向童、明仙龄、殷麋等三人联手将自将于居瑞擒下之后,转而梳理界内之事,然而这时却发现阴良已是不见了影踪,便连忙找寻其下落。
几番查问之下,才知其已然带着几名心腹弟子遁去天外,不知所踪了。
其门下一名弟子交代,阴良曾有过几次感慨,说是宁愿躲去不毛之地,也不愿再来理会界内俗事了。
三人都知他法身受损之后,就已没了心气,在这个时候离去更是说明其绝了上进心思,因此商量了下来后,就没有再去找寻下落。
但是下来之事,却是有些麻烦。
昀殊界中还有一位功行最高之人,名义上凌驾于四派之上,只要这位在头顶上一日,他们一日不算得了解脱,要得安稳,则必须将之拉了下来。
悬空洞府之内,三人围坐在一处。
明仙龄叹道:“那一位法力在我等之上,兼之以往也是依靠他才得以震慑外敌,如今谋算他,是否有些太过?”
殷麋则是冷冰冰道:“不错,无了此人,我等谁人对上也邪怪没有胜算,但明宫主,你我谁都知晓,此人并没有把我四人当同道看,只是为他获取灵机的奴仆罢了。”
贝向童道:“两位请稍安勿躁,我已将事情原委如实奏禀上宗知晓,方才已是自仪晷之中收得消息,稍候就会有对付此人的上修到来。”
两人听了,心中不禁安稳许多。自从得知钧尘上界有真阳元尊坐镇,二人此刻已是完全摒弃了原先所有心思,决定死心塌地跟着钧尘皆背后上宗行事。
三人等了有半日后,俱觉一股浩大灵机在界内生出,顿被惊动,一齐立起身来,往那处方向看去。
只见元天之中先是有一道耀目光华绽放出来,随即就爆发出一阵强烈灵机涌动,汹汹然如天洪决堤,少顷,那气机一转一凝,就凭空撑立起来一道高大门关。
昀殊上下界天亦有关门相连,明、殷二人立刻就认出这是什么,不过顷刻造立两界关门,送渡他界之人到此,这等伟力令他们心惊不已,暗暗庆幸邪怪无有这等本事,不然昀殊界怕是早就陷落了。
贝向童道:“看来是上宗之人到了,两位不妨随我一同前去相迎。”说着,他踏起一团云虹,就那处飞遁而去。
明、殷二人连忙跟上。
贝向童到了门关之下,便见一头大鲲自里遁出,而有一名头戴斗笠,身着宽敞袍服的道人站在嵴背之上。他见得此景,心下忖道:“原来这次是赢真人到来,却不知那一位又是什么身份?”他上前打个稽首,道:“在下贝向童,不知道友如何称唿?”
那道人还得一礼,道:“贫道沈柏霜。”
明、殷二人也是一并上来见礼。
沈柏霜待礼毕之后,道:“门中收到贝道友传书后,便禀明了渡真殿主,渡真殿主言你等顶上那一位些许特殊之处,需得完整带回,故是命沈某与赢真人一同到来,相助诸位降伏此僚。”
明仙龄低声自言道:“特殊之处?”
殷麋淡声道:“那人早非不存人性人心,明宫主莫说未曾发觉。”
明仙龄摇头道:“我又怎会看不出来?只是以往终归也是同道,想来不是某些特殊缘故,也不会到此一步。”
沈柏霜看了看他们,道:“两位若是顾念旧情,那就请留在此处,沈某与赢道友、贝道友两位去往那处便可。”
明、殷二人见他说得不是客气话,对视一眼,打个稽首,就低头退了下去。
贝向童走了上来,抬手一礼,道:“沈真人,请随在下来。”
沈柏霜道:“有劳道友。”
贝向童当先引路,往紫界遁行,他虽未曾真正去过,可明、殷二人却早是为他指明过如何达到那里。
半途之中,贝向童言道:“沈上真勿怪那两位,毕竟他们也曾得那人庇佑,总有几分香火情在。”
沈柏霜淡声道:“我自是知道这个道理,否则哪会留着他们。”
贝向童对他一礼,道:“那贝某代两位谢过沈真人了。”
沈柏霜没有再多说什么,很快他便感觉自身撞开了一道气壁,随后眼前景物一变,抬头看去,见有一座白山浮于云海之中,其上端居一座宏伟宫阙,尽管营砌的富丽堂皇,可是周围无有生灵,望去森冷空寂。
他见周围没有禁阵,就乘了大鲲到了上空,把袖一拂,就有滔滔水浪涌下,须臾就将那宫阙轰散,却见里面端坐着一名身着玉袍的中年修士,水洪一近他身,便就古怪的消弭不见。
沈柏霜看了那人一眼,道:“可是此人么?”
贝向童道:“在下虽未见过,但此前查看过其气机,应当便是此人了。”
玉袍修士似对自己被打扰而有所不悦,他抬头道:“哪里来的修士?”其人对天一指,就有一道道滔天白气涌动上来。
贝向童只觉一阵心悸,这才惊觉原来周围这些并非是云雾,而是由此人气机变化出来的,他敢肯定,要是给其沾上身来,那必无幸理。
沈柏霜却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赢妫身上陡然攀起无形壁障,任凭气雾在那里推挤涌动,都没法近得半分。
玉袍修士见此,本来漫不经心顿时收起,神色郑重了许多,再问道:“你等是何人?”
沈柏霜只是冷声问道:“弦明真人,你前些时日曾允许门人弟子投在邪怪门下,可有此事么?”
玉袍修士道:“有此事。”
沈柏霜点头道:“那便是了,”他自袖中取出一张法符,往天中一祭。
玉袍修士本来还坐在那里,可一察觉法符之上的灵机,顿时神色大变,随即见一道秽气自身躯之中遁出,看着就要传出界天,只是才到半途,倏尔顿住,而后见得那法符晃了一晃,好似凭空打了一个霹雳,那秽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便就凌空崩灭了。
玉袍修士那边也是陡然顿住,眼眸似是清明了片刻,他看了看贝向童,再望去沈柏霜处,便指了指座下,似是在告知他们什么,随后他头一低,整个人忽然化为无数粉末,随一阵大风飘散而去。
贝向童惊异道:“未曾见看见有玄洞生出,可此人气机分明已灭,这当真亡了么?”
沈柏霜一挥袖,扫去气雾,见玉袍修士原来所坐之地,有一枚白石留下,他招手拿来,感应了一下,才道:“其人本元精气应是早被这宝物夺走了,外间所见也只一个以神通所化的躯壳罢了。”
事已办完,他也不在此多留,把白石收起,与赢妫交流片刻,后者把身一转,就沿原路回返。
贝向童再看一眼四周,也是转身跟来,他沉声道:“方才那缕秽气,疑似被邪魔制住了。”
沈柏霜没有说话,他此来之前就得关照,那邪怪层次极高,这等事他也无法插手,只需回去如实报知门中知晓便可。
天青殿中,张衍把此番经过都是看在眼中。
那弦明真人本来不会这么容易被邪怪侵染,只是大能手段所能理解,就在其答应投入邪怪门下时,那因果便就定下了,不论其身在何方,都会被邪怪所染。就如此前被镇压的于居瑞一般,这念头一起,就自然而然被影响了心智。
弦明真人只是因为其本身已被法宝反过来驾驭,情志几乎都被磨尽,并未立刻乱了本来。可其即便还未曾这么做,此事也是迟早是会发生的。
张衍对此早就有所防备,此回溟沧派门中若无动作,其一旦彻底倒去那边,他也同样会命化身前往将之拿下的。
他心下一思,今番做过此事后,昀殊界隐患已算彻底除去,就是不知,那邪怪背后之人知晓后,会是什么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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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过去留影识金炉
只是半日间,沈柏霜便通过两界关门回了山海界,并将那所获白石交予了宗门。
齐云天看过之后,没有贸然收入库藏,他判断此物除了张衍之外,恐怕无人能弄得明白底细,便就关照弟子送到了天青殿上。
张衍很快便拿得了此物,他拿在手中观看,这白石能连通界关,划分灵机,若是在他未曾成就真阳之前,算得上是十分有用,然而现下万空万界围绕他自身而运转,可随意可开合界关,更有连真碑持握在手,运持灵机,定序天地,早已用不上此物了。
除非有门中修士携此去到他气机涵布之外,那或还有几分用处,但这也只是暂时,只要他有所感应后,一样可以将无主地界拉入自身部宿之内,是以显得有些鸡肋了。
不过他很好奇这东西来,凭一般人的手段可祭炼不出此等宝物来。
于是神意一运,便就观望起那过去之影。
下一刻,他已是立身在了一个宽敞洞室之内,此间摆设布置,与他以往所见到得略微有些不同。
林立石笋之下,可见有一个敞着胸膛,赤足玄衣的道人坐在炼丹炉旁,其神情凝肃,盯着炉膛之火,时不时拿捏法诀,好似在祭炼着什么,旁处只有一个童子在那里拿着宝扇不停扇动火炎。
张衍看了那道人一眼,见其修为不高,便知此人非是正主,于是往外走了一步,往外一望,见这处洞府却是浮于虚天之上,周围有无数碎石,但分明都是经过细心雕琢的,该是一处禁阵,而在下方则是一颗地星,但可看出这非是先天所生,而是后天开辟的小界。
他在此间看了下去,这里本是平安之地,但随着时间推移,也渐渐有了外敌侵略,彼此争斗了数千载,玄衣道人也不得已出面与人相搏,但其这一派最终失败,自身也是被对头所杀。派中之人纷纷逃离,那个童子临走之际,却是自那炉中取出了一物,塞入了袍袖后,就匆匆逃遁走了。
张衍看得清楚,其取走的那物,正是那枚白石,而且分明已是他手中的那等模样,说明这等时候已是炼成了。可他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那玄衣道人虽有些道行,但绝无可能祭炼出这等宝物,是以问题或可能与祭炼之人无关。
想到这里,他目光陡然转去,凝定在那宝炉之上。
这时才发现其形制奇异,下面只有一个鼎足,而上方也非是拱起,而是平平横过,犹如一个丁字。
只是可惜,虽他注意到了此物,但随着白石被带走,周围景象也是逐渐模煳,直至消散,再难知晓其确切下落。
他目光闪动了一下,那炼丹炉能让他都有所忽略,而且能炼出白石这等宝物,当是一件至宝无疑。
又看了看手中白石,尽管无法凭借过去之影追查到丹炉线索,可此物毕竟是由其祭炼出来的,从道理上来说,他是可以凭此找到那此物的。
但真要找寻起来,却并不是这般容易,这处界天若不在他自身部宿之内,那就无法感应得到,这就如大海捞针一般。
他心下忖道:“除非能找到能够凭物推算之人,或可能找到其下落,等再见得旦易道友后,可问上一问。”
他把此石收了起来,那丹炉要能得到那固然是好,若得不到,也无大碍,有些物事,若无缘法,便强求不得,而且谁也不知道此物是否落入了其他修士手中,与其花费心思去找,那不如将此用在修持之上,毕竟修士唯有自身功行才是根本。
念至此处,也就不再去多想,仍是观览那些玉简,虽此前已不止看了一遍,但随着驾驭元气愈发老道,每回看下来,都有不同收获。
他在这里用心修持,不经意间,就是三载过去。
此间他并没有忽略昀殊界,始终有留神关注,但是那些邪怪并没有反应,甚至原先侵略入下界的也邪怪也是全数退走了,
不过并不能说其已放弃了原来目的,区区几载,对上境修士来说连片刻都谈不上,不定是在等待更好时机。
又是百来天后,外间有一股熟悉气机到来,他神色一动,意念稍转,就落在了某处界天之内,见这里是一处满铺青草的大平原,旦易正站在一株榕树下等候自己,便打个稽首,道:“道友有礼了。”
旦易也是还了一礼,同样口称有礼。
张衍笑言道:“道友此去,可有所获?”
旦易言道:“在下见了乙道友,并与他详商了一番,乙道友认为道友考虑的不无道理,可同样也与在下一般存有顾虑,推迟动手,固然出其不意,可要是有什么意外,怕是怎么也来不及应对了,反而早些动手,便是一次失败,他左右也逃遁不入布须天内,还能继续设局追剿。”
张衍洒然道:“既然两位都如此认为,那便这般定下吧。”
要灭杀那妖物,一人绝然不可,既然两人都是这个意见,那他也不会反对,因为这两个选择利弊皆有,也说不上哪个更好,哪个更坏。
旦易问道:“不知道友这里可稳妥了?”
张衍笑言道:“已是无碍,道友若有意,那随时可以动身。”
原来他预计要两三年时间才能稍稍收束元气,但事实上只用了三百余日,他便已是初步运转纯熟,剩下不过是继续巩固成果,不过这时候还不能完全抛却那藏空玉膜,等到什么时候他不再需要此物了,那么就距离降伏自身元气不远了。
旦易道:“既然如此,道友不妨与我同去拜访那几位,不管此行成败如何,等如何回来,便就动手。”
张衍颌首道:“如此也可。”
旦易这时似想起什么,提醒道:“那身处之地乃是那几位合力炼就,为了避免被妖魔寻到,平时不外交通,过去稍有些麻烦,要是不巧,一来一去恐又要几载时日,道友若有什么事,不妨先关照好了。”
张衍稍作考虑,道:“道友请候我片刻。”
他凝意观望,天青殿中便有渐渐凝聚出一枚玉符,随后变为一道冲天灵光,到了虚天之上,便化融到整个界空之中。
之前虽并未暴露山海界所在,但是总得以防万一,有法符连通祖师所传禁阵,哪怕真阳同辈来此,也可稍作抵挡,拖延到他折返回来。
做完此事后,他便言道:“贫道这处已然无事,这便可随道友前往。”
旦易道:“道友请随我来。”
转身往外一迈步,就已是踏出这方天地,张衍亦是迈步而来。
眨眼之间,两人就穿渡过万千界天,并在一处空空之地停顿下来,在这里气机无法察探感应,好似一切都是空无。
旦易道:“这是几位道友所立缺绝天,此间不存一物,不管来者是友是敌,要去往其等所在之地,则必要由此而过,而不在这里驻时长久,那是绝然寻不到出路的。”
张衍一思,认为这般做倒也是应该,若是有外敌到来,这些同辈也可以及时作出反应,不至于应对失措,下来只能耐心等待了。
旦易这时又道:“我与乙道友见过之后,又去了那头妖物处转有一圈,其似又盯上了一处人修主宰的界天,要是早些动手,或就能阻止此事。”
张衍微微点头,旦易之所以坚持早些动手,恐怕也有这等理由在内。下来既然要与这妖物动手,那他总要设法弄清楚来底细,便就问道:“不知这妖物原身为何?”
旦易回道:“此妖本是一头飞翼赤鼠,曾是一位前辈大能的脚力,若是这般下去,不过看守洞窟,护持弟子,没想到其求道之心甚坚,每逢这位前辈与人论道,便就用心聆听,偏偏悟性也是不差,总是有所收获,那前辈见此,便索性将它收在了门下,也是其造化,后来不知如何得了一枚周还元玉,这才攀至上境。”
张衍有些意外,道:“这么说来,那元玉非是那位前辈所授了?我闻道友曾言,周还元玉极其稀少,便有生出,也多是落在大能之手,这妖物是如何得到的?”
旦易道:“这也正是在下疑惑之事,或许这里面与先天妖魔有些关系。”
张衍心中较为赞同,这里面已不是运数之事,试问被诸多大能盯上的物事,又怎可能被一个寻常妖物轻易得了去?十有**是有人在暗中帮衬,若是此僚早就与先天妖魔有所勾连,那么事情也说得通了。
想到那些妖魔,他沉吟一下,道:“不知道友可是知晓有谁人擅长推算物事因由下落的?”
旦易奇道:“道友是要找寻什么东西么?”
张衍坦然道:“前日时日贫道得了一块白石,而祭炼此物所用的丹炉却能扰我感应,似是一件至宝,要能得手,或能助我,故看有无办法探询一二。”
旦易听到可能牵涉到至宝,不觉多了几分重视,毕竟先天妖魔难以对付,只要是能帮助己方的,那一分都不可忽略,他深思片刻,道:“据在下所知,倒无有专擅此道之人,不过有一一位道友或可一试。”
而就在两人谈话之际,却有一个声音悠悠响起道:“这位道友所言那丹炉,可是夔足象盖,三耳八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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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阴阳动静见妙悟
这处界天的确有些玄异,若是那几位同辈无所动作,凭着这里布置的障碍,张衍二人原是发现不了他们行迹的,但此刻其一出声,那双方便就有了接触,可以互为感应,于是立刻就顺着脉络追寻到源头之上,
在循气而去时,却发现那里面有许多玄妙变化,好似层层关隘,但这对他们并没有什么用处,只一瞬间,就窥破外象,直指本来,不但找到了那发声之人,还感应到另外四股渺不可测的气机。
张衍清楚,此辈倒也不是刻意制造难关,否则其就不会主动现身了,而是心中有所拒,又照应到现实中,自然而然就生出了变化。
他转首望去,见一个身着复襦,坦胸露臂的道人走了出来,其人脸颊丰满,额头圆鼓,顶上扣着一枚搭肩幅巾,体躯甚为宽胖,手中持着一柄半人高的羽扇,笑呵呵而来,迈步之时一摇一摆,自有一股不羁豪放之态。
然而这一切只是外象罢了,不过其自身一个拓照,或许是此人往日一个过影,也可能是其心念印象,乃至喜好性情的表露。
在他感应之中,这道人气机绵绵泊泊,偏又浩瀚无尽,好似能包容大千,这无疑已是达至降伏自身之境了。
此可当得一语:明神洞万物,心纯晓天机!
在那气机感应之下,此时他不觉有所触动,却又是有所领悟。
真阳修士因是前方无人指引,又无具体功法可以参鉴,只是一味闭门清修,进展其实不大,还需同道之间相互切磋交流,,
张衍方成真阳未久,如焕新生,诸多窍门外法皆是不曾见过,对他来说,可谓处处皆是功行增进之机。这里一有所得,元气大海之上的正身立刻便是获益,进而再反照到化身之上,隐隐然又有了些许变化。心下不禁暗暗点头,看来借鉴同辈,印证自身这条路是对的。
然而他却不知,那道人在见到他时,心下也同样颇是吃惊,因他元气渊深无尽,莫可测度,根本见不到底,试着感应去时,居然有沉陷入内的错觉,似能轻易能将其自身所有元气容纳进去。
真阳修士之间在驾驭元气上虽有高低之分,可真要争斗起来,除非修炼到了最后一个层次,否则元气深厚之人显然更占胜势,张衍无疑就是如此,面对这般人物,此人心下也不由郑重了几分。
旦易言道:“张道友,这位乃是摩苍老祖。”
摩苍把手一摆,连连摇晃脑袋,道:“什么老祖,那只是下面不晓事的弟子给得名头,在两位面前,岂敢做如此之称?没得让同道笑话。”
张衍之前听旦易大致说过这几人的身份来,明白这位就是其中之一,他抬手一礼,道:“摩苍道友有礼。”
摩苍也是容色一正,把大扇收起,肃然还得一礼。
张衍把手放下,笑言道:“贫道望见的那丹炉,正是道友方才言模样,摩苍道友可是曾有见过么?”
摩苍笑呵呵道:“那便无错了,此是‘象龙金炉’,我确然见过一次,不过这个宝贝可是有意思的很,脾性如顽童一般,最喜欢的便找低辈弟子玩耍,还时常祭炼出一些颇为有趣的法宝来,早年我便就听闻其跑出布须天,难觅下落了,未想到被道友瞧见了。”
张衍听旦易提起过,至宝不似真器一般孕有真灵,不过若因缘际会之下,也可能有自身意识诞出,有一些不愿意被人驾驭的,便会跑了出去,四处漂游,有时候也会落定在某处。似这个象龙金炉大抵就是如此。
而摩苍口中所谓有趣法宝也是对真阳大能而言,对低辈弟子可便不同了,譬如那白石就是一桩,那根本不是寻常修士能够摆弄得出来的。
摩苍说起这个,似是来了兴致,又把羽扇拿了出来,摇了两摇,“我听闻有一次,有一名道友抓了这丹炉回来,强迫其炼丹,这象龙金炉开头也是乖顺,然而宝成之日,一炉宝丹俱是变成一只只癞蛤蟆……”
正说话时,忽听得一个沉稳声音道:“摩苍道友,既然来客,为何在外说话,何不迎了进来?”
摩苍笑着道:“也罢,今朝既然有贵客到来,我就不碎嘴了,”他对张衍二人招唿一声,“两位随我来。”说着,身形一摆,就是朝着某处跨了过去,却是瞬息不见。
张衍从容跟随那一缕气机而去,几步之下,原本空空荡荡的景象再也不见,转而是一处玄石平台之上,头顶四周皆是渺茫虚空,有兆数星辰在那里闪烁生辉,而每一点光亮似便是一处界天,而在台座,则有三人,或坐或立,神情各异,此刻则俱是把目光投来,凝定在他身上。
无怪乎他们如此,张衍是百万年来唯一一位得攀上境的人道元尊,若是悲观一些,或许也有可能是最后一位了。
张衍此刻也是同样抬眼打量着几位。
从万事万物有源头数起到如今,所有真阳成就的修士算在一处也数目也是不多。如今除开他们二人之外,包括摩苍在内这四人当是人道硕果仅存的真阳大修了,已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月了。
摩苍这时哈哈一笑,道:“张道友,你怕是未曾见过这几位,我来与你引见,”他上来一步,拿着羽扇指着中间那个神采出众的道人,“这位乃是吕霖吕道友。”
张衍望去,见此人身长朗健,眸蕴神精,静如虚空。
虽到了真阳修士这等境地,彼此更为看重的乃是本质,不过法身之显也是其本是人道修士身份的一个印证。若抛开这些不谈,在他眼里,此人气机仿若亘古长存,苍茫空远,似可见照古往今来一切天地变演。若以言说,当曰:象初此一气,可鉴天地寿!
吕霖感受了他气机,也是略有动容,他并没有说话,而是主动打了一个稽首。
张衍当即还得一礼。
摩苍笑一声,又指向上面一名**岁的孩童,道:“这位是陈蟾道友。”
陈蟾看去年岁不大,坐在一块高起的台石之上,双手在两边撑着,脚下空悬,轻轻踢动,他短衣轻衫,眼眸清亮,内中透着一派天真好奇。
张衍却能感觉,其气机格外与众不同,活泼跳脱,自如自在,无拘无束,好似极为放纵,没有一点收敛。但他明白,这不是其不去降伏自身元气,而是这里能耐已然到了随意来去,任凭行往的境地。
若说英玄台是一种收,其便是一种放,不过不深入比较,却也难以看出谁人更是高明,此可称之:信马由缰去,泼墨任挥毫。
他微微一笑,打一个稽首,道:“陈道友有礼。”
陈蟾挠了挠头,自台上跳了下来,小脸一板,像模像样对着他一礼,以清脆童音道:“道友有礼。”
张衍点点头,此时出现在他面前的陈蟾,或许是其从自家某个过影之中截取出来的,故是还保留着孩童天性,不过只要气机本来不变,是长是幼,是老是少则都无关系。
摩苍走到右侧,把羽扇贴往胸口一贴,指着那里一名女子道:“此位含霄上尊,乃是我四人之中唯一位女元尊。”
张衍转目看去,这位女元尊留着惊鹄髻,彩衣长裙,朱唇一点,肤白凝脂,柳叶弯眉,照理说,其面向本是娇柔怯弱,然而她那一双美眸却是英气外露,望来反而神秀无双,光采夺人。
此女此时端容一个万福,启唇言道:“道友有礼。”
张衍亦是抬手见礼,微做感应,发现其气机既是饱满丰润,却又不流溢而出,而且纯净异常,自可成就完满,没有一丝一缕外气可增,更无一丝一缕元气可减。
这不是其当真不用气机流转,而是每时每刻都把握住了变化之机,不动即动,不静又静,这是很不容易的,也是表明其元气驾驭同样到了一个高深层次。
这里可用一赞:圆转如珠玉,无暇亦无垢!
旦易这时也是上来拱手致礼,只他与四人都是彼此熟识,故是随意了许多。
摩苍笑眯眯望着陈蟾,道:“方才我与张道友说起那象龙金炉,吕道友却出声打断了话头,陈蛤蟆,你老实说,这可是你怂使的?”说到这里,他忽然面露恍然,惊道:“莫不是那事便你犯的不成?”
陈蟾小脸一慌,随即一梗脖子,叫道:“胡说,胡说!那非是我!”
摩苍哈哈大笑。
旦易也是笑着摇头,此般场景他也是见多了,不过今来此间,他可不是来叙旧的,心念一定,就了站出来,对着众人打一个道揖,正色道:“诸位,这回我与张道友到来,是有要事语诸位商量。”
摩苍把羽扇急扇两次,摇头感叹道:“旦易道友,有什么话你上回都是说尽了,又何必再言呢?”
旦易声音提高了一些,道:“这次与上回大有不同,望请诸位容我一言!”
摩苍等人互相看了看,都是望向站在中间的吕霖,其人沉默一会儿,便沉声言道:“道友为我人道存续奔走百万载,我四人看在眼中,心里也很是佩服,有什么话,便请说来,我等在此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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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各有执见道不同
旦易先是一揖,谢过四人容他说话,随后言道:“当年大变之后,寰同道友曾联络几位同道,欲图夺回布须天,不想妖魔得有至宝在手,难以匹敌,不得已舍身化禁,以此阻挡此辈,如今百万载过去,距离禁关撤去,不过一二百载,我人道之危亡,已然近在眼前!”
说到这里,他语气异常沉重,台上四人也是一阵默然。
旦易停顿片刻,望向四人,继言道:“在下四处奔走,访邀同道,而今张道友,乙道友,还有一尚在还生的道友,皆是答应与在下一同剿杀妖魔,只我虽有四人,可尚显力薄,若再能得四位相应,那就有望夺回我人道之界天!”
摩苍缓摆羽扇,摇头叹道:“当年寰同道友发声时,同去之人亦有两位,只是被至宝所搅,不得不退了出来,其中一位元气大失,只能作法还生,至今不知下落,又一位因为避免三人尽数覆灭,主动留下断后,亦是生死不明,后来思之,我若同去,恐怕也不免是这下场。”
旦易提声道:“可如今局面有所不同。”
吕霖沉声道:“如今是多得一人,可并不占得多少优势,百万年前,那些妖魔只是粗粗掌握了那些至宝,尚不见得能运用如意,就已然如此难对付,而今过去这么长久,那将更是了得。再则,道友又怎知那些妖魔仍是原来数目呢?周还元玉虽是稀少,可其等还是有可能得到的?情形不明之下,恕我等无法冒得此险。”
摩苍叹道:“只要我辈尚在,那人道还有再兴之望,我辈若有失,那人道才真是要崩亡了。”
旦易本来还想说那些妖魔或可能在祭炼奇宝,此刻恐是在元气耗损之时,虽然他认为自身感应无差,可这个理由并不能拿出来说服四人,甚至其等还可能认为他是被妖魔使动至宝蒙蔽欺骗了。
但他也没有办法,等着妖魔上门那绝然是被动的,其等大可慢慢掌握所有宝物,到他们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时候再出来,要是这时候再不试着争取,那么日后希望当更是渺茫。
他吸了口气,道:“可诸位道友可曾想过,避去那方地界,当真能救我人道么?诸位或能躲藏一时,可妖魔有至宝在手,不定有朝一日便可找到踪迹,就算寻不到,诸位莫非就准备一直躲了下去么?”
摩苍道:“道友何出此言?天地易变,我人道尚且遭劫,何况妖魔?待得天时有了变动,那自会出来的。”
旦易只是摇头,话是这么说,道理也有几分,可完全寄望于天,那是不对的,不说此举有用与否,单就只言天数,这又怎知天不先来亡你,反而会先去亡那些妖魔?需知此刻人道身居弱势,往往这才是容易覆灭的一方。
摩苍见他不言,诚恳言道:“百万年来,我四人费了偌大心血,又以一件奇物为依托,方才开辟了一处地界,妖魔是绝然寻不到的,几位道友都是我人道一脉,若是有意,大可以随我等一同来。”
旦易断然否决道:“在下是决计不会如此做得。”
摩苍把羽扇轻挥两下,道:“我等之邀两位不肯从,诸位之想,亦非我之愿,此是你我道不同也。”
旦易暗叹一声,说到底,双方都是为了人道存续,可行事理想却完全是两个方向,说不到一处去。
张衍在一旁不发一言,早在来之前他就猜到是这个结果,不过他所做出得决定是他自己之事,与其余人无关,不管这几位如何抉择,他都不会改变自身意愿。
倒是他对四人躲避所在有些兴趣,看这模样,那处地界应该可以容纳真阳正身。
可这里有几个无法回避的难处,真阳气机仍是笼罩万界,换言之,其部宿仍在虚空元海之内,那些弟子门人也不可能说抛就抛下,除非是能一同躲入进去,否则极易被人循气追到,莫非这也一同搬去那处?
除此之外,真阳修士必须从元气大海之中摄拿元气,这个是无法回避的,却不知道这又是如何解决?
想到这里,他隐隐有了一个想法,不过不亲身到那里转一圈,恐怕无法证实了。
旦易叹道:“看来诸位无论如何,也不肯与我一同行事了。”
他其实已然放弃说服四人,这句话也未指望回应,可没想到吕霖这时却是开口道:“也不全然无有可能。”
旦易一怔,随即振作精神,道:“吕道友可否说来一听?”
吕霖道:“当年那场倾天大变之后,我人道修士都是流落在外,但除我等四个,还有两位道友不知所踪。”他目视过来,道:“要真能找到这二位,对上至宝时以命相填,那或许还有几分胜望。”
张衍双目微眯,他听出其中的意思了,这是认为至宝难敌,要有足够人手为此付出性命,以此牵制住那些宝物,那么余下之人或就可把握击败先天妖魔了。
话虽说得冷酷,那这的确是一个解决之法,而且可行性极高。
旦易想了一想,点头应下道:“好,在下可以一试!”
他这百万年来其实也曾找寻这二人,可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半分行迹,如今还剩下一二百年,看来更不可能做到,但没有到最后关头,他却还想试上一试。
摩苍这时看向张衍,道:“道友方才问有无人擅长推算物事因由下落,可是为了寻那象龙金炉么?”
张衍对此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言道:“是为此宝,只为对敌妖魔时增得一分胜算。”
摩苍道拿羽扇拍了拍头,感慨道:“虽不愿看到道友去布须天犯险,可两位终归是为我人道图存,也当帮这个忙,”他望向陈蟾,道:‘陈蛤蟆,还不能拿出你的本事来?’
陈蟾把下巴一抬,小脸上一副终还要看我本事的模样,他拿了个签筒出来,晃了一晃,过得许久,这里面飞出一道灵光,他伸手一捉,拍入口中,凝神片刻,就化出一道法符来,递过来道:“道友可照此去寻。”
张衍伸手拿过,却是发现,陈蟾竟是比方才长了一两岁的模样,看来算定此物下落也不是没有代价的,他打个稽首,道:“却要多谢道友了。”
陈蟾一挺胸,一挥手,得意道:“小事一桩。”
摩苍笑道:“你也莫要谢他,这金炉若是用心,再添得一些奇物,确可祭炼出一些出人意料的宝物来,可那要驯服它才是,这可十分不容易。”
张衍笑了一笑,语意深长道:“事在人为,不去做又怎知不成呢。”
摩苍呵呵一笑,承认道:“是也,我辈纵有万般手段,也不能窥尽天机。不去做确实不知会如何。”
张衍拿着那法符,意念入内一探,心中已是有数,只是陈蟾似并不能算定同辈所在,否则也不用旦易去找那寻两人下落了。
旦易沉吟一下,道:“说起法宝,在下还要请教一事,不知几位道友这里可还有奇气么?”
摩苍唔了一声,道:“道友要这奇气,可是为炼宝物么?”
旦易道:“除此之外,别无他用。”
摩苍斜眼看着陈蟾,道:“陈蛤蟆,我记得我等所获奇气都放在了你那处,不妨拿了出来。”
陈蟾一捂短衫口袋,道:“不给!”
摩苍嘿了一声,道:“你倒当宝了。”
含霄这时出声道:“我这处有一道,道友可以拿走。”她一抚香囊,纤指一弹,就有一道灵光飞来。
旦易忙是称谢接过。
摩苍拿着羽扇点了两点,道:“陈蛤蟆,你瞧含霄道友多是爽利,那物事你留着又有何用?”
吕霖沉声道:“我等既要避入那处地界,还不知何时会出来,霸着这些东西也无用处,该当留给两位道友,陈道友,给了旦易道友吧、”
陈蟾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拿了出来一只玉筒,伸直胳膊往前一送,道:“喏,都在这里了。”
旦易上前收下,打个道躬,道:“多谢道友了。”
陈蟾噘嘴道:“要不是吕道友开口,我才不给你。”
旦易不以为意,此刻陈蟾就是小孩的脾气,说话不能当真,况且拿了奇气,是他占了便宜,那还去计较什么。
他此来目的虽未曾完全达到,但总算拿到了奇气,也不算无功,而且他还要抽隙去找寻那两人下落,便就提出告辞。
张衍虽是与他来同行到此,但难得遇上同道,还想着多留几日,作一番论道,故与旦易约定斩妖之期后,便就目送其离去。
摩苍此时走了上来,问道:“那位以还生成就的道友,之前可是道友在照拂么?”
他猜测方才旦易并不直言此人名讳,不是无法说出,而是并不知晓详情,那么很可能这人来落在张衍这里。
张衍道:“正是如此,只是未得这位允准,恕贫道无法透露他名姓。”
摩苍点头道:“道友此举也是应该,”他想了一想,“实则我大致能猜到这位身份,若真是这位,我等都算欠他一个人情,”他自袖兜里拿出一个小袋,拜托日后道友将此物交予他,若真是那位,当能明白。”
张衍接过收了起来,言道:“若非是这位,贫道自会想法还了过来。”
摩苍却浑不在意,摆手道:“无妨,若是我料错了,道友可自行留下,对敌妖魔时或许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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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神游外界觅宝踪
张衍在这处无名界空留了下来后,转眼就过去两载岁月。
自成得真阳之后,因少有同辈可做交流,故修持也只是一人摸索,难免磕磕绊绊,如今却有前人经验可以借鉴,与四人一番论道下来,着实是大有收获。
不止是他获益,四人也同样从他这里得到了不少启发。
能修到真阳境的,个个都不简单,但因为出身来不同,对外在天地乃至自身认知都是不同,是以吕霖等四人尽管修为相近,路数却各有差异,而每多一个同辈可以交流,便多一条道途可以借鉴,对他们来说也是不无好处。
这也是在布须天时,那些先天妖魔成就真阳后,有许多修士不赞成将此辈铲除的原因之一。
细论起来,那时人道修士终究势胜一筹,倒也不怕其等能如何,可是神通不敌天数,谁人又能够料到,一场大变下来,居然便是干坤倒转。
吕霖等四人看去的确是要想保留人道香火,在这处界天之内还收藏了许多玉简,多是关于以往人道大修的言语行止记载。
张衍对这些也颇是有兴趣,这些往往需细细揣摩,方能看到背后的深藏的隐意,那便需要不少时间了,他眼下无暇,故俱是记了下来,准备日后再做整理。
他身处此间虽不长久,可四人对他态度友善,许多事并不作遮瞒,所以他也是渐渐知道了,那一处可供给避劫的地界其实还未能完全祭炼成功,不过已是快了,也就在这数十年间。
因对此处有兴趣,他曾试着问过,能否容自己进去一观,但被摩苍告知,此地要斩断与一切现世的因果牵扯,乃至过往留影,否则仍有可能被妖魔寻到,除非他愿意一同入界,自此不再出来,否则无法让外人入内,故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又是过得几月,张衍因见与旦易约定时期将近,自忖也需回去准备一二,便就提出告辞。
摩苍言得知后却是出言挽留,“道友何必急着走,留在此修行,时时与我辈印证,岂不妙哉?”
这里四人之中,吕霖为人深沉,平时不爱说话,陈蟾只是孩童心性,含霄性喜幽静,唯有摩苍常常与他攀谈,彼此算是有几分交情了。
张衍笑道:“若是无事,贫道亦愿留在这里与诸位论道,只是外间妖魔不靖,委实难以安心修持,哪一日挽回人道危局,当会再来拜访诸位。”
摩苍叹了一声,道:“我知张道友与旦易道友一般,俱是心志坚定,不是言语以可动摇之人,也就不再多劝了,只是要说一句,道友元气之雄浑深厚,乃我前所未见,但在驾驭之道上却略有欠缺,而似那些妖魔,却是精通此道,再有至宝在手,寻常之法难以匹敌,可退得一步,等功行有成,再作大谋。”
张衍认为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想要完全驾驭元气,这并不容易,在正常情形下,这的确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不过他有残玉在握,却是有所不同,正身如今已是在试着降伏法力,相信百来年内就可有所精进,而且事实也不是他不想多些时间沉淀,而是妖魔随时可能祭炼成那宝物,也不容得他们继续等待了。他笑了一笑,道:“无论如何,贫道该当离去了,便在这里与道友别过了。”
摩苍见他去意已定,也便不再挽留,打个稽首,道:“祝愿道友此去如愿。”
张衍还得一礼,就转身往外走去,瞬息间便又回到了来时那空空之地,他出去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等这四位避去那处地界后,将来再见之日,却不知是在何时了。
他心中隐隐觉得四人祭炼恐怕布置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但不管如何,这一切与他已经无关了,把袖一摆,洒然离去。
因距离与旦易的约期还有一段时日,他并没有立刻回去山海界,而是决定先去把象龙金炉寻到手,此物或许对斩杀那妖物有些帮助。
到了虚空元海之中,他便将陈蟾给赠予的那枚法符拿了出来,闭目稍作感应,却觉那气机所向,时时处在变动之中,很是难以捉摸,这可能是那金炉一直居无定所,游走不定,要不是有此符可做指引,还真难找寻觅到其踪迹。
许久之后,他抓到了一点灵机,双目一睁,便随着那法符遁去,顷刻间,已是入至一方界天之内,目光四下一扫,见所落之地一处人流往来如梭的渡口,大河壮阔,奔涌甚疾,可无论是过往旅人,还是此间船夫小贩,都是对他视而不见。
到了这里之后,那法符就再没有任何动静了,他立时明白,此物只能指明一个大概,下来就要靠自己去找了。
但这并不难为,此宝只要沉浸在人世之中,那么终归是蛛丝马迹可寻的,于是将之收了起来,随后把意念一转,瞬息就笼罩在方天地苍生生灵身上,下来只要有人提及或者牵扯到玄异之事,那立刻会被他所注意。
同时也是留意到,这里亦有不少修道人,但因此界灵机低弱,故是大多修为也只是寻常,功行最高之人,大约也只是与元婴相仿佛,或许缺乏正传的缘故,还略微有所不如。心下不禁思忖道:“看来摩苍道友所言不虚,这象龙金炉的确喜欢与低辈弟子厮混,不然不会来这处地界。”
正考虑之时,却忽有所觉,目光一闪,意念便一下投注到千万里之外的一座州城之内,一处高阁之内,正有两名腰悬宝剑,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女正在说话。
其中那名年轻男子道:“今次选来的弟子不差,足足有四人可入清册,往年可都是只能往花册里送,甄老都怨了几回,总算可有个交代了。”
那女子也是一派欢欣之色,道:“听闻这次是此地武塾蔡师谕教化之功,区区几年,就有这般气象,着实难得,回去之后,可与堂中节官提一声,这等人才,不该被埋没在此。”
年轻男子笑道:“那我去走一趟吧,免得他到时不愿,反是我等难做。”
那女子想了想,也是同意道:“也好。”
年轻男子与她商量过后,就转身出门了。
张衍此时不仅听到了两人说话,还窥见了这男子心中所思。
其人无意中知晓了一事,那蔡师谕有这般能耐,其实不是自己本事,而全是因为得到了一件奇物,能够为人开启灵慧,便原来是一个庸人,也可变为良才美玉。他有意暗中谋夺了过来,占为己有,故并没有将这件事上报门中知晓。
对此人心思他不感兴趣,但是从那种种迹象乃来看,所谓奇物,很可能就是那只金炉了。
于是立刻观望过影,很快找到了那男子所言物事所在,却见一座青瓦大屋之内,有一只齐腰高的大炉,通体作金铜之色,单足而立,炉盖横平,正是那日神意之中所见之宝。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有所动作,这东西要是这么容易找到,恐怕早就被陈蟾他们取走了,根本不会轮到他来动手。
他此前曾有做有一番推断,或许在自己感应到其气机所在时,其当也会有所察觉,而此刻目标这么明显,要说没有问题,他却不信。
这金炉既能祭炼出诸多宝物,又在诸天万界活跃了这么长时日,当不难祭炼出一些用来遮蔽自身行迹的物事来。
在稍作观察后,他微微一笑,道:“有些意思。”
这东西毕竟只是法宝,而非是修士,再是如何变化,也不可能完全将他瞒过,是以不难让他窥见到其中隐秘。
象龙金炉只是将自身一个照影留在这里,一如真阳修士之化身,不过一样具备炼就奇宝的能耐,只是这化影之上却有个印契,假设不知究里之人贸然上去接触,那么就会在无所察觉的情形下与之结立法契,
契定到底是何内容无从知晓,但大抵是让人不再去寻它,或者可将化身借去一用,但可不扰其真身,因为不涉及生死灾劫,此宝又有搅扰真阳感应之能,所以一不留心,就有可能上当的。
了解了其中原委,他便不再在外间停留,心意一动,已经是出现在了金炉边,再是感应片刻,能够确定此宝化身当是不在少数,说不准还分落在许多界天之内。
这也难怪此前一直无人能拿住此宝,真阳修士虽然可一念感应万界,可那是在自身部宿之内,要是气机未曾涵布的界天,便就无处去寻了。
如此看来,这个破绽还可能是其自己故意卖出的,这实际就是让那些意图抓它的人知道,便是捉到了它气机,一样寻不到它踪迹。
他笑了一笑,可是这宝物或许从未遇到能捉到自己之人,可他与别人不同,是有太冥祖师所传秘法在身的,其法凭借一缕气机可以窥破虚妄,找寻到同辈正身所在,而今要找一个宝物真身,也不是什么难事。
对他来说,原来难觅此宝,只是没有最初那一点气机,可眼下却就不同了,已是摆在了眼前,又怎会错过?当下一运法诀,就循着那气机源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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