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大人”了
诸葛亮的担心,只是他一个人的担心,不足为外人道也。始作俑者寇严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对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水镜先生和老师共同推荐的人才,有危机意识。不过可惜,他只是打工仔,老板脑子里缺根筋,他智商再高也没有用。
长沙这边,刘琦来之前,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刘琦一来,就连东风都吹起来了。之前周瑜来攻的时候,桂阳零陵二郡非但没有前来救援,还试图浑水摸鱼,煽动地主豪强造寇严的反。寇严一直隐忍不发,现在大公子刘琦驾临,她要老账新账一起算。
兵贵神速,刘琦到长沙的第三天,两封他的亲笔战书就送到了桂阳太守和零陵太守的案头。理由非常冠冕,襄阳对这两个郡一直疏于管理,导致两位太守拥兵自重鱼肉百姓为祸乡里。
再加上这次水灾两边都没有采取有力措施帮助百姓减低损失,导致百姓大量逃荒,大部分都逃入了长沙进内。大公子奉父命接手两郡的管理权,两位太守如果识相的,就交出太守大印以及这些年积攒的超出自己薪酬外的财物然后滚蛋,否则大公子不惜大兵压境,也要完成父亲的交代。
两郡太守即便畏惧长沙强势,但要他们交出搜刮的财物却好像要割他们的肉,使他们下定决心反抗到底。不过,这也在寇严和徐庶的预料之中。寇严问徐庶需不需要派兵进行入境围剿,徐庶说完全没必要,只需让黄忠和寇封带着大部队在两郡与长沙的边境线上来回揍上几圈,再派细作将刘琦亲笔信的内容散播出去,让两郡的民众知晓,接下来,就等着两郡自己民变吧。
寇严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长沙其他高层也认为能够兵不血刃扩大地盘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然而出乎徐庶意料的是,两位太守态度非常强硬,不仅派人肃清细作,还纠结军队,试图与长沙分庭抗礼。虽然两郡的民众期间爆发了小规模的起义,但是星星之火难以影响大局。事情一拖就是一个月。
这一天,徐庶来太守府求见,寇严放下手头的事情再书房与他对坐:“老师来寻我,是不是师兄那边,有什么不妥?”“是为师的失误,只想着大灾刚过,民众需要休养生息,却忘了时间对大家都是公平的,如果我们给的压力不够,对方就会觉得他们还有机会反扑,这一来一回,浪费了大好战机,平白消耗了那么多的时间。”
“老师您没有错。”寇严摇摇头,将对面的茶碗往前推了推,示意徐庶饮茶。徐庶端起碗放到唇边却又放下:“贻误战机是谋士之大忌,如果我一开始就采取你的建议,起兵围剿,此刻你可能已经是四郡之首了,我们把刘琦请到这儿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寇严嘴角一勾,状似随意地从桌边地上的竹简堆里抽出一张递给徐庶:“您先看看这个再做定论。”徐庶不明所以,接过竹简打开来一看,眉头深锁。趁他认真看竹简的时候,寇严接着往下说:“这是黄将军几天前送出的,昨天刚刚到我手里,我估摸着您不来,我也要去请您来了。这件事可大可小。”
“我早该想到的……”徐庶手握着竹简喃喃自语:“早在你收拾那帮豪强之前,我就想到这里面会有曹贼的人做的手脚。只是没想到,他们这次竟然选择主动跳出来挑事儿,我之前以为他们会因为事不可为而选择悄悄离去或者继续潜伏。”
“其实这样很好。”寇严一笑置之:“总比我们接手二郡之后,再来深挖这些细作,这才费事。现在他们主动跳出来,算是帮我们节省时间。”“可是时间不等人,他们越是明目张胆,越说明曹贼南下的时机越来越近了。再加上大公子到了长沙,襄阳那边肯定会有所应对,刘荆州命在旦夕,我们没有时间再等了。”
“老师意欲何为?”寇严索性将问题交给他。“其实你是对的,这个时候就该采取雷霆手段以绝后患。”“我当初没有坚持,就是怕雷霆一击不能清除余毒,将来遗祸无穷,我治理长沙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借用两次外部战争现在才算稳定住局面。可是,曹贼出兵在即,他不会给我时间……”
“世事难两全,只看哪边是当务之急。”徐庶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寇严就在他的对面,他的表情变化逃不过她的眼睛:“既然老师已经有了结论,那就放手去做吧,我与长沙民众定会鼎力支持,等待您凯旋而归。”
听徒儿这么说,徐庶心中一暖,随即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属下当全力争胜,定不让太守大人失望。”“什么太守大人啊!这里就我们师徒二人,我在您面前,算什么“大人”?”寇严不满地反驳道。老师总是这样,说着说着就改用公事化的口吻,大人长大人短的。自己想与他多亲近,他却总是一脸严肃。
“你明面上是长沙太守,实际却掌握着两个郡的资源,将来还会掌握更多,别说在我面前,就是在皇叔面前,你也已经是“大人”了。”徐庶言语中慢慢都是赞美,徒弟有出息,做师傅的与有荣焉。
只是一听对方提起父亲,寇严的脸色马上晴转多云再转冰雹:“他们这会儿正在偷着乐吧?等我以大公子的名义将武陵零陵收入囊中他们岂不是要笑疯了?他现在一定在掰着手指算日子,算刘荆州什么时候断气,只要刘荆州一断气,他恨不能插翅飞过来。”
“妍儿……”徐庶无奈轻唤了一声。没办法,一提刘备徒儿就像是猫被踩痛了尾巴,浑身炸毛。“妍儿,你别忘了,皇叔身上扛着兴复汉室的大旗,他与遭贼有不共戴天之仇,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兴复汉室?哼!我到希望曹贼南下,他与曹贼大战一场,死于非命。只可惜,他根本没那个心,敌人一来,只知道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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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连收二郡
“妍儿,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徐庶皱眉,徒弟的怨气太深了。这会影响她的判断力,必须想办法除掉她的这个心结。“从我出走那一天开始,我是我,他是他。我是寇氏女而非刘氏女,老师请千万记清楚了。”寇严表情严肃,盯着徐庶的眼睛,一字一句,几乎咬牙切齿。
“妍儿……如果,这样想,这样做能让你保持冷静,心情平和,为师不会再多说一句。但现在很明显,你的心态变了,这很危险,对你自己也是有害的。作为你的老师,我必须提醒你。”徐庶难得那么郑重地表达自己的意见。
然而,寇严坚若磐石:“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很冷静也很清醒,甚至比以往更清醒了。老师放心,这点小事,完全无法影响到我。”话虽这么说,但她紧握着茶碗的手指关节僵硬,已经出卖了她。徐庶看在眼里,只能轻声叹息。这一刻,他忽然特别想知道,究竟徒儿在新野发生了什么事,区区十一岁的她怎会与自己的父亲结下如此深刻的仇怨?
回到长史府,徐庶满脑子都是寇严方才咬牙切齿仿佛要把刘备生吞活剥了的表情。不正常,太不正常了。他甚至有冲动想把寇封叫回来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冲动。冷静了一下之后,他决定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而且是速战速决,用最快捷的方式解决武陵和零陵的问题。
速战速决意味着需要付出代价,长沙军队第一次竖着刘字大旗出去打仗。之前东吴来攻,他们只是竖一些私人旗号,比如黄忠军竖黄字旗号,甘宁军竖甘宁旗号。但是这一次,徐庶要求所有部队统一使用刘字旗号,对外坐实刘琦取代寇严成为长沙之主的传闻。
老将军黄忠起先对此颇有微词,他觉得他能理解长沙需要更多生存空间,也能理解目前武陵与零陵实际掌握在几个曹贼的细作手中需要用大部队血洗的方式来完成占领。却无法理解为什么要竖刘字旗号。
你说你是要借刘琦的名头将这件事变得合法合理,可你做的这个事情本身就是一场侵略战争,你是要对完全不属于你的地盘实施占领。既然如此,还去找什么合理合法的借口?这根本就是隔靴搔痒。老将军直来直去惯了,在他的意识里,打你便打你了,要什么理由?如果一定要理由的话,理由就是我想打你了。
去请什么刘琦,扯什么大旗,都是浪费。而且刘琦一来,鸠占鹊巢。现在周围的人都知道刘琦顺利接手长沙事务,积极寻求扩张。什么寇氏女神童,什么司马徽慧眼识得金镶玉,全部都是刘表在炒作。黄忠当初带着寇严去见刘表,目的就是想从此以后,他的头上再也没有可以对他管头管脚的人,如果到头来还是要让刘琦骑在自己的头上,那他何苦要跑这一趟?
为了这个事儿,寇严和徐庶分别找老爷子摆事实讲道理,寇严拍胸脯保证,刘琦只是个幌子,他所有的作用只不过是为了拉仇恨,为了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的身上而忽略她。用完就会被弃,绝对不会对老爷子产生一星半点的影响。老将军听完了两个人的分析,才算平静下来,接了任务领军出征。
现在,徐庶改变了策略,要求尽可能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尽快解决战斗,不像之前长沙军只需走个过场,必要的时候排个方阵练个军体拳就能解决问题。
黄忠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就对部队下达了进攻指令。所幸他在军中的威望已经到达了极致,基本上是指哪儿打哪儿,大家都不带犹豫的,局面从僵持模式瞬间切换到了短兵相接。武陵和零陵的太守没想到长沙军会这么快就下定决心强攻,一下子乱了方寸。
本来,曹操给南下的细作下达的指令是作乱,南方越乱越好,各大郡县的长官月无能越好。最好是各地民怨四起却没人收拾,这样他大手一挥,在强势武力的震慑下收拾这些郡县就如秋风扫落叶那么容易了。
因此,这些细作很好地执行了他的战略意图,除了蔡瑁屯物资的南郡,以及铁板一块的东吴。刘表手上的荆襄九郡中的八郡都有细作在行动。武陵零陵这两个边远的郡县更是直接就由曹操的细作掌了大权,一直都平安无事。
为了达到作乱的目的,他们煽动两郡太守对长沙进行了多次骚扰长沙,甚至煽动长沙的细作造反,就是想让江南地界栾城一锅粥。你说他们真的想攻城略地什么的,可能有想过但不可能有计划第付诸行动。要真有行动力,肯定不会做卧底,肯定是大将之才了。
桂阳零陵两个太守身边的参谋就是这样的角色,捣乱他们真的有一手,但要他们带兵打仗,却是逃得比兔子还快。面对一年打两次仗的长沙军,两郡集结起来的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是对手?再加上两地民众本就对太守不满,对长沙充满着幻想。因此黄忠和寇封的大军一动,只几个照面,两郡集结起来的部队就溃散而逃了。
再加上民众高度配合,长沙军长驱直入,攻破两郡太守府所在地只在旦夕之间。只可惜虽然抓住了两郡太守并斩首示众了,却没抓住曹操派去的那个细作,让他趁乱逃了。黄忠连夜审讯两郡高层却是一无所获,不由怒骂一句无耻之徒,逃得真快。
只是不管怎么样,徐庶的战略目标达到了,刘琦名义上拥有四个郡的掌控权。可以正式举旗与襄阳的蔡瑁对抗了。于是,问题出现了,寇严这么做,无疑成了刘表的催命符。刘表一死,曹操会毫不犹豫地南下,襄阳易主,与南郡毗邻的长沙将直接暴露在曹军的锋芒之下,以长沙目前的实力,正面对抗曹操是完全不可能的,怎么办?
181 拼凑太守
事实上,这个问题还不是迫在眉睫的,因为曹操目前还在北方,刘表的死讯尚未传出。而目前真正迫在眉睫的是桂阳零陵两个郡的太守位置没人做。
长沙的官员系统一直是重武轻文的,倒不是寇严不重视,实在是她手上没人。当初刚拿下建昌的时候,让魏延文武兼修,实在是没有办法。还好没多久马静带着弟弟来投,寇严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半点试探,就把马通扔去了建昌。长沙文官的缺口之大,可见一斑。
现在,她手上能用的人没增加,地盘倒是又扩大了。一下子多出了两个郡,还都是各种混乱急需铁血统治的地方。寇严几乎掰断了手指,也想不出由什么人去担任这两郡的太守。正在愁眉苦脸之际,户曹缘马良进入了她的视线。
一年的时间,马良从一个文弱书生成长成为一个雷厉风行的实干家。果然压力是最好的动力,长沙时刻紧张的局势迅速地催熟了他。办事牢靠,勤奋踏实。虽然很不舍得下放他去做地方官,但那边又是火急火燎地缺人管,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找他谈一谈了。
这天,马良正好过来汇报建昌城扩建后,正好腾出空间来,可以消化被山越俘虏替换下来的退伍军人。目前,这些退伍军人的生活状态很好,对政府的安排十分满意。他对寇严的这个安排十分佩服。
寇严听完他洋洋洒洒的汇报只是笑了笑,没作回应,静静地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探究的眼神看得他心里发毛:“属下的言语有什么不妥吗?”
“不,没有不妥。说得非常好。”寇严笑眯眯地摇头,继续从头到脚来回扫视他。马良感到莫名其妙,却不敢再次提出异议,只好站在那里做人桩。好半天之后,寇严才将实现收回,开口说话了:“你我在襄阳初识,那时的你,与现在截然不同了。”
“时过境迁,您现在是太守大人,属下自然也不同了。”马良恭恭敬敬地说。“师兄,你还记得在襄阳时我劝你的话吗?”寇严存心要和他套近乎,因此称呼都亲昵了许多。马良愣了一下,一抹红色悄悄爬上脸颊。
倒不是他一个大男人害羞,他脸红是因为激动。寇严和他师兄妹相称,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她是司马府的座上宾,他只是在司马府里一个小小的旁听生。一个是名动全城的女神童,一个是角落里不起眼的小人物。性格上的原因,使得马良觉得寇严就该像那些大家族的千金一样高高在上。
马氏虽然是个人口颇丰的望族,但在世家林立,豪门遍地的荆州实在是很不起眼。马良不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可以去结交像寇严这样的“圈中名人”。
但寇严出乎意料地好说话,两人一见面她就师兄长师兄短的,还帮他免了被刘琮嫉恨的危机,救了弟弟一条小命。紧接着诚意邀请他们来长沙,给了他很好的待遇。这些恩惠一点一滴累积起来,使得马良现在对这个小自己许多岁的姑娘产生了感恩戴德的情绪,天底下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上司?
现在,听她再次叫他师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张嘴想答应一声却没发出声音,兀自脸红心跳。寇严见他脸红还以为他忘记了,一时间答不上来,有些急。心下好笑,这个马良,和他弟弟马谡完全是两种性格,一个讷于言而敏于行,一个却是眼高手低,华而不实。真不知道一个爸生的两个娃,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于是,她好心地替他接了下去:“当时我对你承诺,到了长沙,你既可以跟着老师继续学业,还可以在我的官员系统里谋个职位锻炼一下自己的能力,以便将来出仕时能有更好的待遇。现如今你做长沙的户曹缘已有一段时间,人也比以前精神多了。”
“全凭太守大人与长史的栽培,属下铭感五内。”马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头谦恭地说。“老师的确很看好你,说你性子好,办事能力强,可堪大用。”听对方提起老师,寇严更高兴了,想起当时徐庶将马良和马谡放在一起作比较的情景。
“长史过誉了,属下才疏。”马良的腰弯的更低了。“师兄你也太谦虚了,你这叫才不外露。”心情一好,说话也直接了:“好了,你我之间就不用再客套下去了。今天找你来,不只是要听你汇报建昌郡扩建进度,还有一个事情要通知你。我打算给你一个新的任务。”
“请太守大人示下,属下一定竭尽全力。”马良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揖。“我和老师都很看好你,希望你能借此机会进一步锻炼自己的能力,以便将来站在更高的位置。”寇严故作神秘地递给他一卷竹书:“具体事项都写在上面了,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去长史府请教。”
“属下遵命。”马良接过竹简,打开一看吓了一跳,竹简直接就掉到了地上:“太守大人,这,这,我,我……”“师兄,请不要说你不合适的话,我和老师商议过了,你合适。而且……”寇严故意长叹了一声,无限惆怅地说:“你也知道,长沙底子薄弱,我手上能信任的人,数来数去就这么几个,你若推辞,我就太为难了。”马良满面通红,羞愧地低下头去:“属下明白了。”
寇严给马良的竹简,是一封委任状,任命他为零陵太守,负责用最快的速度肃清吏治,平定地方。任务很艰巨,责任很重大。
马良领命离去之后,寇严找来了魏延,马良只是一个文臣,稳定地方需要一定的武力压制。自从和江东议和之后,魏延就离开建昌回到了长沙,由于那边没有普通百姓,除了现役士卒就是退伍士卒及士卒家眷。基本上是一座兵城,只要东吴那边能够依约保持克制,有没有魏延在,建昌的安全系数都是一级的。
182 居安思危
因此,魏延得以脱身出来,带着大部队做便利贴去了。寇严告诉他,让他去桂阳镇守是不得已而为之,她会尽快找到人将他替代出来。而他要做的,就是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用武力手段帮助马良扫清零陵和桂阳的反抗力量,并且帮助马良训练一支素质过硬的边防部队,完成这些才算是完成任务。
魏延原本以为自己要被剥夺军权做一个文官,现在一听寇严的解释,二话不说隔天就领着大部队出发了。镇压叛乱什么的,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在建昌守卫战中,他不知镇压了多少次原住民的“起义”,做这种任务简直是专业对口。
安排了两人之后,她再次将目光对准了背后绣着地图的屏风,老师的话言犹在耳:“夺下零陵和桂阳,纯粹是催刘荆州快一点上路。真正艰难并且必须拿下的,是武陵。必须在曹操南下之前拿下武陵,构筑屏障,只有这样,才能有守护长沙,安身立命的机会。
武陵离南郡太近了,一旦长沙军有异动,驻守在南郡的大将文聘一定会第一时间察觉,汇报给蔡瑁知道。分分钟挥师南下阻挠。南郡有丰富的物资储备,加上文聘是数一数二的大将,只要蔡瑁下死命令,武陵之战便是一场鏖战,也许胜了也是惨胜。
对寇严来说,现在每积蓄分力量,将来就多一分保命的希望,不能轻易浪费。因此在没有找出妥善办法之前,武陵是碰也不能碰的。况且,她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精力去收拾武陵,打下来要伤筋动骨还是其次,关键是打下来了也没人接手啊!随着地盘的扩大,人才缺口再次成为摆在她面前最严峻的问题。
时间流逝,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马良和魏延搭档得很好,前方不断有好消息传来。马良年纪轻轻便被委以重任,压力转为动力,他倒是干得有声有色。打土豪分田地,清贪官惩奸细,一切都和寇严在长沙做的一样。
寇严看了两人的汇报,心放下了一半,果然还是手下的“老人”们可靠。魏延,马良都是她入主长沙之前就已经收编的,质素不是一般的好。可惜等她到了长沙之后投靠她的人,根本连含金量三个字都用不上。
首先是孙绍,无知熊孩子一枚,如今沦为小厮,还带着肺病。其次是王韬,人是可用的,东吴的事情一了,不需要外交官了,他作为马静的助手存在又显得多余了。紧接着便是大小姐蔡璐,这个女人除了做花瓶以外,还能做什么?18
想到蔡璐,寇严下意识地往边上看去。蔡璐一本正经地跪在角落里,带着面纱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自从被关过柴房之后,她就一直这样,不主动搭理寇严,不主动开口说话,每天过来就是坐在角落里低头想事情。由于她带着面纱,寇严看不出她的表情,她无从判断这个女人在在想什么。
马良和魏延走后,书房里又只剩下她们两个,寇严看看她再看看桌边地上堆成小山的竹简,眉头深锁。这个女人比当初的孙绍还要麻烦。孙绍人小,心思单纯,自己凶一点就能把他吓得服服帖帖,相信再过几年,他会是一颗堪用的棋子。
蔡璐就不一样了,她已经十五岁了。生活环境决定阅历,她见过世面,通晓各种社交手段,贵小姐的身份让她把骄傲和矜持时时端在脸上。若不是被关在柴房里和老鼠蟑螂住了一夜,又受到逼毁容的惊吓,她才不会放下架子乞降。
寇严没有兴趣陪她玩社交游戏,在她眼里,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个任性过头的刁蛮千金。这种明明是花瓶却不甘于花瓶的命运,自己又没有能力改变,还要强迫将别人的命运与她做捆绑,实在是荒谬至极。
所以,蔡璐不值得同情,更不值得去帮助。寇严对她采取不问不听的态度,不明着赶她走,给她吃穿供她住房,实际每分每秒都在挑战她的忍耐极限。她希望她忍不住,最好隔天她就愤然离去。
可是,出乎她医疗之外的是,这位寇小姐是遇弱则强,遇强即弱的型,寇严这么对待她,她却只在一开始表现出愤怒,之后竟变成了恐惧加逆来顺受。果然贵小姐都是纸老虎。
寇严只是扫了那么一眼就把实现收回了。这姑娘暂时用不上,就让她在一边呆着。她心想,我若不是重生,而是转世成了男子,到可以将她纳为夫人,这样,蔡瑁作为长沙太守的老丈人,看他还怎么去投降曹贼。
这种想法当然是空想,蔡璐目前为止还是一个只会浪费资源的存在。只是她的父亲势力太大,如今寇严公然动武,闪电扩张,他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蔡瑁肯定会有所行动。除了设法送刘表上西天之外,南郡会不会有所行动呢?
文聘,荆州数一数二的大将,他会对武陵动手脚吗?还有此时尚在北方的曹操,他几时才会南下呢?这一系列的问题都暂时无解。寇严单手扶额:我只能尽全力做到我能做到的想做的事情。别人怎么样,是我不能左右的,为今之计,只有想尽一切办法休养生息积蓄实力。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想了。
有了桂阳零陵二郡,原本四面受敌的长沙没了后顾之忧,可以全面进入战略储备期。在曹操没有南下之前,这片地方都不用再打仗了。
寇严一边盘算着,一边用手指敲击着桌面,一幕幕士卒拼杀的血腥场面在她脑海中略过。满目疮痍的山道,尸体和被遗弃的兵刃,脱缰的战马……血腥的画面里似乎真的有血腥气迎面扑来,寇严眉头紧锁,脸色苍白,默默地做了一个决定:在那个已知的时间点,亲自出现在噩梦开始的地方。
上辈子,一切因由从那里开始,也在那里终结。现在,她需要在那个刻骨铭心的地方,获得一个崭新的开始。
183 实在多余
建安十二年二月,荆州牧,镇东将军刘表卒。蔡瑁,蒯越携大部分荆州氏族拥立其幼子刘琮继任荆州牧,并用最快的速度办理刘表的丧事。
曾经叱咤一时的八骏之一,拥有荆襄九郡巨大版图的刘表忽然暴卒,死因不明且草草落葬,没有追悼会,没有人间道他的遗容,没有人知道他是死于自杀他杀或是疾病。而这一切,其实已经没有人在意。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新野刘备几乎第一时间跳出来,激烈反对刘琮掌权,并竖起旗号,要为大公子讨回公道。但实际上,他已经暗中吩咐关羽和赵云整顿军队,随时拔营南撤。
作为刘琦真正的所在地长沙,寇严也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叹了一口气之后,吩咐属下送了一套孝服给刘琦就没有其他表示了。她不可能以刘琦的名义为刘表举什么白旗。只是四周围对这个消息的反应却让她觉得若果长沙不在第一时间表态的话,会错过一些好事。因此,消息送到的第二天,她就找来徐庶商议对策了。
“老师觉得,我们应该表达什么样的态度才是最适合的?”寇严皱着眉头:“虽然我们一直毒在等刘表断气,可他真的断气了,我又觉得太突然了,我们什么准备都没有。”
“我们有没有准备不是罪要紧的,就算没有准备也没什么。”徐庶的语气和缓,表示他的心情舒畅,一点儿都不着急:“作壁上观的人,最需要耐心,别人越是着急,我们就越是要沉住气,这样才能找到别人的差错并从中获益。而从中获益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所以,不用着急。”
“我明白了,那么,我们是不是以静制动,继续保持沉默?”寇严问道。“是的,至少在蔡瑁出招之前,我们不能被他抓住把柄。”
“蔡瑁啊……”提起这个名字,寇严便想起昔日那张高高在上的嘴脸:“老师,他的女儿在我手里,他竟一点都没有表示,可真沉得住气,我还以为他会像吴主那样,至少先派个使臣和我们谈一谈。”
“你希望他派人来?”徐庶轻笑了一声:“若是有人来,你是卖了蔡璐呢?还是不卖?”“卖!当然卖!只要蔡瑁愿意花点代价来赎,我立刻马上就答应他,蔡大小姐在这里,根本就只会浪费粮食。”寇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都觉得她没什么用,蔡瑁又怎么会愿意花钱来赎?”徐庶反问道。“好吧,亲生女儿这种废话不提也罢。但她至少是刘琮的未婚妻吧?蔡氏不是一心要扶持刘琮的吗?”寇严无语:“这个时候得罪刘琮,不是给将来埋下隐患么?”
“他们哪里还有什么将来。”徐庶不以为然道:“难道你忘了,蔡氏的目标是投曹。投了曹之后,蔡氏不可能继续做荆州的地头蛇。曹操一定会为了提防蔡氏和蒯氏坐大而降他们整个迁到别的地方去,连刘琮都不可能留在荆州。预见到了这个结果之后,你就会明白,拉拢刘琮其实没有意义。”
“额……”寇严目瞪口呆:“所以,刘琮其实比刘琦还要惨?这样一来,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傀儡嘛!”“即便是这样,他依然会得到锦衣玉食的生活,对于他这样的贵公子来说,生活富足就是全部了。其他还要求什么呢?你别忘了,刘琦所求,也不过就是能活下去而已。”
“额……”寇严继续无语。细想一下的确如此,蔡氏这种庞然大物,从来只有提携别人,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提携过?就算是刘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他们提携上去的,更何况他的儿子?的确,对刘琮来说,吃穿不愁也就够了,真给他什么差事他也干不来,这个人这辈子就和他哥哥一样,活下去就够了。
想想刘表坐拥诺大产业,竟生了两个这样的废物,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怪不得刘备这么羡慕嫉妒恨他,估计这货没有一天不在想,如果我是刘表,坐拥荆襄九郡,一定能和曹操分庭抗礼,有机会一统天下,实现黄图霸业了。为什么不是我坐在那个位置上,还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这大好的江山都归了曹操。
“哎……这么说来,蔡大小姐还真是个累赘,早知道就该把她扔大街上。”寇严叹了一声,半真半假地说。“她现在是你的侍女,如果你真的有心撇了她,将她随便赏给某个士卒不就能解决问题了?”
“就她那大小姐的脾气,谁收谁倒霉。”寇严没好气地说。“呵呵,其实太守大人还是心软了。”徐庶了然地笑了笑。被说穿心事的寇严两眼一瞪:“谁说我心软了?连他的亲生父亲都不心疼,我这个外人替他操什么心?”
呛了一句之后,寇严忽然灵机一动,面部表情瞬间变成了巧笑倩兮的模样:“这蔡璐人长得真的很美,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书读的也不少,大道理也很会说,要不然,我把她送给老师您吧?胡大娘一直都在叨念着媳妇儿呢!”
“咳咳!”徐庶一口茶喷出来,索性寇严躲得快,全喷到了她身边的地毯上。看着老师难得憋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的模样,寇严心情大好,忍不住咯咯直笑:“要不就这么定了,今天就让她跟您回去吧?”
“妍儿!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徐庶稳了稳心神有些恼羞成怒了:“属下的私事,不劳太守大人操心。”“老师,她人真的不错。至少长得不错。”寇严不死心,还要接着玩,她就是喜欢看老师窘迫的样子。
“属下无福消受,请太守大人另择他人吧。”徐庶无意再多说什么,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对着寇严作了一个揖:“属下会严密监视襄阳的动向,如果没什么事了,属下告退。”说完不等寇严开口,他一个转身提起衣摆就往外走。
寇严没想到老师真的生气了,连忙叫住他:“老师。哎。我是开玩笑的,老师您别生气呀,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怎么可能给您硬塞什么女人呢?”
184 各自担心
徐庶“愤然”离去,把寇严吓得不轻,兴头上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过后她后悔不迭。老师生气了,我又闯祸了。平时察言观色,怎么刚才就什么都没看出来呢?
站在门边懊恼地望着老师离去的方向,寇严忍不住拿手拍自己的额头。这下惨了,把老师得罪了,万一老师明天后天都不来开会了,她这个太守还怎么当下去啊!
她有点怕了,站在玄关处搓着手来回踱步,兜来转去,竟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弥补自己的过失。送吃的,老师贵为长史原本就是自己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也送不出新意。送礼更别提了,自己和老师都是生活节俭惯了的,这个时候要送也送不出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寇严一时间六神无主。不管在别人面前多么强势多么镇定,在老师面前,她永远都矮了半截,她一直都清楚,老师在她心中,是唯一的,特殊的存在,无人可比。
想来想去都没招的寇严,回头看见桌边地上的竹简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罢了,我还是写额道歉信吧,希望老师能原谅我。”
且不提寇严在书房忐忑不安,徐庶回到长史府后却是哭笑不得,自己真是没事找事,好好的提什么把蔡璐送人,白白被那丫头抓住了把柄。幸好那丫头一直真心把我当做老师,一直存着敬畏和小心,我忽然离开把她吓住了。不然她要是真摆出一副太守的嘴脸要我收了蔡璐,我怎么办?想到这个可能性,他被自己吓出一头冷汗。
自从父亲死后,徐庶留下了心理阴影,决定这辈子就陪在母亲身边,侍奉母亲终老,再也不想婚姻之事,等老母亲百年之后,自己都单身一个人过完算了。
他知道母亲一直希望他能放下心中积累的这块大石,赶紧地娶个媳妇成个家,倒不是老太太想抱孙子什么的。胡大娘担心的,恰恰是自己百年之后,儿子将无人照料。这个时代的人对身后事有的时候看得比活着的时候还重要,死后无人收尸,没有子女送终,没有人清明上坟送吃的,送钱花是他们最恐惧的事情。
清代著名学者袁枚在他流传后世的名篇《祭妹文》里,有一句很心酸的句子:“汝死我葬,我死谁埋?”当时他的儿子还没出生,这无后的尴尬恰恰是旧时人们以为的人生最大的尴尬。
徐庶至今未婚娶,他自己是铁了心肠,急坏了胡氏,却也让寇严的心七上八下。他不知道在他离去后,某人各种紧张懊恼,他只知道自己惊险过了这一关。
只是,今天过关只是侥幸却也埋下了隐患。徐庶也有他的懊恼,没事提什么把蔡璐赏给士卒,这真是个馊主意。徒儿本来一派天真,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女人也可以是物品,尤其是一场战役之后,被俘虏的女人,更是上位者可以随便支配的财产。
自己恰恰把这个事实提前告诉她了,等于是把她“教坏”了,以后长沙的对外战争还有得打,还会有更多的“蔡璐”投奔长沙,这次被他躲过了,下次呢?万一徒弟又看见漂亮的女人,是不是还会献宝一样地献给做老师的自己呢?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如果此时,寇严知道老师满脑子想的都是后悔把她教坏了,她肯定又要哭笑不得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女人是战利品这个残酷的事实?她自己上辈子就是战利品之一。她怎么会不知道可以把蔡璐赏给随便哪个路人甲?她只是根本没想过要这么做。
说白了,还是因为她的心肠柔软,即便被巨大的仇恨和痛苦折磨着,却不愿意将同样的仇恨和痛苦复制到别人的身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恐怕这个世上,除了刘备和甘氏能让她恨到举起刀,其他人就算再怎么恨,她都不会做得太过分。
就在徐庶后悔不迭的时候,外面下人报告,太守命人送来紧急公文,请大人立刻处理。徐庶愣住了,紧急公文?什么事那么急?自己前脚刚从太守府出来,这才多久,为什么之前没见徒儿拿出来?
虽然脑子里转过了九曲十八弯,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接过了下人递过来的竹简,打足精神拿起来看。结果当然不是什么真的公文。而是寇严的道歉信。徐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之后,之前的后悔懊恼担忧什么的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欣慰,温暖,好笑等等正面的情绪。
徒儿到底还是个孩子,自己一凶,她就怕了,以为自己发脾气了。眼巴巴地写了道歉信送来,给自己赔礼道歉外加低头认错。其实,她根本一点都没错。她是太守,而且还是手握四郡之地的太守,怎么总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小孩子的样子。
哎……还是自己过分看点,徒弟毕竟只有十一岁点儿,做老师的不能像外人那样,被她的工作状态所迷惑,以为她是个心智成熟的大人。她就是个孩子,对孩子不能太严肃,太凶,会把人家吓着,你看,这不就被吓着了吗?
徐庶叹气,自己真是关心则乱了。徒弟哪儿像是认真要把人塞给自己,分明是小孩子心性,和自己闹着玩儿的,自己怎么就当真了呢!难道自己和她一边儿大么?竟让她影响了自己的情绪。
不能不说,之前目前把自己遭遇告诉给她,实在是一大败笔。她已经完全掌握了自己的弱点,每次只要提起这个弱点,或戳中和这个弱点有关的事情,自己就会失控。
到底还是自己的问题,这么多年过去了,始终放不下。即便是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谈及终身大事,自己心里的那个伤口,依然还没痊愈,每次被触碰,哪怕是无心的,依旧很痛。
徐庶叹气,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我。让你坐立不安,对不起。看看手里的竹简,想想徒儿忐忑的表情。徐庶决定明天例会早些到场,安安她的心。
185 开会商议 上
第二天一早,太守府例会。寇严恹恹地起身,拖着步子来到开会的屋子。当她一抬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徐庶,那一瞬间,一种巨大的喜悦直冲脑海,脸颊慢慢地红了:“老师!”
回应她的,是徐庶招牌式的点头致意外加躬身行礼:“属下见过太守大人。”“额,免礼免礼,老师来得很早……”寇严慌忙走上几步,伸手去扶。“这些天襄阳的情势一天三变化,属下焉能不尽心竭力。”徐庶随便找了一个借口。
寇严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他已经把昨天的“私事”撇开了,心里一松,忍不住长出一口气。趁着边上没人,快速轻声说了一句:“昨日是弟子无状,惹恼先生,请先生原谅,弟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虽然书面道歉已经起到效果了,但寇严还是想亲口说出道歉的话,并且亲耳确认老师已经原谅了她。遇到徐庶之后,这段师生的情谊是除了她和改名寇容的刘荞的姐妹之情之外,最重要的感情,徐庶面前,就算是寇封都要靠边站。
“昨天的事情,别再提了,为师已经把它忘了,我们说正事儿吧。”徐庶轻轻拍了拍寇严的肩膀。这是他的习惯动作。
寇严是他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的女弟子,徐庶觉得有了寇封和她之后,自己应该不会再收弟子了。虽然马良,马谡,邓艾甚至孙绍都曾到长史府上去听课,但都不能算是他的学生,真正行过拜师礼,经过官方认证的,只有寇封和寇严两个。
由于寇严是个女孩儿,在日常相处中怎么才能既保持师生关系的严肃性又不显得拘谨,不伤害到女弟子的玻璃心曾一度让徐庶很为难。他实在是缺乏和女性相处的经验,即便面前是个女童,他也相处不来。
于是,在寇严一贯积极主动的性格推动下,徐庶不断修正着自己的心态,两人的相处变得愈加和谐融洽,也正因为如此,才会使寇严放松警惕,一不小心踩过了界。平时,他们师徒之间,拍拍肩膀拉拉袖子什么的,已经习以为常了。
被老师拍了肩膀,寇严彻底心定了。自己往位子上一坐,等着其他人到来。若是换做平时,一定是大家都到齐了,她才最后出现,毕竟她现在是太守,是上司,哪儿有上司等属下开会的道理。只是今天不同。她故意早到,就是为了想尽早确认老师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会不会不来了。
现在,老师的问题解决了,她开始意识到自己来早了,来早便来早吧,偶尔做上司的也要做个榜样,上司都来这么早,员工还好意思迟到早退和缺席吗?
不多时,马静,王韬,马良,寇封,以及其他相关人等陆陆续续到来,大家看到寇严和徐庶早已坐定,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马良和寇封见着徐庶都是快步上前行礼,王韬站到自己的位子前面对徐庶打招呼。寇严在哥哥进来的时候略微欠了欠身体,其他时候都是端坐不动,等着别人上前见礼。
鞥与会人员差不多都到齐了,长沙人气最高,远超寇严这个太守的定边将军黄忠才捋着白胡子抵达。没人嫌弃他来晚了,寇严更是带头站起来,走出几步迎接:“老将军到了,辛苦辛苦。”
其他众人早已纷纷起立,各自说着恭维的话。黄忠很是受用,爽朗一笑:“哈哈,太守大人客气了,老夫分明是来迟了,让诸位久等,老夫有罪。”
嘴上说着有罪,脸上却是笑吟吟的。寇严也是满面笑容:“老将军言重了,请就坐。”黄忠也不客气,金刀大马地在徐庶对面寇严左手边的第一席坐了下来。边上瑶琴立刻在他面前的茶碗里注入清水。
大清早的开会,不适合饮酒,因此每次例行早会寇严招待大家的,都是白开水。黄忠刚坐下,寇严就直接问了他:“黄叙回家好些日子了,如今身体如何?”
“有劳太守大人挂心,小儿已经痊愈,如今再也不需用药,前日老夫已经将他送去建昌军中了。”听到寇严问起儿子,黄忠满面春风。幸亏当初遇见寇严和寇封,幸亏当初自己手下留情才结了这一段善缘。托他二人的福,儿子得以遇见神医。如今好了,黄家不会绝后了。
寇严却皱起了眉头:“老将军怎么不将他留在长沙军中?”“留在长沙有什么出息?有老子在长沙,谁能不把他当少爷捧着?再加上我家夫人,太过宠溺,不好,不好!”黄忠大摇其头。
寇严无语,这可是亲儿子啊!不死不活的时候才看见你着急。如今刚刚好了一点儿,你就迫不及待想要历练他了,这细胳膊小腿儿的,万一又练伤了,张仲景都治不了怎么办?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寇严也不打算问太多,几句话带过算数,今天重点的议题还是怎样应对如今这一触即发的局势。以及,阳那边有没有新的消息。
因此,问完了黄叙,她立刻进入了正题:“今日请诸位来商议的,是襄阳的局势及我们该如何应对。黄将军,襄阳有什么新消息传来吗?”
黄忠跟随刘表多年,在襄阳的探子都是他军中的细作。所以,情报工作都是他在负责。说到襄阳,老爷子收起了笑脸,叹了一口气:“哎,可惜主公识人不明,白白将家业送给了外戚,蔡氏狡诈,竟谋死了他。他们怕人识破他们的奸计,竟将主公草草落葬,连墓都没建,实在可恶!”
即便刘表后期做的事情不太厚道,但毕竟是多年的主仆情谊,看到刘表最后这样的结局,黄忠还是不胜唏嘘。
寇严和在场其他人闻言,都低下了头,曾经刘表帐下做过官的,听黄忠这么说,心里都有些酸酸的,但不至于伤心落泪或者义愤填膺了。晚年的刘表的确有些昏庸无为,底层的官吏受不到他的庇佑,一直遭受蔡氏和蒯氏的欺压,对刘表的忠诚度早已被现实消磨干净。
186 开会讨论 中
“刘荆州与蔡氏蒯氏相交多年,相互间也早已知根知底,今日之局面,恐怕是他早已预料到的。如今,两位公子各得其所,他也无憾了。只是给我们这些人出了难题了。”寇严见现场陷入沉默。故意把话头接了过去,提醒众人,刘表的死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应对眼前的局面。
“太守大人所言甚是,黄将军,您在襄阳的细作还传回了什么消息?”徐庶一边点头一边替徒儿开口。黄忠摸了摸胡子:“还有什么?无非就是庆祝刘琮接掌荆州牧的职位。哦,对了,刘琮和蔡氏定亲了,百日内将举行婚礼。”
“嗯?蔡璐在我这儿,蔡氏还有其他嫡女?”寇严一愣,随即鄙夷地笑了:“只怕是刘琮吃了暗亏,明知老婆被掉包了,还是要娶回家,打落牙齿和血吞,少爷恐怕是恨得连牙都咬碎了吧?这倒是个好消息,回头分别去告知大公子和蔡璐罢。”
“这个消息微不足道,真正重要的消息是襄阳已经决定往南郡增兵了。”黄忠接着说:“据说,主公临终前的最后一道命令,传去了江夏。具体是什么命令还不知道。但是,主公一死,紧接着蔡氏就宣布向南郡增兵,这只怕是冲着我们来的。他是不想我们占据武陵吧。”
“出兵南郡?”寇严疑惑道:“为什么不直接让文聘接管了武陵呢?这样不就一劳永逸了吗?”“蔡瑁有他自己的小算盘。文聘如果出兵,我们就有借口跟着出兵,可以说他进攻的真正目的是威胁身在长沙的大公子。大公子在长沙,他是既想除掉,又担心大公子有什么意外,舆论的矛头全都指向他。因此,他是不会先出兵的。”徐庶耐心地给寇严讲道理。
寇严听后却是嗤之以鼻:“哼,真是虚伪。他以为他增兵南郡,我们就会怕了?武陵是一定要尽快拿下的,谁都不能阻挡。”
“只是他不动,我们也不能先动,别忘了,襄阳的背后,还有新野呢!我们这里牵制了文聘,说不定皇叔就会举着大旗背后捅刀子,若是被他趁乱入主了襄阳,那我们的处境就……”说话的,是一向以求稳为第一考量的马静。在他心里,事情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是一定不会赞成去做的。
“呵呵,孟常多虑了,新野有多少实力,我最清楚,就是借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没那个能力入主襄阳。襄阳是蔡瑁和蒯越一心想要献给曹贼的东西,怎么可能让新野的人抢了去?那样,蔡瑁拿什么与曹贼谈交易啊?”寇严笑眯眯地对马静说。
“属下只是担心有这样的可能性。”马静的意见被驳回,他也不恼,依旧平静地表达着自己的意见。“若是换做以前,他们一定没有机会,但是现在不同了,那边有卧龙先生在,没准会以弱胜强,我们不能不防。”底下官员中,有出声赞成马静的说法。
听见卧龙先生四个字,寇严整个人一凛,怎么把他给忘了,诸葛师兄可不是一般人,离开新野之前,他们曾经照过面,他一定对被自己算计了的事情耿耿于怀,没准会有什么特别的计策,真能帮刘备谋夺襄阳也不一定。只能祈祷蔡瑁和蒯越长点儿心,别把白眼狼放进来。
徐庶就坐得离寇严很近,他很清楚地看见徒儿在听到有人提刘备和卧龙先生之后,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徒儿的心结还是没能打开,只希望她的这种状态会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不影响她的工作。
只是,作为老师,这个时候还是出声解一下围比较好。徐庶略微斟酌了一下,开口道:“既然大家意见不统一,我们就来议一下,攻打武陵的具体方法和时机吧,虽然,现在还不睡最好的时机,但时机很快就会出现,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具体细节还是要和诸位再行斟酌的。”
就这么着,话题被徐庶从刘备和新野的身上轻巧地扯开了,寇严明白老师的用意是不想她想得太多,影响心情,不由得心中一暖,老师对自己的关照,一百个父亲,两百个母亲加起来都比不上。
努力收敛了一下心神,寇严点头:“长史说得不错,眼下我们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拿下武陵,要尽快地拿下,时间不等人,一单北方曹贼南下了,我们就没有机会了,长沙的危险会增加许多。这样吧,趁今天人呢来得齐整,大家就现场议一下如何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拿下武陵并完成全面控制吧。”
要动兵,当然要先问黄忠。长沙的部队一年一直在打仗,消耗得非常快,但战斗力也进步飞速,已经不再是刘磐时期的孱弱之师了。加上两万山越精壮俘虏的加入,黄忠这边底气很足,表示士卒战斗力完全没问题。
关键的问题出在将领上,马良今天出现在长沙是几天前特地赶回来的,但魏延却留在了桂阳,而且如果真的打起来,魏延也不能参加。寇严手上能用的将领,只有黄忠寇封和甘宁。没有水战用不到甘宁,剩下的只有黄忠和寇封,虽说拿下武陵没有问题,可派谁留守呢?对面是大将文聘啊!
寇封不行,能力上还不在一个层次。只有老将军黄忠,可黄忠如果去了武陵,寇严就等于把大将都拿出去用了,这种把牌全打完了,一点都没有后手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除了武将的问题之外,粮草和军械倒是还算充足的,毕竟东吴那边赔了不少,支持一场闪电战还是绰绰有余的。等打下武陵,还要好好谢谢孙权的赞助,寇严心中默默地盘算着。孙权如果知道寇严此时心中所想,一定气得吐血三升。
问完了粮草,自然要问文官了。问到文官,寇严捂脸,这个不用问也知道,答案是没有人选。其他三郡的太守都是东拼西凑的,零陵现在还没太守,魏延勉强照顾着,更不用说再多加一个武陵了,打下来是铁定没人管的,寇严闭了闭眼,实在不行,只能自己顶上了,身兼二职,不知道会不会累成傻子。
187 开会商议 下
怎么治理什么的,都是战争结束后的事情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顶住南郡的压力拿下武陵。大家讨论来讨论去,最终竟出现了同一个结论,那就是与其在这里空口说白话,还不如回去各自准备,择日进攻,一切等打完了再说。
寇严坐在位子里,眼看着会议的气氛逐渐浓烈,自己也有些热血沸腾起来。自己的命运,长沙的命运即将迎来重大的转折。之前的那些努力,逃出新野也好,扎根长沙也罢。如果眼前这一关过不好,之前的这些都是虚妄,很有可能一夜回到解放前,
现在,她已经被绑上了战车,想停下来都不可能了。为了保护长沙,为了安身立命,她需要更多的地盘,更多的军队,更多的人才,更多的安全感。想想在新野的时候,自己想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带着妹妹逃出城去,找个地方自给自足。
可是,如果愿望止步于此,那么她还是无法逃脱被曹仁掳去北方的命运。因为,至少有好几个月,整个荆州都是曹家的天下。想要逃出命运的牢笼,就要去到曹贼的魔爪触不到的地方。可惜,以她的能力所及,根本无法到达。
长沙,是她和妹妹保命的根基,一定不能落入曹贼之手,她要用尽一切手段保住它。和孙权签订互不侵犯条约,拿下零陵和桂阳,她松了半口气。如果拿不下武陵,这半口气还是得憋回去。想到这里,寇严的双拳紧握。
“拿下武陵的事情,就交给诸位了,只有获得了胜利,才可以去想以后的问题。黄将军,对面是蔡瑁手中的王牌,我知道老将军这辈子就没怵过什么对手,但后生小将也有他们的优势,再说,世人皆知,刘表在世的时候,将毕生积攒下来的财富都屯在了南郡,蔡瑁将它视若性命,他能让文聘一人独守,足见此人的能力……”寇严不放心地叮嘱黄忠道。
没想到黄忠却会错意了:“老夫明白,早知道孙氏会那么老实,老夫当初就该把柴桑城给破了。如今想来实在是有些亏得慌。老夫出于好心将柴桑还给了周瑜,来日曹贼来攻,他们该落井下石的,绝对不会含糊。你放心,这一次,老夫不会再错过机会了。”
“嗯?额……”寇严语塞,心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好么?难道你是想打败文聘,顺手把南郡给夺了?蔡瑁会疯掉的!曹操也不会坐视不理。南郡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的价值,如果黄忠不冷静,捅了马蜂窝,恐怕长沙会被蔡瑁和曹操的联军给打成筛子。
寇严无奈摇头,刚想要给黄忠摆事实讲道理劝他打消这个念头,转头看见徐庶正往黄忠那里看,似乎是很认真地在听黄忠的发言。不对啊!自己能想到的问题,老师应该早就想到了才对,他怎么没开口呢?或者,他们私底下会去沟通呢?
她随即放松下来:“一切就交给你了。还请将军回去准备一番,等待进攻时机出现,随时出征。”黄忠抱拳领命。
其实她想的那些都是多余的,她的领导班子里都是些什么人?按照徐庶的说法,那都是“大人”,有着丰富的经验和阅历。他们商议并决定的事情,绝对比她这个小娃儿考虑得更周全细致。徐庶又谋略,黄忠也不是单纯鲁莽的人,这个组合最不缺的就是两个字“理智”,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还需要她去操心提醒吗?
论打仗,黄忠那就是活兵书。边上还有徐庶把关。她作为上司,完全可以洗洗睡了,一觉醒来武陵已经改旗易帜了,事情就是那么简单。
想明白了的寇严不再说话,而是笑眯眯地看着底下的众人云山雾罩地讨论。等到他们把出兵需要的各项后勤工作都理顺了,太阳早已当顶了。于是,她衣袖一挥,干脆,大家都别回去了,留下来吃饭吧,这一顿我请客。
席面上,寇严一直都在观察徐庶,见他一如既往地风轻云淡,心中更有底气,果然,有老师在,我想要什么都会顺利到手的,拿下武陵没有问题,很有可能还会有别的惊喜。
她心里高兴,一边看着徐庶吃饭,一边在笑,筷子往嘴里塞东西都不带咀嚼的,直接就吞了下去。注意力根本就不在吃上。徐庶只感觉有道视线热切地盯着自己,但他一直没动,食不言寝不语,有什么事儿等吃完了饭再说。
可是,这道视线一直都没消失,被人盯着的感觉很不好。徐庶无奈放下筷子,抬头往视线方向望去,却发现徒弟正流着哈喇子,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还带着傻笑表情。徐庶不明所以,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既没有打翻碗碟,也没有系错带子,有什么好看的?
不明所以的徐庶轻轻地咳了两声,对方继续看。于是,他刻意地咳了一声,谁知徒儿还是没反应,对面黄忠开口了:“原直老弟,你是受凉了么?要注意身体啊!攻打武陵的事情,还得仰仗你给我出谋划策呢!”
“嗯,咳咳。我没事。”徐庶尴尬地掩饰了一下。底下其他人都以为徐庶病了,各自投来关切的目光,寇严一下子醒过身来:“什么?老师您病了?什么时候病的?严不严重?有没有请张先生瞧过?他怎么说的?”
“没有,属下没生病。”徐庶无语了:”太守大人方才走神了。”“我没关系,您可千万不能出状况,这样吧,我亲自去把张先生请到您的府上。”寇严一根筋地以为徐庶病了,直接揽下了责任。她以为是张仲景的古怪脾气发作了,不肯出门看诊。
“属下真的没事,属下方才见太守大人走神了,所以才出声提醒……”徐庶莫名其妙“被生病”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此时寇严方知自己闹了一个大乌龙,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语气有些讪讪的:“没事就好,呵呵,没事就好,大家继续吃饭,继续吃饭……”
188 黄祖死了
虽说大家商讨后的结果是要速战速决,可这毕竟是打仗,不能今天说打明天就开拔。寇严最终还是嘱咐相关人等要指定严格的作战计划,有的放矢。此外,她并不打算公开宣传这次战争,反而廁了保密。
老百姓们的神经也不是橡胶做的,不可能在一年经历了两次彩烈的战争之后只恢复几个月就马上要他们接受新的战争。和东吴打,百姓们同仇敌忾,寇严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动员,就能掀起全民战争的狂潮。打零陵和桂阳的时候,群众工作就没那么好做了。
因此,时隔不久要对武陵动武,寇严特别嘱咐不但要闪电战,还要悄悄地打,喊口号的不要。徐庶和黄忠等人领会指示精神后离开,各自筹备。寇严相信,有了扫荡零陵和桂阳的经验,拿下武陵应该也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儿。
就在大家厉兵秣马,把该做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就等着最高统帅部一声令下的时候,事态突然出现了变化。从江夏传来消息,刘表死后没两天,黄祖也归天了。现在江夏正处于一片混乱当中,不仅如此,孙权已经派周瑜二次出兵,意欲一举铲平江夏,为父报仇。
黄祖死的息之所以会传到长沙,是甘宁在洞庭湖组织例行训练的时候,截获了许多江夏的原住民,其中更有祖籍襄阳的,疑似蔡瑁的探子的人,他自觉事关重大,因此马不停蹄地就来报告了。
寇严听说黄祖死了,刚开始的时候没什么感觉,死就死了,他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拿下武陵,构筑防线。江夏什么的,如果孙权感兴趣的话,拿去无妨。她这么一想,就觉得甘宁有些小题大做了。
谁知与此同时,徐庶那边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江夏黄祖暴毙,周瑜欲兴兵谋夺江夏。与寇严的听之任之不同的是,徐庶得到消息之后,批了一件衣服骑着快马飞一样跑来太守府,寇严见到他时,他连衣带都没有系好,松松垮垮都看见里面的中衣了。
“老师,发生什么事了?您怎么来了?”寇严见他这般衣冠不整,还以为他家失火了,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徐庶顾不得检查自己的着装,劈头第一句话就是:“消息送来了吗?黄祖死了。”
“送来了啊?甘宁刚走,大老远的跑这一趟,就为了这个。我让他休息一天再回去。”寇严不以为然地说。“回去?你让他回去?”徐庶不可思议地看着寇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让他回去?你现在马上把大公子找来,立刻!”
“啊?”寇严从没见过这么“自作主张”的老师,他从来都不会给自己下命令的,今天怎么这么反常?不过,寇严是个听话的好学生,虽然满心疑问,却什么都没问,立刻叫来门外的侍卫,传令将刘琦找来见她。命令传出之后,她才想起来问:“老师,这黄祖死了,您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徐庶一愣,心说我怎么不激动?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刚想开口和徒弟讲道理,一开口发现徒弟那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看,而两人就这么突兀地站在堂下,再看自己身上,徐庶的一张老脸立刻红透了:“对,对不起,属下失礼了……”
寇严正等着他讲道理呢,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不觉莞尔:“没事没事,您不用着急,我已经让人去接大公子过来了,我们在这里等着他来吧。”说着话,她上前几步,伸手帮徐庶整理衣袍,一边整理一边说:“弟子从没见过先生如此慌乱。”
徐庶饶是一把年纪,奔三的人了,此时却像个才几岁的孩子,手足无措:“为师,为师……为师自己来吧。”寇严扑哧一笑:“可不是您自己来的么?我可没上杆子催您呀!”说完松开手:“好了。我们坐下慢慢说吧。”徐庶大为尴尬:“是,是,是”
两人分别落座,瑶琴上茶。徐庶的头还是低低的。他正在反省自己的错误。弟子说得对,自己何曾如此慌乱?刚才自己都做了什么?越俎代庖,命令起自己的上司来了。虽说这个人是自己的徒弟,但徐庶自问从来都不曾用这种口气命令过别人。
即便是当年在刘备手下做军师将军的时候,下命令都是把“请”字放在前面,今天是撞了什么邪,怎么会对弟子呼来喝去的?还好妍儿乖巧,不会心生不快。徐庶这么想着,望向寇严的目光中满是歉意。寇严却一点都没察觉,反而还很紧张地问:“老师,江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和我们有很重要的关系吗?”
“啊?是啊!很重要。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为师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刘荆州生前最后一道命令是送去了江夏,现在全明白了,这是给大公子腾地方呢!”徐庶回过神来,仔细给弟子讲解起来。
“江夏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和南郡一样,它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如果吴主得到了江夏,那么他将无所畏惧,而相对的,甘将军所属,我们的洞庭湖水军将形同虚设。”
“啊?有这么严重?”寇严看着地图,浑身都冒起了寒意。还好老师来得及时,自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概念啊!地图就在背后立着,自己居然还一点概念都没有,真是该死!
她在懊恼,徐庶却没有半点怪她的意思,一个十一岁的女娃,你指望她有战略意识和眼光?根本不可能!她如果这么厉害了,还要自己这个老师做什么?
“所幸刘荆州已经做了安排,他故意让黄祖比自己晚几天死去,又恰巧大公子来了长沙,长沙去往江夏,最是方便的。他一早就知道,在长沙,大公子只能吃闲饭。所以才另外给他谋了这么一个地方,一个我们不能要,他去却正好的地方。”
189 磐石无转移
就在徐庶侃侃而谈,详细阐述江夏对长沙的重要性以及其特殊的战略意义的时候,外面报进来说大公子请来了。两人连忙收住话头各自端坐,等着刘琦进来。
很快,一身孝服的刘琦出现在寇严的视线当中,惨白的衣衫衬着他那张没有血色的脸,显出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寇严见状皱眉道:“大公子,你这是不饮不食替父守孝了么?”刘琦闻言,原本惨白的脸上涌起一抹潮红:“父亲亡故,做儿子的当然要尽孝道。”
“真是孝顺呢!”寇严的语气中带着十足的鄙夷:“既然你是在守孝,那昨儿的三斤水酒,是哪个喝的?”“你们一直都在监视我,还问我做什么?”刘琦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吧,找我来,又要做什么?”
看他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把寇严恶心得不行,趁她的心,真想讽刺一句:“我想送你去死。”但是,徐庶就在她身边坐着,她不能在他面前显示出自己刻薄阴狠的一面,只好把厌恶压在心里,嘴上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不想被监视,我也不想再继续浪费人力物力在你身上,我替你找了另外一个好地方,明天就派人送你过去。”
“呵呵,是送我去死吧?”刘琦轻笑一声,讽刺道。寇严猛地一怒,几乎要拍案而起,心说,我到是想送你去死,奈何老师说你还有用处,你以为谁稀罕你这条烂命么?
徒儿眉毛一挑,小脸一绷,徐庶就知道她心火上来了。随即伸出两个手指,夹住她的衣缘轻轻一扯。动作幅度很小,小到站在堂上的刘琦根本没看到。
但寇严感受到了,就这么一下子,让她冷静了下来:“我答应你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反悔。只要你照我说的去做,我就一定保你不死。黄祖死了,江夏现在群龙无首,我要你过去,以大公子的身份充任江夏太守,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是在做不了,就占着那个位置继续花天酒地也没关系。”
“我?江夏太守?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对面孙氏一直都想要踏平江夏,黄祖既然死了,那边就一定会趁虚而入,你送我过去,无疑就是想我早死。”刘琦跳起来了。寇严心中一阵闷气,这回徐庶拉衣袖都阻止不了她了:“我从没见过这么怕死的人,亏你还是刘荆州的长子,真是把你父亲的脸都丢尽了。”
刘琦被她堵得一句话都没有,原本刷过白漆的脸这会儿都有泛青的趋势。徐庶见势不妙想要说两句缓和一下气氛,谁知寇严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不自觉地一个白眼斜过去制止了他。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这只是通知。明天会有人来帮你收拾东西,送你上路,去到那儿之后,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不会再有人看着你了。”说完也不等刘琦有反应,直接指示侍卫将人带走。
刘琦一走,徐庶再也忍不住了:“我知道你厌恶他的脾性,可你不能表现出来,还说什么不再派人监视,这……”“老师,江夏虽然很重要,可我现在不想要它,也要不起它。甚至将来我可能都没有余力去染指它,既然如此,送刘琦过去,纯粹就是扔掉一个讨厌的包袱,还管他做什么?”
“为师不是已经说过……”徐庶有些无奈,徒儿心中的怨念太深,使得她有得时候无比固执,认定的事情就怎么都转不过弯儿来。
“我知道,江夏很重要,决不能落入吴主手中。所以,甘宁必须去,这个我懂得,但甘宁过去只是震慑罢了,说白了我们根本不指望周瑜真的来攻,甘宁能守得住不是么?长沙周边的问题已经很乱了,江夏如何,实在不是我力所能及,放任大公子留在江夏,不给他任何外援,他那么怕死的人,自己会想出办法来的,我才懒得为他浪费资源。”寇严如是说。
“只有让某些人觉得,我们是铁了心要流放大公子,不去管他死活了。而且,大公子还呆在一个看似很重要的地方……”这么一说,徐庶秒懂了,原来,弟子的最终目的,是另有所图。
“你这样做,他们也未必会如你所愿。”徐庶叹了一声:“你想他们去江夏,不来长沙。可是,江夏地方太小,又是四面环敌,他们不会甘心。”徒弟面前,有些名字是禁忌,不能提,只能用他们代替。
“不,有了大公子,有了江夏,我就不怕他们不甘心。更不担心他们不乖乖地过去。长沙是我的,我和妹妹要靠它活命,谁都别想来染指。至于其他地方,只要他有命拿,那就拿去吧!我想,以诸葛师兄的才能,利用江夏一定能有一番作为的。”寇严平静地说。
“好吧,为师不劝你了。但愿一切如你所想。”徐庶长叹一声。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是涉及到刘备,徒儿就摆出一副吃了称砣铁了心的模样,油盐不进。
“老师,您放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很清醒。甘宁那边,就不劳他再跑一趟了,具体怎么做,您去和他沟通一下吧。事不宜迟,明天就出发,大公子如此惜命,为了活着,应该会有些惊人之举,或许会对我们有利。总之,江夏不会归了吴主,至于其他的状况,我们暂时就不要去想它了。现在,还是拿下武陵,构筑防线最重要。只是这武陵太守的人选至今悬而未决,实在不行,只好我亲力亲为了。”
“转机会有的。”徐庶闻言柔声安慰道:“其实,可以仿建昌例,建一座兵城。”“嗯,打下来再说吧!”寇严一拍桌子:“老师这一趟辛苦了,早些回去吧。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妥当,您就歇一会儿吧。剩下的交给外面的人去做,你这样时刻殚精竭虑的,伤身体。”
徐庶闻言苦笑了一下:“为师知道该怎么做。”“您再这样下去,胡大娘要问我讨儿子了。”寇严半开玩笑地说:“我可赔不起。”
190 蒲草韧如丝
第二天,,甘宁护送刘琦离开长沙前往江夏。徐庶告诉甘宁,他的任务不单单是吧人送到,还要负责帮刘琦造声势,让江夏的百姓都知道,刘琦是代表刘表到江夏来为民众谋福利的。要让他们相信,刘琦会带他们抗击周瑜的侵略军。
徐庶知道,刘琦本人肯定不会做着许多事,以他的性格,说不定就诊的混吃等死,或者立马派人去新野求救兵了。如果是这样的话,狡猾如狐的刘备一定不会愿意去帮他收拾烂摊子。作为曾经的下属,徐庶对刘备有一定的了解,当然,肯定没有寇严了解得那么深刻。
作为一个合格的上位者,枭雄,刘备对地盘和其他资源的渴望已经达到了极致。同样的,他的自我保护意识也达到了神经质的地步。徐庶对江夏的分析诸葛亮也会做,也就是说,寇严知道的关于江夏不可得也不可失的认识,诸葛亮也会告诉刘备。因此,刘备不会轻易到江夏去,这是徐庶的判断。
但是,寇严有自己的想法。在没有外部压力,或者说压力没到让刘备感受到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他是不会选择江夏这块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地盘的。但是,关键是但是,新野之战韩快就会爆发了,她有十成的把握,宛城的那位会给刘备带去“惊喜”,让他感受到有生命危险。
即便刘备因为逃亡逃习惯了,神经比较粗,曹仁的追捕可不是开玩笑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亲自出马,帮他加点料。曾经,曹仁是她恨之入骨的恶魔一般的存在,但是现在,只要一想到曹仁可以让刘备丢盔弃甲亡命天涯,她就决定将对他的仇恨先放一边,只要他能帮她达到目的,放他一马也没关系。
当然,这只是寇严单方面的想法,甚至寇严的这个想法连徐庶都不知道。她恨刘备,恨不能他死在曹仁手里,她恨曹仁,恨不能他们一起灭亡。
然而,曹仁作为天下名将,南征北战了大半辈子,只在徐庶手里吃了点儿小亏,真要取他性命,连徐庶本人都没想过,更何况是寇严?因此,她从没把这个心思告诉给别人知道。至少在现在看来,要取曹仁的性命,这根本是痴人说梦。
她现在能想的,最多就是利用曹仁大兵压境,让刘备慌不择路,只能选择去投靠刘琦,并且滞留在江夏,江夏有了刘备,有了诸葛亮,就不怕孙权再起心思。至于孙权会不会因此撕毁与长沙的停战协定,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她的想法很简单,自己下不去杀手做掉父亲,却因为太恨他而见不得他有半点发展,他去江夏,有孙权磨着,又有曹操的威胁,应该就战战兢兢盘踞在那里,什么都不用想了。
就因为这个简单的想法,她果断听从徐庶的话,送刘琦去长沙,并且自作主张地撤了对刘琦的监视,表面上让他自生自灭,实际上却是放长线钓刘备这条大鱼。
徐庶不知道,弟子是这样算计的。他只是尽自己所能地想提弟子补漏洞。弟子放弃了对刘琦的监视,他就让甘宁以护送为借口,实施变向监控。甘宁不可能是周瑜的对手,长沙水军更不可能是东吴水军的对手,所以,甘宁肯定不是去打仗的,他去江夏的目的,只能是监视刘琦。
寇严了解老师的脾气,他觉得不放心的事情,一定会加多基层保险。因此,她知道他会给甘宁怎样的命令却不去拆穿,师徒之间打起了哑谜。
很快,江夏传来消息,刘琦正式入住太守府,发文公告天下,黄祖虽死,但公子刘琦会替父坚守这一方土地,决不让对面的贼人有可乘之机。消息传回长沙,寇严正在和老师下棋:“老师,你说大公子这么做,是他突然想明白了,有骨气了。还是在暗示某些人,赶紧地过去救场呢?吴主会不会连鼻子都气歪了?”
“吴主少不了把这笔账算到长沙头上,所以,实际上我们还是做了大公子的后盾。”徐庶沉吟道。“嗯,至少襄阳那边会是这么想的,不过,蔡瑁应该没有什么闲工夫去管他怎么样,江夏怎么样了。曹操南下的脚步近了,他应该会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襄阳和南郡的治安问题上了。”
“怎么,你想在这个时候添乱?”徐庶皱眉:“武陵的战事出乎意料的顺利,你以为是因为蔡氏自顾不暇么?”“我不管是因为什么,反正武陵归我们了,长沙的身前有了盾牌,他日曹贼南下,就有了缓冲,长沙更安全了。”寇严十分乐观。
“你错了,这样一来,长沙更危险了。”徐庶放下一粒白子棋子,将寇严的一大块黑棋都变成了死棋:“她现在当然不需要搭理我们,等将来曹贼入主襄阳,他只需将地图呈上,其他的事情就有别人会替他考虑了。反正曹贼有的是兵,人才更多,他要是想选一个人做武陵甚至长沙的太守,分分钟都能选出十几个。”
“借刀杀人……”寇严皱眉:“可是,我别无选择。曹贼强而我弱,我只能尽可能地在身前竖起更多的靶子来保护自己,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不能放弃。我要为自己和妹妹的将来而活,我们的将来,决不能仰人鼻息!”
“妍儿,你选择的,是最艰难的一条路。虽然为师并不赞成,但如果你坚持要这么走下去,为师会陪着你,直到你走到了,看见了,你所谓的那个未来。”徐庶忽然伸手,将尚未下完的棋局抹乱:“未来不是棋局,会有许多未知的变数,你要时刻做好应对的准备。”
“有老师您在我身边,我便无所畏惧。”寇严一边说着,一边讲棋子拾进棋盒中,状似轻描淡写,但徐庶分明看见,她捏着棋子的手微微地颤抖着。
191 不娶就是不娶
建安十一年十月,寇严完成对武陵,零陵和桂阳的全面占领,肃清工作全面铺开。武陵仿建昌例,成为第二座兵城,原住武陵的百姓全部打散,分别送往长沙,零陵和桂阳安置。
同年,曹操自并州还。备战工作同步展开。他以献帝的名义下了一道诏书,封自己为大汉丞相,去掉了司空的帽子,举起了讨逆的大旗,还出榜文,招天下各路诸侯共襄盛举,目标直指孙权。
说实在话,此时不管是刘备还是寇严,都不在丞相大人的视线里。刘备不用说了,只要曹仁出兵,刘备就是砧板上的鱼儿,等着呗剁成馅儿。对付寇严更简单,他背后站着汉献帝,等他到了襄阳,接受了蔡瑁的投诚,等于在理论上占领了荆州。到那时候,只要以献帝的名义封寇严做个妃子,就能轻而易举地解决问题。
你还别说,曹操心里就是这么盘算的。因此,寇严连收二郡之后又攻下武陵,曹操连眼皮子都没有翻一下。他认为最难对付的人,是江东的孙权。孙氏治理江东已有三世,民心所向,又有天堑长江做防御,曹操不善水战,荆州水军又积弱已久,拿下东吴,无疑是一场十分难打的战役。
讨逆檄文一出,天下哗然,社会各界反响不一。襄阳城里,以蔡瑁蒯越为首的降曹派欢欣鼓舞,热烈响应。对汉室忠心不二的士人们却大骂曹贼不要脸,挟天子以令诸侯还这么义正词严,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士子们纷纷集会,公开斥责曹操没脸没皮。
曹操欲南征,无疑加速了南方士子们谋出路的进程。“有识之士”们不再局限于坐井观天式的分析局势,而是用更积极的态度,忙于寻找下家。
不想投曹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开襄阳的势力范围。于是,在这个期间,黄承彦去找诸葛亮推销自己的女儿,结果诸葛亮不愿娶,急死了边上的刘备。
刘备亲自出面去和诸葛亮谈,希望他能为了大我牺牲小我,娶了黄月英。这样,黄承彦和他背后的黄氏家族就是他能利用的对象了。黄承彦是司马徽那个圈子里的名人,手下有几个得力弟子,蒋琬就是其中最出名的一个,有经验,有资历,就缺一个合适的位置。
刘备想要蒋琬,但黄承彦的态度很强硬,诸葛亮必须娶黄月英,否则他就带着蒋琬走人。刘备心里那叫一个着急,眼看诸葛亮坚决不娶,他恨不能自己取而代之,可黄承彦是什么人?黄氏高门的族长,眼光何其毒辣,一眼就看出刘备的本质是个什么玩意儿,这种人,做上司是个不错的选择,缺人才的情况下,他求贤若渴。可是,给女儿挑丈夫就不能挑这种人。
黄承彦敢百分百确定,只要他提出要求,刘备一定会答应。包括让他休了甘夫人,迎自己的女儿为正室夫人。但恰恰就因为这一点,他不是理想的女婿人选。
这种可以为了眼前的利益而牺牲一切的人,最是可怕,亲情爱情在他眼里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今天他可以为了黄月英休了甘夫人,明天就可以为了其他女人而休了黄月英。再加上刘备已经四十多了,有了刘禅为继,女儿嫁给他,绝不可能再有子嗣,这等于是毁了女儿。
所以,诸葛亮不肯娶黄月英,黄承彦极度失望,收拾行装准备走人。他问蒋琬,是不是愿意留下来帮助刘皇叔匡扶汉室,蒋琬直摇头:“皇叔虽是国姓,但为人处世太过急功近利,从他央求诸葛亮娶黄月英的事情上足以看出他的为人,此人不可辅。”
黄承彦长叹一声:“你是想去长沙?取娶女童,岂不是更不可靠?”蒋琬低头不语,态度上却已经显示得十分坚决。黄承彦哀叹一声:“老夫为了女儿已是精疲力竭,却还要继续找下去。好吧,老夫姑且陪你去长沙走一趟,拜会一下元直老弟也好。”
蒋琬听了师傅的话,简直哭笑不得,师傅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一面称呼徐庶为老弟,实际却是连他都算计进去了,黄月英这个十里八乡闻名的丑女,诸葛亮不要,难道徐庶会要?
徐庶年纪没有刘备大,但辈分却很高,再说他一直是单身,说不定有什么隐情。蒋琬很是好奇,师傅要怎么扯下老脸来说动徐庶做自己的女婿?他觉得这件事很悬,可能性非常小。
黄承彦的心里也很窝火,女儿长得难看怎么了?人家肚子里有的是学问,你们这帮外貌协会的男人们,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我给的嫁妆少么?我承诺的条件很低么?我老黄好歹是荆州的名人,搭上我的线等于进入了荆州的贵族圈子,这样有诱惑力的条件,居然女儿还滞销,真是见鬼了。
他不知道,就是因为他这个老丈人承诺的福利太好了,导致诸葛亮有种倒插门的错觉。少年心性的他,怎么能忍受这个?黄月英难不难看不重要,重要的是黄承彦居然利用刘备想要蒋琬的心来给他施压,让他有种为了工作还要牺牲个人幸福的感觉。
虽然刘备苦苦哀求,就差下跪了。但诸葛亮还是拒绝了。不为别的,就因为他被刘备恶心到了。该感动的,在卧龙岗已经感动过了。现在再来一次,感动没有了,只剩下恶心了。这个老板真够绝的,有点他老苏州刘邦的感觉,一样的无耻一样的不要脸。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天下呢?
诸葛亮很郁闷,自己想要这份工作,又不想被娶媳妇儿这种附加条件捆绑,他虽然拒绝了黄承彦,却也知道,这样一来,他和刘备之间的裂痕,再也无法修复了。
和上司关系搞的那么僵了,他还能好好工作吗?
192 各怀鬼胎
寇严不知道,诸葛师兄送了自己这么大一份礼物。如果知道黄承彦和蒋琬来长沙,是因为黄承彦对诸葛亮失望了,她一定会对诸葛亮感恩戴德。
事实上,诸葛亮之所以拒绝娶黄月英一定程度上也是受了寇严的一点影响。听过寇严在拜师宴义正词严的一番说话,诸葛亮对自己未来的定位更加清晰,靠自己的努力做出一番事业,让诸葛家族为有自己这样杰出的子弟而骄傲。
诸葛一族成员及其分散,诸葛亮和诸葛瑾所在的分支在南方。诸葛亮隐居在南阳,诸葛瑾却早早地出仕东吴。除了他们两家,还有身居北方的诸葛诞,他未来出仕的对象很有可能是曹操。这一门侍三方的现象在这个群雄并起的年代十分普遍,所以徐庶才会劝寇严不要在意庞统和诸葛亮和她的师兄妹关系。
但别人不在意不表示他们自己不在意,诸葛亮就十分在意。他很年轻,出仕得早,自视甚高。他希望有一天诸葛一族会因为他而声名鹊起,人丁兴旺。可以说,寇严的一番无心之言,激发了他内心的好强因子,使得他拒绝了黄承彦递过来的橄榄枝,这种注定受人摆布的倒插门式联姻,还是不要的好。
被拒绝的黄承彦异常昏闷,陪着爱徒一路南下,一直都在唉声叹气,他也知道把徐庶定位女婿候选人注定失望比希望大。因此他自己劝自己说这次长沙之行权当是散心来的。
谁知,二人在行经洞庭湖的时候,看见湖面上往来的商船非常频繁,一副川流不息的样子,心里有些奇怪,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曹操刚刚发表了讨逆细纹,南方的局势一下子动荡起来,商人对局势最敏感,离婚上这一带应该没什么商船,取而代之的是战船才对。
然而,偏偏洞庭湖上一片祥和安宁的景象,好容易黄承彦搭讪了一艘商船的船长,对方的回答把黄承彦对长沙的兴趣一下子提起来了。那船长说,他是来自吴地的商人,自从两家议和之后,不但战事停了,两岸的商贸往来也多了起来,吴主那边听之任之,可长沙这边却给出了十二万分的诚意。
只要是在长沙,武陵,零陵,桂阳境内出现的商船,不管是来和当地人做生意,还是只是过境,在申报了一些必要的资料之后,都可以受到长沙水军的庇护,他们会有专门的战船来执行护送,提供泊位,甚至是帮忙装卸货物。
虽然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却给商人带去了极大的鼓舞。要知道,士农工商,商人一直都是下九流不受尊重的群体。即使他们再有钱,都无法买到地位和尊重。但寇严却把她们最缺的东西免费赠送,商人们都乐意去她的地盘上做生意,哪怕战争即将降临,她们也会觉得东吴与长沙之间往返的这条水上贸易之路是安全的。
听了别人的藐视,再加上近距离见识过洞庭湖水军在执行任务时一丝不苟的态度,黄承彦一声长叹:“元直老弟这次是豁出命去也要与北方一较高下了。只可惜,那太守是个女娃娃,他再怎么努力都是白搭。”
“师傅,弟子倒觉得未必。元直老弟一定有他坚持下去的理由,即便外人都觉得他这么做事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也许她就是想给别人这样的错觉,以麻痹敌人。”
“麻痹什么,寇氏的那个小姑娘还不到及笄的年纪,根本就是个傀儡,曹贼一旦南下,要收拾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元直一个人,根本就是独木难支。”黄承彦嗤之以鼻,公琰,为师是劝也劝过了,道理毒讲给你听了,你一味固执,将来只怕是会不断吃苦头。”
“弟子安安稳稳过了大半辈子,如今不想再这样过下去了。如果上天注定我要失败,我也要试这一次。”蒋琬斩钉截铁地说:“更何况,一个半大女童能说出乱世隐藏着无数机遇的话,就证明其非凡女,我难道连一个小女童都不如吗?”
“罢了罢了,为师说过不劝你了,你怎么还不依不饶起来,为师那天也在场,你看到的为师也看到了,”黄承彦没好气地说。寇家女娃一时间风头无量,害他在大家面前失了面子,这件事怎么能那么轻易忘记?本来他是女儿丑归丑,一直占据着襄阳日报头条的位置,话题性十足,可是,自从这个女孩出现指挥,黄月英就再也没有头条的命了。
自己女儿之所以嫁不出去,寇严要负一部分责任,老头固执地想着。可惜她不是男的,不然一定要她负责到底。如果寇严知道老头子这么想,估计是要吐血三升的。
等寇严知道黄承彦已经到了长沙,大摇大摆地前来太守府求见她的时候,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阵子托曹操的福,陆续有荆州各地的士子前来投奔,虽然基本上都是刘备挑剩下的,但她还是觉得高兴,长沙太缺人了,
这不,前阵子刚来了个叫尹籍的,她连面试都省略了,老师说此人小有名气,才学不错,她就直接丢了一颗桂阳太守的印章给他,人也没见过就把他扔到边区去了。
这回听见黄承彦来了,她几乎要眼放绿光,老爷子虽然脾气古怪点,但是在荆州可是响当当有名声的高门世家的族长,他来长沙,哪怕只是来旅游的,自己也可以利用他做些文章。
于是,黄承彦一上门,寇严立刻同意接见他们。人才啊!有了黄承彦,就等于有了活广告,如果他能主流长沙,长沙还愁没人才来么?实在不行,把他的弟子搜刮干净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黄承彦不知道,他已经被寇严看做是一盘菜了。她要想办法将这盘菜连汤带水全部咽下肚去,消化掉。他老人家还在绞尽脑汁考虑招徐庶做女婿的办法。
193 上门推销
听说黄承彦带着弟子来访,太守府议事厅里人头攒动。住在城里的文官们都想来议事厅蹭一个位子,好看看这位荆州名宿究竟面长面短。
寇严也觉得人多一点,自己就能少说两句,毕竟自己目前还顶着女童的身体,说多了漏洞就多,黄承彦是多么刁钻的人,早年在襄阳拜师宴上就已经领教过了,这一次,她决定少开口为妙,毕竟言多必失。
于是,当黄承彦带着蒋琬出现在议事厅的时候,寇严带着徐庶和马氏兄弟以及其他长沙官员早早地在各自的位置上等候了。为了打动老爷子,寇严决定将礼数做到最足,给他面子,捧得他高兴了,才能谈其他的事情。
外面侍卫一说人到了,寇严马上给老师递了个眼神,徐庶在黄承彦一只脚刚踏进大厅的时候,就带着官员们站起来了。老黄一看这个阵势,虚荣心已经满足了几分,脸上也有了笑容。
上前大大咧咧地和寇严打了声招呼,寇严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黄先生”说了一堆襄阳一别甚是想念的废话才让他和蒋琬坐到位置上,顺便两只眼睛一直在蒋琬身上转悠。
黄承彦这尊大佛,长沙供不起,但他的弟子蒋琬的腕儿却不大不小刚好。人家是老牌名士,岁数和徐庶差不多,正是一个文官的黄金年龄,要精力有精力,要阅历有阅历。关键是,寇严不用问也知道,蒋琬也是怀才不遇,要不然,以黄承彦的身份地位,战争即将降临的时候,蒋琬何至于这么空闲,跟着老师过来长沙旅游?
因此,从一开始,寇严就把目标锁定在了他的身上。蒋琬刚刚坐下,寇严就开口了:“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蒋师兄。”“呵呵,是啊是啊,那日建昌一别,没想到小太守竟越做越大了。”蒋琬笑呵呵地说,语气中满是善意。
“得了老师及同僚们的许多帮助,才有今日长沙之局面。让黄先生和师兄见笑了。”寇严现在百分百确定,蒋琬是来长沙求职的,心里十分畅快。连蒋琬这样的人才都心向长沙,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与蒋琬第一次见面是在自己的拜师宴上,与其他“著名”的师兄们一样,他们只是匆匆一瞥的交情。只是事后听老师说起,黄承彦的这个弟子在同辈份的弟子中,是个异类。
众所周知,黄承彦非常博学,知识面涉及非常广。在这个方面就算司马徽都甘拜下风。但是,黄承彦有个不算缺点的缺点,就算脾气比较怪,不但我行我素惯了,还喜欢对别人的弟子指手画脚,一般来说,这样的人是不受欢迎甚至惹人厌恶的。
然而,他的优点很好地掩饰了他的缺点,他的指手画脚变成了教学指导,我行我素变成了潇洒不羁,襄阳及其周边有无数青年才俊想要拜他为师,可是,他至今只收了一个弟子,这个弟子就是蒋琬。
蒋琬的年纪和马静差不多,比徐庶还要年长几岁。拜入黄承彦门下之前,一直都是县令,郁郁不得志。遇到黄承彦后辞官拜入他的门下,此后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学习,没有再出仕为官,直到现在。他的年纪和徐庶是同辈,但实际辈分却与寇严相当。
在寇严看来,蒋琬的脾气和马静差不多,但办事能力绝对不是马静能够相提并论的,他是最适合的主簿人选。长沙的官员体系中,一直就缺一个主簿,徐庶是长史,面上是个文官,实际是被当做军师将军来使用。原本马静来了之后,可以出任主簿,可寇严嫌弃他为人太过死板实诚,根本不适合坐这个位置。
再加上她的文官体系漏洞百出,太守都没人做,更别说主簿了,于是,她也就没太在意。可是,今天看到蒋琬,他的眼睛亮了,这个人,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一定要把他留下来。
他如果是一个人来的,寇严觉得自己有七八成的把握能说服他留下,可他身边坐着黄承彦,这个老头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寇严一边观察老爷子的神色,一边心里盘算着。
边上徐庶一见弟子的神态,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他接过了弟子的话茬:“二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不知黄先生此来,有何见教?”
寇严也好奇地看着他们,如果说要找人投奔,新野不是更近么?刘备应该不会放弃招揽蒋琬才对。难道他们是来旅游的?旅游的话,就不用专程来拜访自己了。
“老夫此来,是专程来问小太守你求一个人的。”黄承彦摸着白胡子,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来意。嗯?寇严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要人?要什么人?自己现在什么都不缺,独缺人好不好?你不来投奔,反而来要人,这简直就是釜底抽薪好不好?
她忍不住将目光投向自己的老师,想通过他的表情看看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听错了。徐庶当然也听见了,他也觉得很意外:“要人?要什么人?”
“呵呵,小老儿是来替闺女求女婿来的。”黄承彦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噗,众人绝倒。这老不修,满襄阳求女婿求不到,弄得人尽皆知不算,现在还千里迢迢求到长沙来了,他就不怕弄臭了女儿的名声让她真的嫁不出去吗?
不过再想想,黄月英的名声已经被她老爹毁得差不多了,黄承彦估计也知道在襄阳是找不到目标了,因此不远千里来长沙开辟第二战场。
寇严好笑地看着这个老头儿:“黄先生的意思,是要在长沙给令爱千金选丈夫?可是,长沙地广人稀,文风不昌,恐怕要另先生失望的。先生为何会选择来长沙招婿呢?”
“因为你的老师,元直老弟在这里。”此时,黄承彦毫不掩饰自己对徐庶的渴望,两眼放光盯着他看。边上蒋琬连忙把头低了下去,老师这样真是太丢脸了。他做得出来,别人都看不下去了。
在场的其他人恍然大悟,都用看好戏的表情看着徐庶。徐庶都快四十的人了,一直没老婆。现在好了,老婆送上门了,而且还是世家贵女,虽说丑点儿,但看黄承彦者执着劲儿,看来这事儿有门。现在就看徐庶是什么态度了。
徐庶听黄承彦这么一说,吃惊的成分不多,更多的是无奈和苦笑。因为黄承彦选女婿的事儿早在襄阳的时候他就知道了。那时候黄老头没把他放入考量范围。一是因为他年纪大了,三十好几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大龄青年,和豆蔻年华的黄月英有代沟。
二是因为徐庶的辈分和黄承彦相当,黄月英当面要敬称他一声老师,如果徐庶娶了黄月英,真会被十里八乡的人在背后议论纷纷。
可是现在,黄承彦却顾不了许多了。曹操就要来了,襄阳城里的贵族们纷纷都在寻找自己的后路。跟着蔡降曹的,大可以等着曹操来给他们挪窝。黄承彦本来也无所谓,反正襄阳易主之后,家族即便被迁往北方也可以照样过日子,可女儿的婚事是他的心病,要是女儿不能尽快择婿,没准到了北方之后,就更找不到合适的,要孤独终老了。
在荆州,他老爹还有人情牌可以打,还有交际圈可以利用。真要是去北方择婿,那颗真是两眼一抹黑啥也看不清楚了。因此,即便是知道徐庶不合适,他也要勉强试一试。
徐庶苦笑了半天,发现自己怎么说都不合适。娶不娶?答案肯定是不娶,这不是美丑的问题,是他根本没想过要娶妻子。但他又不能那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黄承彦的痞子他了解,听不进反对意见,不能逆毛摸的。
徐庶沉默,黄承彦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活出自己的老脸去了:“元直啊,我知道你一心想利用长沙做前沿阵地,对抗曹贼,如今曹贼南下在即,就凭你一个人,根本独木难支,如果你点头,等你二人婚事一过,我可以将黄氏整个搬来长沙,助你一臂之力。”
黄承彦的这番表态,让在座除了寇严以外的其他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多大手笔的嫁妆啊!黄承彦真是把徐庶看做是女儿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啊!听说嫁女儿陪家奴陪财帛的,没停过陪上整个家族的,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徐庶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知道他必须拒绝,但怎么拒绝?人家分明是面子里子都豁出去了,诚心要绑架他了,他如果说不,那黄老头还有脸面么?绝对会气死的,不气死他也没脸再出门了。陪上了整个家族,都没能把女儿嫁出去,这样的老爸真是太失败了。
这就是徐庶与诸葛亮的不同,年轻的诸葛亮为自己的前途,为争一口气,斩钉截铁地拒绝了黄承彦,连刘备来做媒都没有用。徐庶却是有心拒绝口难开,他还要顾及黄承彦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