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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大道争锋txt下载     大道争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朝踢翻金炉鼎 纵起十万八千云

    出了神渡群峰之后,张衍驾剑飞遁,将全身真力催发到了极致,一道虹光飞渡碧空,似逝光惊电,飒然流星,昼夜不息往北飞驰。

    九日之后,他已是到了东华洲与北冥洲两界交汇之处,此地青山碧水,锦云如织,天地间峰峦起伏,千岩万壑,浩气横流,莽莽群山如浪奔涌,长空飞鸟竞天相逐。

    这一派雄阔河山让张衍心胸为之一舒,直欲仰天长啸,恣意畅游一番。

    不过凝丹要紧,他暂也无心观览,当下压住剑光,自浩渺云天之上矮下,化一道轻虹一路觅峰寻谷而去。

    此地不愧是两界相交,地脉纠缠之处,灵气如潮,罡风肆虐,挤兑得他剑芒摇晃不止,似乎随时可能被排荡下来,他忙将遁光驾稳,小心飞渡,心中忖道:“难怪此地少有人至,以我剑遁之刚猛迅烈,到了此处仍是这般吃力,遑论他人。”

    这么一来,他遁速倒是稍稍慢了几分,但即便如此,却也只用了一日夜时间,便找到了三处涤灵穴,略一查探,发现都是清气充盈,不留纤尘的上好地穴,心中不由泛出一股欣喜之意。

    他也不多次挑刺,选定其中一处地穴,便将剑光一个兜转,就把大气冲破,往下落去。

    一入地穴之中,便有阵阵清风拂面而过,气潮向上涌动,几个呼吸之后,只觉心肺舒润,通体安泰。

    这地穴与地根相连,内中千回百转,似无底幽壑,张衍知道此处容不下任何污秽,便放心往深处飞驰而去。

    约莫去了千丈之深后,他望见了一处一丈来高的石穴。洞外挂满青藤,内中壁似水洗。光洁溜溜。恰可进去一人,眼前不由一亮,微微一笑,道:“便是此处了。”

    他跃步往里一纵。随后自袖囊中抓了一道木精气上来,又随手拉过几根藤枝。起手往上一拍,被这木精之气一催,不过半个时辰。这藤条便石壁爬满。将洞门封死。

    张衍袍袖一抖,又飞了数道符箓出来,往那藤上一贴,符上有光华微微一闪,便自隐去。

    此行过来,虽说万里之内杳无人烟。但却也要防备万一,可若做得太过。却分明是给人指明了方向,如此封门外松内紧,乃是借藤枝感应外间气机变化,却是最为稳妥不过,万一有变,还可及时应对。

    待他坐定之后,肩膀一晃,将水行真光运起,将那妖禽从那水幕之中一一抖出,随后起剑光飞斩。

    这些妖禽早已在水行真光中转得不知东南西北,俱都浑浑噩噩,自是毫无反抗之力,被张衍一一斩杀,取了脊中精髓出来,再用事先准备好的玉瓶一一盛装。

    不过一刻功夫,包括那只凶悍金雕在内,他已斩杀了上百只妖禽,随身所携玉瓶俱已盛满,自思已这些藏炼髓足够凝丹之用,便自收手,放了一道太乙金火玄光出来一刷,就将这些妖禽残余下来的血羽骨肉扫荡的干干净净。

    此刻他目中神光湛然,如今已是内外六药齐备,正是炼药凝丹之时!

    这凝炼金丹分作两个步骤,先用外三药,以外炼化之法炼出一粒丹种来,再将其吞入腹中,最后以内炼之法凝丹。

    外炼之法倒也不甚困难,所求不外是一个“净”字,

    从此刻始,直至他凝丹结果,期间所呼所吸,这灵气皆是那从那一气芝之上而来,不可混入一丝浊气。…,但外炼之法,本是去芜存菁的法门,途中难免有杂质生出,因此需借涤灵地穴那终年流转的至澈灵气将污秽冲刷干净。

    此举关系到大道成败,张衍不敢有丝毫松懈,默默调息理气,安抚心神,随后一甩袖,将那一气芝与那明石乳一齐摆了出来,此二物与这处涤灵地穴合在一处,便是那外三药。

    等那一气芝上冒出一丝一缕澄澈灵气之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低喝了一声,把玄功运转,那气海之中八十一股清浊之气一个激荡,便将五颗玄种托出顶门,悬在上方。

    金丹乃是至精至纯之物,是以他需放出玄种灵气,用那窍内真火反复煅烧,将当日云砂与凝练煞气之时所带入体内的杂质尽数炼去,再用明石乳滋养补益,缓缓熬炼,最终便能孕结丹种,等到丹成之后,便无气精之分,至此功聚集一处,浑成一团,纯靠一粒金丹,便能驭使玄妙灵机,浩荡法力。张衍目注上方,凝功一运,只闻“哗啦”一声,似有一只无形大手将五枚玄种抓在一处,全都搅成一团,霎时间便不分彼此,片刻后竟绽放出一分作五彩的莹莹光华来。

    张衍瞅准时机,把法诀一掐,一张嘴,就把那一团练就的窍内真火从气海中引出,喷在了那玄种之上。

    受那莹亮真火一烧,那五色光华似是不堪忍受,发出噼啪声响,隐隐有崩裂之兆。

    他却不慌不忙起指一引,就从那瓶中飞出来数滴明石乳,往上浇灌而去,犹如甘霖降顶,灵雨滋润,那一团光晕又安稳下来。

    渐渐的,便有一缕黑气从中飘散而出,只是在这涤灵地穴内却无容身之所,甫一出现,便被那穴中清气涤荡干净,而此时那五彩光华,也是微不可察的褪去一分。

    张衍耐心以真火熬炼,但凡那团光华有裂解之象,就鼓荡真力,竭力用灵气将其裹住,再以明石乳补増攒和,总不叫其散失半点。

    若是寻常修士,所具不过一粒玄种,气海中不过十数道灵气,此法自是无需半个时辰便能功成完满。

    但张衍五行玄种齐备,足足八十一口灵气,自是要比他人多出数倍苦功。

    约莫一日夜后,洞府之中传来一声低喝,张衍将真火一收,只见面前现出一粒净倮倮赤洒洒。圆坨坨光灼灼的金丹来,他朗声一笑。一仰脖。便将其吞入腹中。

    此丹不过是一粒丹种,他仍需用内三药,使内炼之法煅烧,方可成就丹果。

    他往里内视而去。观此丹种色泽,便是后续不出岔子。便能在四品金丹之上。

    丹分九品,药占三分,法占三分。运占三分。

    药占三分。乃是说修士所寻得的内外六药若俱是上品,便有三品之功。

    法占三分,是指修士苦练玄功法门,若是上乘功法,就又得三品之功。

    而最后所说运占三分,则是指那上三药渺茫难测。全赖修士自身运势机缘,无从捉摸。

    实则大派弟子。若不是根器太差,功法不济,或者外三**质不佳,多半也能丹成六品上下,而张衍所修太乙玄光乃是玄门上乘功法,所得外三药亦俱是上佳,能成此丹种毫不意外。

    不过此丹种一成,张衍已再无回头之路可走,若是内炼之时感应捉摄不到那上三药,便休想再将丹品提升。…,到了这一步,他面上微微现出凝重之色。

    寰辰精、无漏风,应心火,此三物为上三药。得其一种便可提升一品之功,若是根基已在四品之上,三药俱得,则可丹成一品!

    可这三药何时该起,何时该落,何时该盛,何时该衰,他却无从去知晓。

    外炼之法因在身外所炼,是以无甚秘密可言,不过是按部就班,按图索骥,人人可以为之。

    然则这内炼之法却是暗含妙法窍诀,无论师徒世家皆是口传心授,从不著述文字,不轻易拿出示人。

    大门大派之所以强盛不衰,除了功法上乘,占据灵穴之外,就有这代代传承的秘诀在内。

    就算你幸而在外得撞仙缘,但若与本门功法不合,凝丹之时便无法得师门前辈指点,虽则大处先人一步,但这些小处却无法求人,只能靠自己的机缘运数。

    而无论你是多么天资聪颖,根器深厚之人,若想当真成就仙道,成丹便唯有一次机缘,成了便是成了,不成便是不成。

    似那等凝丹失败的小金丹之士,十有**是大道无望的。

    在溟沧派中,张衍虽拜在周崇举门下,但周崇举原先乃是周门嫡系弟子,所知凝丹法门乃是周氏数千年传承,与张衍所修功法截然不同,因此之故,就算他全盘告知,也是对张衍毫无用处。

    张衍自思,若只给他一次机会,自己或可丹成四品之上,但想要丹成一品,却是渺茫之极。

    可他却并不担忧,反而脸上微微含笑。

    他伸手入袖,轻轻拿住一块坚润滑腻的玉石。

    有这一方推演功法的残玉在手,他足可逆转乾坤,炼药成丹,就算不知法诀窍要,他又有何惧之?他自袖囊中将内三药取出,随后把手一指,四候水,阙厥雷,藏炼髓俱都飞起。

    四候水从化作一汪清水从他周身孔窍中钻入,最终藏与下府。

    藏炼髓则被他吞入腹中,藏与中府,而阙厥雷则是自顶门而下,藏与上府之中。

    待内三药备齐之后,他将双目缓闭,持定心神,放心大胆往那残玉中沉浸进去。

    倏尔间,那玉中与他一般无二的分身便睁开双目,趺坐而起,把那法诀捏动。

    不过片刻之后,他便从玉中退出,默默道:“丹成三品,虽则可堪入目,不过与我期望相较甚远,仍需再试。”

    他定了定神,心神再次往残玉中沉入。

    这一番尝试下来,外间就过去了一日。

    待他心神再次退出后,脸上若有所思,暗道:“十次之中倒有五六次能凝出那寰辰精,想必是我那内三药俱是上品的缘故,而无漏风则是只见一次,不过这却无碍,左右不过多推演几次罢了,倒是那应心火却从来未曾得见。”

    不过他并不担忧,一旦于推演中偶尔有上三药出现,他便可将此过程的的步骤和细节牢牢记下,再反复锻炼,直至将此法彻底掌握,百试百灵为止。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日中,他在残玉中一遍又一遍反复推演,也不知熬磨了多少遍之后。终将那无漏风与寰辰精的诀窍摸熟。

    至此,他已是了悟丹成二品之法。若是他仅仅志向止步于此。已可炼药化丹了。…,然而他是乃是想有朝一日成仙了得之人,又岂会满足这一步?

    成丹之路,便是修士架上天梯,天梯不高。又怎能攀上天穹?

    张衍微微皱起了眉头,眼前唯一的障碍。便是那应心火了,如今已在残玉推演了上千遍,却还是无缘得见。

    原本说来。他倒也无需着急。不过是继续推演下去,百遍不成,那就一千遍,千遍不成,那就一万遍,总能摸索出来。但是此处却有一个关隘。

    眼下距离他离开神渡峰后,已是过了十二日。

    其余内药还好说。但那阙厥雷还能再在上府中藏住三日,过了时辰,便要消散出去,因此他必须在这剩余的三日之内获得那应心火的法门,这才能练出一品丹果来。

    张衍心中也是奇怪,需知三药并无上下之分,缘何其余二药总有机缘出现,而这应心火却始终如此难觅?

    他反复琢磨,冥思深想,口中道:“应心火,应心火……”

    忽而间,他眉头一跳,想那了冲破玄光境界之时的情形,却是脑海中灵光一闪。

    此火,说得不就是自己的本心么?

    若无一颗在修道之途中不惧危劫,迎难而上,一往无前之心,只是惜身顾命,却也不过是个守尸之奴,又何谈成就大道?

    他在残玉中能推演功法,但也只能助他成就那寰成精与无漏风,却少了那一种不窥大道,便绝不回头的心境。

    此刻唯有将那这残玉抛在一边,彻底摒弃自己后路,奋起坚心,方能见真!

    “既是如此……”他双目一闪,索性不再运功,而是默坐不动,慢慢等待时日过去。

    他这是要到等那最后一日再行凝丹,不给自己留下丝毫退路。

    两日匆匆而过,眨眼便到了第十五日,他双目中渐渐透出一股一往无回的坚定气势来。

    此刻他已是破釜沉舟,将自己逼到悬崖边上,是成是败,便在此一举!

    他坐定石上,内视气海,先将中府之内那如乳似膏的藏炼髓引出,往那丹种上一落,稍稍运转之后,便尽数被那丹种吸纳进去。

    随后丹种只一转动,就将那一团真火收摄进来,过得片刻之后,他上府之门放开一隙,霎时激得雷芒欢动,一道电蛇落下,迫不及待往那丹种之上狠狠劈去,似要将其一气打破。

    这雷芒乃是淬丹之用,在外间浴雷时看不出丝毫威势,可在体内时却甚是强横凶霸。

    受此雷芒劈打,这丹种不禁一颤,原本光亮的表面亦是出现几道裂痕,内中真火溢出,色泽也黯淡下去了几分。

    张衍并不慌张,只将那甲子四候水从下府中引上来,再灌入丹种之中,得了这清清湛湛的灵水滋养,真火一降,此种便又生出几许润泽之色,那裂痕渐渐又有愈合之兆。

    此时他再次运转金丹,继续吸摄周身精气灵真,过不了多时,便又开了府门,引动一道雷芒下落,如此反复淬炼,不知多久之后,忽而他身躯轻轻一颤,就有一点精光自下府中生出,缓缓飘荡上来。

    张衍知道,此物便是那寰辰精,当下不再犹豫,稍将丹种运转,便小心将其纳进来。

    此药一得,原先丹上那道道裂痕便化作如蛛丝一般细小,若不细观,几乎不可察觉。…,又过了片刻,他忽觉上府一震,就有一股清气如风而出。

    此风一起,狂猛无俦,左冲右突,便拼命要从身躯中钻出去,仿佛要将他身躯撑开一般,哪怕拼命围追堵截,仍是执意要从毛窍中钻出体外。

    张衍面色不变,此间情形他已在残玉中遇到不下数百次,早知如何应对,是以毫不慌乱,只把参神契玄功运转,浑身上下顿时坚若金铁,浑似一块。

    这无漏风立时变得无处可去,游荡了少许时刻之后,似是寻觅到了最终归宿,就往那丹种上攀附而去。

    张衍却是等候已久,运转此种,只一个颤动,此药亦是如同那寰辰精一般收入丹中。

    接连得了两药之后,这颗金丹霎时变得金光灿灿,灼亮圆润,其上那丝丝裂纹正在缓缓收拢。

    到了这一步,若是再无那最后一药出现,待那裂纹彻底收合,此丹便会凝成浑然无暇的一粒,只得成就那二品金丹,可偏偏那应心火仍是不见半点踪影。

    到了这最后一刻,张衍只觉灵台一片空明净澈,自修道以来的种种景象从眼前闪过,随后一切从身边远去,只留下虚无一片,渐渐的,他好像体悟到这天地间似有一张大网罩在身上,阻碍他迈出这一步,就在这紧要时刻,他心中猛然奋起了一股执念,“任你天牢地笼,要想阻我成道,却是不能!”

    他这一颗坚凝无匹之心,霎时化作一股誓要劈开天地的意志,霍然冲开那层桎梏,倏尔间,一丛明火自心头点燃,就有无穷光亮放了出来,冲到这丹种之上将其一炙,那丹上裂纹此时巧好一合,他只觉得脑中轰然一震,一股氤氲之气蒸腾欲沸,霎时游走周身经脉窍穴,好一会儿再平复下来。

    待收拢气息,再睁眼看去时,只见一颗澄澈至极,通体净华,一如琉璃的丹果沉坠腹中。

    张衍哈哈一声大笑,口中吟道:

    “山外寻药磨道心,两洲界中悟真性,

    丹成琉璃金赤果欲攀远峰参妙行。

    西方金鼓聚虎形,东来紫气跃龙吟,

    一朝踢翻金炉鼎,纵起十万八千云!”

    吟罢,他一振袍袖,震动金丹,便化作一道如云似雾的烟气,瞬间冲过千山万水,直入九霄云中。

    ……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再回东华 阴戮真灵

    张衍这一纵云飞驰,便是数日过去。

    他在两洲界间遍览无边山水,如画江山,心中也是感慨,自己若只是一介凡人,不过望穿青碧,空自怅叹罢了,又岂能如眼下这般乘风去万里,遨游天地间?

    自从出溟沧派山门之后,如今已是过去了整整二十载岁月,他已是炼丹功成,比之玄光境时大不相同,举手投足间都有烟波景从,幻雾如影相随。

    修士一旦迈入化丹境界,一身精气玄光俱皆化为丹中精煞,飞腾运转之时,望之如烟岚飞雾,瑞霭祥云,当真是浩虚飘渺,轻灵出尘,有那仙家气象。

    在这高渺云天之上,东北两界之间,有无数罡风肆虐,云如龙虎,狂啸如潮,张衍方到此处时,连稳住遁光都十分艰难,可现下却是飞渡碧空只若等闲,逍遥自在,不觉丝毫滞碍。

    他正飞遁中,目光一转,忽而扫见一座高峻险山,峭峰孤拔,壁立千仞,甚至雄奇。

    他心中不由赞了声,便按下云头,往那峰巅之上一落,眼看云海波涛,似无边巨澜,漫舒漫卷,演化风云,心神便自平复,嘴角微微含笑,一一体会那丹成之后的诸多妙处。

    他摊开手掌,目注而去,自有一道袅袅白烟自窍穴中飞出,随着他心意变动,便化作飞马,白象,凶禽,蛟龙等等诸多形状。

    见这烟气可广可微,随心驾驭,他也不由微微点头,又发力一催,这一股烟气便滚滚而去,霎时将那面前云海劈开一道沟壑来。

    张衍心中也是惊讶,未曾想自己这丹煞威力之大,竟一至于斯,心中不禁忖思,便是那太乙金火玄光,若是遇上这等烟气,恐怕也是顷刻间破散溃败的下场。

    他默立片刻,又伸出两指一点,便自指尖之上飞出两道烟气来,一指上是青青烟岚,一指上是蓝雾烟波,随着他把玄功轻驭,这两缕烟霭立时变幻形色,流转五光,不过他若是心神稍稍分开,那辉芒便又褪去,重又化为两股白烟。

    修士在玄光境界之时,因修炼玄种之故,玄光自有五行之属,而凝丹之后,这丹煞自也是这般,不过这丹煞之属,却不能单纯从外象之上分辨。

    张衍曾听范长青说过,丹成之后,有诸多女修喜好采集各色砂精,融炼入那丹煞之中,此举虽不能增添丹煞之威,但如此一来,无论是与人争斗还是飞遁行云,她们所唤出的煞气总是千般瑞丽,万般鲜彩,有一股华美之象。

    张衍偏好玄色,但却无心浪费时日去采集什么精砂,改换煞气之貌。且那些飞空时黑雾滚滚,浓云蔽日的修士,怎么看也是魔道中人,不类玄门正宗,不过徒自招惹麻烦而已。

    他微微一笑,把袍袖一拂,这股烟气又倏尔散开,化作一片遮山笼海的茫茫烟云,与那云海搅在一处,翻腾不休。

    这时,他脸上现出思索之色,过得片刻之后,他趺坐下来,将那五行真光运转。

    好一会儿,他才收了法诀,心道:“果然,一步踏入化丹之境后,我修炼起这五行真光也比先前快了许多,以我眼下法力,不过数月时日,就能将这土行真光修炼至小成,回到门中,若是与他人争斗之时,还能多一桩倚仗。”

    先前他在神渡峰中时,虽则每日炼化窍穴,却也未曾放下这门道法,亦是苦练不辍,若论功行,到了如今也有五六年的火候,只差临门一脚了。

    他心中觊觎那十大弟子之位,自认到时定会与同门相争,若是多些手段总是好的,且重回山门之后,起初一段时间他怕是不得空闲,也未必有功夫定下心来修行,遂准备在外再苦修一些时日,将功行道法提升几分,再回门中不迟。…,只是在返转山门之前,他还有几件事情要办。

    一是他曾与东槿子有约,对方护他出得青寸山,而他凝丹之后,则需将一气芝交还对方手上,此事当要前去了结。

    还有一桩,当日他曾答应过石公,要把他一位后辈引荐入玄门正派中修行。

    这事他早有腹案,想把此老后辈引荐入北辰派门下,当日他曾答应严长老去海外一行,将几名后辈带回,虽则此事另有变故,但他回去总要给个交代,况且来日卢媚娘将携其弟来他昭幽天池中修行,此女乃是严长老正妻,不能不提,至于那石公后辈,正可顺手带上。想到此处时,他忽然忆起一桩事来,神色一动,便喝了声,道:“张驹何在?”

    随着这一声喊,就有一个眉清目秀的稚龄童子转了出来,只是面上却老沉稳重,对着张衍躬身一礼道:“老爷,小童在此,不知老爷何事吩咐?”

    张衍笑道:“当日那法宝真灵我由你带去照拂,不知如今怎样了?”

    山河童子道:“回老爷,此真灵原本就心智不高,当初被她那主人诓去,妄图借真灵之精合身破婴,想凭此成就洞天之位,可最后功败垂成,自己身死魂消不说,这真灵也是大伤元气,如今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张衍略一沉吟,道:“且容我看来。”

    山河童子应了一声,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脚下霎时展开了一副山水图卷,画中有山有水,花草树木,飞禽走兽无不具备。

    他轻轻唤了一声,未几,便从画中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白衣少女,黑发披肩,柳叶双眉,下巴尖尖,面容清秀端雅,只是脸色苍白,身躯娇娇小小,略显瘦弱,仿佛一阵风便会吹走,眼望四周时,瞳中略有茫然之色。

    她往张衍这处望过来时,却是肩膀一颤,目光中露出怯惧之意,慌忙躲在山河童子身后,不敢往外探头,却见身躯仍是瑟瑟发抖。

    山河童子苦笑道:“她被老爷身上那北冥剑灵所惊吓,是以对老爷尤为惧怕,老爷想要祭炼此宝,怕是不易。”

    张衍摇头感叹道:“想不到一件杀伐之宝,却变得如此模样。”

    山河童子也是唏嘘不已,叹道:“数百年前小童也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她却不是这般模样,当真是煞气冲天,凶横绝伦,出则夺命,此刀之下不知斩杀了多少大能修士,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想来也是跟错了主人之故。”

    张衍当日斩杀了崇越真观的沈鸣孤之后,便在其袖囊中发现了那“把阴戮刀”,只是这刀中真灵不知因何缘由,却是一幅虚弱不堪的模样,似乎随时可能消散而去。

    这刀原先名声张衍也曾依稀听闻,端的是凶厉无俦,若是未经祭炼,他留在身边却是异常凶险。

    不过此刀乃是一把玄器,虽则受了重创,他却也没有送出去的道理,因此便命山河童子把这真灵设法诱入山河图中。

    法宝真灵若是主动到了同类躯壳之中,等若自缚手足,无从施展手段,这山河图虽是不是杀戮之宝,但好歹也一件玄器,本体坚固,再加上这阴戮真灵早已忘却了己身,极为容易便被山河童子哄入图中,不得出来。

    刀中真灵与本体一分,张衍便无后顾之忧,放心大胆把这阴戮刀收在囊中,之前他因寻药之故东奔西走,倒也无心问询,只是眼下炼药丹成,便又想起了此事。

    若是法宝真灵修炼到脱壳而去的地步,倒也无需如此麻烦,直接祭炼躯壳就是了,可如今这般情形,若当真要驾驭这把玄器,则非得真灵应下不可。…,张衍思索了片刻,心中突然有了一丝奇异的念头,隐隐约约觉得这法宝归属未必是落在自己身上,这念头却是来得毫无来由,似乎突然从心底里冒出来一般,再想往里深想,却是无从探究了。

    他洒然一笑,左右不过一件外物,得了不过锦上添花,失了也无有损失,又何须太过放在心上?便对山河童子言道:“且让她继续居于你那山河图中,此事待我回山再议。”

    山河童子机灵,当下应了声,就与那阴戮真灵往山河图中一沉,随后图卷沿画轴一卷,便自收起……

    张衍手一指,此物就又落入他的袖中,随后纵云而起,驾乘剑光,往南而去。

    此先来两洲界中,前后用了七天,如今回返东华洲,遁速却是快了一倍不止。不过三日便又回转了神渡峰的地界,他目光一扫,便又瞧见了那飞舟仙市,不禁忖道:“我身上还有数百妖禽,我却已是用不着,带回去也是无用,不若寻个地方卖了,好过留在真光之中。”

    想到这里,他便把剑光一收,身上化出一道烟云,裹着他往飞舟仙市上而来。

    此时正值正午,仙市之上有诸多修士往来,见了他一路踏烟飞至,往门楼而去,都是脸上变色,纷纷往道途两旁退避,不敢与他争先,有一修士有些莽撞,见门前空处一片,正要抢上前去,却冷不防被同伴拉了一把,还不知何故,正要发怒,那同伴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看了张衍一眼,顿时脸色一白,险些立不稳云头。

    张衍自是不去理会他们,过了那仙市正门之后,忽然心有所感,往挂在门楼上的鉴镜看了一眼,一皱眉头,索性把烟气收了,一路往珍玉楼的方向飞去……

第一百二十章 镜辨真容 仙市寻仇

    张衍认准方向,转了几圈之后,便到了珍玉楼前,只是步入其中时,迎出来的却并不是五年前所见的王管事,而是一个青布长衫,两鬓霜白的中年文士。

    见了张衍,他面带笑容上来一揖,口中道:“尊客此来,不知是看中敝楼何物啊?”

    张衍奇道:“此处原先那位管事不在了么?”

    “尊客是说王管事?”

    这中年文士眉头一皱,目光中lù出jǐng惕之sè。

    他打量了张衍一番,先前那热情也稍稍降了几分,语气略显生硬道:“好叫尊客知晓,此人贪得无厌,其弟窃取了我汲章谭氏一门外技,以为同道所唾弃,如今早已是逃之夭夭了,不知所踪了。”

    他不过是明气修为,看不出张衍深浅来,因前几次也有人打着王管事故旧的名号上门前来寻衅,是以言语中隐隐点出自己有谭氏背景,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

    张衍听了这话,只是微微感慨,倒是不觉意外。

    当rì王欢将自己懂得豢养白须鼠之事当众说出后,他便料到必定会有这么一天。

    不用说,定是那谭氏觊觎王家此法,是以巧取豪夺罢了。

    没有相匹配的道法修为,便是懂得的外道之法再是了得,也不过是小儿持金,难以保全,最后还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他摇了摇头,又问道:“此事发生在何时?”

    这中年文士皱眉看了他一眼,只是见其气度不凡,一望就不是寻常人物,是以仍耐着xìng子回答道:“总有四五年了。”

    张衍点了点头,不再深究,道:“我此处有为数不少妖禽。乃是从神渡峰上得来,店家可收得?”

    说到生意。中年文士顿时来了jīng神。脸上笑容复起,道:“不知尊客带来多少妖禽,需知敝楼可是不做小买卖的。”

    张衍微笑道:“具体数目贫道也是不知,略略估算。约莫七百余只妖禽吧。”

    与那普通修士只能一只只分开擒捉不同,当rì他可是将那妖禽成群成群地扫入真光之中。这七百余只,无疑只个惊人数目,若他此刻还是玄光修士。自是要避忌一些。可如今他乃是化丹修为,自是无需顾忌这些了。

    “七百余?”

    这中年文士初时还是一副镇定模样,听了这数目之后,却是吓了一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定定看着张衍。忍不住又问了一遍,道:“多少?”

    张衍笑了笑。道:“只多不少。”

    中年文士目lù惊疑之sè,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定定看着张衍,片刻后他才惊觉回来,低头想了想,犹豫了一下,道:“尊客,这妖禽数目颇大,鄙人做不了主,请尊客稍待片刻,鄙人去请东家来此。”

    张衍微微颌首,道:“店家请便。”

    中年文士急急往内堂里去了,不多时,他便与一个年轻修士一起走了出来。

    此人乃是玄光修士,见了张衍之后,脸sè微微一变,他也是有眼力的,一看张衍鼻窍下方烟气隐隐,便隐约猜出他乃是一名化丹修士,当下不敢怠慢,急急赶上几步,拱手道:“在下谭钟,乃是汲章谭氏门下,敢问尊客贵姓?”

    张衍淡淡说道:“在下姓张,乃是溟沧派弟子。”

    谭钟猛然吃了一惊,忙又躬身一礼,慌道:“仙驾荏临敝楼,蓬荜生辉,还请入雅苑上座。”

    说着,他便侧身一引。

    他虽是谭氏弟子,也算是玄门世家出身,但他乃是旁支庶出,血脉与主家相隔甚远,且他资质不高,入得玄光境之后,一连蹉跎数十年光影,修为了无寸进,因此才被丢来看守这片新得产业。

    往年倒也有溟沧派弟子来这仙市走动,不过多半是师徒一脉门下,可在他眼里看来,管他什么师徒世家,溟沧派这等庞然巨物,随便出来一个弟子都不是自己可以轻易得罪的。

    张衍却是笑着摆手,道:“谭道友不必如此麻烦,贫道还有要事去办,这许多妖禽你若能买下,我便都出给你。”

    谭钟不觉有些为难,他也不知那些妖禽是死是活,是好是坏,这又如何出价?

    他曾为族中打理过族产,是以也晓得,玄门十大派中,有些弟子往往便是拿一些不值价的法器过来,强逼着他们这等开门迎客之人买下来。

    背景若是不大的店家,为了不得罪对方,吃点亏也是认了,他心中还以为张衍也是如此。

    不说对方乃是溟沧弟子,只是以那化丹修士的身份,他也万万得罪不起,便咬牙道:“若是以单只妖禽而论,当值灵贝二十上下,七百余只妖禽,凑个整数,万五灵贝,仙驾且看如何?”

    只是说出这个价码后,他却是心头滴血,希望对方不要太过。

    需知妖禽修炼时rì越长,则其中藏炼髓越是价高,只是此等妖禽却也难捉的很,在他看来,七百余只妖禽,当也不是什么好货sè。

    张衍却是笑着点头,道:“就按此价吧。“谭钟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暗苦笑:“幸好这一位胃口不大,否则若族中怪罪下来,也只会寻我的不是。”

    定了定神,拱手道:“不知仙驾那些妖禽置在何处?可需在下遣人去取?”

    张衍一笑,把手一拍,就有一道烟雾腾起,谭钟只觉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待这片浓雾散去后,他不禁目瞪口呆。

    只见整个大厅之中,已是重重叠叠堆满了数百只昏沉不醒的妖禽,他失神了片刻,却失声道:“天鹤?鸿鹄?”

    眼前这妖禽之种,竟是一些最为难以擒捉的,心中顿时知晓,此次却是自己占了大便宜了。

    而此时仙市一座飞楼中,司马道人坐于蒲团之上,眉头紧紧皱起,似乎正有为难之事。

    先前张衍过了牌门之后,他便从鉴镜中看出此人正是候伯叙和那徐夫人所寻之人,按照先前约定,原本他应该立刻遣人前去告知,只是此刻他却有些举棋不定。

    他原先不知道这候,徐二人究竟在找寻何人,因这两人给出的报酬不少,当时他正急需灵贝,且他当年还欠下候氏一份人情,是以也无法推脱,便应了下来。

    只是事后他却觉得不对,能让这两人出手对付的又岂能是寻常人?

    便暗底下派人去查探这张衍究竟是何身份,后来回报却是令他吓了一跳,觉得自己隐隐跳入了一个坑中。

    “溟沧派的真传弟子啊。”

    他眉头紧皱,且从鉴镜中看来,张衍如今还是炼药功成的化丹修士。他当然知晓这分量有多么重,他虽然愿意帮助候伯叙,可却又不想把自己陷进去。

    半晌之后,他终于做了决定,沉声喝道:“来人。”

    立时有一个颇为jīng干,双目明亮的年轻修士走了进来,拱手道:“司马执役,何事吩咐?”

    司马道人先是小声吩咐了一句,随后又道:“你见了他后,就说有人yù寻他的麻烦,让他有个提防。”

    这年轻修士不敢多问,躬身一礼,便领命去了。

    过不了多久,先前得了消息的候伯叙与徐夫人也是匆匆赶至,徐夫人迫不及待地喊道:“司马道友,可是那小贼出现了?”

    徐夫人那特有的尖利声响刺得司马道人一皱眉,他咳嗽了一声,才道:“半个时辰之前,贫道发现那人来到此地,细察之下,果然是两位yù寻之人。”

    候伯叙神情顿时振奋起来,徐夫人也是杏目圆瞪,紧紧攥住了手中飘带,指甲仿佛都要陷入肉中。

    他们二人在这神渡峰上等了数年,却并未等得张衍来此,反而还得罪了不少人,甚至二人还生出了龃龉,若不是侯伯叙始终坚持,并许诺下种种条件,徐夫人怕是早已离去了,此时听闻这个消息,不觉欣喜万分,徐夫人更是觉得,大仇即将得报了。

    只是侯伯叙却是谨慎了许多,兴奋过去之后,便又怀疑道:“道友未曾看错?”

    司马道人脸sè平静,淡淡说道:“如是二位所描述形貌不差,当是此人无误。”

    “好!”候伯叙对着司马道人一拱手,正sè道:“不管我等是否能除此小贼,都要谢过道兄厚义了。”

    司马道人轻轻摆手,道:“两位不必客气,贫道也得了两位不少好处,只是贫道却有一语奉告。”

    候伯叙道:“道”

    司马道人对着二人拱了拱手,道:“此地乃是飞舟仙市,二位若要寻仇,还请给在下几分薄面,等此人出了仙市再作打算,如何?”

    候伯叙看徐夫人一眼,见她并无反对之意,便点头道:“好,司马道友这些年来也襄助了我二人不少,便待这小贼出了仙市,我等再动手不迟!”

    徐夫人银牙暗咬,道:“今rì就是这小贼授首之时,奴家定要手刃此贼,为我孩儿报仇雪恨。”

    候伯叙哈哈一笑,道:“夫人放心,我二人出马,任他如何厉害,也不过是一个玄光修士,此行是十拿九稳,只是按事先所说,此人首级却需归我。”

    司马道人冷眼旁观,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有意如此,他却并未将张衍如今已是化丹修士一事告知二人。

    ……

    ……!。

第一百二十一章 休道无神通 只手捉云龙

    张衍收下谭钟给出的万五灵贝之后,便踏烟而起,施施然从珍玉楼中飘出。

    此时这飞楼之外,却有一名年轻修士驾驭法器来回游弋。

    这人不过是明气修为,但见张衍从飞楼中出来,却是不闪不避,反而做出一副欢喜模样,迎了上来,惊喜道:“果真是前辈在此,前次匆匆一别,还未及请益,庞章何幸,今rì竟能再睹前辈仙颜。”

    他适才得了司马道人的吩咐,便暗中寻到此地,虽知张衍就在这珍玉楼中,但因那潭氏弟子与他有旧,怕对方喊破了自己身份,是以不想入内,此刻见得张衍,便装作熟人模样打了声招呼。

    张衍目光一闪,他心思灵透,这人与他素不相识,却做出一副如此熟稔的样子,定是有什么话sī下要与他说,以他如今修为,倒也不怕对方弄鬼,便顺着对方言语说道:“原来是庞章,倒是有些rì子不见了,嗯,你随我来,贫道有些要话倒要问你。”

    庞章长长舒了一口气,适才与张衍搭话,他也是忐忑不安,两人修为差距太大,虽是在这仙市之中,但看司马执役那模样,若是对方一个不满意将他随手打杀了,怕也无人为自己出头,两人到了一边,张衍负手而立,扫了庞章一眼,道:“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庞章对着他恭敬一礼,半真半假地说道:“前辈,在下此来,也是受一位师长所托,他命在下前来告知,这仙市之外,似有两人对前辈不怀好意。只是他们在仙市之中尚且不敢动手,望前辈出了此地之后多加小心了。”

    他说完之后。不敢多留。又对着张衍一礼,便告退离去。

    张衍看了一眼此人背影,却是无谓一笑,依他眼下修为。只要来得不是元婴真人,便是斗不过也可用遁法及时脱身。

    若他还是玄光修士。听了这番话手,自然要去费心思量,好生筹谋。把各个关节想通。方才敢放胆行事,可如今他却根本无需去想此人说得是真是假,若是有人前来拦阻,只管仗剑杀伐就是,这便是修为境界不同所带来的差距了。

    此时候伯叙与徐夫人正在一幢宫观中耐心等候,只待张衍出去便可出外动手。

    只是不知何故。候伯叙却突然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似修为到了他这一步,冥冥之中已可有些关乎自身福祸凶吉的感应。可这往往只是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或者只是一阵心血来cháo,混在那无数神思之中,若是不去刻意留神,怕是片刻便会被抛诸脑后。

    只是眼下这烦躁之感却挥之不去,令他心头méng了一层yīn霾。

    他与徐夫人会面之后,方才知晓张衍当rì之所以能在外海连连斩杀同辈修士,那是因为懂得一门秘法,似是能在短时间内将自身修为提升至化丹修士的水准,但两人商谈下来,却觉得此法定是不能持久,却也无需太过忧心。

    候伯叙mō了mō袖中那“五灵白鲤梭”,心神便又重新安定下来。

    心中暗自冷笑,自己有萧氏所赐在法宝在手,便是那小辈身俱秘法,但终究还是一名玄光修士,又岂能是他二人的对手?

    此物当rì自大虚御阵中穿出,他便知道自己那侄儿已是身死阵中,一时间,他有万念俱灰之感。

    他数十年来死死卡在化丹一重境上,苦苦修行也不得寸进,如今年老体衰,便自知此生修行无望,唯有转生重修,或还有一线之机。

    而候三郎却是他族中最为出sè的弟子,有望凝丹结果,若是有所成就,将来还可将他转世之身度入玄门之中。

    因而他苦苦培养候三郎多年,可如今这一切已经尽成泡影,他遂把这一腔仇恨全都投到张衍身上,若不是为了此人,自己那侄儿又岂会身死hún消?

    想到这里,他更是恨意汹汹,转眼看去,只见徐夫人眼中冷芒电闪,粉面扭曲,杀气腾腾,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相信与张衍相斗之时,不用自己多说,也会第一时间扑将上去。

    候伯叙稍稍安心,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此番他还拉了此女过来,若是两名化丹修士还拿不下去一名玄光修士,那还不如一头撞死。

    就在这时,有一名道童走了进来,恭敬说道:“两位前辈,恩师命在下前来告知,两位yù寻那人如今已从那珍玉楼中出来,正自仙市西门而出……”

    他话未说完,徐夫人已是急不可耐,登时就化作一道清烟,向外飞了出去。

    候伯叙却是还不忘向那童儿关照一句,道:“回去告诉司马道友,此番老夫谢过了。”

    说完,他也是纵身而起,腋下生风,追着徐夫人往外飞去。

    这两人到了一路飞驰,先一步出了仙市,在那西面牌门之前站定,不出一刻,便瞧见一高大tǐng拔的身影自门内飞出,衣袂飘飘,卓尔不凡。

    徐夫人怎会忘记他的模样,尖叫一声,道:“小辈,还我孩儿命来!”

    她举起一只黄澄澄的金环,劈手就打了过去。

    见果真有人对自己下手,张衍眉毛一扬,身形不动,面前自有一道烟气飞起,就将这金环挡了下来。

    他举目一顾,见面前站着两人,一个是白发白须,形貌威严的老者,而另一人,却是一名身着霓裳羽衣,柳腰细眉的女子。

    此女张衍当rì曾在外海见过一面,他自也不会忘了,便笑道:“原来是徐夫人,你不在小周山中享福,却跑来找我作甚?”

    见他一副轻松写意,从容自在的模样,又见他浑身上下烟云缭绕,幻雾托笼,分明是一副化丹修士的模样,这两人俱是神sè微变,免不了有些怔忪。

    徐夫人先前她被仇恨méng蔽。倒也未曾想及其他,此刻却是心中一悸。颤声道:“候道友。莫非,莫非这小辈当真是那化丹境界?”

    似溟沧派这等大派,若是得获真传的弟子一步跨入化丹境,当真是极为可怖。她身为妖修自是知晓,是以心中怯惧。

    候伯叙见状不妙。立刻大喝道:“徐夫人不要慌,便是此人当真成就金丹,却还未曾返回山门。练得那溟沧派中诸法神通。又能厉害到哪里去,我二人联手,难道还敌不过他,切莫乱了阵脚啊!”

    徐夫人闻言一怔,立时醒悟过来,溟沧派中那些化丹境之上的真传弟子固然厉害。但那是修习了三功五经,或是神通道法之后。却不是张衍这等出外寻药的弟子所能比拟的。

    想通这一点后,霎时间胆气一壮,将那彩sè飘带攥起,又待出手,可张衍怎会给他们这个机会,把手一点,便有一缕烟气倏尔飞出,直往徐夫人shè去。

    徐夫人忙将头一偏,这烟气似飞箭一般从她耳畔飞过,登时擦下一只珠翠来,顿时吓得花容失sè。

    趁此时机,张衍往前踏了一步,原本他与这两人相距数十丈远,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这一步,居然一下逼入十丈之内,随后一声大喝,肩膀一抖,背后就升腾起一片哗哗作响的水sè光幕来,照着两人劈头盖脸便落了下来。

    这一片水光刷来,直如沧海横流,江河倒转,大决大dàng,几乎遮了半边天空,两人未曾料到张衍如此轻易便欺到近前,一时来不及反应,要想躲避已是不及。

    徐夫人只得把飘带一挥,还妄想凭借手中这法宝扳回一城,哪知道水幕两连连晃动,只觉一股无边巨力来袭,牵得她似要往那里跌去,她拼命稳住身形,却仍是被挤得立足不稳,不得已下,只能将手中飘带一松,只见水光一闪,便不知那飘带去了哪里。

    候伯叙被那水光一刷,也是觉得浑身如沉入奔涌大河之中,左摇右晃,根本稳不住身形。

    他未曾料到张衍居然如此厉害,知道这个时候再不出杀手锏便再无机会了,便大吼一声,脱手见那五灵白鲤梭祭了出来。

    这法宝一出,便放出一道浮光来,便是水行真光也拘摄不住,如游鱼般一个摆动,就脱出束缚,往张衍面上冲去。

    张衍看了一眼,顿时认出此宝来历,不由哈哈一笑,心意一转,便自从眉心处飞出一点清光,迎着那“五灵白鲤梭”就飞了上去,这一对老冤家又一次纠缠了在了一起。

    候伯叙眼见此宝奈何不了张衍,心中着慌,他也老jiān巨猾,立时就萌生了退意,把身躯一晃,周身生出一股赤烟来,就从水行真光中脱身而出,随后根本不去管徐夫人如何,毫不迟疑转身逃遁。

    徐夫人哪里还在苦苦挣扎,却始终不得从那水行真光中脱去,便在此时,但见一只通体浑黄的大手从水幕之中探出,只一横扫,就把她拦腰捞住。

    徐夫人顿时吓得hún不附体,连忙出声道:“请道友放妾身一条生路。”

    张衍成丹之后,这玄黄大手更是浑厚沉凝,宛如一块山岩刻铸,听得徐夫人求饶之声,他却是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心念一催,就把徐夫人一把捏死。

    他抬眼看去,见候伯叙远远逃遁,微微一笑,掐起小诸天挪移遁法,身躯一闪,须臾间便赶至此人身后,祭起玄黄大手往下就是一拍。

    候伯叙只觉背后风声涌动,回首一望,见此情形,却是惊得差点从云上跌下,他大喊一声,下腹一鼓,“轰”的一声,却是张嘴吐出一股猩红sè的丹煞来,居然将玄黄大手阻上一阻。

    赢得此一线逃生之机后,他面sè也是变得惨白,正要再次运转功法逃遁,却眼前一花,水行真光又一次冲将了下来,哪还来得及脱身,顿时落入其中。

    失去了人掌控,那五灵白鲤梭也自一滞,那一点清光窥出了破绽,一闪之间,便攀附在其背上,将之牢牢定在了空中,片刻之后,其上灵光一散,便自安稳下来。

    张衍收了水行真光,一挥手,就有一道白烟飞起,将其拿至身前,望着这件法宝,他不由笑道:“那yīn戮刀我是百求而不得,我不yù拿你,你却偏偏送上门来,一饮一啄,岂非前定?你既然落我手中,就算你是萧氏之物,我张衍亦敢收下。”

    他大笑几声,便乘风而起,一路撞破大气,往南飞驰而去。

    ……!。

第一百二十二章 烂蟾还芝 携徒北返

    张衍先前与东槿子约定再会之处,是在东华洲西南方向,一座名为烂蟾山的地界。

    此地在梁国边陲,再往西去便是蛮荒之地,这里人迹罕至,终年雾锁幽谷,处处深山大泽,遍地蛇蟒毒虫,jīng怪异兽,便是修道之士也少有来此。

    张衍驾风转了几圈之后,也不愿往里深入,似这等穷山恶水,指不定也是避世妖魔深居其中,他便在此山南麓向阳一面落下,寻了一处僻静幽谷,随手辟了一处可容数人的洞府出来,再把袖一抖,就将那株美人芝抛落在地。

    他又自袖囊中取了一对nèn绿飞叶出来,此物乃是东槿子送与他的传信飞符,屈指一弹,一枚飞叶便化一道青光飞去,把另一枚青叶往那美人芝之上一放,便转身步出洞外,又一挥袖,抛出几枚符箓往那洞门上一贴。

    草草布置之后,他淡淡一笑,不肯再多做停留,便拔身飞空而去。

    当rì在青寸山内,他乃是以李元霸的身份与东槿子相见,眼下不想给对方识破了身份去,自是不愿相见,索xìng把这芝祖躯壳留在此地,等着东槿子自己来取。

    且此人还是魔宗修士,先前之所以肯放低身段来与他来谈条件,那是因为那具分身修为与他一般,奈何不了他,是以不得不做出退让。而眼下身在外界,那便毫无顾忌了,翻脸动手那是一点也不稀罕,张衍不得不有所防备。

    便是此人对他无有敌意,他也不愿意与其有什么牵扯,需知修为不对等,什么话也是白说。

    他走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就有一道朦胧青光横空而过。一路过来,松涛涌动。碧叶纷飞。一名青衣玉面朱chún,烟鬟雾鬓的女子跨空而来,往那洞门前一落,她凤目一扫。却是不见半个人影,不由冷笑一声。道:“这小辈倒是跑得快。”

    她把水袖一摆,轻易去了几道符箓,便入了洞中。抬眼一瞧。见那芝祖躯壳俏立眼前,不禁面上欢喜,自语道:“这小辈还算信守诺言。”

    她又冷声道:“赫木龙,清瑶,你们二人竟敢算计到本座头上,你们等着。待本座脱去灾劫,功行完满之后。定要杀上紫竹山,叫尔等不得安宁!”

    张衍离了烂蟾山之后,也不纵云飞遁,而落在梁国一处州县之中,在渡头上买了一艘舟船,一路顺江漂流而下。

    他此行刻意放缓行程,白rì遍览南国山水风光,黑夜运功炼法,倒也逍遥自在。

    两月之后,船只到了康成郡临州城下,他放眼眺望,鞠容山已是赫然在望,轻轻一笑,踏水而去,不多时,感应到那诸元应星阵旗所在之地,便烟雾一腾,分bō开浪,往那水下洞府潜去。

    张盘正坐在洞府内参悟道法,忽而感觉到阵势变幻,似是有人正毫无滞涩的穿入洞府之中,不惊反喜,三步并作两步迎了出来,一抬头,见张衍脚踩飞烟立在空中,顿时心情jī动,上前拜倒,口中道:“果真老爷回转了!”

    张衍微微带笑,道:“起来吧。”又目光一扫,道:“我那徒儿何在?”

    张盘老实回答道:“正在江河之中运功修行。”

    这时那陈夫人也听到了此处动静,从洞府深处步出,见了张衍,也是面lù惊喜之sè,万福一礼,喜道:“原来是张道长回来了,坤儿也是,不好好修炼,整rì嬉水游玩,奴家这便唤他过来。”

    张衍笑了笑,道:“陈夫人莫急,行功之时不可打搅,待他功行完毕,再出来见相见不迟。”

    陈夫人此语也是暗含试探,她因见田坤每rì在水中修行,心中总觉奇怪,倒不是怀疑功法有误,而是怕这孩儿自个mō索,练岔了路子。

    这师徒相授,自有一套规矩忌讳在内,她虽身为人母,倒也不好出言问询,可心中终归有些不托底,此刻听张衍亲口一说,果真是正经的修炼路子,便也自安心下来。

    张衍与她攀谈了一会儿,不多时,只见洞府之外水bōdàng漾,田坤**着上身走了出来。

    他如今已是八岁大的孩童,却如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般高壮,肩膀之上,却坐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童,与他状极亲热。

    他入门之后,猛然见了张衍,不由一怔,随即忙上来跪倒地上,口中惶恐道:“不知恩师驾到,请受徒儿一拜。”

    张衍颌首道:“坤儿起来吧,”又看了那小童一眼,笑道:“为师给你找的这小伴如何?”

    田坤看了看那芝童,答道:“小二甚好。”

    “小二?”张衍不免失笑,这名字倒是起得直白,点头道:“你喜欢就好。”

    他当rì留下了许多丹药中,就有一个瓶子中装着这芝童,他也是看在这徒儿自小没有玩伴,怕他变得孤僻,这才将这芝童留了下来,且这芝童本体乃是一株一气芝,一身灵气jīng纯无俦,对田坤修行大有裨益。

    当初还担心这芝童玩心重,不肯久留此处,如今看来,这二人倒是颇为合拍。

    张衍转首对陈夫人言道:“陈夫人,今rì我便要带走你这孩儿,回转山门去了。”

    陈夫人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欢喜,随即心头又是涌起一阵强烈的不舍,把下chún一咬,强笑道:“道长洪恩,这孩儿拜在您的门下那是他的福气,若有什么不听话的地方,道长只管任骂就是。”

    就在这时,田坤却突然出声道:“恩师,我不愿走了。”

    张衍还未出言,陈夫人脸sè一变,霍然站起,指着田坤的鼻子,颤声道:“孽子,你说什么,你可敢再说一句?你可知这是多么难得的仙缘,你,你这要气死为娘么?”

    田坤面对自家母亲喝骂,“扑通”往地上一跪,他涨红了脸。却没有反驳半句。

    张衍神sè不变,道:“那我来问你。你为何不愿?”

    田坤抬起头。大声道:“我也问过小二,小徒随恩师前去修道,必是一走数十上百年,徒儿走了。阿母又有谁来照顾?”

    陈夫人听了此言,怔怔看着自己孩儿。突然眼圈一红,上前把田坤一般揽在怀里,呜咽道:“好孩儿。你能想着阿母。阿母也知足了,你听话,去随仙长修道,rì后长生不老,不再受红尘羁绊,碌碌之苦。便是对阿母最大的孝顺了。”

    田坤却是一语不发,神情颇为倔强。那芝童小脸上一片mí惘,瞪大着乌溜溜的眼睛来回看着。

    张衍目光中lù出一丝赞赏之sè,点头道:“坤儿说得不错啊,你阿母忍受十月怀胎之苦,又含辛茹苦将你拉扯大,母恩大于天,不可不报,我辈虽是修道,但也不是断情绝yù,罔顾人伦,自不会让你们受母子分离之苦。”

    顿了顿,他又对陈夫人说道:“陈夫人,你这孩儿入我门中,你自可也可随我回转山门,不知你可愿意?”

    “奴家也可去仙门?”陈夫人有些不能置信,她与自家孩儿分离,虽知是去访仙求道,但母子终归连心,总是有些不舍,若有这等两全其美的法子,自是千肯万肯。

    张衍笑道:“我溟沧派中有九座大城,百万人口,其中有许多便是派中弟子的亲族好友,田坤乃是我张衍的徒儿,夫人自可随他前来。”

    东华洲尘俗之人虽有数万万众,但有资质修道者却是千中无一,而溟沧派门中九城,居于其中之人rì夜受灵气滋润,资质却是远远好于凡俗之辈,师徒一脉所择弟子,多是从九城之中挑选。

    “陈夫人且先在此住上几rì,贫道仍将张盘留此,也好有个照应,待回转门中,将坤儿安顿之后,自会遣人前来接你。

    陈夫人也是心中jī动,忙万福一礼,道:“奴家谢过道长了。”

    她又拉过田坤,呵斥道:“坤儿,你师傅待我一家恩情深厚,你rì后若有欺师灭祖之举,你便不是我的孩儿!”

    田坤见母亲如此疾言厉sè,忙又往地上一跪,诺诺应声。

    张衍呵呵一笑,道:“徒儿,今rì就随为师去吧。”他袍袖一挥,他与田坤二人被一阵清风裹起,便自飘出洞府。

    田坤只觉眼前一花,再看去时,发现自己落在一处悠悠白云之上,但见下方大地苍茫,阔野无垠,水如白练,无数山峦起伏,他非但不怕,反而好奇地左mō右看,伸手抓起一团烟雾,却又从指缝间溜走,明明是无形之物,可偏偏却落不下去。

    张衍微微一笑,道:“徒儿坐稳了。”把法诀一催,往纵云往北飞去。

    他此行并非直接回转山门,而是不疾不徐往一处名为孤漏山的地界飞去。

    此处便是石公隐居之地,当rì他曾承诺将其侄孙接入玄门之中,当是不会食言。

    五rì之后,他目光向下一扫,见此处山形与那石公所言相符,便把云头按下,为避免惊世骇俗,两人落在了一片密林之中。

    他牵着田坤从林中走出,见不远处有一村庄,眼前是一片农田,阡陌纵横,有阵阵泥土味道飘来,田埂之上几个孩童正在嬉戏玩耍,追逐雀鸟。

    此地乡野田家甚少有外人到来,见张衍二人走来,都是好奇地上前围观,那一众孩童更是挥舞着树枝,一路追在他身后欢闹蹦跳着。

    张衍也不以为意,孩童心xìng单纯,天真烂漫,等长大chéng rén后便要为生计奔bō,就不会这般无忧无虑了。

    走了不远,却远远看见有不少人从庄中迎了出来,带头一个似是乡绅模样的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上前一揖,神sèjī动道:“可是麻衣宫的道长?我等期盼rì久,今rì可算把仙长盼来了!”

    ……!。

第一百二十三章 石庄灭妖 北辰之盟

    落rì时分,一名年轻书生匆匆赶至村东头,赶来拜访张衍。

    听得有村外有道人来找寻自己,他虽是有些不明所以,但却也不敢怠慢,要知南梁国内道士地位尊崇,若是大观出来的,便是县官见了都是礼遇有加。

    踏入堂中之后,见石庄老族长座上作陪,忙先上去见礼,这才来拜见张衍。

    他作揖道:“学生便是石彦傥,敢问道长何事宣见学生?”

    张衍上下看了他一眼,见其面容方正”眼睛明亮,额高而广,头上戴着方巾,一身文士袍浆洗得干干净净,不染纤尘,显是来此之前做过一番整理,就笑着言道:“贫道受石长庚道友临终所托,此来接你入那仙门之中修玄参道。”

    “石长庚?”石彦傥面上现出茫然之sè。

    也不怪他不知,石公年轻时出外求道,已是百年前的事了,庄中知道他的女已是少之又少。

    入青寸山前石公自知命不久矣,是以又生出思乡之念,故地重游之后,却偶尔发现石彦傥有修道之资,见其孑然一身,又无父母高堂需要赡养,是以动了接他前去修道的念头,当时他只与那族长谈了此事,却从未与石彦傥本人说起过。

    那族长咳了一声,道:“这位道长说得不差,此事老夫也是知晓的,按辈分来算,此老还是老夫堂叔,道行走很深的,这是决计没错的,九郎啊,道长也说了此事无人来逼你,是走是留,你可自择。”

    石彦傥犹豫了一年,小心翼翼回答道:“学生两年前已然成婚,如今家中有一妻一妾,还有一对儿女需要抚养,道长虽是好意但请恕学生不能从命。”

    说罢他深深一揖。

    张衍倒也不恼,只是笑道:“贫道若是愿意为你庄中除去那祸害,你可愿意跟贫道走?”

    老族长白眉耸动,有些失态地站起,睁大双目看着张衍道:“道长能为我等乡野之人等除此妖物?”

    半年前村中闹妖,有村民家中米仓被一夜搬空,牲畜被食甚至还有小儿莫名走失,村民当时请了附近道士前来收妖可却都是有去无回,几次三番下来,又凑了不少米粮,去请百里之外,那甚为有名的麻衣宫来人收妖”可宫中道人米粮倒是收下了,何时到来却没个准信,只是丢下一句“等着吧。”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这一等就是数月,再去催请,却被告知当初收了那米粮的道人早已出外云游去了,不知何时方能回转,这时村中便也不再抱什么希望了。

    可是妖怪这半年来越发猖獗,闹得他们苦不堪言,外村女子不敢嫁入本村,村民外出之时,所见之人无不是躲得远远的,生怕沾染了晦气,若不是舍不得此处田产,恐怕村民早就一走而空了。

    老族长当rì虽未曾见过石公施展什么道术,但此老活了一百数十载仍是身休健朗,行走如飞,岂是普通道人可比?因此他猜想张衍也是有几分道行的。

    适才言谈之时,他就有意无意说及此事,只是张衍却始终笑而不答,如今忽听闻他有亲。承认有除妖之能,就如溺水之人捞到救命稻草一般,哪里还去管他什么真假,就拼命拿眼sè去示意石彦傥,显是要他答应下来。

    石彦傥顿时犹豫不决起来,他家中有jiāo妻美妾,又有儿女承欢膝下,委实舍不得离去。

    但他也知,那村中大害若是不除,这rì子也走过不下去的,凝神想了半天,忽然抬头问道:“敢问道长,学生若是去那道观修道,将来可还得回转?”

    张衍淡淡一笑,道:“贫道只为还石道友人情这才前来引渡,这是你自家机缘,与贫道本无干系,你去了之后若要回转,自也无人会来拦阻于你。

    老族长看得着急,紧紧拽着稀落胡须,在旁插言道:“既如此,九郎你便应了吧,村中之事不能再拖了,你家中之事自有族中照拂,又不是一去不回了。”

    老族长在此地德高望重德,他这么一说,石彦傥不敢不应,一跺脚,咬牙道:“好,只要道长能除此妖物,学生愿意随道长前去。”

    张衍点头笑道:“此事易耳。”

    他从袖中取了几张符箓出来,交到田坤手上,道:“徒儿,你拿这符箓去东南西北四小方位上去烧了,再埋入地下即可。”

    田坤是七八岁的孩童,也有玩闹之心”立时兴奋应了一声,持了符箓兴冲冲跑了出去。

    老族长看得疑huò,往rì有道士来除妖,都是摆香案,上供品,烧符水,召集村中青壮,敲锣打鼓,齐声呐喊,拿着黑狗血和秽物到处泼洒,非要闹腾一番不可,张衍此举,倒是让他有些看不明白。

    过得半个时辰,突然听得外间一阵喧闹,老族长一怔,方要遣人去查问何事,突闻“轰隆”一声,宛如同平地打了一个响雷,老族长和石彦傥都是耳鼓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这时他们仿佛依稀听到有许多人在一起喊叫,只是听不得真切,正不明所以,那声音却越来越响,越来越近,随后一阵急促脚步声往里奔来,一个彪悍jīng壮的汉子冲入里间,将背上扛着的一物往地上一扔,兴奋大喊道:“老叔,这妖怪原来是一只老鼠成jīng,适才被小道长埋下的旱雷打中,如今已是断气了。”

    老族长抖抖索索地站起,凑上前一看,见地下这只死鼠大如牛犊,全身灰毛如钢刷一般,红红细细的爪趾蜷缩一团,七窍渗出少许黑血,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看了半天,他忽而想起什么,急急转过身想要出言道谢,却突然怔住,原来身后空空dàngdàng,张衍与那石彦傥早已是不知去向了。

    半月之后,丹阳山,北辰派左江庐。

    一座幽丽凉亭之中,严长老与张衍相对而坐身旁乃是万丈深壑皑皑如霜云霎时不时涌上身来,使人宛如置身冰川玉崖之上。

    严长老持起案上酒杯,微微笑道:“道友凝丹功成,当真可喜可贺,老夫敬道友一杯。”

    张衍也是端起玉杯笑道:“严真人,贫道也是在此恭贺了。”

    二十载不见,这位严长老也是一步跨入元婴境界当得上一声真人之称了。

    原本北辰派有此老支撑,这千年之内若无大变,当可无虑支撑下去。怎奈东华洲大劫剑将起,能否脱劫,还要看此老今后作为了。

    严长老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放下之后,便拱手道:“内子去岁来信,言及东海之事,老夫还要在这里谢过道友当rì相救之思。

    张衍听他提及卢媚娘之事,这无疑是告知他卢氏姐弟已然出关,心中有数,便点了点头,笑道:“真人何须客套,若无真人指点,当rì贫道也是寻不来那甲子四候水。”

    严长老哈哈一笑,他袍袖一摆,向崖下一指,道:“张道友,你看,rì升月降,草木枯荣,万事万物有盛必有衰,此是天地常理,你我二人皆不是甘于平庸之辈,若是能携起手来,也未必不能再辟一片天地出来。”

    北辰派若想渡过大劫,唯有靠上溟沧这等万年大派,而张衍无疑是搭上溟沧派门中师徒一脉的最佳途径。

    当rì张衍还是一名玄光修士时,严长老便看好于他,早早布下了先手。

    如今二十载过去,张衍已然是炼药丹成,回到门中之后必可更进一步,先前不便说得话便可挑开明言了。

    严正亭望着张衍,他确信对方不会拒绝这份好意,他自家夫人和小舅子要借那昭幽天池洞府练功修法,以期突破境界,那无疑是欠下了一份大大因果,再没有比此更为牢固的利益结合了。

    张衍自是心中明白,不过便是严长老没有此心,他也会想办法借卢媚娘之手使力拉拢此老。

    他有一处洞天在手,这无疑是极为遭人嫉恨的,便是不去争夺十大弟子之位,也迟早会有人逼上门来。

    可此事并不是说说那么简单,毕竟他还要练功参道,努力提升境界,不可能事事都由自己来出手。

    需知溟沧派十大弟子,背后无不是有门中势力支持,想要将对方撬动,并不仅仅是将对手在明面上击败这般简单,无论在门外门内,都要有盟友相助,而严长老却是个极好选择,两人如今都是呈现上升之势,正可彼此互为援手。

    因此他只是稍作沉吟,便笑着言道:“真人之言,却是正合我意。”

    严长老放下心来,他目中透出湛湛jīng光,郑重端起酒杯,张衍亦是举杯而起,两人遥遥一对,一齐将杯中之酒饮下。

    放下酒杯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哈哈一笑,自是心照不宣。

    严长老抚须一笑,道:“我观适才道友背后那少年根器深厚,莫非是道友徒儿?

    张衍点头道:“正是,此是我那二徒弟。”

    严长老赞叹了一声,道:“道友收得徒儿,果然是个个了得。”

    张衍眉毛一挑,道:“真人此言,似是意有所指?”

    严长老略一沉吟,道:“道友当是有一个弟子名为刘雁依的?

    张衍微微一怔,沉声道:“小徒之名,怎会入得真人之耳?”

    严长老叹了声,道:“自道友走后,贫道也曾留意你溟沧派门内之事,你这位徒儿当真是不错,我听闻她五年前便成就玄光,可是没有你这师傅照拂,毕竟还是吃了不少苦头啊。”

    张衍眼中一冷,这片冰崖之上,似是陡然寒了几分。!。

第一章 府外寻仇

    天sè近暮,晚阳衔山,夕霞如胭脂玫瑰,妆点云sè,嫣红一片。

    云天之中,两道遁光自北而来。

    刘雁依持定法诀,彩带袖角随风轻去,当先飞驰。

    如今她不复当年那小女孩的模样,已是生得娴雅秀美,齿如瓠犀,眸似秋水,身着一袭素白sè的霓裳羽衣,足下踏着一道漾漾清光,衬得整个人似出尘净莲一般。

    而她身边那同行女子名叫秋涵月,此女亦是长得面容姣好,秀发如云,腰细如柳,美目灵动,足下玄光红橙两sè交织变幻,艳彩夺目,飞遁而来时一路声如银铃般说个不停,看得出是一个活泼好动的xìng子。

    刘雁依生xìng温婉,平时话也不多,只是含笑听着。

    其实她心中也是高兴,此次她与秋涵月联手,费了偌大功夫,方得以斩杀了一只玄光三重境界的凶恶赤蛟,待回去功德院后,必能记一小功。

    溟沧派虽则驱逐了三泊湖妖,但却因为水国动荡,诸部妖族攻打不休,时常有南逃的妖修来此占据山水灵地,是以门中遣出不少弟子外出除妖历练。

    刘雁依身为玄光境弟子,自是不能推脱塞责,此次也是领了师门之命出行。

    只是那妖蛟端的是凶悍绝伦,与之争斗之时当真是惊心动魄,一个不小心就要殒命当场,索xìng她有周崇举赠与的一只辟难金铃,每每在关键时刻飞出护身,这才能幸免于难。

    可是一场恶斗下来,这法宝如今也是微微受损,需得回去重新祭炼方能再用了。

    她嘴角微微带笑,此先在功德院看了一只“千琅玉环”。这件法宝需为门中立下一大功方能换得。而溟沧派中十五小功积一大功,如今她已是积攒了十四小功,此次斩杀了这赤蛟后,却是刚好凑足十五之数。

    若是得了这件法宝相助,她就有信心前往那极其北之地的yīn凝池一游,看看是否撞得仙缘。

    这时,秋涵月纤手一抬,向前指着。兴奋高呼道:“刘师姐。前面就是那昭幽天池了!小妹今次一定要在姐姐洞府中住一段rì子,沾沾灵气。嘻嘻。”

    刘雁依抿嘴一笑,道:“好呀,此次多亏了涵月妹妹相助,当是要好好招待你呢。”

    秋涵月目望昭幽山那插天巨影。不无艳羡道:“姐姐好福气哦,有这处洞天福地在手,功行自是一rì千里,想姐姐只用了十五载便突破至玄光境了,同辈之中也是少有人比,小妹也是眼羡的很呢。”

    刘雁依轻轻摇头道:“此不过是恩师遗泽罢了。却还引来许多人不满嫉恨。”

    秋涵月目光一转,撅嘴道:“哼,那些人枉称同门,不敢去找张师叔,却总是来为难姐姐。”

    当rì与张衍矛盾最大的便是六川四岛,十数个弟子被他斩杀,连自家修行山门亦被踏破。这十家弟子这些年来时常被世家大族所耻笑,总觉得抬不起头来。

    可是张衍出了山门寻药。周崇举又不是他们惹得起的,有怒火也无处可泄,后来听闻张衍有一女徒儿,因此时常有意无意来寻刘雁依的麻烦。

    可刘雁依为人聪颖,与同门相处和睦,又与彭真人的徒儿琴楠关系匪浅,倒也从未真正让她吃过什么亏。

    只是她毕竟没有师傅照拂,周崇举名义虽是她的师公,但至多也只是在功法修行指点一二,对于这些举动只当对她的磨砺,是以不是到了生死关头,是绝对不会为她出头的。是以这些人终归是少了许多顾忌,隔三差五必来寻衅一番。

    秋涵月眨眨眼,道:“等张师叔回来,那时也必定没人敢来欺凌姐姐了。”

    十九年前,张衍在外海之一人独战百名玄光修士,非但未曾落得下风,反而将对方杀得大败亏输,此事传回到门中时,引得师徒一脉不少弟子热血澎拜,心驰神往,便是秋涵月也崇慕非常。

    刘雁依看着前方如火烧也似的彤云,心中忖道:“恩师出外寻药,已是过去了二十余载,也不知如今如何了。”

    她正想得出神,却是有两道来势不善的虹光自东而来,一转折间,便落在两人前方。

    只见两人面前一左一右站着两名年轻修士,左边那人神sèyīn鸷,身玄光似火,飞扬跃动不止。

    而右边那人,却是一身正清院执事的袍服,目光在刘雁依身饶有兴趣地转动。

    秋涵月一皱琼鼻,冲着左面那一声火纹的年轻修士喝道:“万彰,怎么又是你?”

    万彰却不理会她,只是盯着刘雁依看,他面皮一抽,指了指身旁那修士,道:“刘雁依,此次却不是我来寻你,要找你的,乃是这位正清院的文安文师兄。”

    刘雁依目光移到那人身,静静言道:“文师兄找师妹何事?”

    文安低低一笑,伸手指了指万彰,道:“前rì里万氏族中有一弟子死在荒郊,却是有人看见曾与刘师妹有过争执,此事甚难处断,师兄我唯有请师妹去正清院一行了。”

    刘雁依赋xìng灵慧,一听这话无头无尾,分明还是如同前次一般寻麻烦来了,不过是高明了一些,寻了一个堂而皇之借口,自是不能随他前去,因摇头道:“师妹我并未做得此事,且文师兄之言乃是无理之情,恕师妹我不能相从。

    文安淡淡说道:“做没做得,却不是凭借口舌分辨,随我回得正清院,若是当真不是师妹所为,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秋涵月气吁吁嚷道:“我这几rì都与刘师姐在一处,从未见得什么万氏门下,分明是你们诬赖好人!”

    文安倒也不恼,只笑道:“那指不定你也脱不了干系,杀戮同门罪名不小,若是还出手反抗,如是死了伤了。却也怪不得我出手无情,你等好自斟酌。”

    这话威胁之意甚重,分明是以势压人,秋涵月听得气怒不已,刘雁依却是镇定如常,不慌不忙言道:“师兄所言,只是你一面之词,却是不公。若能请得师长出面。师妹愿意正清院一行。”

    久未出声的万彰此时突然仰天哈哈大笑,道:“刘雁依,你不要指望周掌院了,你怕是不知,周掌院前几rì被孟真人请去炼丹。未有两月却是无暇来理会你了。”“

    刘雁依心中一震,她脑子转得极快,立刻察觉到今番此事不同以往,并非仓促发动,而是事先做好了周全准备,指不定她出外斩蛟一事也与对方有关。

    此很可能是她入道以来最大危机。她临危不乱,暗忖道:“这两人修为高过我姐妹二人,且又如此有恃无恐,定是留有后手,他们要寻之人是我,但涵月妹妹若能觑准时机脱身,去找琴楠师叔主持公道。我便是被擒,也能叫此二人有所忌惮。”

    只片刻间。她心中就拿定了主意,对着秋涵月低声道:“此二人是来寻我的,妹妹你稍候觅机出去……”

    话未完说,秋涵月却是急着说道:“姐姐,妹妹我岂是贪生怕死之人?我不走!”

    万彰冷声说道:“走?哪里走?我实话与你们说,今rì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刘雁依轻轻一叹,她想得虽好,但无奈这师妹脾气拧,此举怕是行不通了,既如此,那不外是抛开一切,放手一战罢了。

    秋涵月怒道:“万彰,张师叔当年杀破你们六川四岛屿,你们怎么不敢去寻仇,却来欺负他的徒儿?你是小人!等张师叔回来,一定不会放过你!”

    万彰面皮一抽,yīn沉着脸道:“张衍,哼,我迟早要找他算账,如今却要先收拾了他的徒弟。”

    当rì他被张衍断去一臂,因是掉落在灵页岛,是以也寻不回来了。

    而修道之人身体乃载道宝筏,不可残缺,虽则后来从不能修道的嫡亲兄弟那处借了一条臂膀来接,但当rì被张衍追杀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他视作平生奇耻大辱,一门心思想着要报复回来。

    他曾学得一法,能取了女修元yīn过来助长自家修为,而刘雁依正是他下手目标,若是能拿了张衍徒儿过来做妾侍,自是对此人的最大羞辱。

    且他这番谋划也是深思熟虑后方才出手,他自认为张衍回来之后,若是非要讨个公道,自己也有诸般后手等着。

    万彰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说,起袖一挥,霎时掌中洒出一片流焰飞星般的火芒,再恶狠狠向下一按,这团如烟花般的璀璨玄光便朝着刘雁依当头落下。

    刘雁依玉容之神sè一片平静,轻轻把手一扬,就有这一片清清玄光迎了来。

    这玄光绵绵不绝,如水清柔,如一朵荷叶般荡漾浮动,虽被那星火般的玄光压制下来,但始终不曾崩散。

    她所修习的这门功法,乃是周崇举为她寻来的《三元清平章》,也是一门好的玄门法诀。

    原本周族法门也是乘,但周崇举却并未传授,因为此法却是有很多苛刻条件,没有周族支持,休想能修炼到jīng深地步。

    而这本《三元清平章》虽无特别惊人之处,但却尤为注重打磨根基,一步一脚印,且又韧xìng十足,后力绵绵无尽,极其适合久战。

    万彰见刘雁依举动之时形体袅娜,清柔华美,眼神之中越发火热,只是他反复使力,却始终不得攻破那层如浮水清波一般的玄光。

    他动手时,文安也是同时出手,伸手一指,便有一道金芒shè出,如活物凭空弯转,夭矫游动,秋涵月惊呼了一声,被逼得左闪右避,竟是丝毫抽不出手来取法宝,几乎是顷刻间就落在下风。

    文安仿佛只是逗弄玉她,并不急着下手,却是在旁出言笑道:“万师兄,这刘雁依修习的乃是三元玄光,一时半刻你是拿不下去的,夜长梦多,不要留手了,还是速战速决。”

    万彰嘿了一声,退后一步,便自袖中取了一只三脚小鼎出来,托在掌中,嘴中把法诀一念,就有一道白光从中飞出,直奔刘雁依而去。

    ……

    ……未完待续。。

第二章 师徒重逢 辣手催命

    这白光来得迅捷无伦,一闪之间,便欺到面前。-

    刘雁依见躲闪不过,急切之间,起手一抹,祭了一只玉镯出来,往一迎,将这道白光稍加阻碍,这才看清这白光竟是一只拇指大的雀鸟,红睛黄爪,白羽钢喙,只在那玉镯一啄,此物便应声破碎了。

    得了这片刻喘息,她飞身后退,裙摆飘起,倏忽间就与那白羽雀鸟拉开了一段距离。

    万彰狞笑一声,大喝道:“刘雁依,你这些破烂法器就不要拿出来献丑了。”

    刘雁依微微蹙眉,她身法衣法器俱是平rì里辛辛苦苦用功德换来的,哪一件得来时都不容易,若不是那周崇举赠她的“避难金铃”业已损伤,她倒也不至于用这法器前去抵挡。

    万彰手托小鼎,又把法诀一催,那白羽雀鸟喳喳一叫,振翅化光,宛如一道白线般飞来。

    刘雁依往后一退,此时她身已无法器护持,只得强起玄光,布下层层屏障般的光幕招架,只是此举却是徒劳,玄光在白羽雀鸟面前如薄纸一般被一穿透而过,她不得不踏云疾退,驾遁光在空中不停变幻方位,以避其锋芒。

    万彰见已控制了局面,倒也不再急着杀伤刘雁依,而是敕令那白羽雀鸟去啄食她身前玄光。

    只见此鸟左一口,右一啄,所过之处玄光无不支离破碎,化作jīng气消弭而去,再也凝聚不出来。

    刘雁依这时才知道这鸟儿的厉害之处。不但可似疾箭利矢一般伤人破敌,亦可如软刀子一般一点一点将人慢慢逼迫至绝境。

    她急忙运转气海中的灵气,再度逼出一口玄光来,勉强维持局面。

    但此举不过是饮鸩止渴。她心中立时猜出,对方这分明是动了将自己生擒活捉的的打算,只待将她身jīng气耗尽,那便是只能束手就擒的下场了。

    但她成就玄光也有五年之久,拜这些人所赐,也经历过不少生死之局,因此并不着慌,而是驾驭玄光左拦右遮。冷静对敌,无有一丝一毫放松,心中则是拼命筹谋对策。

    只是这白羽雀鸟实是厉害异常,如疾风骤雨一般的啄击之下。就算她真力绵长,也是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此时她心中还是不曾放弃,暗中苦思退路,突然间。她眼前一亮,暗道:“怎么把那物事忘了!”

    她喝了一声,奋力催发出一道玄光出来将那雀鸟抵住,同时轻出皓腕。素手一抬,便取了一只牌符出来。一念法诀,就将此物发天空。传更新化作一道流光飞去。

    这面牌符乃是罗萧所给,若是距离昭幽天池不远,危急时刻只消发出,她便会及时赶来相救。

    因罗萧本是妖修,在溟沧派地界毕竟不好随意出来走动,再加刘雁依先前从未遇到过如此危局,是以适才倒也未曾及时想到。

    文安正自戏弄秋涵月,抬首撇了一眼那牌符飞去的方向,笑道:“那飞去的地方,莫非是昭幽天池,万师兄,难道这位刘师妹还能唤来救兵么?”

    万彰也是见了这大笑道:“那昭幽天池居此地甚近,想来是张衍事先布置过什么手段。”

    文安故作恍然道:“难怪万师弟事先命几位师弟守在那处,原来早已料到有此一处,果然是思虑周详。”

    万彰也自得意,他这一招闲棋也是随手布置,却没有想到果然有了奇效。

    刘雁依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沉,暗叹道:“罢了,我便是死了也不能落入这等人之手,免得污了恩师之名。”

    她心中已是拿定了主意,再抵挡片刻,便做出一副力不可支之象,引得那万彰来捉拿自己,然后奋起全身真力一搏,便是杀不了此人,也要重创于他。

    那边文安斗了这么许久,见秋涵月在自己攻势之下毫无还手之力,已是没了趣味,索xìng把手一个指点,那道金光陡然又快了几分,在秋涵月身一点,后者一声惊呼,便跌落云头,文安低低一笑,纵光前,手一抄,便将其抓住,掐闭了气门,随手掷在脚下玄光之,便回头喝道:“万师弟,你怎么还这般磨蹭?”

    万彰听了他喝问,心中暗骂一句,手中却不得不快了几分,催动那白羽雀鸟又连连啄食了几次,逼得刘雁依步步后退,待那最后一片玄光也被撕去时,她身形已是摇摇yù坠,似乎随时可能从空中坠下,任谁看去,都已是没有多少抵挡之力了。

    秋涵月虽被文安夹在手中,但也把这情形看得清清楚楚,见状却是急道:“万彰,你若是敢伤了刘姐姐,本姑娘定不会放过你,我师傅,还有张师叔也不会放过你!”

    万彰哈哈大笑,道:“那好,我先将她这一身修为废去,且看何人能来阻我!”

    然而就在此时,他却听到有一把淡淡语声在耳畔响起,“是么?我倒要看看,谁人敢动我的徒儿。”

    万彰面sè陡然大变,浑身一个激颤,连手中那小鼎也险些拿不住,不可置信地回首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袍的英挺道人负手立在云中,双目中尽是凛冽寒意。

    一接触那杀机四溢的目光,他只觉脑海中“轰”的一声,不知为何,又忆起对方当年一路杀破六川四岛,那凶焰滔天的模样,不觉手脚瘫软,口舌打结,惊惶道:“张,张……”

    刘雁依也怔住了,几疑自己身在梦中,不由惊喜交集,颤声道:“师傅?”

    张衍冲她微微点头,投去了一个嘉许目光,随后在文安和万彰身扫了一眼,冷声言道:“你二人敢跑来欺辱我张衍的徒儿,那便俱都留下xìng命。”

    文安原先还是一幅漫不经心的模样。见到张衍之后,却是神sè凝重起来,无他,原先是张衍实在名气太大。虽则离开山门时只是玄光一重境界,但只看适才欺到近前时他居然未曾察觉,便知功行更比当年更为深湛,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他乃是方洪之徒,因为当初张衍不肯攀咬葛硕,以至于方洪未曾逃过师门责罚,连累他也是白受气了几年。

    门中丹药功法,法器灵地本是有限。没了师傅照应,本属于他的一块便被旁人分去,如此一来,他修行也是受了影响。心中自是把张衍记恨了,是以此次有报复之机,他明知万彰是世家门下,与他不是一路,却也不惜与其合作。

    文安手指轻轻颤动。深深吸了一口气,厉声道:“你便是张衍?好生狂妄的口气,就让我文安来领教你。”

    他大喝一声,把手一指。竟是一口气放了数十道光华灿灿的金芒出来,在空中飞起时。被那落rì余晖一照,竟是镀了一层如血华彩。

    适才他对敌秋涵月时。只一道金芒便将后者逼得节节败退,如今一下放出数十道光华,显见得是一口气出尽了全力。

    张衍微微一哂,向前跨出一步,竟然就从那重重光影中走过,眨眼就到了文安面前,随后一指点在此人的眉心之,一丝绿芒自他指尖一没而入。

    文安如遭雷击,浑身一颤,便僵在原地动惮不得,只听张衍口中淡淡言道:“你却是未够资格。”

    文安眼中惊惧一片,颤声道:“你,你原来已是……”他话未说完,整个人已是轰然一声爆成了一团血雾。

    万彰见张衍如此轻描淡写的就杀了文安,不禁心胆yù裂,原本还有的一丝侥幸念头彻底破灭,再也没有半点斗志,一声喊,把手中小鼎一催,

    死命驱使那白羽雀鸟往张衍处袭来,根本不敢去看结局如何,便转身逃遁。

    张衍目中jīng芒一闪,屈指一弹,就有一滴幽yīn重水飞出,直接这只白羽雀鸟撞了一团碎肉,那重水犹自余势不减,直奔万彰后背而去,只闻“波”的一声,便从其后脑中直灌而入,再从前额飞出,万彰一声未吭,便气绝毙命,跌落尘埃。

    张衍一挥手,将其元灵摄了过来,往袖中一扔,便自把目光向二女扫来,。

    刘雁依连忙拉着秋涵月来见礼,垂首道:“徒儿刘雁依拜见恩师。”

    她跪下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

    张衍微微颌首,道:“嗯,徒儿无须多礼。雁依,我也知道这些年来你受了不少委屈,你是代师受过,今rì为师回转山门,我看谁还敢来欺辱于你。”

    刘雁依纵然xìng子坚强,可终究是女儿家,听了这话,也是眼圈微微泛红,哽咽道:“却是徒儿无用,让恩师费心了。”

    秋涵月有些畏惧又有些敬慕地看着张衍,心中道:“听闻这位张师叔当初破敌斩阵,得赐昭幽天池,事后出外寻药,如今二十余载过去,想必此次回转山门,是要炼药凝丹。”

    凝丹乃是大事,便如宁冲玄这等惊才绝艳之辈,亦是回山门结丹,是以她猜想这位张师叔已是丹药齐备,就差最后一步了。

    这时,她见张衍目光看来,忙也来以后辈之礼拜见道:“师侄秋涵月,见过张师叔。”

    张衍下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是谁的徒儿?”

    秋涵月偷偷看了一眼刘雁依,有些不好意思道:“家师……范长青。”

    “哦?原来是范师兄的高徒。”

    张衍心中一转,立时就明白了范长青的用意,这是在通过暗中照拂关照刘雁依,进而来向自己示好。

    便如适才,若是刘雁依被劫,秋涵月同样也被拿去,那么范长青便有借口介入此事,至少能护住两人无恙。

    此举做得不动声sè,却在暗中卖好于他,的确是范长青行事风格。

    刘雁依讶然地看了自己好一眼,忍不住埋怨道:“妹妹竟是范师伯的徒儿,瞒得姐姐好苦。”

    既然说穿了,秋涵月便也放开了,嘻嘻一笑,眨眼道:“姐姐也从来未曾问起过呀。”

    刘雁依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却也只能无奈摇了摇头,秋涵月修为并不高明,且并未主动提起自家师门,她只以为这位师妹有苦衷,是以也就从不去问,未曾想却是来历不凡。

    两人正说话间,张衍突然眉头一皱,往云天之看一眼,沉声道:“你们二人,且在我背后站了。”

    ……

    ……未完待续。。

第三章 名声犹在 余威迫人

    天幕中云霭一分,出来六个人影,当先者是一个骨骼宽大,身躯肥大,面如满月的中年道人,袍袖大如袋口,迎风摆动,猎猎作响,脚下烟云托体,煞气隐隐,一望可知是一名化丹修士。

    不过看这那身上道袍配饰,皆是表明此一行人乃是正清院门下。

    张衍面无表情,刘雁依和秋涵月都是心中一惊,文安才刚刚生死,便有正清院弟子前来,无论怎么看都是来意不善,是以两人暗暗升起了戒备之心。

    刘雁依更是暗暗担忧,需知对方有一人乃是化丹修士,若是冲突起来,也不知道恩师能否抵敌得住?

    文安乃是正清院注籍在册的正牌执事,似此等人在正清院供堂之上都有一支本命jīng烛供奉,一旦身死,那烛火便自熄灭,立刻就会被院中值守之人知晓。

    这自天囚峰上匆匆赶来此处的六人都是面sè凝重,胆敢在溟沧派山门之外杀死正清院执事,不论是何人所为,应当都不是易于之辈,想来是少不得一场好斗。

    当先那中年道人目光望下一落,第一眼便看见了张衍,他眼睛先是眯了一下,随后嘴角浮起一丝微妙的笑意,便慢悠悠把云头按下。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不急着叱问出手,而是上前稽首,朗声笑道:“张师弟,当rì听闻你出山寻药,贫道也不及相送,细细一算,却是有二十余载未见了。”

    张衍见了此人,也是微微一笑,稽首道:“原来是潘副掌院,当年正清院上匆匆一别,未曾想今rì又在此处相会。”

    潘副掌院身后那几个弟子原本是只待他一声令下便自出手,可忽见两个人居然打起了招呼。似乎还颇为相熟,一时之间有些怔愣。面面相觑起来。

    潘副掌院又仔细了看了张衍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些年来,张师弟看来是别有一番际遇啊。”

    张衍这身修为刘雁依和秋涵月因功行尚浅看不出来,可却是瞒不过同为化丹修士的潘副掌院。

    张衍只是笑而不语。

    潘副掌院也不以为意,呵呵一笑。指着张衍向身后那几名正清院弟子说道:“你们不是平rì极为佩服那斩破四象阵,一剑敌百众的张师兄么。喏,这位便是了。”

    “什么?”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一阵惊呼。这几名弟子看向张衍的目光立时不一样了。甚至有人低呼一声“原来是张师兄”。

    正清院门下多是师徒一脉弟子,对于当rì狠狠削了世家脸面的张衍多是充满好感,崇拜者有之,钦佩者更有之,此刻见他站在面前,这几人眼中都隐隐透出好奇敬佩之意。

    潘副掌院又与张衍寒暄了几句。随后仿佛不经意提道:“贫道适才发现那文安执事jīng魄消亡,循着他身上所携玉符一路寻来此地。不知张师弟可知他的下落?”

    张衍淡淡一笑,似是毫不在意地说道:“这文安甚至无礼,意yù欺辱我徒儿,是以被我随手杀了。”

    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仿佛文安只是无关紧要的路边鸡犬一般,那几个弟子便是对他有好感,也是听得脸上微微变sè。

    潘副掌院却似是对此并不惊讶,反而哈哈一笑,道:“如是这样,那便怪不得张师弟了。”

    张衍也是深深看了一眼此人,这件事本来也未想善了,需知庄不凡可是正清院副掌院,如是今天来得不是潘副掌院而是此人的话,他也做好了与之冲突的准备,而潘副掌院与自己本无交情,充其量只能说是有点头之交,不知道为何做出此等明显偏帮自己的举动来?

    溟沧派师徒一脉中,能修炼到化丹境界的弟子,皆不是简单易于之辈,而对方能做到正清院副掌院,更是不能小看,此举定是暗含深意。

    两人如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谈笑了几句之后,便自互相稽首告辞,临走之时,潘副掌院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当年葛师叔之事,多亏师弟了。”

    说罢,对着张衍善意一笑,便自带着手下诸人飞遁离去。

    听了这话,张衍顿时心下了然,自己当rì无意攀咬葛硕,虽是得罪一些人,却也另结下了一个善果。

    潘副掌院别了张衍之后,一路飞遁,往正清院回返,眼神却是不停闪动。

    他今rì不与张衍冲突,并不仅仅因为张衍当年帮助过葛硕那么简单。而是因为他看到张衍如今已是化丹修士,且又有真传弟子的身份,争斗起来他未必讨得了好。

    更何况,那文安乃是方洪之徒,与他本就不对付,他又何必替此人出头?

    再则,潘副掌院还记得当年张衍把庄不凡门下削去一臂,扔在正清院门前的情形。看似行事jī烈,不顾后果,可后来非但无事,反而令庄不凡差点连正清院副掌院之位也险些丢了,这分明是谋定而后动之举,此事之后,他便不敢小觑张衍。

    而今rì张衍直接打杀文安,若说只是一时冲动,潘副掌院是决计不信的,指不定早已备好一个坑等着别人跳下去,这潭浑水他万万不肯趟的。

    他这二十年来他被庄不凡苦苦压制,丝毫动弹不得,手中权力也被夺去了不少,张衍这一次回来,他觉得好戏即将上演,自剿灭三泊之后平静了许多年的山门又要掀起一场bō澜了,想到此处,他心中也禁不住幸灾乐祸起来,于心中想道:“此事与我何干?还是留着给庄不凡和方洪头疼去吧,哈哈……”

    张衍目送潘副掌院离去之后,便对刘雁依笑着言道:“徒儿,此次为师外出,却又收了一个徒弟,rì后你便是大师姐了,适才我为见你等乍遇危险,是以将他放下,只身赶来。你这师弟修为尚浅,尚不会飞遁。需去将他接来。”

    刘雁依正sè道:“恩师。有事弟子服其劳,这等小事怎可劳动恩师,徒儿自去把师弟接来。”

    秋涵月眼珠一转,上前抓着刘雁依的袖子。道:“姐姐,我随你一起去。”

    两人相视一笑。便自起了遁光而去。

    看着两人身影,张衍心中暗暗点头,有个聪颖灵慧。又善解人意的弟子就是好。根本无需自己多说,便懂得该如何做。

    如张盘之类,只是仆从童儿,不需有太多心思,生硬蠢笨也没什么关系,能使唤就好。而作为门下弟子,却必须要找那等资质灵xìng兼备之人。

    rì后随着他身份修为的提高。有些事情根本无需亲自出面,只要关照一声,便自有弟子代劳。

    似溟沧派门中十大弟之流,就不可能整rì冲杀在前,到了他们那等地步,多数时间只需一门心思修炼即可,劳心劳力之事全由他人去做,若无这等好处,他们又何必费尽心思苦苦争夺此位?

    不过一刻之后,刘雁依与秋涵月便牵着田坤飞来,听田坤已是一口一个师姐叫得亲热,张衍微微一笑,道:“你们是姐弟二人有什么话,且回洞府再说不迟。”又看了一眼秋涵月,道:“秋师侄也不妨一起来吧。”

    秋涵月早就想见识见识昭幽天池是何模样,先前虽是刘雁依曾允诺带她入得此间,可如今张衍回转,她便做不了主了,心中正想着找个什么理跟过去,得了张衍亲口邀请,心中自是欢喜,雀跃道:“是,师叔。”

    张衍大笑一声,一挥衣袖,这几人只觉身上一轻,便自被一股清风卷起,直奔昭幽天池而去。

    只是他们前行未久,却远远望见有几人正在云中拼斗,张扬目光犀利,一眼便看见当中一条妖娆身影正是罗萧,正有三人围着她战个不停,另有二人站在远处指指点点。

    其中有一人大喊道:“将此妖女斩杀了,我等便又能记上一功了!”

    他们五人本是万彰请来堵住昭幽天池出路的,罗萧接了刘雁依的牌符的之后,就赶出府门前来相救,便被他们阻住,发现她乃一个妖修之后,就有人动了将其斩杀的念头。

    张衍目芒闪动,他一个踏步,倏忽间就到了这几人面前,那围攻罗萧的三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他肩膀一抖,背后一道水sè光华微微一闪,这三人顿时消失无踪。

    罗萧忽然见面前光华一闪,与她对敌之人便自不见,正自惊诧,抬头一看,不由惊喜呼道:“老爷!”

    张衍站定云中,把双袖负后,微笑言道:“罗道友,别来无恙乎?”

    罗萧美目闪动,仔细看了张衍一眼,忽然用手掩住jiāo艳红chún,眸子中忍不住流lù出万般惊喜之sè。

    她如今已是玄光三重修士,也自到了炼窍一关,又与张衍有血誓相连,自是也能辨出张衍如今修为。

    那站在一旁另有两人,见张衍眨眼间就把他们同伴弄得不知去向,此刻又旁若无人在那里叙旧,心中惊疑不定,有一名细眼绿袍的修士壮着胆子上前问道:“尊驾何人,为何无故拿人?”

    张衍目光一转,扫了这两人一眼,淡淡言道:“我乃张衍,尔等回去告诉这三人师长,若要找人,让他们亲自上门来寻我,三rì内若是不来,便不要来了。”

    听到眼前这人自称张衍,这二人不觉倒抽了一口凉气,那细目修士拱了拱手,谨慎言道:“原来是张师叔当面,我等自当回去将师叔之话一字不漏的转告。”

    说完之后,这两人也不敢有片刻多留,一脸惶惶地离去了。

    秋涵月看得双目闪亮,张衍当初杀破六川四岛的余威犹在,如今甫一回来,稍显峥嵘,便自将这几人吓退,在她看来端的是威风无比。

    罗萧妙目一转,上去执住刘雁依的手,嫣然一笑道:“雁依可曾受了伤?快让奴家来好生看看。”

    刘雁依轻声言道:“罗师叔,雁依惭愧,幸得恩师出手,方能脱险。”

    秋涵月好奇地看了几眼罗萧,以她眼光自是能看出后者乃是妖族出身,只当她是张衍留在洞府之中的姬妾。

    罗萧把美目往她身上一扫,惊道:“好灵秀的小姑娘,奴家来猜一猜,你定是雁依回回都要说起的涵月妹妹吧?果然是貌美jiāo艳,我见犹怜呢。”

    秋涵月心xìng单纯,哪里是罗萧这等积年老妖的对手?被她几句**汤一灌,就被说得眉开眼笑,觉得这位姐姐是好人来的。

    张衍见她们说个不停,不觉摇头失笑,把袖一挥,便当先往昭幽天池行去。

    ……!。

第四章 昭幽寒水深千里 小壶镜中有天地

    昭幽山被称人之为“上接天河,下通幽冥“自天地间狐拔而起,雌慨入云,似一根插天雄柱。

    其峰巅之上,有数千里广大的天池之水,如天妆镜,yù皱寒碧,鱼跃鸟翔之际,水lù洒散,银珠飞溅,变幻起层层浮光游影,耀出道道七彩飞虹。

    此处乃是钟灵毓秀,菁藻毕集之地,山虚水深,烟bō浩淼,不单是一方难得的洞天福地,而且还盛产灵禽奇鱼,水属云砂。

    刘雁依先前凝结玄光之时,所得云砂便是从此地千挑万选而来。

    天池水府之内占地广大,上下共有十二层宫阙,每一层皆有玉廊回梯相连。

    桂从尧尚在时,只是一门心思修道,身旁也无使唤之人,因为对洞内修饰并不在意。

    而罗藿与商裳等一众鱼姬美人都xìng喜华美,张衍又曾喝令她们不得随意出得此山,是以平rì里除了修行之外,便是想着怎么装点洞府。

    于是她们便寻了许多灵智稍开的jīng兽充当仆役,取使其在这天池湖畔设下牌楼玉阶,修葺亭台水榭,宫阙阁观,又命鱼姬美人采集来无数灵贝明珠,用来照耀内堂,点缀楼宇。

    如今二十东过去,昭幽天池已不复当年那清冷幽寂之貌,望去已是别有一番气象。

    这一层宫阙最为广大,往rì只是用来招待外客,罗萧等人则宿在第三层宫阙之中,往rì里她们也至多去得九层之所,再往下去已是不能,俱被阵法阻隔回来。

    而洞中主府,却位于第十二层最深处,这也是当初桂从尧常年参玄悟道之所,他所遗下的诸般珍宝籍册都深藏于其中,无有禁制口诀,不得府主允许却是不可入内。

    张衍曾得桂从尧口传心授,知晓其中阵门变化,根本无需从按部就班从正门而入。

    到了幽池上方,他关照了罗萧、刘雁依等人几句之后,便自掐动法诀,将禁制一个转动,就有一个漩涡水眼现于脚下。

    他笑了笑,双袍一拢,把手负后。毫不迟疑往里跨入,眼前景致忽而一变,只一步之间,便自到了主府之中。

    他举目看去,见这里宽敝阔大,冰帘璎珞垂挂,处处以明珠点缀,光晕柔和,暖玉生辉,如行晨rì之下,洞壁透亮,似冰璃澈水,将洞外那光彩陆离的水中景致亦是照得纤毫毕现。

    三层玉阶之上,有一方玉榻,其上之摆有一只两丈大小的扇贝,内中铺有软垫锦帛,足可坐入数人,贝口大开大敝,不时喷出水雾冰晶,寒气弥漫,冷意沁骨,贝面yīn侧还斜斜嵌入一面大镜,其面似银汞水磨一般,将洞中景物照得纤毫毕现。

    这是桂从尧昔年留下来的一桩法宝,名为“小壶镜”不但能自成一方天地,还能开辟洞府,养炼灵脉,这十二层洞府,皆是依靠此件宝才能孕育而出,可是说是此间最为重要的一件法宝。

    张衍微微一笑,娄上玉阶,径自往里步入,镜面之上顿时泛起阵阵如水涟漪,一晃眼间,他整个人也是没入其中。

    待立定之后,他举目望去,发现这里也是别有一番天地。

    脚下卵石铺地,面前有一方池塘,几块圆石堆在水边,水中睡莲玉、

    藕,粉nèn喜人,对岸是一片青碧碧的竹林,摇曳掩映之间有一园亭,有檐角自枝桠中显lù出来,几块石阶之下碧草青青,绿意盎然。

    远处是一高崖,一条玉泉化作清瀑流淌冲刷而下,撞入池中,发出哗哗大响,一条条金鲤在下方不停跃动,似要逆流而上,十丈之外,却有一叶扁舟飘在水面上,随风游dàng,任那飞溅水珠拍打,正有一个黑衣长髯的文士坐在那里入神垂钓,只是他呆坐不动,如塑像一般,并不曾发觉张衍到来。

    张衍知晓这黑衣文士就是镜中真灵,也可是说这昭幽天池的洞府之灵,此间一切阵法禁制,秘府玄机,他俱是了如指掌,能自在御使。

    他笑了笑,伸手一点,对准此灵打了一道法诀上去,这黑衣文生忽然打了个冷颤,似是猛然清醒了过来。

    他回首一望,见是张衍站在不远处,顿时面lù欢喜之sè,忙一把扔掉鱼竿,竟自水面上匆匆走来,到了面前,他一揖到底,道:“可是老爷来了?自真人走后,小的已再此等了二十年矣。”

    张衍看了看他,笑道:“昔rì我来此处时,桂真人曾说,将洞中书册丹药,法宝器物,俱都付与你掌管,要我来rì向你讨取,我问你,可是如此?”

    黑衣文士连忙说道:“正是正是,真人仙去之时,此府**留下二百三十七卷书册,三座丹房,一只炼药宝鼎,二十五件上品灵器,两件玄器,一件真器,另有炼器宝材,奇药灵huā若干,除小的还需在此时时〖镇〗压洞府,cāo取禁制阵法外,其余诸物老爷可随时拿去祭炼取用。”

    张衍点点头便笑道!’“你且先带我去那藏书之处一观。”

    桂从尧生xìng娄和,又从不主动出手伤人,是以那两件玄器都非杀伐之宝,他并不急着去拿。

    而那书册便不同了,桂从尧身为洞天大妖,虽则所炼功法也未必能强过溟沧派,但若其中有此人修道途中的诸般感悟,那便是无价之宝了,是以他yù先去观览一番。

    黑衣文士如今已是易主,他不敢不从,把手一指,远处空地之上就有一座银壁云楼拔地而起,楼阁门窗洞开,现出内中一排排齐整如尺的书架来。

    张衍一摆衣袖,就往里阁楼中走去,先是驻足观望了一番,随后拿了一本书册看了几眼,见只是一本游记,便摇了摇头,将其放下,yù二楼步去。

    然而就在这时,黑衣文士神sè一动,侧耳做出聆听之状,随后言道:“老爷,洞府之外有人前来,口口声声要你交还他们二人的弟子。”张衍眉毛一挑冷笑道:“来得倒是快也好,先把此事料理了再说。

    化一闪身已是出了“小壶镜”往一层宫阙而来。

    此时那大殿之中,来了两名面sè不善的道人。此二人一名涂宣一名宋折,皆是玄门世家弟子,涂氏和宋氏放在溟沧派中也是望族之一,这二人弟子皆是因被张衍擒来,这才找上门来。

    涂宣脸型瘦长下颌略尖,留下三绺青须,他看了几眼,双目中却是现出贪婪羡慕之sè,嘿嘿笑道:“自三泊妖族被驱逐之后,贫道也去过涌浪湖做客几次,却也别无这般jīng致,这张衍何德何能,竟能占此一方洞天福地?”宋折微微吃了一惊,看了眼四周低声道:“此处洞府是掌教真人亲口赐下,涂兄万万不要胡言,需知如今师徒一脉正yù抓我等把柄,需小心才是。”涂宣正拿起桌上茶盏,闻言“砰”的一声摔在石桌上,不服气道:“这张衍不过一介玄光修士若我手持北冥剑,也定然不输于他,他那算得什么本事?”宋折连连摇头,苦笑道:“涂兄如今说几句也就罢了稍候见了张衍,还望不要说得太过也要给他几分薄面,毕竟我那几个子侄皆在他手中,若是将他惹急了,恐怕xìng命堪忧啊。”

    涂宣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了。

    宋折松了一口气,张衍一回来就杀了万彰和文安二人,下手毫不留情,而那正清院却也未曾将其拿去,得知此事后,他心中吃惊不已,心中踌躇再三,虽则知晓这是丢脸之举,但为了族中子侄的xìng命,也只得被迫上门来见。

    而涂宣原本并不愿意来此,可这被擒去的三人虽是宋氏子弟,但却都拜在他的门下,身为三人恩师,他却也不得不来。

    两人等了片刻之后,张衍便自从内殿中走了出来,对着两人一稽首,道:“不知两位师兄到来,有失远迎了。”

    涂和见了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骈指怒喝道:“张衍,你擒我徒儿,却是为何?还不把我徒儿放出来!”张衍冷笑道:“你徒儿无故欺凌我门下,这才被我擒下,既然二位不是上门赔礼,那也没什么可以谈,请回吧。”他袍袖一拂,便yù往里而去。

    宋折一看不妙,触怒了张衍,族中那几名子侄还要不要讨回了?三天一过,按这张衍行事,可是当真要杀人的,因此地连忙上来打圆场,赔笑道:“张师兄,张师兄慢走,涂师兄与贫道同在杜师门下学道,就是这个火爆脾气,你不用理他,宋某在此向你赔罪了。”

    他虽是上来软语相求,但言语之中隐隐点出了自家的师承,张衍知道对方觉不出会无缘无故说起此事,他略略一想,把姓杜的世家修士想了一遍,却突然记起个一名字来,道:“你们皆是杜德杜道长门下?”宋折连忙点头道:“正是。”

    张衍心下思付道:“倒是巧了,我当rì所杀那王盘,听闻便是那杜德门下。”王盘虽是杜德门下,不过当rì只是一个明气三重弟子,且入门未久,连同门都不认识几个,杜德乃是门中十大弟子之一,门下挂着他徒儿名头的有上百人之多,是以当rì王盘被张衍打杀之后,他根本懒得去多问一句。

    宋折在那里苦苦哀求,却见张衍站在那里,虽不离去,却也始终不为所动,突然灵光一闪,拍了自己额头,暗道:“糊涂了,怎么把此节忘了?”

    他忙退开几步,从袖中取出一只玉匣,恭敬呈上道:“听闻张师兄此番门中受了惊吓,此物乃是我族中祭炼的一口法剑,名为秋泓,还请师兄笑纳,以作压惊之用。”!。

第五章 涂宣讨争

    宋折虽是赠出了那柄秋泓法剑,但是张衍却只是负手站在那里,并未伸手去拿。

    宋折先是一怔,旋即回过神来,又回头使劲向涂宣使眼sè,涂宣哼了一声,也是从袖中取了一只玉匣出来,往宋折手中一扔,便走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宋折摇了摇头,又笑着把那玉匣端了上来,道:“此匣中藏有一面‘护心水云镜’,虽不是什么稀罕法宝,但用来护法御敌,却也颇有奇效,我那几个子侄也是年少无知,得罪了张师兄,还望师兄看在彼此皆是同门的份上,宽宥一二。”

    张衍对这区区两件法宝并不在放在心上,只要人知晓,他门下并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

    无论这二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既然明面上已经低头,他的目的就已达到,因此也无心与二人纠缠,一晃肩膀,一道光华闪过,那三个被他擒捉的弟子便被扔了出来,口中则言道:“这几人两位师兄带回去好生管教吧。”

    宋折见一道光华闪过,那三名子侄便出现眼前,只是俱都昏mí不醒,不由吃了一惊,忙上去检视了一番,发现并无大碍,这才长出一口气,又取出几粒丹药喂了下去,这几人方悠悠醒转过来,睁眼见了宋折,俱都呼道:“二伯。”

    宋折耐心问了几句,暗中在言语中探查张衍到底用何物收了他们,只是这三名弟子俱是一片茫然,说起话来也是颠三倒四,全然不知自己因何被擒。

    张衍自跨入化丹境界后,运转起这水行真光更是得心应手,能使出诸多变化来,这三人只被那水行真光一卷便自晕了过去。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

    涂宣走上来狠狠瞪这三人一眼,厉声呵斥道:“我怎生教出你们这三个混账东西,真是丢人现眼!”

    这三人见自己师傅也立在一旁,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挣扎起来见礼,遭了这声喝骂也不敢辩驳,都是垂下头来,羞愧无语。

    张衍淡淡言道:“两位门下尽可带回去教训。若无他事。在下恕不奉陪了。”

    他拂袖yù走,那涂宣却抢出一步,喊住他道:“慢来!此事虽了,但我涂宣还有一事与张师兄讨教。”

    张衍收住脚步,转身看向此人。挑眉道:“涂师兄还有何事?”

    涂宣盯着他道:“张衍,我要与你赌斗一场,你可敢么?”

    此言一出,宋折也是吃了一惊。

    张衍微微一怔,继而却是大笑起来,道:“涂师兄有此雅兴。张衍当可奉陪,不过我乃真传弟子,你若要与我赌斗,是以‘讨争’之名还是以‘绝争’之名?”

    涂宣以凌厉的目光直视着他,大声言道:“‘绝争’乃是同门相残,我涂宣不屑为之,自是‘讨争’!”

    宋折稍稍松了一口气。若是讨争,则无需生死相搏。

    张衍目光一闪。道:“既是讨争,涂师兄yù以何物为彩头?”

    涂宣沉声道:“我涂宣可压上百十年来所积攥的全副家底,只想与张师兄约赌一物。”

    张衍倒是来了兴趣,言道:“不知我张衍身上,有何物得涂师兄如此看重?”

    涂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道:“我只要你那一株‘函叶宣真草’便可。”

    此言一出,宋折诧异地看了涂宣几眼,忽然醒悟了什么,暗道:“我说怎么回事,涂兄平rì里也不是这般冲动莽撞,可今rì却如此沉不住气,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倒是好算计。”

    张衍倒是没想到自己有函叶宣真草一事被对方知晓了,不过这物事当初为助郭烈已是用去了不少,便坦然言道:“倒是不巧,此草我昔年用去许多,如今只余半株在手了。”

    涂宣皱了皱眉,他昔年因行功不慎,致使凝丹失败,但是若得那函叶宣真草,可将小金丹化开,再重新炼药化丹,不说将来如何,至少能多活个数百载,自从得知张衍有此物后,他也是觊觎已久了,今次向张衍发出讨争,多半是为了此物。

    他自忖此草有半株却也足用,口中却道:“半株却是差了许多,既如此,你我争斗之地,却需由我来定。”

    张衍哈哈一笑,道:“涂师兄倒是不肯吃半点亏,也罢,便由得你选一处。”

    涂宣目光闪动,缓缓道:“后rì,你我便在那鸾鸣矶上一战!”

    张衍意味深长地看了涂宣一眼,连赌斗之地都已选好,此人绝非临时起意,定是有备而来。

    那鸾鸣矶他也知道,听闻是是乱崖如剑,飞石悬空之地,涂宣挑了此处与他赌斗,分明是想限制他剑遁之法,不过他却并不在意,当即就点头应下,道:“好,就依涂师兄之言了。”

    涂宣一怔,有些出乎意料,他原本以为张衍会与他争执几番,却不想对方如此爽快,心中顿时狂喜不已,怕张衍反悔,立刻又上前一步,言道:“张师兄,言出无悔,你可敢与我立刻签下法契?”

    张衍轻轻一笑,道:“来人,去把笔墨契书拿来。”

    不多时,就有一名jīng怪化形的仆役将纸笔契书端了上来。

    刘雁依适才一直shì立在旁,此刻却上前阻住这仆役,亲手拿起检视了一番,确认无误之后,这才点头放过。

    张衍对她投去一道赞许目光,随后将那契书在石桌上摊开,起笔写上自家姓名及约赌之物,再伸手一推,送到涂宣面前。

    涂宣也不客气,起手将袖子挽起,提笔一挥而就,随后一道法诀打了上去,这一道契书便自化光飞去。

    这契书飞去之地乃是正清院,待院中执事将此契验过无误之后,便会遣人而来,将两人赌斗之物拿去,再把这契书挂在功德院中,任门下弟子观看,以示无有作虚弄鬼之处。

    既已签下法契,涂宣与宋折也无心多留,神情冷冷的与张衍稽首告辞,便自出了昭幽天池。

    一路之上,涂宣却是兴奋不已,搓着手道:“这张衍竟敢答应与我赌斗,师弟,回头你定需替我广邀好友同道前来观战,看我如何将此人嚣张气焰打灭。”

    宋折紧皱眉头,道:“今rì我观那张衍,却看不透他修为几何,至少也是玄光三重境,他若是已是炼药丹成,涂兄你又当如何应对?”

    涂宣却是哈哈大笑,自信言道:“宋兄未免多虑了,听闻那张衍修习的乃是《澜云密册》,此中凝丹法门只有孙真人知晓一二,若不得其中窍要,试问他有几成胜算?你且看似宁冲玄这等人物,亦不敢在外凝丹,尚需回转山门靠那齐云天相助,张衍何德何能,敢在外凝丹?若他当真如此,那是自绝大道之途,今后不足为虑也。”

    宋折一想,也觉得自己是似乎是想多了。

    需知溟沧派中弟子,但凡凝丹,都是要在师长点拨相助之下方敢做得,即便如此,还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走错一步,坏了自家道基。

    就拿涂宣来说,凝丹之时就有族中长老相助,但最后还因为心境不稳,一个疏忽,乱了步骤,导致成就只止步于小金丹,可见这一步要跨出去是如何艰难。

    涂宣又得意道:“况且为兄此举还另有深意,那六川四岛真传弟子昔rì被张衍羞辱了一顿,如今也定是恨他入骨,为兄此次若能将张衍击败,他们岂能不正视与我?却是对我大大有利啊。”

    宋折想了想,摇头苦笑道:“那万彰被张衍所杀,可万氏却因疑虑重重,仍不敢有所动作,师兄此举,分明是去主动做了他人探路石,殊为不智。”

    涂宣冷嗤一声,道:“我自成了小金丹后,族中早已将我舍弃,杜师也是对我不闻不问,若不借此时机一搏,他们哪里会正眼看我?至少如今我还有做探路石的资格,若等上许多时rì,那张衍在孙真人指点下炼药丹成,我哪里还有这等机会?”

    宋折也是一叹,确实如此,能去做探路石,至少还证明你还有用。

    而且不得不说,若当真能击败张衍,不但能扳回世家颜面,还能借此机会一举翻身,至少能将那株函叶宣真草赢回来。

    退一步说,此乃讨争,并非生死之斗,就算输了,诸族便是看在他第一个跳出来与张衍作对的份上,又岂会对他坐视不理?

    涂宣此举,确实掐准脉搏了。

    这两人自昭幽天池中离去之后,刘雁依却是来回走了两步,忍不住道:“恩师,徒儿曾听闻,那涂宣虽望之是玄光境界,但实则乃是一名小金丹修士,且又从杜德那处学了一门了得道法,此次怕是来者不善。”

    在她心中,实则也是对自己这位师傅崇敬有加,试想她有功法丹药相助,尚且在门中如此步履维艰,而张衍却能凭借一己之力从下院生生杀出来,再到如今独占一府洞天,这是何等了得?她自问换了自己,却是万万做不来的,只是此刻面对强敌,她却又免不了担忧。

    张衍微微一笑,道:“徒儿,此事你无须忧虑,涂宣虽炼得小金丹,但在为师面前,不过土鸡瓦犬而已。”

    刘雁依敏而聪慧,忽然听闻此言,顿时瞪大了美目,惊喜道:“恩师,你……”

    她瞬间已是明白,自己这位师傅,恐怕已是踏破了那层境界,到了那许多修士毕生难以企及的那一步上了……未完待续……RQ!。

第六章 赐剑分宝

    张衍在外寻药“十余载,会过许多了得修士,剑下亡hún更是不少,可以说是一路厮杀拼斗而来,似这等不言生死的讨争,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是以行若无事得地言道:“雁依,为师观你与万彰交手时,虽被逼在了下风,但却见你临危不乱,指掐剑诀,暗藏与袖中,似是还有一搏之力,为师问你,你可是学得了那飞剑斩杀之术?想要待此人松懈之后,再出其不意一剑毙敌?”

    刘雁依为之讶然,她自以为此事做得隐秘,却没想到还是给张衍看了出来,不禁由衷佩服道:“恩师洞烛千里,徒儿确实如此打算,四年前得了师伯提点,前往英罗岛听讲剑法,便学得了几招飞剑之术,只是此法jīng深奥妙,恕徒儿愚劣,并未能曾习得其中jīng髓,临机对敌,不敢放手而为,只能设计以诡道制胜。”

    她当初听闻自己这位恩师曾一气分光十六剑,极是了得,心中感佩,是以也暗下决心也要将那飞剑之术习到手中。

    溟沧派门中,十六年一次英罗岛讲剑,不但开授剑法,悟xìng最佳者还可得赐剑丸,她听闻此事后也是欣然前往。

    怎奈此行不顺,她拼尽全力与一名叫做袁燕回的女弟子斗了数场,最后还是梢逊半分,败下阵来,被对方将那枚剑丸赢了去。

    张衍听刘雁依将此中详情一说之后,却是沉吟半晌,最后摇头道:“此事却怪不得你。”

    英罗岛比剑实则并不公允,若是他所衙不差,那名袁燕回也定是如同当年冯铭一般,早已得了几名长老暗中传授,习练了几年剑术,如此一来,任你资质再高,又岂能与她相比?

    张衍当初若不是有残玉相助,也决计不是那冯铭对手。

    他心下思时道:“雁依根基打得牢固,但是稳则稳矣,与人争斗却是差了许多,听雁依所言,她在飞剑之术上的悟xìng却也不低,若是当真能习得剑术,那当真幸事了。”

    思索到这里,他便颇觉期待,便对刘雁依温声言道:“徒儿,且把你所学剑术演于我看来。”

    刘雁依轻轻应了声,当即依言而为,她一捏法诀,便有一点白芒自香囊中飞出,在她驭使之下化作一道流光飞掠往来,上下盘旋,如夭矫玉龙一般腾空绕舞,将《正源剑经》上所习得的剑招——演示下来。

    张衍在一旁凝目细观,暗暗点头,看得出他这徒儿也是暗中下过苦功的,且莓一招都是中规中矩,无有丝毫偏漏,所不足之处,便是在那剑丸之上了。

    飞剑易学难jīng,初浅剑法人人会用,但能最终踏入上乘境界者却是少之又少,其中纵然有许多修士是因天资所限,不得入门,但还有重要的一桩,那便是上好剑丸极其难觅。

    就如当年张衍与罗萧从水国返回山门,途遇沈跃峰拦江截杀,此人虽使出了剑丸,却因品质太劣,被张衍与罗萧二人联手用撞心锤毁去。

    刘雁依手中这一枚剑丸不过是白jīng所炼,虽能使出诸多飞剑斩杀之括,可与强敌交手之时却嫌鸡肋了。

    她也深悉其中弊端,是以那rì与万彰争斗时始终不曾使用此物,只是最后被逼无奈,这才决定示之以弱,准备趁其疏忽大意之时,再骤起杀招,以期扭转战局。

    如有一枚上好剑丸在手,她又何至于此?便是施展剑遁也可与对方周旋了,而似那那白jīng剑丸,根本无法做到此一步。

    张衍朗声喝道:“工yù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徒儿你所欠缺的不外是一枚上好剑丸罢了,为师当年曾在仙市之上得来一枚,如今便赐予了你吧,”

    他伸手一点,就有一点清光飞出,往刘雁依身上落去。

    刘雁依低呼一声,把手心摊开,就将这清光接在掌中,见有一团莹莹光华在那里滚动来去,灵动跳脱,凉沁沁润彻心脾,甚是惹人喜爱,忙跪下郑重一拜,道:“徒儿多谢恩师赐剑。”

    要知剑丸并非寻常法宝法器,需一元婴修士虚耗数十年苦功炼制,便是以溟沧派这等大派,都不是能随意拿出的。

    而张衍手中这枚剑丸,当初炼制此物的元婴真人却是一共是用去了三十载光yīn,可见得要炼制一枚剑丸是何等不易。

    刘雁依站起身后,却是微微叹了一声。

    张衍讶异道:“徒儿莫非不喜?”

    刘雁依摇头道:“恩师赐下剑丸,徒儿自是欢喜的,只是徒儿想到,如今我已有剑丸在握,可田师弟和罗师叔却还尚无趁手法宝。”

    张衍认真看了她几眼,颌首赞许道:“雁依你不忘同门情谊,为师颇为欣慰,你无需多虑,此事为师早有安排,你且去将你师弟和罗师叔唤来,哦,还有商裳和涵月师侄也一并找来吧。”

    秋涵月一听,就知是张行早有安排,欣然领命去了,不多时,便把这几人俱都引上殿来。

    张衍一眼扫去,自对诸人修为一目了然。

    罗萧如今已是过了玄光三重境,正在烧窍炼xué,熬炼阳火,具体却不知到了哪一步。

    而商裳因得了昭幽天池之助,再加上勤修苦练,这二十多年下来,也是到了明气一重境界,以妖身修士来说,已是jīng进神速了。

    那秋涵月不是他门下弟子,但资质也是不差的,如今与刘雁依一般,也是玄光一重境界。

    张衍目光转了一圈下来后,便言道:“我此次在外寻药,却也得了不少法宝,我留之无用,你们要什么,自己去选吧。”

    他喝了一声,将袖一挥,哗啦一下,便有许多法宝一齐飞了出来。

    捆凤藤,璇玑yīn芒飞针,遁身旗门,劈雷印,墨铁尺,护法灵芝、赤铜砂载和气醇罩室命玉圭,金磁铜锁,翻云钵,眩罗道衣等等诸般法宝器物飘在那里,这大殿之上,一时彩芒乱晃,宝光冲霄,灵气涌动,满眼俱是五颜六sè的光华闪动,看得人眼花缭乱目眩神mí。

    别人授徒法宝,赐下一件也是难得,可张衍却是任你挑选不可谓不豪阔,实则他身上还有不少法宝,只是来历奇异,唯恐他人看出来处也就没有拿出。

    张衍见始终无人动手,不由一笑,索xìng点了刘雁依道:“雁依,你是我门下大弟子便由你先取一物吧。”

    刘雁依根器深厚,早已回过神来,见有这许多法宝在前,就知晓无需客气谦让。

    她原先想要一件护身法宝因此看来看去,目光落定在那株护法灵上,便走上前去,一抬手,将其取了下来。

    这些法宝之上的jīng血早已被张衍抹去,她稍一运转,就将此宝粗粗炼化,再一掐法诀,这灵芝便自是隐没无影。

    罗萧看了几眼,却是对那捆凤藤颇为中意,抬手一待,jiāo声道:“老爷,奴家便要了此物了。”

    张衍慨然笑道:“罗道友若看中什么,拿去便是”

    “那糊寸过老爷了。”罗萧咯咯一笑,上前一招手,就将那捆凤藤收入囊中。

    商裳自知修为低微,平rì里也就看门护府,用不上什么法宝,心中道:“我在门中不过老爷使唤的下人,老爷待我宽厚,我却不可放肆。”

    她目光飘来飘去,忽而美目一亮,看到众多法宝之中,有数十枚珊瑚珠连成一串,形如手链的一件法器,看起来甚不起眼,这本是清羽门中妖王所赠,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事,她便上前择了此物下来,然后规规矩矩退到一兔田坤年纪最小但却十分拿得定主意,一开始直奔那“载和气醇罩”而去,随后便一脸满足地走了回来,自始自终,他对其余法宝居然一眼也未曾多看。

    张衍点点头,这法宝本就是桂从尧当年赠与他的,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

    他又把目光一转,对秋涵月似笑非笑地言道:“秋师侄今rì也在此处,那便也选一件法宝去吧。”

    秋涵月美目一亮,道:“真的?”

    这许多法宝法器,她原本也是看得羡慕,却没想到还有自己的分,她也是少女的单纯心xìng,顿时欢呼雀跃起来,跑上前这个mōmō,那个看看,似乎觉得哪件都好。

    她瞪大着美目看了半天之后,最后似乎下定了决心,手一招,却是将那一套璇玑yīn芒飞针拿入手中,随后往xiōng前一按,螓首抬起左右偷偷看了一眼,那模样倒像是怕谁抢了她的一般。

    张衍莞尔一笑,道:“昔rì我在外海之上斩杀了太昊派弟子曾寒,此套飞针便是他随身所携,共是二十八枚,只是此宝需以针法相配合,方才得以施展,秋师侄选了此物,却不要后悔。”

    秋涵月俏鼻一皱,撅嘴道:H亨!师叔太也瞧不起人,我溟沧派中也有针道法门,且这飞针师侄回去请恩师重新祭炼了,必能改头换貌,没得这般yīn惨惨的看着渗人。”

    张衍微微一笑,也不多言。

    他赐宝于此女,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出于拉拢范长青的目的,至于那飞针到了此女手中到底如何,他也无心去管,见众人都已拿了的法宝,便将大袖一挥,将剩下这些法宝俱都收了,转而又对刘雁依言道:“雁依,还有三年便是门中大比,下来这些时rì,你也不必出门了,为师正可好生指点你一番,你不可懈怠了。”

    溟沧派门中大比,乃是二十四年一次,当年张衍因需出外寻药,却是未曾赶上,如今又过去了二十余载,还有三年之期,便是再度大比之rì。

    刘雁依往rì在门中行走时一步三看,生怕被人算计了去,而如今忽然有了师傅照应后,只觉事事顺遂,心中那根弦微微有些放松,听了这话,顿觉心头一凛,暗暗告诫自己,修道之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自己要戒骄戒躁,沉下心来,好生修炼,不可捎有松懈,便持剑在手,肃容道:“雁依不敢。”

    秋涵月得了那飞针后,正喜滋滋地把玩,听了“门中大比”四宇,想是想起了什么,眨了眨眼,抬首道:“听闻师叔后rì当与那涂宣斗上一场?还选在了弯鸣玑?”

    张衍笑道:“涵月师侄倒是知道的快。”

    秋涵月“啊呀”一声,不禁着急跺脚道:“这些世家弟子,最是不安好心,那鸾鸣矾最是凶险不过,保不齐弄些什么诡异手段,不行,我需要告诉恩师去!”

    言罢,她就急急驾起遁光,化一道轻虹往洞府外飞去。!。

第七章 二十年来藏剑锋,忽起长歌神鬼惊

    鸾鸣矶位于龙渊大泽之北,岛上乱石穿空,割云裂风,水势落漈之处乃是一片满布奇形恶礁的险滩。

    此处原本也是一处福地,只是千数年前出了一场大变故,以至于灵机紊乱,清浊失和,数之不尽的碎石悬于天上,形成一处蔚为壮观的奇景,每当有狂风巨浪袭至,便会将这些碎石拍击搅动,发出呼啸如cháo之音,bō诡云谲,声势极为骇人。

    因张衍与涂宣讨争之事并未刻意隐瞒,是以未有多久便传遍山门,一时之间,却是引发了不小的震动。

    不但门中诸多低辈弟子早早赶来此岛周遭等候,便是一些远在山外斩妖的弟子得了同门飞剑传书之后,也是连夜赶回山门,yù观此战,更有不少这二十年来方才入得山门的师徒一脉弟子联袂而至,只为一睹张衍风采。

    涂宣自忖此战若能一战而胜,那张衍先前诸般战绩便会随之风流云散,对其声望是个致命打击,便是不胜,至少也要让诸族看到自己是如何卖力的,因此广邀亲族好友前来观战。

    封臻与涂宣乃是同门师兄弟,自也是早早到来,他如今已是化丹修士,乘了一驾三层踏燕飞楼横在空中,于楼中凭栏放眼而望,见漫天都是法器临空,密密麻麻,称得上遮云蔽rì,不禁叹道:“不曾想这张衍与涂师弟一场赌斗,竟会引来如需多人。”

    他身旁是一名高颧骨,宽下巴的中年道人,向外斜着瞟了一眼,浑不在意地言道:“这张衍当年几乎踏平了六川四岛,在师徒一脉低辈弟子中颇有声望,还有许弟子刻意吹捧于他。有此场面,倒也不足为奇。”

    封臻冷笑一声,道:“愚不可及。”他左右看了几眼,忽然目光一闪,嘴一努,道:“看,谢宗元也来了。”

    那中年道人转头看去,果见一个头顶王孙冠的年轻修士站在一艘龙牙大舟之上。身后跟随有百十人。排场极大,他耸眉道:“传闻谢四郎与张衍交好,如今看来倒是不假。”

    封臻忽然说道:“莫师兄,你看此次涂师弟有几成胜算?”

    莫师兄皱眉想了想,道:“这二十年来。张衍也不可能毫无寸进,却是不好说啊,若依寻常情形而言,这二者应是胜负五五之分,可在这片鸾鸣矶上,涂师兄稍稍占了些便宜。张衍剑遁之法不好施展,若无其他手段,则是涂师弟赢面较大。”

    封臻点头,他也是赞同这个判断,涂宣那小金丹虽非真正金丹,但也能使出微弱丹煞,此煞气玄光修士根本无可抵挡。只要运使的好了,胜出的机会很大。

    此时天空中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一驾飞在空中的云榻便垂下下了罗帷琼帐,内中有一个妖娆多姿的貌美女子,她斜倚在软靠之上,神情微现慵懒之sè,对着立在一边的黄宛英说道:“听闻师妹二十年前也曾亲眼见得那张衍逞威?”

    黄宛英任由那凉丝丝的细雨飘在面颊上,却也不去擦拭,手按法剑沉思道:“这人当真是了得,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此人前路未卜,小妹却是并不看好。”

    这鸾鸣矶上千年来从未有过这般热闹,涂宣与所识之人寒暄了一阵之后,便自来到岛中等候,众人也是往一侧散开,将此岛留了出来。

    涂宣看了看四周,只觉志得意满,往rì他何其落拓,可今rì却这般万众瞩目,适才有许多大族弟子都主动与他来打招呼,不管这些人心中如何想,嘴上却都是不吝溢美之词,他也是坦然承之,自觉选择与张衍一战当真是作对了,只待战胜此人之后便可完满收官。

    众人因怕错过此刻,因此早早来了此地,只是rì过中天之后,张衍却是还未到来,因而有人不满,大声嚷道:“这张衍怎么还不来?莫非是怕了不成?”

    此语一出,立刻有人上来附和,有厌恶张衍之人更是极尽贬低之能事,而许多师徒一脉弟子听了这话却是恼火,不甘示弱的出言反chún相讥,顿时吵吵嚷嚷一片。

    此次那些六川四岛的真传弟子亦是来了不少,他们俱是冷眼旁观,不言不语,作壁上观。

    他们心中清楚的很,现下再怎么说也损不了张衍分毫,倒不如等胜负分了之后再做评判不迟。

    金央川岛主戴辛脸上无bō无澜,眼帘低垂,似是正自凝神调息。

    自当rì他被张衍击败之后,便重去剑仙洛元华门下求教剑术,这二十年来时时渴盼一洗前耻,今rì听闻张衍要与涂宣一战,便驾云而来,yù再看一看张衍如今飞剑之术到底jīng进到何种地步。

    忽然之间,他双目中爆出一缕jīng芒,站起身来,转首望去,道:“来了!”

    众人jīng神一振,都是抬眼看去,只见西方有一道剑光正自往此处飞来,其速急如掣电飞星,晃眼之间,就从长空划过,到了近前。

    戴辛却皱起了眉头,心中疑huò道:“怎么张衍这剑光比之当初还不如了?”

    有些眼力高明的弟子也是觉得奇怪,不知张衍当初在门中纵横披靡,便是后在外海之上以一人敌百众,溟沧派弟子也觉与有荣焉,可这道剑光潺潺如水,一点也没有当初那犀利刚猛,锋锐无俦的气势了。

    众人正诧异间,忽见那剑光一散,却是lù出了一个姿容端秀的女修,衣带飘若轻烟,一枚清清剑丸在身上绕聊飞转,往那一立,端的是雪肤玉颜,清丽无双。

    戴辛为之一怔,道:“这是谁?”

    身旁有知道的弟子出声言道:“这是张衍的大徒弟刘雁依。”

    戴辛却是不自觉耸了耸身子,揪着胡须道:“她哪里来的剑丸?”

    连张衍门下一个弟子都有剑丸驾驭,且剑光极正,显是潜力十足,他心中忖道:“莫非将来还要再出一个张衍不成?”

    刘雁依来到涂宣面前,万福一礼。不卑不亢地言道:“赖涂道长久等,家师稍候便至。”

    涂宣撇了她一眼,却是大方一摆手,道:“我并未张师兄说好时辰,他愿意何时来也由得他,反正我今rì在此等着他便是。”

    他倒是当真不急,甚至巴望张衍就此不来,如此岂非更能成就他的生名?

    然而就在这时。忽听天边隐隐有歌声传来曰:

    “二十年来藏剑锋。忽起长歌神鬼惊,大道苍茫斩歧路,笑看沧海听雷音!”

    这歌声大气磅礴,听来有风卷残云,浩气jīdàng之感。众人也是听得心绪振奋,再看去时,只见一个身着黑袍的年轻道人负手乘风而来,此人面貌俊雅,只是身材极高,眉飞入鬓。一双眸子如夜空星辰朗照,深邃难测,往此而来时,昂然奋发,大袖飘摆,似是千万人在前也阻不住他,众弟子虽不见他扬剑起势。却均不自觉为他那一股如虹似剑,直上云霄的气势所夺。竟无一人喧哗出声。

    坐在龙牙大舟之上的谢宗元见了,却是第一个站起来,对着他拱了拱手,高声呼道:“张师兄,二十载未见,别来无恙!”

    张衍看了过去,见是谢宗元,大笑一声,稽首还礼道:“原来谢师兄,恕我有约战在身,不能多言,待此战之后再叙别情。”

    谢宗元也是朗笑一声,坐了下来。

    几个杜德门下没有想到这位谢家四郎竟然会主动上去打招呼,都是冷哼了一声,表示不满,但谢宗元却并不理会他们,他为人有情有义,还记着当rì救命之恩,虽则他碍于族门不可能站在张衍这一边,却能在场面上为张衍壮一壮声势。

    裕宣谢氏在十二巨室之中排名第二,仅此于瑞平郑氏,却高于排名第三的合林杜氏,这些杜氏门下拿他也是无可奈何。

    张衍把袖一摆,继续往岛中行去,可未有几步,却又有一个年轻道人站了起来,对着他郑重一礼,口称道:“张师兄,冯铭在此见礼了!”

    张衍不得不止步,看了一眼,讶然道:“原来冯师兄,久违了。”他也是起手还礼。

    围观众人中有人惊讶道:“冯师兄是荀长老的弟子,瞧这情形,原来他也与张师兄交情不浅啊。”

    当初在魔xué中时,冯铭认为如没有张衍舍命断后,自己绝无可能逃出生天,这一事他一直牢牢记在心底,对张衍是发自内心的感jī,总想寻机报恩,且他还是师徒一脉弟子,自是毫无顾忌站出来支持张衍。

    张衍与他拜别之后,再往前去,这时一声长笑,一个圆脸大肚的道人走了出来,身旁还站着一个彩衣少女,他大声言道:“张师弟,我受大师兄之嘱,特来观战,你且放心比斗,若有人弄鬼,我定会替你主持公道。”

    有人立刻认出此人乃是三代弟子中地位甚高的范长青,那么他口中所言大师兄自然是三代大弟子齐云天了,心中骇异,不由纷纷对张衍侧目而视,有些不知就里的世家弟子也是极为吃惊望着张衍,又在重新估量他在师徒一脉中的份量。

    只是张衍却觉得范长青这番话说得奇怪,他与涂宣两人交战,众目睽睽之下,岂会有人敢冒大不韪行来那龌龊之事?

    他目光一转,落在范长青身边秋涵月身上,此女冲他邀功似的一笑,见范长青嘴角略有抽搐,他顿时了然,心中也感好笑,拱手道:“那便谢过范师兄了,且代我谢过齐师兄。”

    范长青连连摆手,大笑道:“你我师兄弟何须客套,师弟却是见外了,见外了。”

    张衍微微一笑,拱手别去。

    范长青松了口气,看了秋涵月一眼,苦笑道:“徒儿啊,你可满意了么?你张师叔是何等jīng明之人,若无把握,此战怎会轻易应承?你却是胡乱担心。”

    秋涵月是他女儿转世之身修道,而且资质也着实上佳,他平rì也是宠着,不舍得严加管教,却不想弄得秋涵月没上没下。

    秋涵月拉住范长青袖子嘻嘻一笑,撒jiāo道:“徒儿便知,师傅待涵月最好了。”

    范长青看着刘雁依规规矩矩站在张衍身后,不敢有丝毫僭越,不禁lù出艳羡之意,咳嗽了一声,想做出严师风范,却是被秋涵月拽着他的袖子一阵乱晃,弄得他始终摆不出架子来。

    张衍再往前来,这时有一只彩舟突然横过,竹帘一掀,出来一个jiāo俏少女,她眸瞳清澈,肤如玉脂,对着张衍lù出一丝笑意,道:“张师兄,可还记得小妹?”

    张衍眼前一亮,上下看了此女一眼,点头笑道:“琴师妹,你功行越发深湛了。”

    琴楠仔细看了张衍几眼,睫毛微微一跳,低声道:“却是不及师兄呢。”

    众人有人不识得琴楠的不禁发问道:“那是谁?”

    有人lù出鄙夷之意,道:“这位师姐你也不识?她乃是彭真人嫡传弟子琴楠琴师姐是也。”

    在远处观望的封臻倒吸了一口凉气,张衍一路过来,与他打招呼之人这虽则来历不同,但背后之人哪一个都不是简单易于之辈,俱是代表着一股势力。

    他本以为张衍在门中没什么根基,只不过仗着孙真人的赏识和周崇举的照拂罢了,可不曾想此人在门中竟有了如许多的人脉,根基远比他想象的牢固,想到这里,他不知道为何忽然感觉到有些xiōng闷气短。

    琴楠与张衍寒暄几句后,便对着刘雁依招了招手,道:“雁依,快到师叔这里来。”

    刘雁依看了一眼张衍,后者对她点了点头,就上来见礼,道:“琴师叔。”

    琴楠一把将她拽了过来,笑道:“早说了你我姐妹,无需来这套俗礼啦。”

    她与刘雁依年龄相近,平素也是颇谈得来,名义上虽是叔侄相称,实则如闺中好友一般,两女在彩舟之上并肩执手而立,却似chūn兰秋菊,各有仙姿,不知引去了多少人的目光。

    张衍与琴楠别过之后,方才站到了涂宣面前,稽首言道:“涂师兄,久候了!”

    涂宣脸sè一黑,区区数里之路,张衍乘云而至,却是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他早已等得心情恶劣,颇不耐烦了,随随便便一回礼,就毫不客气地言道:“张衍,我知你飞剑了得,便占你个便宜,先出手了!”

    也不待张衍回答,他便大喝一声,身躯震动间,就有一道如火云光从顶门窜出……未完待续……RQ!。

第八章 火云喧嚣烟霞举 丹煞一起化尘去

    涂宣一句话说完,便驭起玄光,猝然发难,此举并非是他等不及了,而是早有谋划,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

    他深知张衍极擅剑遁之术,一旦展开剑势,那便是来去不定,无可捉mō,是以绝不可与其缠斗,因而选定了这片鸾鸣采矶与其相搏。

    可尽管如此,适才张衍一路行来时,那如rì当空的气势却还是让他觉得不太托底。

    那一瞬间,他脑中转过千百个想法,当即就动了要将张衍在极短时间内拿下的念头。

    他为人称得上狡诈狠辣,为了能达到目的,绝不会顾惜区区一点面子,哪怕自认为修为在张衍之上,也要抢先一步出手,不使对方有半点反击的余地!

    是以他一上来便竭尽全力。

    大喝一声,顶上那团如火玄光旋动如舞,分散出上千朵焰苗,威炽赫赫飞在空中,再一簇簇如星雨而落,一瞬间几乎将百丈之内所有事物一起笼罩了进去。

    他见张衍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看不清脸上表情,倒似是被他的这一击惊呆了,他脸上却也忍不住lù出了一抹喜sè,暗道:“且看你如何躲得!”

    他为什么要先一步来到场中?那就是因为他现下所站立的位置左右有碎石夹压,根本无法在第一时间内遁身出去!张衍只要来到他面前,便是落入了他的彀中。

    这一瞬间,他气势猛涨,漫天熊熊烈火,蒸腾如沸,暴动飙飏,顷刻间使出了如同化丹修士一般的威势来!

    这鸾鸣矶上也似是腾起了一团星火彤云,将天sè都映照地一片火红。

    围看众人都是脸上变sè。谁也未曾想这涂宣的玄光竟然如此霸道,只看爆发出来的威势,竟丝毫不弱于化丹修士出手一击。

    只见那酷烈浩大,芒腾威烈的火光方一落下,转瞬之间便将张衍整个人罩了进去,在外观战的秋涵月惊呼一声,花容失sè,不由紧紧攥住了范长青的袖管。

    谢宗元紧皱眉头。手中的一只银杯早已扭曲变形。而站在另一边冯铭则是霍然站起,暗暗言道:“不好!”,

    刘雁依虽也知晓自己恩师久历战阵,不至于如此轻易便会落败,可见得眼下这情形。心中却也免不了担忧,琴楠晶亮的双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前方,反手将她微微有些发颤的玉腕握住摇了摇,低声宽慰道:“妹妹放心,张师兄必不至有事。”

    封臻和莫道人对视了一眼,俱都从对方言中看到了讶然。没想涂宣竟然炼成了师门中的“炉龙显信种”,这门道法乃是杜德所传,法诀运转之时,需将全身真力毕集于一处,再于须臾之间爆发而出,是师门中唯一一门不留丝毫退路的道法,

    需知修士相争。若不是双方修为境界相差太多,便有太多因素左右战局。谁都不敢全无保留的孤注一掷。

    似这等偏jī法门,虽则威力浩大,但也是弊端多多,但门中却很少有人会去费心习练,没想到这涂宣却是暗中练成了。

    涂宣若不是只凝成了一粒小金丹,也是不会去习练这门道术,而此法术又是太过凶险,轻易不能施展,是以练成之后也无人知晓,直至今朝方才于人前显lù,只是为将张衍一举拿下。

    莫师兄望着那那火焰嚣腾之处,意味深长的说道:“涂师弟这些年来看来也未曾懈怠啊。”

    小金丹修士多数之所以难以攀升大道,不仅仅因为是再度凝丹也多是丹成下品,关键还是受了挫折,心境不稳所致。

    多数修士失败一次之后,于道途之上便失去了先前那般自信从容之心,但是涂宣却反而练成了这门斩断后路的道法,足可见得其心不死,仍还有意一窥大道,而绝非他平rì说得那般无所谓。

    封臻目光如刀般看了前方几眼,忽然大笑起来,一拳捶在木栏杆上,道:“此战张衍必输无疑了!”

    莫道人看了几眼之后,见那火光不散,也是抚须点头道:“不错,张衍输定了。”

    封臻此来,还带来了几个门下弟子,有人不解,出言问道:“恩师,为何那张衍便就输了?”

    封臻微微一笑,也不急着说出,而是指着莫道人道:“平素你们总想向莫师伯讨教,如今莫师伯就站在尔等面前,何不问他?”

    莫道人哈哈一笑,也不谦让,一指前方,大声道:“我来告诉你等,这‘炉龙显信种’乃是你们师公所创,一使出来,当真铺天盖地,如卷席而至,只要对手功行稍有不及,则必遭重创,若是张衍能及时展开剑遁避去,只消tǐng过先前几个回合,等到涂师弟后力不继,则至少可以维持不败之局,可是你们看,那张衍身旁有诸多飞石阻路,逃脱不得,等若已是身处绝地,又怎能抵挡得住你们涂师兄的攻势?是以此战他必败无疑!”

    门下几名弟子听了这番话,不禁恍然了悟,有拨云见rì之感,纷纷叹道:“听了师伯这一番指点,却胜过数年苦修也。”

    而在另一处,时刻紧盯战局的戴辛原本还指望看一场jīng彩剑斗,可眼下却见张衍似乎毫无还手之力,脸上微lù失望之sè,哼了一声,道:“自大骄狂,终是落得这般下场!只是我却不能再一试剑锋了,可悲可叹!”

    此刻围在四周的弟子也是多数不看好张衍,师徒一脉弟子都是紧张焦急地看着,而世家门下却是面lù喜sè,只等他落败的那一刻。

    那火芒如地火喷涌,其势虽猛,但来去也快,去得也快,又过了片刻,待烟尘渐渐散开之后,有人指着前方大喊道:“快看!”

    只见张衍袍袖飘扬,卓然立于虚空之中,面上微微带笑,如闲庭信步,他面前正飞出道道白雾轻烟,似祥云一般挡在前方。变化出万般形状,任那朵朵炽热红焰前仆后继而来,兀自岿然不动。

    岛外溟沧派诸弟子无不瞪大了双目,只是一道烟气便能阻住这等狂猛攻势,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烟举霞腾,雾幻云飞,化丹不能为之!

    短暂的沉默之后,便是一阵轰然大哗。惊声如cháo而起。师徒一脉中有人jī动不已,手舞足蹈大喊道:“丹煞,那是丹煞,张师兄已然丹成也!”

    冯铭看了几眼之后,怔忪半晌之后。却是仰天哈哈大笑起来,道:“张师兄,你果真了得!师弟我又落你一步矣!”

    封臻“咔嚓”一下捏裂了手中木栏,惊怒交集道:“张衍,他,他竟然成丹了?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莫道人面皮一阵阵的抽搐。感觉到身旁偷偷mōmō投来的怪异目光,不禁脸上泛红,羞恼万分。

    适才他断语下得太早,以至于让那些封臻门下弟子看了笑话,哪还有脸留在这里?他闷哼了一声,索xìng拂袖而去,也不顾后面封臻连连叫喊。霎时便化一道烟云遁去不见了。

    那些六川四岛的修士原本看得振奋,只待张衍一战败北。他们便可扬眉吐气,洗却耻辱,可眼下这般景象却无疑是在他们心头重重敲了一锤,俱是脸sè难看,相对无语。

    戴辛眼皮连跳,手指微微颤抖,他自以为苦修二十余载,再不济也能与张衍一战,可是万万没想到,张衍竟然先他一步攀上天梯,他这许多年来因为习练飞剑之术,修为jīng进却是不大。

    修道之途,一步落后,则步步落后,可以想见,未来张衍差距会与他越拉越大,要想赶上却是千难万难,一时之间他xiōng中郁郁不已,长叹一声,也是震袖而去。

    涂宣见那烟云腾起,于虚空之中缭绕而升,也是瞠目结舌,惊震异常,他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张衍已是炼药功成,成就金丹,突觉腹中一阵绞痛,“噗”的吐出一口鲜血来,先前那飞扬如火的气势顿时一阵暴跌,如流星般散去消逝。

    此时他知道事不可违,便要想开口认输。

    张衍哪会给他这个机会,大喝一声,舌绽chūn雷,将他yù说之语生生盖压下去。

    随后大袖一卷,旋起阵阵烟尘,道道白雾,将余火拍在一边,再一震肩膀,一只通体浑黄的大手霎时冲出顶门,五指大张,如山岳凌空一般往下压来。

    “玄黄擒龙大手?”

    涂宣以为张衍要借机将他灭杀当场,此时弄一个“失手”倒的确可行,一念至此,顿时惊得hún不附体,狂喝一声,勉强挤出一丝玄光来裹住身躯,便拼命向往遁去。

    只是那大手来势甚急,且他往外去一分,那大手便跟着涨大一分,他出去了数十丈,却仍是躲避不开,眼见这大手越压越低,他心中一急,目光左右乱扫,寻谋出路,只是这处地界原先是他选定,本就是为了阻止飞遁之术,匆忙之间哪里有路可走?

    在这急切之间,他突然目光一凝,却见不远处有几块飞石千疮百孔,不复适才那般厚实模样,见此情状,他jīng神复振,一股狂喜之意涌上心头。

    他暗呼一声:“天助我也。”

    腾出手来mō出一只飞锥,手一抖,便向那处飞石袭去。

    原来这几块乱石适才被他那玄光侵蚀了一遍,只需轻轻一击便可洞开,如此一来,只要他破石而出,便能逃过这一劫了,那张衍总不敢冒着杀戮同门的风险过来追杀他吧?

    这番动作落在张衍眼中,自是看出了涂宣的用意,他嘴角lù出一丝哂笑,袖中法诀一掐,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黄芒飞了出去,先一步落入那飞石之中。

    此乃是他修得的一道土行真光,重如山岳,凝土如钢,只往那飞石中一钻,霎时便将其凝得如金石一般坚硬。

    涂宣本拟先用飞锥洞开石壁,再行穿梭过去,是以那飞锥往那飞石上一击之后,也不去看那结局,便急不可耐往那处撞去,整个动作做得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可待他冲上去时,却见那飞石居然纹丝未动,仍是坚守一块,他不禁骇然失sè,只是这个时候他去势已起,这一身冲力何其之大?再想避也没这个可能了,只闻“砰”的一声,顿时脑浆迸裂,一头撞死在了这石壁之上。

    张衍微微一叹,把双袖笼在身后,道:“却不想涂师兄xìng情刚烈如斯,不过是同门较技,纵然输了一场,你又何必自寻短见……未完待续……RQ!。

第九章 眼望远山 欲上寒巅

    涂宣撞死乱石之上,尸首自空而坠,跌下云头,此一幕看得鸾鸣矶之外的溟沧派众弟子都是面面相觑。

    那时烟火腾空,搅在一处,举目望去茫茫一片,只依稀可见涂宣被张衍那只玄黄大手逼迫得节节后退,虽然形势危急,但涂宣却也未曾开口认输,众人本以为还有什么手段未曾动用,也自凝神待观,哪曾想却突然之间来了这么一出,竟自己一头撞死。

    张衍最后那番唏嘘之语也仿佛成了注脚,诸弟子俱是感叹,这位涂师兄一朝败北,居然愤而求死,果真刚烈异常。

    但却也有人暗中鄙薄,认为这涂宣当真是输不起,也不知如何修炼到这一步的,难怪只是凝成了小金丹,似这等心境,又何谈长生了道?

    围观者中也不是没有人心中存疑,可涂宣此举的的确确是自己所为,看得出并无他人强逼,是以也只能把这份疑huò压在心底,摇头不语。

    此时谁也未曾发现,张衍藏在袖中之手暗暗伸出一根手指,一丝丝浊气从他指尖上飘出,须臾便消散了烟尘之中。

    适才与涂宣争斗之时,他所使出的并非是自身丹煞,而是从陶真人赠与他的那粒金丹中而来,如今他已然将其中所有的jīng气榨干,至此为止,此物便算是寿终正寝了。

    之所以如此做,他也是出于深层的考量,料到此间必会有有心人来查看自己的底细,当不能让这些人如愿。

    虽说他要争夺十大弟子之位,若不展现出足够的潜力,是不可能引起师徒一脉上层重视的,但他心中自有一番算计,眼下尚不是彻底暴lù底牌的时候。他还需耐心等待一个契机,是以今rì只需稍lù锋芒即可。

    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急功近利虽能出得一时风头。但却也意味着危机会在短时间内接踵而至,可若是需循序渐进,缓步前行,那途中多出来的变数便能一一及时化解。不至于弄得手忙脚乱。

    张衍向来胆大,善于借势。敢于在关键时刻果断出手,但每次行事前都是经过了一番权衡的,绝不会冒然发动。

    其实他料得一点也不错。此战结束之后。有几道混杂在人群中的目光悄悄离去,其中一名戴浩然巾,轻履霞衣的年轻道人面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脚踩烟云来到高空之中。

    他等了片刻,就有一个皓首童颜,身形tǐng拔。有松鹤之姿的老道人来到此处,年轻道人忙上前执礼道:“不想在此遇见韩师叔。师侄有礼了。”

    老道人带笑抚须,道:“原来是郑畅贤侄,既然撞见了,那便一起走吧。”

    郑畅笑了笑,他在这里便是为了等候此人,当下恭敬言道:“多rì不见,师侄正也想向师叔多多请益。”

    他侧过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老道人看了一眼,点头先行,郑畅稍稍落后半个肩膀,也自跟了上来。

    两人边走边聊,说了一些旧事轶闻,闲谈了一阵之后,郑畅转把话题一转,言道:“今rì观那张衍,不想已然是凝丹结果,那涂宣输得倒是不冤。”

    韩师叔淡淡说道:“张衍倒也有胆,居然敢在派外凝丹,老夫所料不差,他定是得了高人之助。”

    郑畅抬眼看向老道人,低声试探道:“那师叔来看,觉得那张衍是丹成几品?”

    韩师叔略作沉吟,道:“看那烟气,应是不下六品,但却也高不过四品去。”

    郑畅也是点头赞同,轻松道:“师叔果然法眼无差,小侄也是作这般想,如此,这人倒也是不足为虑,先前对此人倒是重视太过了。”

    韩师叔白眉微耸,沉声道:“老道我却不如此看,那张衍如今在低辈弟子中声望甚高,此战之后,必也是声名远扬,若不加以遏制,他rì也是一个祸患。”

    郑畅未免有些不解,讶然道:“韩师叔为何如此说?他左右不过败了区区一名小金丹修士,丹成六品之上虽说不差,但门中成就高出他者比比皆是,何至于让师叔如此忧心?”

    韩师叔摇了摇头,叹道:“若是别人,倒也罢了,可你莫非忘了,此人乃是真传弟子,且二十年未见便已成丹,其速之快,放在那些天资杰出之辈身上也是罕见,且他还有一处洞天在手,不见得没有一窥元婴之望,若是容等他成了气候,再想压制那便不易了。”

    郑畅细细品味,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眼下张衍还是一个化丹修士,丹成品阶也只是说是尚可,那些声望他在看来也根本不算什么,他却未觉得有多少威胁,这位韩师叔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可出于尊重之意,口中还顺着对方的意思言道:“师叔说得不差,那不如设法寻个由头除了他?”

    韩师叔一摆手,道:“不可!丹成六品之上,又是真传弟子出身,再不济也能去做一方长老,不是那么容易可以铲除的,若是当真动手,反而逼得师徒一脉借机发难,得不偿失,此举为智者所不为。”

    郑畅稍显疑huò,可转眼一看,见对方一副智珠在握模样,显是早有腹案,便道:“那依师叔之意……”

    韩师叔呵呵一笑,老神在在地言道:“方法自有千百种,不过我来此时,恰巧遇上了一位老友,他却向我献出一条妙计,若是做的好,不但可令师徒一脉如今那咄咄逼人之气收敛下去几分,还可顺势一灭此人气焰。”

    郑畅神sè一动,立刻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作揖道:“还请师叔明言。”

    如今他在这里能撞上这位韩师叔,那也是因为对方故意让他瞧见的,因而他能断定,韩氏必定有是什么事要与他郑氏相商,是以他才决定留下来等候。

    而此刻他已经听了出来,这位师叔口中所谓的老友。不过是托词而已,其实就是韩氏在向他们郑氏透漏出某种口风。他当然是要设法知晓的。

    韩师叔捋着胡须。慢悠悠地言道:“这十几年来我诸族之中也有几名杰出弟子成丹,只是却还未曾禀明山门,为jī励后辈,正可来一场品丹量法之会。而张衍此人既为师徒一脉真传弟子,却不可不至。”

    郑畅先是一怔。随即神sè振奋起来,捶着手心,赞口不绝绝道:“好计。好计啊!”

    溟沧派中原本有法规。每隔数十年,凡真传弟子丹成之后,便需开一场法会,称量弟子法力,丹成之品,实则这也是师徒一脉和玄门世家真传弟子之间的比试竞斗。

    不过这等法会自溟沧派门中有变以来。师徒一脉因百年来未有一个真传弟子出现,自是也没有开的必要了。

    可自三泊之战后。师徒一脉步步紧逼,有再度凌驾世家之上的趋势,因此诸族也是在筹谋对策。

    而张衍却是让他们看到了一个契机,他乃师徒一脉真传弟子,诸族正可藉此提出办一场品丹法会,用以震慑门中弟子,让他们认清楚玄门世家仍旧不可轻忽,还是溟沧派的撑天支柱。

    此举虽不见刀光剑影,腥风血雨,却能极大程度上威慑师徒一脉。

    郑畅心念电转之间,已然想了个明白,这事绝非一时韩氏一家所能做出的决定,定是五大姓暗通款曲,互相之间早有了默契,只等着张衍丹成,便抛出此事,从某种意义上来,张衍这时候炼药成丹,反而是他们所期望见到的。

    但五大族在世家之中地位超然,却不能直接走到台前,那便没有缓冲余地了,于是此事需另则一家牵头,而郑氏为十二巨室之首,无论是声望还是势力都足以来推动此事。

    郑畅原地想了半天,道:“若是当真能重开品丹法会,届时选出几名俊彦出来,也可展示我世家之中人才济济,足可压倒师徒一脉,此事小侄当当回去禀明族中长老。”

    韩师叔呵呵一笑,挥袖道:“理当如此,如有佳音,不要忘了告知老夫一声,吾且去了。”

    郑畅忙再行一礼,待抬起头来时,这位韩师叔已是不见踪影了。

    此时张衍也是步出了鸾鸣矶,赢了此战,他面上却是云淡风轻,不见一丝矜骄自得之sè,袍袖轻摆,不疾不徐御风而出,相熟之人诸如谢宗元、冯铭等人都是围上来道喜恭贺,趁此时机,张衍也是邀请众人改rì去昭幽天池一坐,叙别离之情。

    待这行人与他告辞一一之后,他来到范长青面前,稽首道:“范师兄,久候了。”

    范长青也是稽首回礼,哈哈大笑道:“师弟凝丹功成,为兄向你道贺了。”

    他先前所言来此受了齐云天之嘱并非全是胡言,听闻张衍一回来便打杀了那万彰和文安二人,齐云天想得深远,便命范长青来此,查看张衍今时今rì到底是何修为。

    早在当初张衍进入他们的视线之后,因为他真传弟子的身份,齐云天便觉得他或可成为自己未来臂助。

    如今师徒一脉复起之势在即,他们下一步,便是先襄助宁冲玄夺取那十大弟子之位。

    而只宁冲玄一人尚且是不够的,还不足以彻底压过玄门世家。。

    需知齐云天虽是元婴修士,三代大师兄,很可能便是下代掌门,但这位置也不是无人觊觎,不说世家中那几位杰出弟子,便是庄不凡等人也不无取代之心,是以他也需门中有得力之人来为自己分担压力。

    张衍早先便表现出足够的潜力,是以他也被齐云天当做自宁冲玄之后的十大弟子人选之一。

    不过齐云天手中也并非只有张衍一人,尚有几个也俱是师徒一脉中一时之选,谁人能最后从中脱颖而出,便要看各自的手段了。

    这也是齐云天乐于见到的,如此一来,他便可使得这几名弟子互为竞胜,自己则可超脱其上,牢牢将这几人控制在掌中,为他rì后接掌掌门之位铺平道路。

    如今范长青辨别了一番之后,已是心中有数,张衍成丹之品虽并未超过他的预期,却也未曾差到哪里去,自当回去与齐云天相商下一步该如何扶植于他。

    只是他却不知,张衍从来不是一个不甘于人下之辈,更不会按照他们所设好的棋局套路来走。

    他心中有对自己的定位,且早在回转山门之前,他便已经筹谋好了对策,因此说话之间,他对范长青既不过于疏远,也不过于亲近。

    却不想,他这番姿态却是让范长青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与他攀谈了几句之后,便自笑着告辞。

    离去之时,他语含深意道:“张师弟,且好生努力修行,rì后门中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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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修仙之途,无不被玄门世家所把持,非是凡民所能觊觎。
来自末日世界的张衍,得到一块神秘残玉之助,却是要以凡民之身逆而争锋,誓要踏出一条属于自己长生大道!
……
等阶划分:明气、玄光、化丹、元婴、象相、凡蜕、真阳、炼神、至人大道争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道争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道争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