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九零、鸿门宴
回到灵山,韩一鸣便将与元慧相见的桩桩件件都说与了沈若复。沈若复听到他同意与尘溪山灵气相通,道:“此事元慧想了许久罢?必定是心心念念了许久才说出来的。”韩一鸣道:“虽说尘溪山的修行也十分出色,但我并不觊觎他们的修为。我想的乃是万一他日再遇上平波上门来寻衅,我们能借这条路迅速离去。不至于连个退路都没。”沈若复笑道:“师弟真是想得深远。但师弟可曾想过,若是平日时我们与元慧往来无碍,到了归要关头,元慧将此灵力中断,我们不能借他的道,此路来要何用?”
韩一鸣愣了一愣,他果真不曾想到。沈若复道:“我并非是责怪师弟,我只是说出来让师弟不可寄望此人。他也十分狡猾,万一真到那一步,只怕借道我们便要付出比以往更多的好处。”韩一鸣道:“师兄说的是。还是师兄考虑周全。”沈若复道:“答应了他也不怕。只怕他有这个打算很久了,这回你不答应,下回他也会找寻机会让你答应的。只是到了那时,他的条件会更加苛刻,会令你更加为难。那不如现下答应了,不会被他算计个干净。”
停了一停,韩一鸣道:“师兄,我总觉得刘师兄有许多未说出来的话。”沈若复想了一想道:“不必担心,我们静观其变。我对刘晨星师兄并不详熟,我且去问一问年长的师兄们,谁对他知晓多些,须得要知晓他是怎样的人,我们才好有应对的法子。”
忽然门上轻轻一弹,陆敬新已走入门来,他手中拿着一封书信对韩一鸣道:“掌门请看看此信。”韩一鸣接过来道:“哪里来的信?”陆敬新道:“谭子超送来的。”韩一鸣拆开书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谭子超及同门邀他前往派中一叙。
韩一鸣看毕,将信递与沈若复道:“师兄看一看。”沈若复道:“不必看了,鸿门宴来了。师弟意下如何?”韩一鸣道:“我倒也不怕,去便去罢。这鸿门宴迟早要来,他不能在灵山达到目的,自然是要将我叫到他派中去了。”沈若复道:“我们虽不怕他们,但师弟你切不可中他们的圈套。这样,我随你同去。”韩一鸣摇了摇头道:“师兄不必陪我同去,师兄应当去与刘晨星师兄见上一见,看看他有什么要对你说。”
沈若复道:“你是想我去见刘晨星?”韩一鸣道:“师兄聪明,与他相见即便他许多话不说出来,师兄也能知晓。而谭子超师兄的邀请便让我去罢。”陆敬新道:“沈师弟也不必担心,我陪掌门同去。若是不够,同门之中能陪掌门同去的不少。只要与师兄弟们说了此事,都会陪师弟同去。”韩一鸣摇了摇头道:“不必师兄师姐们陪我同去,我一人去罢。他们即便是他们想要害我,我也不惧。”陆敬新急道:“不可,这本来便是鸿门宴,掌门可绝不能一人去。百万一中了他们的暗算。”忽然门外走入一人来道:“我陪掌门同去。”
这人与韩一鸣年纪面如冠玉,剑眉之下目如寒星,一袭白衣穿在身上再适合不过,却是星辰。几日不见,星辰又长大了。沈若复笑道:“你要是陪掌门去,那再好也不过了。”转过头来对韩一鸣道:“师弟,他随你同去,就这么定了。你一人去我们也不放心。纵算你修为高,有他在侧,我们要放心许多。”星辰转而问韩一鸣道:“掌门我们何时去?”
沈若复不给韩一鸣细想的时机,星辰更不待他回答。韩一鸣看了星辰一眼,星辰向来便与别的同门不相似,他若是真的打定了主意,那天塌下来也不会改变。眼下他说了要随自己同去,就绝不会让自己独自前去。他本来不愿意带同门前去是因同门虽修为不错,但若真因自己被谭子超暗算,那自己怎样也不忍。可是以星辰的灵力,谁能暗算得了他?他随同前去,自己不必担心他的安危。想了一想对星辰道:“我们明日前去。”
星辰道:“掌门,不如我们现下便去罢。”韩一鸣愣了一愣,星辰道:“明日去不如今日去。去得晚了他们还会先找上门来,不如我们先去。况且,明日会有明日的事,不如今日去罢。”他的面孔浮上一丝笑意来,孩童时的星辰便是粉雕玉琢,如今长成了一个英俊异常的少年,他的笑容有如晴空朗朗,韩一鸣对他看了片刻道:“那,现下便去罢。”
星辰笑道:“好呀,我随掌门前去。”他不似从前那般说走便走,而是站在原地看着韩一鸣。沈若复道:“且慢,待我先通告他们。”星辰道:“不必啦,想必他们已经在等候掌门前去了。我们这样去便可。”沈若复愣了一愣,韩一鸣道:“是,走罢。”他蹑空而去,星辰跟在身后,片刻之间,两人已离开灵山向着陈如风门派所在地而去。
陈如风门派所在从前韩一鸣来过,这时再来也算是驾轻就熟,不多时已看到陈如风门派所在。此间似是一坐村庄,远远望去,还能看到他门下弟子往来行走。韩一鸣深深吸了口气,他未知会陈如风门下弟子便来了,不知他们看见他会否惊讶。
他看了一眼星辰,却见星辰面带微笑,对着那片房舍细看,见他看过来,笑道:“这个法阵掌门不是初次相见罢?”他伸出手来,双指相擦,“啪”地一声轻响,一个符咒显现出来,依旧是二、三个字组成,每个字都由他不识得的几个小字组成。符咒轻轻旋转,但有一个字符却是残缺不全。韩一鸣清楚记得,这个符咒,就是那晚被青霜宝剑所劈开的!
星辰笑道:“灵山也做这样的一个镇守符如何?”韩一鸣愣了一愣,道:“我不会符咒,师长们的修为,我还没有领悟。”星辰笑道:“掌门,我会。只不过所需时日稍长。说起来他这个镇守符也不是一人完成的,是数代掌门一起完成的。咱们灵山也做一个,回去便做。我们也有会符咒的同门呀,一定比这个做的还要好。”
一一九一、报仇
韩一鸣向他看了一眼,却见他对着那符咒细看。忽然他伸出手来,手心一朵小小的白莲绽开,他转过头来对韩一鸣笑道:“掌门不要急于进去。且给我点时刻。”韩一鸣奇道:“你要做什么?”星辰笑道:“掌门虽是置之死地而来,但也不能全没有妨备。若是他们对掌门下毒手,掌门就要听之任之么?”韩一鸣不意他这样细心,道:“那你要如何?”
星辰道:“我有护身灵力,掌门只有灵盾,是防护不周的。那我做几个记号。”他手中的白莲往前一送,随风飘洒,化为数瓣花瓣,向着灵符飘去,片刻间不见了踪影。韩一鸣道:“你这是。”星辰道:“掌门且伸出手来。”韩一鸣依言伸出手来,星辰伸出手指,在他的掌心写了几笔,韩一鸣竟看不出来是何字,星辰道:“若是他们讲道理,不来为难掌门,那掌门平安出来便好。可我却不认为他们会放过掌门。他们的修为自然不是掌门的对手,他派中就没有出色的弟子。但还是要小心防备。越是没有出色的弟子,越要小心防备。”停了一停,他道:“他派中弟子虽不出色,但这个法阵却是极之厉害,数代掌门的法力不可小视。即便这法阵已经残破,依旧有着困住掌门的灵力。不过这法阵是数代掌门所为,每位掌门修为不同,连接处就会有破绽。”
他不必再说韩一鸣也知道,他在这些连接处下了灵力抑或是他的符咒,为的就是不让自己被这个法阵所困。其实韩一鸣来前就知来了说不好就要大打出手,因此他绝不愿意带沈若复同来。这位师兄虽是聪明,但再打起来,他必定弱势。而别的师兄他也不愿带来,纵算他们的修为不错,他也难以全不在意。而星辰却不同,他灵力之高,绝不怕这些人的暗算,只看他幼时屠蓝龙便知。陈如风门下弟子即便全上来,也不会比蓝龙厉害,自己二人必定能够全身而退。
星辰随手一掂,指尖星屑闪烁,他伸手在韩一鸣额头上轻轻一按,韩一鸣只觉眉心一凉,他已收回手去,道:“掌门,我不随你进去,我便在此间等候。”他来之前可未说他不进去,韩一鸣愣了一愣。非是以为星辰临阵逃脱,而是意外。星辰素来沉稳,孩童时便不令人担心,何况如今已长大。韩一鸣道:“那你在此间等候罢,我进去了。”星辰道:“掌门不必担心,需我出现时,我立时便会来到掌门身边。”
韩一鸣落下地来,向着陈如风门派所在行去,走了片刻,回过头来看了一看,星辰形影不见,亦无人跟来。韩一鸣放下心来,径直向前走去,忽然前方一道金光,已隐约看见法阵光芒,韩一鸣脚尖刚过法阵,已见道道金光直向法阵中心去了。韩一鸣收住脚步,立在原地,等候陈如风的弟子前来。
转眼已有数名陈如风弟子直奔过来,韩一鸣不识得这些弟子,他们径直奔到他面前来对他上下打量。其中一名弟子想是曾经见过韩一鸣,拔出宝剑叫道:“这是我们的大仇来了。师父就是为他所害,师兄弟们,上啊!”他挥剑就砍,一道灵光对着韩一鸣砍来。韩一鸣双手垂下并不动弹,“呼”的一声,护身灵盾自他背后转出来,将这道灵光拦住了。那一剑砍在灵盾上纹风不动,那弟子手中的宝剑却“噼啪”一声,掉落于地断为两截。
经了这一下,韩一鸣已知这些弟子修为皆平平。那灵盾上中了这一剑连个痕迹也无,只有两截断剑断在地上。那弟子愣了一愣,叫道:“上啊!师兄弟们,杀了这小子给师父报仇呀!”另几名弟子也提剑上来对着韩一鸣便砍,站得远的都是灵光闪烁,转眼已打到眼前,站得近的直接就把兵刃对着韩一鸣身上招呼过来,韩一鸣的蓝龙灵盾如同一道屏障,将他们的攻击全都拦住了。
一时间别的弟子也不敢再上来,但将他团团围在其中。韩一鸣四周看了一看,道:“我前来拜访你们谭师兄,请速去通传。”那几名弟子依旧不动,韩一鸣道:“你们不为我通传,我可要自行进去了。”一名弟子看了看四周,转身飞奔而去。韩一鸣立于当地一动不动,蓝龙灵盾早已缩回,但四周环围的弟子依旧不敢上来先行动手。
片刻之后,有二人匆匆自那边过来,当头一人正是单敬平,而随着单敬平前来的正是在灵山言语咄咄逼人的王青松。二人来得极快,转眼已来到面前,单敬平先拱了拱手,四周看了一眼道:“灵山掌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呀,请匆怪责。”王青松随着单敬平拱了拱手,也四周看了一下,道:“韩掌门只是一人前来么?”韩一鸣道:“贵派邀我前来,我已来了,还要带别的同门么?亏得我是一人来了,要是再来几个同门,这不得打起来么?灵山弟子虽少,但真打起来手可不软。”
王青松道:“我这里给韩掌门赔个不是。师弟们糊涂,韩掌门肚量大便不要与他们计较了。虽则掌门来得突然,但我师兄已在等候要与掌门好好详谈了。请掌门随我来罢。”韩一鸣还未出言,先前对他动手的陈如风门人都已围了上来,他们都手执兵刃,愤愤不平。王青松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退开了去?”一名弟子道:“王师兄,这杀师大仇来了,我们怎能放过?你不便动手便让我们来!”王青松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都退开去!韩掌门来便是前来说明此事的,你们还不让开?”
那几名弟子犹自不肯离去,单敬平对着那几名弟子挥手喝道:“还不退下!”那几名弟子悻悻看着韩一鸣,终还是退了开去。单敬平引了韩一鸣向着派内走去,边走边道:“韩掌门不要与我派师弟们计较。韩掌门怎的一人前来?”
一一九二、了断
这话先前王青松便问过一回,此时单敬平再问,若是从前韩一鸣定会以为他是赤诚,但如今却知他是想探自己的虚实,若是自己一人来,他们想要动手便不会再有顾虑。只道:“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惯带着同门到别派去拜访。师兄不要嫌我简陋便好。”单敬平笑道:“我还当是灵山的师兄弟们对我们有气不来了。”韩一鸣忽然发现眼角一点红光闪过,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只见那边一道红光直向着陈如风派中而去。跟在他身后的王青松却不见了。
单敬平道:“韩掌门请随我来。”韩一鸣随着他向前走去,几步之后,脚下道道红光闪烁。韩一鸣心中戒备,此时他已知今日凶险之极,自己来到此间无异于送上门来,他们绝不会放自己离去。这王青松不在了,不是去招集同门,便是去布局去了。但既来之则安之,这些事迟早会来,但他并不惧怕。只要不在灵山,自己就没有了那许多顾虑。
单敬平引着韩一鸣径直走入派中去,韩一鸣从前来过,此时越往里走,越觉得脚下红光闪烁。而单敬平神色自如,韩一鸣自也不多说,只是跟随在他身后径直走去。这一路都未再遇上陈如风门下弟子。单敬平不言不语,而韩一鸣也不言语,忽然单敬平转回头来道:“韩掌门,这边请。”
他侧身让开,韩一鸣已见前方立了数人,除王青松外,陈如风门下三位大弟子都到齐了,还有几位看服色也是陈如风门下弟子。但他们皆是面前肃穆,一身白衣,一张香案上两边点了两支白蜡,当中供着陈如风的灵位与一只香炉。韩一鸣先走上前去,拿起陈如风灵位边的三柱香来,在烛火点燃了,对着陈如风的灵位拜了三拜。
忽然背上一声巨响,韩一鸣只觉背上一震,不用回头也知陈如风的弟子对自己下手了,只是打在了蓝龙灵盾上不能打了入来。韩一鸣也不回头,将手中的香在香炉中插好,这才转过身来。只见身后几名陈如风的弟子都持了兵刃站在身后,谭子超虽未持兵刃,单敬平与周绍武都持了兵刃。不问亦知是他们在身后出了手,只是他们的修为不能穿透蓝龙灵盾,因此出手无功。韩一鸣将他们看一眼,也不多问,只是向谭子超看去。谭子超意外他这样平静,顿了一顿想要开口,却不知如何开口了。
瞬间无人说话,谭子超不出言,他的同门也不便开口了,但都暗自戒备,手中持着的兵刃都对着韩一鸣。韩一鸣站了片刻,道:“谭师兄,早先在灵山你曾有话要问我。如今我来贵派,便是等候贵派询问的。我如约而来,师兄有话不妨问来,只要是我能答师兄的,我定如实回答。”
谭子超对四周的同门看了一眼,道:“既然掌门快人快语,那我便也不绕圈子了,还请师弟如实告知我师父是怎样死的?”那一瞬间,许多话涌到韩一鸣嘴边,韩一鸣皆忍住了。若不是他们背后下手,韩一鸣还不知该如何回答。但他们已然背后下手,今日已不能平安离去,他们已认定了是自己杀的陈如风,绝不会任由自己离去。微微一笑,道:“谭师兄,我要说的话早已说过,今日再说一回你便会信么?”
谭子超道:“韩掌门,你肯孤身到我派中来,可见你并不惧怕我们。诚然,能害我师父的同道,修为上必定高于我们。韩掌门虽年轻,但修为是不弱的。若是旁的事,我们必定要看在同道的面子上让韩掌门几分。唯独此事,我们不能不追究。今日韩掌门来了,就将实话说出来罢。”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韩一鸣知晓不论自己说什么,他们都会动手,只淡淡地道:“谭师兄,你们既已将我视为杀师大仇,我再说别的亦无济于事了。我肯来此,乃是因我尊敬陈前辈,特来祭拜。我还未开言各位师兄就已动了手,莫非因我说了什么就不肯动手么?”单敬平微微点头道:“韩掌门快人快语,那今日之事咱们就手上了断罢。”他手招出宝剑来,对韩一鸣道:“韩掌门,你也不必对我们手下留情,将你的修为都使出来罢。我们已是不共戴天之仇,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们死,我们也不与你讲什么规矩了,韩掌门就不要怪我们倚多为胜了。”
他话音未毕,数道剑光已打到韩一鸣面前。却是陈如风门下弟子都对着韩一鸣动上了手。他们的修为虽不高,但都同仇敌忾,早就蓄势待发,一听这位师兄说完,立刻便动上了手。一道蓝光闪过,蓝龙灵盾自韩一鸣背后转了出来,将他们的灵力都拦住了。陈如风门下弟子的灵力不足,不能穿透灵盾,而韩一鸣也一动不动,只是看着谭子超。
谭子超不随众人出手,他盘膝凌空,双目微闭,手指轻掐,眉心亮起一点灵光。他那眉心那点灵光浅浅向外透出千丝万缕的红光。陈如风弟子的灵力不能穿透韩一鸣的蓝龙灵盾,但他们却并不住手,还有弟子大声道:“他再有灵盾又如何?我们决意要为师父报仇,一起上呀!不论谁杀了他,都是为师报仇了!”还有的弟子道:“就算是豁出我的性命不要,我也要杀了他,师父对我们那样好,怎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寂灭了?还是他下的手。不报此仇枉为人了!”他们七嘴八舌,手上动作也快,说话间,已无数道灵光打在了韩一鸣的灵盾上。
韩一鸣静静站立不动,陈如风的这许多弟子当中,他就只看谭子超。陈如风的这些弟子的修为对韩一鸣而言,当真不算什么。而陈如风的大弟子谭子超在那边作法,虽还未见效果,但韩一鸣却是最小心此人。至于陈如风弟子的灵光打得他的灵盾颤动不已,韩一鸣却根本不放在心上。
一一九三、灵盾
谭子超对韩一鸣视如无睹,对他的师弟们动手也视如不见。他的眼中泛起了碧光,眉心的灵光越来越强,韩一鸣知晓,若是出手,必定是他最狠。他若不出手,就是在想法子破去自己的灵盾。再不济也要将自己的灵盾削弱,让他的同门有机会来重创自己。
蓝龙灵盾坚固异常,陈如风弟子的道道灵光打在上面纹丝不动。韩一鸣看着灵盾外几近疯狂的陈如风弟子,说不出是悲凉还是愤怒,可想到那夜,心底的那点歉疚直翻上来,韩一鸣还记得陈如风眼中灵光寂然下去的样子。纵是隔了这许久了,他全力想要凝聚自己的灵力一搏的样子还在自己心头,怎样也忘记不了。就因此,他总觉得对不起陈如风的弟子,不愿意真正对他们下手。陈如风门下弟子并不出色,这许多弟子并没有一个能打动蓝龙灵盾,韩一鸣也不忍对他们出手。
直到如今,韩一鸣也想不通为何自己那夜会动手?虽然他知晓此事一定有自己不明白的原故,那夜动手的也不是自己。但他依旧仔细想过此事。陈如风从未对他作过恶,便是人人动手抢灵山弟子时,他也未对自己下过手,他也对灵山弟子并没有像别的门派那样下过毒手,因此若是那夜死的是别的门派掌门,韩一鸣绝不会如此的难过。
蓝龙灵盾外灵光闪烁不住,陈如风门下弟子已将他围在了其中,他们手持兵刃将毕生修为都对着韩一鸣使了出来。而蓝龙灵盾牢固异常,纵是他们一同出手,都没能撼动蓝龙灵盾半分。忽然心头响起星辰的声音道:“掌门今日可别手软,他们约了平波来同掌门过不去。平波已到了。”韩一鸣愣得一愣,星辰的声音又道:“派内之事就全凭掌门之意来处理。至于平波,掌门就交与我罢。”
韩一鸣愣了一愣,虽说陈如风弟子去邀约平波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听星辰这样说,还是有些意外。忽然谭子超张开口大喝一声,如同响了个霹雳,韩一鸣只觉身周火辣辣的,却听他的同门都道:“师兄,快,那灵盾裂了!”
韩一鸣还来不及看蓝龙灵盾,手指已一动,鸣渊宝剑飞出鞘来,落在他手中。韩一鸣握住鸣渊宝剑,宝剑已泛起淡淡金光,弥蕤怨灵在宝剑当中发出幽鸣,一道流光自剑格直游到剑尖。此时不知星辰在外面是何等模样,莫非他今日在外面要与平波大打出手么?若真是与平波打大出手,是否万事自此不同从前了?今日之事绝难善了,韩一鸣来前便已想过陈如风的弟子绝不会对自己手下停情,但也未曾料到自己一来到他们便动手。但到了这一步,想要不动手离去已不能。只是想到陈如风当日也算对自己不错,对他的弟子动手,心中还有些不忍。再者就是不知星辰在外面如何,是否已与平波打大出手?虽说星辰的灵力他亲眼见过,但想到他要独对平波,依旧还是有些担忧。
他提了宝剑在蓝龙灵盾后方一动不动,陈如风门人都拼尽全力要将蓝龙灵盾砸开。他们极想手刃这个仇人,为师傅报仇,但蓝龙灵盾何等坚固,任他们的法力如****打上去,也难动分毫。就连先前有人说的“灵盾裂了”也只是他们自以为是,蓝龙灵盾依旧牢不可破,带着幽幽蓝光将韩一鸣笼罩在了灵盾的后方。
他迟迟不动手,陈如风门下的年轻弟子都道:“这小子理亏,因而不敢与我们动手。不要轻纵了他,杀了他为师父报仇!”而年长的弟子都一声不吭,拼尽全力想要打破蓝龙灵盾。只是那蓝龙灵盾牢固异常,无数灵光打在上面,要么无声无息消弥,要么就是炸出声响,最多不过打得灵盾颤动,不能真正将灵盾打破。韩一鸣看着他们,觉得可怜又可笑又有些敬佩。也能明白他们心中所想,自己何尝不想为师长们报仇,可真要找上门去,却是不由得想到灵山诸位同门。纵然同门有与他一同寂灭为师报仇的打算,他也没打算将他们都带到这条路上去。于他而言,自己寂灭了,同门也要活下去。灵山一定要传下去。纵然是那犹如梦似幻的美景已然消失永不再现,那许多灵物已不能再有,灵山也一定要传承下去,因为灵山终会出现一位如师祖一般出色的弟子,将其重振。
也因此看到陈如风的这许多弟子,心中感触良多。今日不动手,是绝不能平安离去了。星辰说不定在外面与平波也是大打出手,不能望其来相助。而陈如风门下弟子就他看来也果真平凡,就是他们全都扑上来韩一鸣也不惧。但一动手必有死伤,非自己所愿,到底是陈如风的门下弟子,陈如风当日没有于灵山不利的举动,真要对他的弟子下手,韩一鸣犹豫再三。
只是韩一鸣的犹豫在陈如风门下弟子眼中,却是软弱可欺。他们纷纷道:“他就是凭了这道灵盾,只要打破这道灵盾看他还能如何!”
他们同心协力,手势变换,口中念念有辞,使上了毕生修为。蓝龙灵盾的韩一鸣提着鸣渊宝剑静静看着谭子超。陈如风门下弟子修为皆不出色,这许多弟子韩一鸣皆不放在眼中,但谭子超却令他格外小心。谭子超的修为也不会比他的同门高到了哪里去,但随着他的手势变幻,一个红色的法阵已隐隐浮现出来。先前谭子超的一声大喝,韩一鸣已觉身周都火辣辣的,那时法阵还只出现了几处,还未连在一起。这时已隐隐连在了一起。
韩一鸣也不知何时该对谭子超下手,他从未遇上过法阵,实则他便没见过几个法阵,除去平波万虚观那个法阵与陈如风门派所在的这个法阵外,他没见过别的法阵,自然也不知道何时出手最好。忽然想到星辰,星辰也未告诉他何时出手。正在犹豫间,星辰的声音已在他心底道:“掌门且再等一等。给我些时刻。”
一一九四、迟早
韩一鸣定了心思,星辰让他等必定有他的缘故。轻轻提起鸣渊宝剑来看了看,蓝龙灵盾外陈如风的弟子正用力想要打破蓝龙灵盾进来,忽然看见他提剑起来,都叫起来:“他要动手了!他要动手了!”韩一鸣看了一看鸣渊剑,又抬起头来看向谭子超。
谭子超依旧浮在空中,他整个泛出莹光,眉心的红光已沁入下方的法阵当中,韩一鸣虽不精通法术,却也知晓这些对自己动手的弟子都不算难缠,难缠的是这个法阵。而谭子超却还没有立时驾驭这个法阵的能力,或许是他的修为不够,也或许是这个法阵他之前就未驱使过,所以他这时来与法阵灵力相通,想要用这个法阵来打败自己。
在来此间之前,韩一鸣一直想的是不要与陈如风的弟子过不去,毕竟他从前对自己不错,纵算是他们要说要骂,他也忍了。毕竟陈如风是死了,韩一鸣还是有难免的愧疚的,他从不曾想过对陈如风动手,若是他与陈如风一同遇上强敌,他是不会让陈如风独对强敌的。而他却清楚的记得那日陈如风两眼之中红光亮起,伸手向后抓去,胸前却插着青霜宝剑的一幕来。
这一幕他一直想忘记,自那晚后就再没想过,这时想起来,右手也跟着痛了起来。陈如风倒地后墙上浮现出一柄利刃来,他伸手去抓,而就在他伸手出去的瞬间,青霜宝剑已将他截为两断!陈如风的灵气扶摇直上,是自己一口灵气喷过去,将他的灵力冲散,荡得无影无踪,陈如风才真正寂灭。
随着这些过往一一想起,韩一鸣的右手变得漆黑,有如被火苗舔过一般。韩一鸣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手,这就是当日他杀陈如风时被陈如风灵力所伤。韩一鸣一直隐藏这个伤痕,后来伤痕慢慢淡去,全然淡去后,韩一鸣就不再把这个放上心上了。今日这伤痕又显现出来,将那一夜的从前过往都带了出来。
灵盾之外,陈如风的弟子也都盯着他的右手,悲愤莫明,那黑色的形状就是陈如风灵焰的形状,派中弟子无人不知。这一下人人愤慨之极,都道:“往日相见,他都装得无辜,可他却正是凶手!今日万不可放他离去。”韩一鸣听得再明白不过,捏紧了鸣渊宝剑的剑柄,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无益了。只是星辰要他等待时刻必有缘故,韩一鸣也就仔细思索用什么招数来对陈如风的弟子。陈如风的弟子虽多,但修为却着实不出色,经不住韩一鸣动手的,真动起手来,必定会死伤一堆。韩一鸣还是不愿意伤损陈如风的弟子,即便是这样群殴,他人少打他们人多,一样不想伤他的弟子。
忽然心底一个声音轻笑:“掌门今日是难以善了的。下手再轻,许多结果早就注定是不能挽回的。今日便是你死我活,还犹豫这许多?”这个声音就是之前他听到过的,却是星辰的声音。韩一鸣给这话一语点醒,手捏紧了鸣渊宝剑的剑柄,心中尽管煎熬,但已明白这一日迟早到来,陈如风的弟子绝不会放自己活着离去,想要不动手全身而退已是妄想。自己寂灭无关紧要,但灵山同门必定会重走今日自己所经之路,一一死在他们手中。是的,灵山是魔道,这些所谓的同道绝不会放过,而他们跟灵山也谈不上同道!
韩一鸣向谭子超看了一眼,现下他已全身发出微微的红光,连眼中都泛起了红光,显然是将自己全身的修为都提了起来。忽然觉得无比轻蔑,自己站了这许久,他还未能将修为提到最佳么?那凭什么要自己寂灭于此?修行若也是弱肉强食,灵山必定是强的一面。忽然明白就因灵山太强,所以尽管与世无争,只注修行的灵山还是成了他们眼中的魔道,才会毁于一旦!他们担心的是有朝一日灵山会对他们下手,诸位师长们再与世无争,再一心修道,在他们眼里都是威胁,因此才会有那么多人想要毁了灵山。
星辰的声音轻声道:“掌门终于明白了。只有掌门想明白了,灵山方有了一线活路。”他的声音轻微,韩一鸣眼前闪过的却是灵山从前的师长们,瞬间悲愤莫名,一挥鸣渊宝剑道:“都上来罢,既然要与我拼个死活,那就都上来罢!”
比韩一鸣更加悲愤的是陈如风的弟子,于他们而言,韩一鸣是杀师大仇,居然上门来了还这样嚣张,简直是门派的奇耻大辱。他们屡屡想要杀了此人,以他的死来祭奠师父却一直未能如愿。便是约了平波到灵山去也没能杀掉韩一鸣成为了他们的心病,不想这时韩一鸣却上门来了,岂可再放过。因而一拥而上,巴不得将他置之于死地。实则他们也思虑良久,考虑周全,想过韩一鸣不来,却没料到他这样便来了。
韩一鸣瞬间想通了,手里持着的鸣渊宝剑亮了起来,弥蕤怨灵在宝剑中游动,单等他出手一击。韩一鸣看了谭子超一眼,忽然听陈如风的一名弟子道:“他的灵盾十分坚固,打不破呀,这可如何是好?”韩一鸣对他看去,这人面目并不熟悉。陈如风门下弟子他在屠龙途中也见过,还能记得的也就是谭子超四人。实则若不是陈如风突然寂灭,他也不识得这陈如风的这四名弟子。至于别的弟子,韩一鸣就更加记不得了。从前觉得他们视自己为敌是他们的误会,今日想明白了,绝非误会,迟早与他们有今日的对诀。
忽然蓝龙灵盾没了,陈如风门下弟子都愣了一愣,停下手来。韩一鸣将他们看了一遍,道:“怎么停手了?不是要杀我么?”一名弟子道:“小心小心,此人狡猾!他的蓝龙灵盾没了,谁知道又有什么奇异的招式?大家小心!”韩一鸣看了谭子超一眼,他依旧浮在空中,身周泛着淡淡红色,眼中的红色越来越浓。韩一鸣自然知晓他是在催动法阵要与自己为敌,只是若是临敌了还要花这许多时刻催动法阵,不是自己找死么?
一一九五、报仇
陈如风门下弟子愣得一愣,重新又催动法力,顿时灵光闪动,都对着韩一鸣打来。韩一鸣一挥鸣渊宝剑,弥蕤怨灵发出尖啸,一道灵光自鸣渊宝剑当中溢出,带着尖啸绕场盘旋一周后散了开去。屋顶早就掀没了,连同四面墙壁和四周的房屋都不知往何处去了,瞬间场中众人都头晕目眩,修为不济的已倒在地上手脚抽动。只有谭子超依旧浮在空中不动,他并无变化,似乎对于眼前的种种都看不到。
韩一鸣冷冷看着他们,他们与自己为敌,只有死路一条。这也是韩一鸣久久不愿动手的缘故,他缓缓向着谭子超走去,走到谭子超面前,谭子超依旧一动不动,韩一鸣道:“还要杀我么?”谭子超听而不闻,韩一鸣定了一定,忽然星辰的声音在他心底道:“掌门,他已寂灭了。”韩一鸣大吃一惊,对着谭子超看去。他依旧一动不动,他身上泛出来的光芒依旧。韩一鸣伸出手来轻轻推了谭子超一下,随着他手,谭子超变为透明,消失无踪。
而那团红光却还在,韩一鸣刚看过去,只见脚下的法阵旋转起来,一重重字符都对着他压来。韩一鸣虽不识得厉害,但他极敏捷,鸣渊宝剑一挥,将逼到面前的字符击得粉碎。只是压来的字符甚多,一个字符跟着一个字符压过来,起先韩一鸣挥动鸣渊宝剑轻易就将字符都荡开了,但数个字符过后,韩一鸣渐觉字符压得越来越重,甚而撞在鸣渊宝剑上都觉得手被撞得隐隐作痛。挥开的字符有无数灵光飞溅,蓝龙灵盾闪现出来,将飞溅过来的灵光都拦住了。
只是那字符却源源不断,越来越多。韩一鸣心生走意,但一动步,才发现自己脚下早已被法阵所困,双脚一动都动不了。就是想蹑空离去也不能,蹑空法似乎没了作用,不能让自己腾空不说,渐渐觉得连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到了这时,韩一鸣才知道这法阵的厉害。自己就算是陷在这法阵当中了,那许多字符还在一个个向自己飞来,越来越沉重,再挥剑数十次,已觉手酸吃力,而那字符撞上来的力道却越来越大,被挥散后的灵力撞在灵盾上的声响也越来越大,甚而发出“噼啪”声响。韩一鸣不知星辰在外面如何了,他即说平波来了,想必也是一场大打出手,因此并不指望星辰前来相助。
而字符却来得越来越多,韩一鸣不能闪躲,只能挥动鸣渊宝剑将字符撞得粉碎。只是越到后面,手上越觉酸软无力,而字符却是越来越沉重,甚而撞上来只撞得他手臂酸麻,连剑柄都越来越握不住了。韩一鸣四周一望,陈如风的弟子身影都渐渐淡去,他们都寂灭了。陈如风的弟子若不是寂灭是绝不会离去的,但自己却也离不开这个法阵。
这时方才明白为何陈如风的弟子明知不敌也要找自己报仇,他们就是拼了一死来报师门大仇的,谭子超是用他自己全身的灵力激发了这个法阵,他们不敌自己,但自己却破不去这个法阵,因此自己也要被困死在此间。这是最不得已的报仇方法,却也是他们报仇的决心。
韩一鸣微有些不忍,陈如风的弟子虽修为不济,但他们的决心让他感慨。抬头看了一看,源源不断的字符向着他压来,韩一鸣虽有蓝龙灵盾,时刻久了也觉得应接不暇。忽然觉得手上湿润,原来是握剑的手虎口被震裂,血流了满手。忽然星辰的声音道:“掌门不要滴血下来,双手持剑。”韩一鸣双手持剑,左手衣袖将剑柄包住,不让鲜血滴落。
他双手持剑挥动,渐渐的连左手也麻木了,灵盾转动之间,总有字符直透进来,韩一鸣每挥一剑都觉得双手发麻,掌心辣辣作痛,没想到陈如风门下弟子虽不出色,但这个符阵却让自己动弹不得,若是今日星辰不来,他岂不是要被活活困死于其间?
忽然头顶一亮,明光闪处,星辰闪身出现,他手中持着一柄光芒闪烁的短剑,他一出现便对韩一鸣道:“掌门,你稍等,我这就将这个阵法破去。”他提起短剑一挥,一道灵光在韩一鸣肢下炸开,韩一鸣只觉脚下一震,已裂开一条缝,那条缝当中灵光流动。星辰又一剑挥出,将另一边划开一道。他动作迅捷,连挥数剑之后,韩一鸣身周的法阵已被他破开数道,这下韩一鸣方才看到下方的法阵一直转动,转动之时,灵光游动。
星辰手一挥,数朵白莲护身灵力出现,围着他轻轻旋转,那重重压下来的字符都不能穿透他的灵力,不能近其身。他微笑而来,走到韩一鸣身边,护身灵力连韩一鸣也护了进来。韩一鸣松了口气,眼看着字符不能打到自己面前,才觉手再也提不起来,酸麻之极,收了鸣渊宝剑,站在一边喘息。星辰短剑一挥,一声尖啸,一道白光闪过,已将灵阵斩开了一处。他剑光到处,灵光不再闪动。韩一鸣赫然看见他所斩之处露出一道灵光来,而那道灵光十分眼熟,色泽清冷,竟似是青霜宝剑的灵力。每一柄宝剑的灵力都不相似,韩一鸣就用过两柄宝剑,因此记得再清楚不过。
忽然想起那似梦非梦的夜晚来,星辰如今在法阵下手之处,便是那时破去这个法阵之处。韩一鸣万万没料到青霜宝剑的灵力能留到如今,纵是这样的法阵也没能让当时的灵力消散,静静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星辰则一连斩了数十剑,方才收手,他剑光到处,青霜宝剑的灵力显现出来,随着青霜剑灵力露出,字符也越来越少。忽然星辰手一挥,朵朵白莲灵力出现,四方八面而去,落在法阵上,法阵不再转动,灵光也渐渐变暗。星辰伸出手来对韩一鸣道:“掌门,借你的灵力一用。”韩一鸣不明所以,星辰已收起短剑,手指送入口中一咬,他的指尖溢出白色,韩一鸣愣了一愣。他将白色在另一手掌心一抹,将那只手对着韩一鸣伸过来道:“快。”韩一鸣也将两只手指送入口中一咬,指尖溢出血来,将血滴于他手中。星辰手指在掌中一搅,飞快在掌心写了几笔,再取出短剑来,将手掌在剑身上一按,将短剑扔出,短剑如流矢般直飞出去,落在一处,瞬间剑身上腾起光芒,如水银泻地,顺着法阵的四散开来。片刻之后,法阵已被短剑所散发出来的灵力所充斥,灵力散去,不止字符没了,连法阵亦没了。
一一九六、问
星辰道:“掌门,若无当日之功,今日要破去他这个法阵还得大费手脚。”韩一鸣道:“可是那晚并非是我……”忽然叹了口气,如今再说这话,还有何意义?忽然一道灵光闪过,蓝龙灵盾转出,将灵光拦住,一人直插进来,咬牙切齿地喝道:“姓韩的,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屠我派满门,我与你不共戴天!就算作鬼,我也不会放过你!”却是王青松。他睚眦尽裂直扑进来。星辰冷淡相对,韩一鸣拦住星辰道:“别伤他。”星辰微微摇头,但已收回手来。
王青松四周环视片刻,手中的长剑对着韩一鸣直指过来,喝道:“向来我认为你是一派掌门,入门时间又晚,全然没有许多修道多年的同道那样的戾气,同门说起我师父为你所害我都极力为你开脱。可今日方知是我错了,师兄弟们果真没有看错你。既然你已对我师门大开杀戒,想必我你也是不会放过的。纵算你的修为高我许多,我今日也要与你拼上一拼,哪怕拼了这条命。”韩一鸣微微叹息,王青松面上悲愤莫明,转而看向星辰,他并不认得星辰,但冷笑一声道:“你还带了帮手前来,那便一起上来罢。我派祖传的法阵已毁于你手,我派也只剩下了我一人。但纵算是只有我一人,我亦不惧你们,只是死我也要死个明白。”他又将眼睛望向韩一鸣,道:“我师父是你杀的么?”
韩一鸣静静看着他,王青松道:“我师父是你害的么?回答我!”星辰伸了个懒腰道:“磨磨叽叽,要打便打,说什么废话!”王青松不理星辰,只道:“姓韩的,你敢答我一句么?”星辰对韩一鸣道:“此人修为稀松平常,他们的法阵已破。掌门,我先出去了。”他说走便走,话音一落,人已不见了。
此间又只剩了韩一鸣与王青松,王青松咬牙切齿,两眼死死盯着韩一鸣,手中长剑捏了又捏,道:“姓韩的,我师父是不是你杀的?”韩一鸣默然无语,王青松道:“我的同门已死在了你的手中罢?韩掌门,你果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韩一鸣顿了一顿,道:“你要报仇尽管上来便是。”王青松道:“你还未回答我,韩掌门,你敢做便要敢当!莫非你敢做,不敢当么?”
韩一鸣叹了口气,道:“就算是我做的,你要报仇就尽管上来。”王青松仰天打了个哈哈道:“韩掌门,何谓就算?你就坦白告诉我罢,是与不是?若是你替他人担当了过错,也请你明白说出来,让我死也死个明白。我王青松修为不济,但也知要找寻苦主。若不是你,我自然先去寻他,报得了此仇再来寻你。还请你不要虚言伪饰,就直说无妨罢!直言告知,方是汉子所为!”
韩一鸣道:“我要说不是我杀的,你信么?”王青松道:“你说的是真话?韩掌门,事已至此你还要骗我么?既然不是你杀的,为何你的灵力会留在我派的法阵之上?”他四周环顾,摇了摇头道:“我派法阵已被破去,我没法给你看了。你一直不知为何我们都知晓师父为你所害么?你的灵力就在我派的法阵上,这你总不能说我冤枉了你罢。我也知我必定死在你的手上,死就死了,我的同门已经都死在了你的手上,我的师父更是早两年便死了。我也要步他们的后尘。到了这一步,韩掌门都不敢说句实话么?”
他四周看了一看道:“你灵山的同门已不在此间,我就只想要一句实话,让我死也死得瞑目。”韩一鸣叹道:“既然师兄这样说,那我也说句实话。灵力是我的不假,可着实不是我来对尊师下手的。陈前辈在我心中也是十分尊敬的,我绝不会对他下手。连同那位同门,皆不是我下的手。但师兄尽可以把这笔帐算在我的头上,我绝不推脱。”王青松冷笑一声,并不相信,但却也不再问了,静默片刻,身上隐隐泛出青光。
韩一鸣看着他身上泛起的青光,叹了口气。陈如风门下弟子作法时都要等候这样长久么?那真遇上厉害的,岂不是束手就死?星辰离去便是将此事交与自己来了结的,陈如风的弟子已只剩下这一名了,但已不能容他活着离去。鸣渊宝剑着实比别的宝剑都要厉害,鸣渊的怨灵绕室一圈,已将陈如风的弟子灭了个干净,只剩下这先前离去的王青松。韩一鸣如今想要收手已是不能,从前陈如风寂灭一事他还能说与自己无关,如今陈如风的弟子全都寂灭,连同法阵亦被破去,他已没有了后退的时机。王青松只要活着离去,必定会纠集同道前来与自己过不去,这个时节真的不能心软了。
只是真要动手杀陈如风的弟子,也非韩一鸣所愿,看着王青松身上的青光,韩一鸣心中也自难过。片刻之后王青松睁开眼来,韩一鸣忽然问道:“我如何才能收了蓝龙灵盾?”他这话问的是星辰。看见王青松手中的宝剑灵光闪烁,韩一鸣忽然想收了蓝龙灵盾,让他的法术能够近身。王青松面上的悲愤之色令韩一鸣不安,他也有师长被害的过往,如今都不知除了平波外还能找谁去报这个仇。因此韩一鸣想要收了蓝龙灵盾,即便王青松不是自己的对手,也愿让他出了这口怨气。
片刻之后,星辰的声音在心中道:“我已替掌门收起了灵盾。”韩一鸣抬起头来,向王青松看去。王青松手势一变,数道灵光已打到韩一鸣面前。韩一鸣没了灵盾防护,鸣渊宝剑一挥,将王青松打到面前的灵光荡得踪影全无,王青松担起宝剑,左手握住剑刃一抹,剑刃两边多了血色,他持剑直扑过来,剑刃上泛起血光,他已恶狠狠扑到了韩一鸣面前,一剑对着韩一鸣头上挥来。
一一九七、灭
他手一动,剑刃上已传来尖啸,瞬间韩一鸣已觉四面八方都是重重剑影,忽然手上微微刺痛,低头一看,身上衣裳已割开数处,手上已被割开了一道,渗出血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那剑影还层层扑上来。韩一鸣心下叹息,提起鸣渊宝剑来,四方挥舞,一声鸣叫之后,数道剑光透过,王青松的剑光被鸣渊宝剑荡了个干净,宝剑断为两截。而王青松脸色青白,已跌坐在地上。他一手抬起来按着胸口,他胸前虽看不到伤口,但他的脸色却已惨白得没了人色。
他对着韩一鸣道:“韩掌门,我还是要问你一句,我师父是否是你所害?我一生的修为都在这柄剑上。剑在人在,剑断人亡。如今我灵剑已毁,我即刻便会寂灭。你不必敷衍我了。你只要答我,是否真的是你?我事事看着都不像是你,但我派祖传的法阵却有你的灵气。因此我就想知晓:果真是你么?”
他的脸上发出青光,韩一鸣知晓他寂灭再即,叹了口气道:“是我。”王青松无奈笑道:“是你,果真是你!我们果真没有冤枉你!”他话音一落,整个人变得透明,转瞬间已消失不见了。随着他消失,地上的两截灵剑也没了,韩一鸣愣愣站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纵算韩一鸣知晓今日前来绝无善果,但没想到的是陈如风的弟子如此平常,经不住鸣渊宝剑的灵力,而他们的灵力却又不能穿透蓝龙灵盾打到他身上。此时他们一一寂灭,韩一鸣只觉满心凄凉,不知是哭是笑。他虽心软,却也没有心软到愿意为此舍命。在你死我活的之间,还是自己的性命要紧!
法阵的光芒黯淡下去,韩一鸣再也看不到字符,那法阵上方的房屋也一间间黯淡下来,韩一鸣看了片刻,才发现法阵上方的房屋本也是灵光闪烁的。此时灵光褪去,房屋显现出本相来,就是寻常的屋舍,而陈如风的弟子是一个都不见了。站在当地,韩一鸣只觉心中郁塞。原来这些逼上门来要自己去死的人都寂灭了,他不仅没有丝毫快感,反而还满是失落与伤心。
忽然星辰出现,他四周望了片刻,对韩一鸣道:“掌门,我们回去罢。”他语气轻松,与平常一般无二,甚而看不出来他心绪波动。韩一鸣忽然觉得星辰无比可怕,他居然毫不动容!停了一停,问他道:“平波来过么?”星辰道:“来了。”韩一鸣道:“他未曾近来?”星辰道:“他想到派中来着,他还带了他门下弟子和几个门派的弟子同来。只不过,对了,最后这位剑与人合的弟子,就是前来迎接他的。不过我让他走不出来,同时我做了个结界,将这里全都遮住了。平波没能看破我的结界,一时半会儿不会在这里出现。掌门若没别的事了,咱们便走罢。早些离去,平波还会再来。此间的结界太大维持不久的,还是早些离去的好!”
韩一鸣四周看了一看,此时那法阵早已没有了灵光,陈如风的弟子也都已寂灭得烟消云散,且是在自己手上了结,心中实在闷得难过。星辰道:“掌门也不必难过了,他们寂灭是有缘故的。平波还会再来,我们速速离去。掌门将来便知,他们的寂灭是自寻死路。”韩一鸣道:“他们是在我手上寂灭的,我也不是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灵山早就被诟病为魔道了,我一力不想污了师长们的留下的好名声。可事到如今,还是这般!”星辰冷笑道:“他们诬灵山为魔,可就是因灵山从前心慈手软才导致毁灭。掌门多虑了,就算掌门再慈悲些,对他们手下留情,事事忍让,他们也绝不会感动分毫,而视掌门为同道的。于他们而言,灵山的成就,灵山同门的修为是终其一生都难以企及的,他们嫉妒。你以为他们修行的时日短么,都是百年以上!而掌门入灵山不过三年,就已如此厉害,他们怎会不眼红?若不诬灵山为魔,他们那道可也修得丢人了!”韩一鸣看着星辰,道:“你知晓些什么?“
星辰道:“灵山的桩桩件件,我没有不知晓的。”韩一鸣道:“可我却不能尽知。”星辰道:“掌门是想我说与掌门听么?不如掌门自看。掌门不也都慢慢看到许多了么?我非不能说,我只是我所说出来的,会十分偏颇,以至于让掌门将错就错。”停了一停,他道:“走罢,这结界快要消失了,平波也要来了,纵是掌门心中不忍,事已到此,已于事补。回灵山再说。反正平波迟早也会寻上门来。”他看了看已消失的法阵,冷笑:“将来掌门知晓了曾经的过往,就不会再说他们无辜了。”
韩一鸣看了星辰片刻,道:“你知晓些什么?就不能说与我么?”星辰淡淡一笑道:“不如掌门慢慢往后看,再往后看,掌门会知晓一切的。”韩一鸣知晓他若不想说自己也问不出来,星辰又道:“我们快走,结界迟早散去。”
他说走便走,韩一鸣也跟随而去,不多时已回到灵山。这里才落下地来,陆敬新已出现在前方,他对韩一鸣道:“掌门终于回来了,有客来访,沈师弟正在招呼呢,掌门去看一看。”星辰已走得不见踪影,陆敬新道:“掌门才离去,刘师兄就来了,来了好一会儿了。说是要等掌门来,有要事与掌门相商。”
韩一鸣加快了脚步,刘晨星前来,是元慧指使么?元慧有什么事要他来转达?来到屋前,已听沈若复的声音道:“刘师兄真是太客气了。”韩一鸣不知他们正说到什么事,不便立时进去,在门前站了一站,已听到沈若复的声音在门内道:“掌门师弟回来了,来来来,刘师兄专门来找掌门师弟,已经等候多时了。”
韩一鸣走入门内,只见刘晨星坐在一边,沈若复站起身来道:“掌门师弟回来了。”刘晨星也站起身来,韩一鸣道:“刘师兄久等了。不知元慧掌门请刘师兄传什么话来?”刘晨星微微一笑却不言语,沈若复心领神会,道:“师弟,你同刘师兄说话,我还有事。”告辞出去了。
一一九八、密谈
刘晨星对韩一鸣道:“韩掌门,我派掌门特让我来与韩掌门相商两派通灵一事。”韩一鸣道:“此事我还不曾选好地址,待我选好地方,请你们掌门与师兄同来看如何?”刘晨星道:“韩,韩师弟,我可能唤你一声师弟?”韩一鸣看他神情有些说不出来的奇异,虽说讨厌元慧,对刘晨星也有些许不满。但这不满全是因当日他答应了做证,到该出面做证时,他却悄然无踪,这不能不令韩一鸣心怀不满。
但他既然说起此事,韩一鸣便道:“师兄请便,我不在意的。”刘晨星道:“我知晓师弟是有些怪我当日不能出面为灵山做证,杜师弟不是灵山强收为徒的。他是自行投在谢子敏师兄处学艺的。但是我没能在诸位掌门面前说明此事,师弟是有些怪我的。”他如此坦白,韩一鸣反倒平静了,只是叹了口气道:“师兄,这一切都过去了,不用再提了。我已不愿再去回想过往了。此事也过去多年了,师兄真不必记在心中了。”
刘晨星道:“师弟,我当日被掌门留在派中不得外出。此事过后我就没能与师弟说明,心中一直不安。我也知晓此时再来与师弟说什么都有些晚了,但还是要说明。就算师弟怨恨我,我也要说明。”韩一鸣自然知晓他是被元慧禁足,元慧就中取势已许久了,那时还不愿与灵山结盟,自然不愿意他出来说明此事。叹了口气道:“师兄,此事就让它随风而逝罢。灵山早已不是昔日的灵山了,我们也不是从前的灵山弟子了。”
他说这事,是因他今日才将陈如风这段公案了结,心中着实是浑浑噩噩,从前不论如何,他也不会去对这些法力不如他,修为不如他的同道下手。而今日,虽说他是被逼的,若无星辰相助,也会死在那个法阵当中。但如今是他回来了,陈如风门下全都寂灭,是他的缘故么?是的,虽然是他们先下手,但他们也寂灭了个干干净净,这个门派从此不再存在。随着这个门派逝去的,还有韩一鸣心中的平静。
从前灵山再被人逼入绝境,韩一鸣除了愤怒、悲凉之外,还有劫后余生的平静与不屈。纵是被同道害了又害,灵山也活下来了,甚而重起炉灶。韩一鸣本意是即便人人要灵山从此消失,我也要让灵山重新在世间立于天地,干干净净的立于天地之间。不害同道,仅凭灵山的灵力与同门的努力,灵山也是能立于世间的。可是陈如风门派的逝去,却恰恰是与之相违背的,韩一鸣心头难以平静。
刘晨星却道:“师弟,你可永是灵山弟子,没有分别。”韩一鸣那许多话不能说出来,只能叹息。刘晨星道:“师弟,我想找个能与你说几句话的地方。”他停了一停,方道:“有的话,着实不便在此地言说。”韩一鸣意外,立时想起他派中的福佑之地来,对着刘晨星看了片刻,不知他会说什么来,元慧已要与灵山灵气互通了,还有什么是要在别人听不到之处才能言说的?但刘晨星说得郑重,他也不便立时便拒绝,想了一想道:“我灵山可没有贵派那样的福佑之地,且到哪里去说呢?”
忽然听星辰的声音道:“掌门到埋有灵山印信之处去说,只要在那里做一个结界,就算是元慧站在旁边,只要你们存心不让他听,他也不能听到你们所说的话。结界我替掌门做好,掌门只需过去便好。”韩一鸣略有些意外,但星辰从前并不插手这些事,这时出声想必有他的缘故。遂对刘晨星道:“师兄且随我来,我有一处,在眼间说话即便元慧掌门立于身边,只要不想让他听到,他也不能听到。”
刘晨星站起身来道:“请师弟带我前去。”韩一鸣带了他走出门来,已见星辰在碧玉竹竹林边,韩一鸣这才惊见碧玉竹已经早已比人高了许多,竹林中浓雾弥漫,竹叶晶莹剔透绿得沁人心脾,遂对刘晨星道:“灵山还没有如贵派一样的历代掌门福佑之地,但那里是我灵山灵气所钟,在其间说话,师兄可以百无禁忌。”刘晨星对着碧玉竹竹林看了看,道:“灵山灵气所钟么,好。”他走到竹林前站立片刻,走入竹林当中。
韩一鸣跟在他身后,走入竹林中。身周忽然安静了,灵山虽然同道不能独自前来,同门也十分安静,但总有着风声过耳,绿叶招展的声音。但一走入竹林,这些声息全都没了。刘晨星站定身形,四周看了一看,韩一鸣回头看去,星辰的身影早就不见了。刘晨星道:“韩师弟,你所说的便是此间罢?”韩一鸣道:“正是。”刘晨星道:“韩师弟,在我说话之前,我要请你许一诺给我。”韩一鸣道:“师兄请说。”刘晨星道:“师弟,我与你说的话,你不能说与第三人知晓,便是你知我知,不知你可做得到。”
他神情郑重,韩一鸣想了一想道:“师兄,你知晓我才疏学浅,许多事我都要与我沈师兄相商的,你今日要说的事,我也不能说与他么?”刘晨星道:“定要说与他么?”韩一鸣道:“师兄,我不愿骗你,你要在此间与我说话,可想而知你要与我说的话有多么要紧。我更不敢轻易决定。与其我背了你说与我沈师兄,或是我没有说过给他,却行差踏错,那不如我现下便不要答应。”刘晨星默然片刻,道:“定要说与他么?”
韩一鸣叹了口气道:“师兄,我并不聪明,虽说灵山有许多事要我一肩自担。但我并不如元慧师兄那样聪慧,借助沈师兄的慧眼,也能看得远些。师兄要与我说的事这样审慎,想必极之重要,若是不能为师兄看得长远些,我就怕害了师兄。”刘晨星叹了口气,站在原地再三思索,韩一鸣想了一想道:“师兄有什么担忧?”刘晨星叹道:“我着实担忧。”韩一鸣道:“若是师兄所说的事只与我有关,与灵山无关,那师兄与我
一一九九、起誓
韩一鸣叹了口气道:“师兄,我并不聪明,虽说灵山有许多事要我一肩自担。但我并不如元慧师兄那样聪慧,借助沈师兄的慧眼,也能看得远些。师兄要与我说的事这样审慎,想必极之重要,若是不能为师兄看得长远些,我就怕害了师兄。”刘晨星叹了口气,站在原地再三思索,韩一鸣想了一想道:“师兄有什么担忧?”刘晨星叹道:“我着实担忧。”韩一鸣道:“若是师兄所说的事只与我有关,与灵山无关,那师兄与我说便可,我绝不说与他人。但若师兄所说之事与灵山相关,我却不能独自作主,师兄担忧的话,不如我请沈师兄来此,由师兄说与说与沈师兄听,如何?”
刘晨星犹豫再三,韩一鸣也不催促,良久,刘晨星叹道:“好,就请沈师弟来罢。”韩一鸣还未动身,星辰的声音已道:“掌门静候即可。”他一直就在结界之外,这结界便是他所造,韩一鸣心中一动,不知是否要将他也唤来,忽然听他的声音在心内道:“掌门,我便不参与此事了,也不要说与他。”
片刻之后,沈若复来到,他进了结界,韩一鸣道:“师兄,刘师兄有话要对我们说,因此特意请了师兄前来。”沈若复对着刘晨星拱了拱手道:“师兄请道其详。”刘晨星面色犹豫,片刻之后方道:“我要先对二位师弟说一句话。这话可不止关乎我一人的性命,因此我要二位师弟先立一个死誓方能说出来。”他伸出左手来,右手食指送入口中一咬,在掌心画了一个字符,他的左手直送到二人面前来道:“二位师弟若是愿意立誓,那请先立誓罢。”
韩一鸣愣了一愣,沈若复却是立时便将右手食指送入口中一咬,将手指在他掌心的字符上按去,韩一鸣看沈若复毫不犹豫,便也依沈若复的法子而为,将带着血珠的右手食指按在了刘晨星掌心的字符上。刘晨星掌中一亮,一点碧火凭空出现,转而分为三缕,一缕缠在了刘晨星腕上,另两缕各在韩一鸣与沈若复腕上各自弯了一道。片刻之后没入三人肌肤,再也看不到了。韩一鸣虽对此举不解,但看沈若复连眉头都不皱,知晓他对于刘晨星的举动是心知肚明的,也是也不多问。
刘晨星对着手腕看了一看道:“此乃重誓。此誓就我们三人得知,结了此誓,我们三人便为同盟,进则共进,退则同退。且我们三人之间有了此誓,只要是三人共商之事都不能外泄,只要其中有人想要外泄,这个誓言就会自骨而起,令其痛苦不堪。也是个约束之意。”沈若复道:“我只有一句话想要请教师兄,此誓可有消除的时候?”刘晨星道:“师弟问得好,此誓并无消除的时刻。并非单是对二位师弟如此,连我也要受这誓言的约束。也非我不信任二位师弟,实是我要说的事极之为难,我担心二位师弟不小心泄露,特此立下此誓。连我也一并受这个约束,不知二位师弟可有异议?”
沈若复道:“师兄,我既然问都不问便与师兄约定,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师兄的人品我信得过。”刘晨星叹道:“沈师弟,多谢你了。”转而对韩一鸣道:“韩师弟是一派之长,忍辱负重多年,许多事都咽下了。因此我就不问了。”韩一鸣愣了一愣,道:“多谢师兄信任。”
刘晨星道:“打哪里说起呢?就自谢子敏师兄的事说起罢。”韩一鸣没想到他还想着这事,愣了一愣。刘晨星道:“当日谢子敏师兄与杜超师弟之事,我是亲历。那****曾对师弟说他日平波道长到灵山来挑事时,我必定出来公道执言,说明杜超师弟并非是背师投靠,仅仅是翘首歧黄痴迷,看了谢师兄的修为后,为之倾倒,特意前去学习的。他日学成之后,杜师兄还是会回平波门下的。但我却没能守住这个诺言。实则当日我是想到灵山来的,但就在我出门之前,我派掌门将我唤去,令我守在派内。我向掌门说明了事情的原委,也说了我对师弟们的承诺。掌门却对我道:‘师兄,我新接掌本派,派中许多事都要仰仗师兄相助,此事我去向平波道长说明,师兄就留在派中罢。’执意不许我去灵山,我想着掌门替我去解释也好,哪知后来才知掌门没有就此事为灵山说一句话。让丁师兄被平波道长为难了一场。”
说起前尘往事,韩一鸣与沈若复对望一眼,各自心下叹息。韩一鸣道:“此事早已过去了,师兄就不要提了。”刘晨星道:“师弟大度,因而不提。可我心里,却总是过不去。虽说灵山被毁与此事无关,但此事的确成了我的心病。或许成为心病之后,我对我派掌门就有些说不出口的看法了。再往后,我对于掌门的许多做法就非常担忧了。按理来说,掌门所为理当是光大门派,让同门修为精进。可是我却觉得我派掌门太过于热心同道之中的争权夺利了,这样的事多了,我自然有些心惊。平波道长与灵山之间有着许多不能为外人所道之事,我们这些同道只能从中化解,而不是两边得利。而我派掌门现下便是两边得利,我担心我派危矣。”
刘晨星这样的开门见山倒令韩一鸣有些意外,沈若复叹道:“师兄用心良苦。”刘晨星道:“我并非对掌门有异议,只是许多事,当真是不说也罢。”韩一鸣道:“只是我灵山如今只余这些弟子,纵有新同门入派,却也入派时日太短,修为浅薄,难以成事呀。”刘晨星黯然,片刻之后道:“师弟,我也明说,我与平波道长并非同道中人。便是我师父所在日,与平波道长也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呀。这样的利益牵扯,于我派并没有好处。诚然平波道长能给予我派许多好处。但这些好处要来也没甚用,不是我不识时务,平波道长的许多做法与我派根本就是背道而驰。”
沈若复忽然道:“可师兄可曾想过,灵山在许多同道眼中是魔道。师兄不怕惹火烧身么?”刘晨星叹了口气道:“此事我也想过,我并不能左右他人所想,那便要说个明白。灵山果真的魔道么?我看未必。我师父当年对灵山师长是极敬佩的,我也修行数百年了,灵山是怎样的我不知晓么?好就算退一步说灵山是魔道。那我请求二位师弟给我一个允诺,我派中弟子不与平波道长同道的,将来也不会来为难灵山。二位师弟将来请给我们这些不愿参与同道争权夺利的弟子一条活路。”韩一鸣道:“师兄言重了。”刘晨星道:“我绝没有言重,我是为了同门活路来求二位的,此事上我能保证的就是不愿与掌门和平波道长同流的师兄弟,还请灵山给条活路。师弟,许多事你或许觉得我这位做师兄的对不起我那掌门师弟,可我着实只想我的同门活下来。灵山师兄弟们不多了,但真要与平波道长一拼,我们虽不是二派弟子,但定会丧生其间。我仅求师兄弟们的一条活路,别无他求。二位师弟以为如何?”
一二零零、同门
韩一鸣默然无语,沈若复却道:“师兄言重了。元慧掌门聪明机灵,定不会令同门丧命其间的。”刘晨星轻轻摇头,沈若复接着道:“师兄,并非是我有意推托,师兄仔细想上一想。同门还在,他方能是一派之长,同门都逝去,他是不是一派之长又有什么紧要?”刘晨星道:“师弟,我也明白若想要光大门派,必定要做忍心人,成忍心事。同门皆逝去,他还可以招收同门,而与我一同修行的师兄弟却再也不可得了。我着实不忍心。”停了一停,刘晨星道:“既然我们已经立过誓了,有一件事,我可就要说与二位听了。”
沈若复道:“师兄请说。”刘晨星道:“我派中原有一位师弟,名唤李雪峰。晚我一百三十多年入派修行。二位师弟对我李雪峰师弟想必是不识得的,李雪峰师弟极少离开门派,屠龙之时我师父留他在派中镇守,因此师弟没见过也不为怪。从前他的修为进境甚慢,但心地却十分正直,为人也十分耿直。我师父还在之日就对我说过,李雪峰师弟这一生进境慢乃是因他处于迷关,难以突破。若是他突破迷关,必定修为大成,将为我派的肱股。而李雪峰师弟五年前就已有参透迷关的先兆。他的修为在短短的时刻内大有进益,几乎比从前厉害了数倍。现任掌门接任后,我想起师父的话,特意找了个时刻与掌门师弟说了此事,心想着掌门又多了一个厉害的师兄相助。但我万万不曾料到,两个月后,李师弟便寂灭了。”
韩一鸣与沈若复对望一眼,沈若复道:“师兄的意思是李雪峰师兄寂灭,与元慧掌门有关联?”刘晨星道:“李雪峰师兄从前的修为比沈师弟高不了多少,沈师弟不要见怪,我并非对沈师弟的修为看不上眼。我只想说明此事的特异之处。”沈若复道:“不怪。还请师兄继续说下去。”刘晨星道:“李雪峰师弟从前修为就如沈师弟一般,就是同门当中说起来,也没把他的修为当一回事,但他是早于元慧进入我派的。容我这样来说罢,若是没有元慧入派,我派的掌门,我师父意属于他。就我看来,师父的确很有远见,掌门须要有赤诚之心,须得心底无私。至于法术修为上稍差,总有我们这些同门师兄弟来相助,不至于让他独力难支。师父之所以未提及此事,只是要待他参透迷关罢了,此事我师父并未说与过他人,也从未对李师弟多加提点,派中就只有我知晓此事。后因元慧师弟入派,诛魔弟子与众不同,他也的确聪明伶俐,师父便意属他接掌我派。此事师父还特意问过我,因我从未将师父对李师弟看法透露给同门,因此师父放了心。其实于我而言,掌门是谁无关紧要,只要他能为我派同门着想便好。之后我将李雪峰师兄的事透露给元慧掌门,乃是我的过错。我想着同门之中多有能够出力的师兄弟掌门师弟也能省些心力,但没想到此举铸成大错,我如今悔之晚矣!”
韩一鸣与沈若复对望一眼,沈若复对刘晨星道:“不知是不是我听错了,师兄的意思是李雪峰师兄是被元慧掌门所害?虽说我并不识得李雪峰师兄,但听师兄这样说,李雪峰师兄聪明过人,元慧掌门接掌了贵派后,师兄将李雪峰师兄荐与元慧掌门,本意是希望二人联手,将贵派发扬光大。但元慧掌门却与师兄所想不同,不仅没有与李雪峰师兄联手,还将李雪峰师兄害了?”
刘晨星道:“沈师弟没听错。我正是此意。”韩一鸣道:“师兄有什么凭据么?”刘晨星道:“我并无凭据。若是有凭有据我早便与他翻脸了。我也不曾误会我派掌门,我对于一派掌门也没有执念。当掌门是好事么?绝非好事!一派掌门是定要将同门师兄弟担在肩上的,这其中之苦,韩掌门想必再清楚不过了。我入派早,早就看过师父为了参透迷关所花费的心力。为了同门能在同道之中存身所花的功夫。虽说修行靠自身,但真若是一介散人,倒又不必有这么多烦难了。派别本是修行之人最不应拘泥的,但大家一同修道,为的是步入迷津时能有人从旁指点,纵算无人指点,也有人可以让自己参透迷关。但只要聚在一起,烦心事便来了。其中最烦恼的,不过一派之长。我能明白掌门师弟的烦难,但我不能任由他将我派弟子都送往死路上去!”
韩一鸣不知怎样开解,他对元慧自然也心存不满。元慧心口不一,暗地里算计他早已领教过。当日元慧想要将他送到平波手上去他可不曾忘记,但说到他残害同门弟子,韩一鸣也不敢当真。毕竟同门弟子是元慧担当掌门的基石,若是他将同门送到平波处去就死,此事一戳穿,他派中就要掀起风波。
沈若复道:“师兄,这其中是否有误会?按我来看,元慧掌门若是将同门师兄弟送到平波手中去就死,谁还会当他是掌门?他就不怕引起风浪么?”吴晨星道:“二位师弟,我起始也不愿这样想的,李雪峰师兄已经寂灭了,我不能举出证例来。但我有一事说与二位师弟来听,只怕二位师弟听了会对我的说法有几分认可。”
沈若复道:“师兄不必焦急,慢慢说来,说得清楚详细些。”刘晨星道:“李雪峰师兄与我谈得来些,他开悟之前灵力并无奇异,但迷关参破后,他的灵力有了与众不同之处。这与众不同之处平日里显现不出来,只在他头顶百会穴处显现。他参破迷关后,我亲眼见过,乃是一缕桔色灵色,且只在正午太阳直射头顶时出现。我看过无数同道,这桔色的灵力我从未见过。一年半前掌门将李雪峰师弟派往万虚观,说是与平波道长互通有无,本来到也平安无事。约摸三个月后的一天晚间,我梦见李雪峰师兄行走于我前方,我在梦中赶上去与他说话,他却消失不见了。次日,掌门师弟告诉派中众人,李雪峰师兄寂灭了,在回我派的途中遇上天雷,被天雷轰顶,神魂俱灭。”
一二零一、沉默
他停了一停,牙关咬得格格作响,沈若复给他上了一盏茶道:“师兄别急,慢慢说。”刘晨星道:“我信了,我真的相信了,只是想到我派也少了一位出色的师兄,未免有些难过。”他叹了口气道:“掌门这话,我一直未曾怀疑过。直到去年掌门带我同去万虚观,我才知晓掌门骗了我。在万虚观,我见到了平波从前最为喜爱的弟子汪靖波师弟。不知二位师弟可识得这汪靖波?”韩一鸣道:“我识得,他身上有一桩怪异之事我一直不解,师兄现下说到这个,或许我的疑惑可以得解了。”
刘晨星道:“师弟这样说,那此事我便直说下去了。那汪靖波我早便听说死了,因此现见到他的时候,我十分惊异。虽不便死死盯着他,但却也只要无人留意,我便将他细看。我虽修为不济,但不论怎样看都觉得他有些怪异。后来他随着平波送我们出观,掌门师弟与平波走在前方,那汪靖波便走在我身边。就在走到门前时,身后有人唤他,他一回头,彼时正是太阳至头顶的午时,我忽然看见他的头顶有着一缕桔色灵光!这不是平波弟子的灵光,汪靖波的灵光我从前见过,就算是修为再好灵光也是绿色的。但那时我不能出声,只是片刻间他便转过头来了,我也没有声张,跟着掌门师弟回来了。”
“后来我再去打听,汪靖波极少离开万虚观,我探问过掌门,我相信若是平波害了李雪峰师兄,他绝不会袖手旁观。是平波偷了李雪峰师兄的灵力么?掌门对此事从未有过别的言语,我也不敢多提此事。有一天晚间,我看到平波前来拜访掌门,忽然想是否是他将李雪峰师兄送到平波面前去呢?但我不敢声张,我派掌门虽是笑微微的,但看着他的双眼,我却总觉不寒而栗。后来汪靖波没了下文,掌门去过万虚观一趟,没带我同去。实则这些话,我放在心底许久了,我也不敢跟同门说起,我探问掌门,掌门也试探过我。从他言语当中,我觉得他对我不放心也许久了,我若是半步走错,我的后果不会比李雪峰师兄好。”
停了一停,刘晨星道:“今年之内,我派又有三位师兄寂灭,皆是派出去不久,便传回了寂灭的消息。掌门宁定得很,与我说道是师兄们到了该寂灭的时刻了,又说修道也不能长生不老,要看得开些,至少师兄们寂灭之前已经领悟了大道云云。我没有确实证据,又不能辩驳,再者,派中如我一般年长的师兄中,看出端底的想必已经不敢再探看这些事了,没看出来的我又担心不敢与他们说及此事,怕害了他们,也怕将我自己赔进去。师弟,想来你们对我这样的软弱有些失望罢?”韩一鸣叹道:“师兄多虑了,我从未这样想过。”沈若复道:“师兄怕的不是自己寂灭,而是怕将有更多师兄弟的赔进去。”
刘晨星叹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二位师弟,将我的用心看得这样清楚。师弟们不知晓,我派原来在师父手上时,几百年间,也只有二位师兄寂灭,还各有缘故,数百年才寂灭一位。当然我派在修为上不能如灵山一般,但我看着几百年相伴的师兄们就这样一一寂灭,且是几月间就寂灭了几位,担忧越甚。但我又不能与同门说出来,我并不想夺掌门的位子,我只想找到一个法子,让师兄们平平安安的继续修行。”
沈若复默然片刻,道:“元慧师兄是否让师兄为难了?”刘晨星微微一笑,叹了口气正在说话,忽然听星辰的声音远远传来道:“掌门,平波来了。”韩一鸣与沈若复对望一眼,刘晨星刚想要问,星辰道:“元慧掌门也来了。”刘晨星“啊”了一声,道:“我派掌门也来了?”韩一鸣道:“此时若是离开灵山只怕与元慧掌门撞个面对面,不如先行避开,待他们离去了,师兄再离去。”刘晨星道:“我能藏身于何处?”韩一鸣道:“他们是有备而来,藏身于何处好呢?”星辰道:“就藏身碧玉竹林当中,有灵山灵力掩盖,我再做一个结界,当能遮掩过去。”韩一鸣对刘晨星看了一眼道:“师兄以为如何?”刘晨星道:“只能如此了。”沈若复道:“那就有劳师兄在此间静候,待我们送走贵派掌门与平波,再来与师兄细说。”与韩一鸣一同走碧玉竹林来。
星辰于立竹林之外,看他们出来,他口唇微动,手指在空中划动,片刻之后道:“好了。”韩一鸣与沈若复游目四顾道:“平波与元慧掌门在哪儿?”他们不曾听到元慧与平波的声息,而星辰却说他们来了,令二人有些意外。星辰还未出声,韩一鸣已觉手腕发热,如同有一道热流在手腕上转了一圈。他捏了捏手腕,沈若复道:“师弟手腕也热了?”韩一鸣点了点头,星辰向他们手腕上看了一眼道:“这是一个拘禁咒,元慧掌门已在左近了。”
韩一鸣不意刘晨星这个符咒这样的灵,定了定神,问星辰道:“就算是元慧掌门来了,他能不察觉刘师兄在此么?”星辰道:“此事只在掌门身上,掌门只要不说刘师兄在此,元慧掌门便看不到。”他微微一笑,道:“掌门记得便好,就算元慧掌门提起来,掌门只要不说出来,他便不能觉察到。”说着,他伸出手来,遥遥对着韩一鸣画了两下。
韩一鸣还未明白过来,已听一个声音传来,正是元慧的声音:“灵山掌门,元慧前来拜访。”韩一鸣回过头来,星辰已不见了。他向着碧玉竹林望了一眼,只见其中灵光闪烁,迷雾缭绕,定了定神,对沈若复道:“师弟,我们请元慧掌门进来罢。”沈若复想了一想,对韩一鸣道:“师弟,你不要说话,你盯着元慧便可,万事我来应付。”
一二零二、问罪
片刻之后,几个身影从浓雾中走来,当先的正是元慧,走在元慧身后正是平波。韩一鸣一看平波,立时觉得全身的汗毛倒竖,平波形容未变,但却让人觉得更加阴沉了。他边走边向四周看了一回,走在平波身后的乃是一身素服的清风明月,他们身后跟着三人,韩一鸣虽认不出人来,但看他们的衣裳、头冠及背上背的宝剑,也知是同道中人,或许还在屠龙途中遇上过,只是屠龙途中所遇的同道太多,有许多连记都记不起来了。
忽然陆敬新与几位师兄走近来,分站两边,也是身背宝剑。韩一鸣并未请同门前来,他们却都来了,韩一鸣心下安定,只站在当地等这行人行近来。清风明月面色不善,平波神色恼怒,元慧面色沉静各有不同,韩一鸣与沈若复对望一眼,沈若复低声道:“善者不来呀!”陆敬新等人皆听到了,都不言语,只是看着他们走近来。
来到面前,平波将在场的灵山弟子都看了一眼,神色森冷。清风明月满面愤怒,却也不出声,还是元慧面带微笑先走上来,对韩一鸣等人拱了拱手道:“韩师弟,我们前来拜访,来得仓促,还请师弟不要见怪。”
随着他行近来,韩一鸣手腕上符咒发热,韩一鸣还了一礼道:“师兄有何见教?”他并不提及与元慧同来之人,平波“哼”了一声,道:“与这小子有何客气的?元慧掌门,你若不便开口,便让我来开口罢。”他径直走上来道:“小子,陈如风门下弟子呢?你杀了他们?”
他这样的开门见山倒不出韩一鸣意料之外,平波向来脾气粗暴,对灵山弟子从来不客气,韩一鸣已不将其放在心上,倒也懒得理他,只对元慧道:“元慧掌门前来不知有何贵干?”平波怒色闪动,两眼凝视着韩一鸣道:“陈如风门下弟子呢?”
韩一鸣转回头来看了他片刻,转过头又对元慧道:“元慧掌门带了清风明月师兄同来,想必二位师兄有事要找我?”他问到清风明月,清风明月皆愣了一愣,元慧看他撇开平波刻意不理平波,咳了一声笑道:“平波道长有几句话要请教掌门,正好我们有事同来,便一同来了。”
平波被韩一鸣视如无物,面上早已挂不住,偏偏韩一鸣不理他,不论他说什么,韩一鸣皆当不曾听到,他早已想好了上来便要逼得韩一鸣步步后退,但却不曾料想韩一鸣并不理会,反倒气得他面皮转黑。
沈若复看韩一鸣不理会,停了一停,上前道:“道长所为何来?怎的来了就问陈前辈门下弟子?陈前辈门下弟子并不在此间,道长若是寻人,只管往别处寻去罢!”平波喝道:“谁与你说话了?”转过来对着韩一鸣道:“陈如风门下弟子呢?你杀了他们?”韩一鸣看着平波,片刻之后道:“你休要信口服说,你亲眼看见了?”
平波一怔,韩一鸣便知自己说对了,平波若是亲眼看见了,当场便会与自己拼命。他并非一个能忍耐的人,真遇上了这等事情,必定出手。而他若说自己没看见,便没有了上门来寻衅的借口。星辰的结界果真是平波不能看透的。平波的修为看似不出色,但韩一鸣还真拿他没法,而星辰留下平波,想必也有许多缘故。
但平波岂是一个借风收篷之人,停了一停,冷笑道:“小兔崽子你活腻了吧?”别人还未出声,陆敬新已喝道:“平波,你若是与我派掌门说话,且客气些。你若不客气,就请离开灵山!我掌门不与你计较,那是他的大度,我却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你再出言无状,休怪我不讲情面!”平波气得面色变紫,动手是不能,毕竟身处灵山,虽说有同道同来,但这些同道皆不是灵山弟子对手,他若真在此间动手,只有输的份儿。可不动手,灵山的徒子徒孙都不将他放在眼中了!
元慧笑道:“陆师兄,不要这样的动火气。道长前来也是情急了,说话未免有些过火,还望师兄不要往心里去。若是师兄心里过不去,我替道长给师兄赔个不是。”他转过身道:“道长也不要这样火气大,许多事要坐下来慢慢说方能说个清楚明白,道长这样急,于事无补呀!”他和风细雨,平波不再言语,陆敬新“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清风咳了一声道:“我与师弟前来,还是因师父寂灭。我们师父寂灭,同门都十分震惊,因此我们特意前来,为的也是有几句话要问一问韩掌门。既然大家皆有事,那就请掌门先处理同道之事,之后我们再请教掌门了。”
平波道:“看来我们同来都是为这魔道了?”元慧不言语,清风明月也不出声,跟随他们同来的几人也不出声。沈若复咳了一声,道:“道长口口声声说我们是魔道,我也不辩驳了,不过请道长说出我们灵山哪里魔道了?”平波冷哼一声:“这还用我说么?”沈若复道:“理不辩不明!道长说我们是魔道。可我灵山并不认为自己是魔道,既然道长认为是,那请道长说出个道道来,看看我们灵山哪里不对了。”平波冷笑道:“小兔崽子,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好,那道爷便劳动劳动,问上一问。黄松涛寂灭于灵山之外,总与你灵山有关罢?陈如风门派败落于瞬间总与你们有关罢?只这两件事,你们就难以洗脱干系,灵山就是魔道,无可辩驳!”
韩一鸣看着平波义愤之状,只觉可笑,但记着沈若复的话,一声不出。沈若复等到平波不再言语了,方道:“前辈,请问黄松涛前辈寂灭于灵山之外,是谁去知会的?”平波冷冷地道:“谁知会的无关紧要,贼喊捉贼的事多了。你们灵山怕担当干系,去找他的门下弟子有甚让人意外的?”沈若复淡淡地道:“灵山有甚怕担当干系的?又没在灵山寂灭,前去知会清风明月两位师兄,为的就是让他们知晓他们的师父寂灭了。若是真的怕事心虚,灵山何必前去知会?不知会只怕二位师兄还以为他们的师长四方仙游去了呢。至于道长所说的陈如风前辈的门派,我是不知晓怎的就败落了的,道长说得这样言之凿凿,要不要来说明一番,让我们也长长见识。也不知灵山怎的又跟陈如风前辈的门派扯上了。”
一二零三、交待
平波喝道:“陈如风就是这小兔崽子所杀!你休要糊弄我!”他一指韩一鸣,沈若复道:“这是道长亲眼所见么?”平波一楞,沈若复还未出声,陆敬新道:“道长想要指责我派掌门可一定要拿准了,若是亲眼所见,也让我派无可抵赖。但若只是空穴来风,或只是凭空诬指,那我灵山也不是吃素的。反正我派师长全都寂灭了,灵山如今也就是这样了,道长尊重与否全不重要,可若是想鱼肉灵山,或是祸害我派掌门,那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灵山可不能受这个屈辱。”
平波面色难看,对着陆敬新盯了一眼,道:“你们是什么好人?别把道爷惹火了将你们这群妖孽全都打得神形俱灭!”陆敬新冷笑道:“你当我们怕你?三年前不曾怕过你,如今也不会怕你。你若不信,只管上来!看我可会退后半步!”韩一鸣正想说话,已听沈若复道:“道长这是来打架的么?若是前来打架的,那么恕我派不奉陪,这就送道长下山。”平波心知他说到做到,立时便能将自己隔在结界之外,“哼”了一声,道:“我是来请问陈如风门下弟子如今何在的?”两眼冲着韩一鸣望来。
韩一鸣淡淡地道:“在来灵山之前,你见过我么?”平波冷冷地道:“不曾,若是见了,岂会让你得惩?”韩一鸣道:“既然不曾见着,怎么什么事都要赖在我上?”平波冷笑道:“你小子还未入灵山时,哪有这许多事?就是你小子入了灵山后,便有这许多事了!你瞒得过别人,须瞒不过我。你灵山是什么好的?从灵空起始,从上到下全是妖孽!死有余辜的妖孽!”
沈若复道:“道长还是来与我派掌门打擂台的,这样的缠杂不清,这里还有这几位同道有事要与派掌门相商,那我这就送道长下山。”平波大怒,但转瞬间他所立之处已浓雾弥漫,片刻之后浓雾散去,平波的身影已没了,远远传来平波的怒喝,但他已被沈若复送出灵山去了。
这一下与平波同来的几人都愣了,沈若复道:“元慧掌门有何事来寻我派掌门?有话便请直说。”元慧笑道:“我的事不急,先让各位同道问罢。”
沈若复道:“元慧掌门不急,那清风明月二位师兄先说罢?”清风看了韩一鸣一眼,道:“我与我师弟同来,就是为的我师父寂灭一事。”沈若复道:“黄前辈寂灭一事,如今我们也难以解说,毕竟我们知晓此事也晚了,即刻就知会贵派,因此师兄若是不知的事,我们也难以知晓。”清风欲言又止,明月道:“我们前来倒也不是为此,我们为的是,是松风。实则我们来到时,我师父虽已寂灭,但却还形影皆在。我们也知晓灵山前来知会我们也是为了说明我师父寂灭与灵山无关。那时我们皆不知晓师父身在何方,灵山要真不去知会,如今我们皆不知晓师父已经寂灭了。因此我并不认为我师父是灵山所害。但我要带一个人回去。我要带松风回去,师父寂灭在灵山之外与灵山或许没什么牵连,但却与我这师弟有着难以言说的关联。若不将其带回派中,我们也难以交待。再者,”
他停住了口,不再说下去,沈若复道:“师兄不疑灵山,让我松了口气。只是我看师兄有话未说完,可否请师兄说完?”明月欲说不说,清风叹道:“此为师门不幸,不说也罢。”停了一停,他对韩一鸣拱了拱手道:“我师父仙去,我们做弟子的心慌意乱,当时对韩掌门言语上极不客气,还请韩掌门不要见怪。”
韩一鸣淡淡地道:“不怪。”明月道:“还请韩掌门将无名唤到此间来,我们带他回去。”韩一鸣道:“此事难办,我若能唤得他来,黄前辈何至于寂灭?当日我当着二位师兄的面唤来的,二位师兄也是亲眼看着他消失不见的,可见他并不听我的指使。若是二位师兄能在此间唤得他来,那便唤了他来带他离去,我们绝不干涉。”清风明月略有些尴尬,连黄松涛尚且唤不动无名,他们更没有唤得他应声的本事。
沈若复道:“二位师兄的想要带松风师兄回去,可是有什么缘故?”清风明月皆不言语,沈若复道:“还请二位师兄据实相告,我们方才能帮得上呀。”清风默然片刻道:“他与我师父的寂灭有关,我须得带他回去查个分明。”沈若复想了片刻,道:“师兄的意思,是松风师兄弑师?”韩一鸣大吃一惊,而清风明月却皆没有言语。
片刻之后,清风道:“也不是这样想。我只是想带松风回去也好全了师父从前的心愿,也能给同门一个交待。毕竟师父去世与他有关,若不是他私自离开我派,还带走了我派的灵刃辟獬宝刀,我师父也不至于寂灭于灵山脚下。韩掌门,我们绝无怀疑灵山之意。说句实话,若不是灵山前去知会,我们真的不知师父到何地去了。就算他老人家从此不回来了,我们也只会当他老人家四方云游去了,从前也有过师父云游许久方才归来。灵山肯前来知会,必定是与此无关的。我们只有感激,绝不疑心。只是松风却得带回去,还请韩掌门相助。”
韩一鸣叹道:“若是我能唤得松风师兄前来,由二位师兄带回去,哪里还会有这事呢?我也知贵派的灵刃在松风师兄手中,已令二位师兄十分为难了。但我果真没有本事唤得他来。”沈若复道:“二位师兄在此间唤上一唤,看他可会来?松风师兄平日里就神出鬼没,我们想要寻他之时绝寻不到,不经意间又遇上了。他也绝不理会我们,真不知他是如何活到如今的?”清风明月道:“此事我们也知灵山为难,但我们对于派中师兄弟总要有个交待,还请掌门相助!”
一二零四、执念
沈若复道:“二位师兄也知我们没有唤来松风师兄的本事,此事可还有别的法子能理会?”清风道:“那,就请掌门让我们在此间寻找松风,只要找到松风,我们不论用什么法子都要将其带回派中。若是不带回去,只怕我们难以向同门交待呀。”韩一鸣愣了一愣,沈若复已道:“非是我派掌门不愿帮二位师兄。一来我灵山没法号令松风师兄,二来么,灵山也有些不外传之秘,二位师兄在我派中找寻松风师兄,难免会有些不便。”
明月道:“沈师弟,这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我师父寂灭虽不是灵山所致,但我师父寂灭于灵山脚下,于情于理,灵山都当帮我们这个忙。我们也不让贵派为难。只要带松风师弟离去,这果真很难么?须知我派也有那许多弟子,对这些师兄弟,我们也要有个交待不是?何况,”他顿了一顿,止住不说。
韩一鸣道:“师兄所说也言之有理。只是我灵山也着实我沈师兄所言,有些地方派外的同道不去为好。师兄的担心我也明白,就是那辟獬宝刀对否?师兄担心这辟獬宝刀不收回派中对同门无法交待。”清风道:“韩掌门果真知晓我们的难处。既然掌门说了亮堂话,那我们也说明白,对松风师兄,我们并不执着。我师父是念着这百来年的情谊,因此总是想将他收回派中照料。可就我看来,这样的弟子与我派着实无缘,实不宜留在我派,因此我们同门都商议过,他要在灵山便任由他留在灵山。但那辟獬宝刀却一定要归还我派,我师父最终寂灭与这宝刀有割不开的关系。想必他老人家寂灭之前最为伤悲的,便是这宝刀不能回归我派了。因此请韩掌门相助,让辟獬宝刀得以回归我派,了我师父的心愿。”
黄松涛寂灭之前不仅对无名不能放手,他对于派中的辟獬宝刀也耿耿于怀。韩一鸣也知这个原因,他的执念就是无名和宝刀,只要此二者不在派中,他都寝食难安。韩一鸣也叹息,若是灵山有无名这样的弟子,他绝对是忍痛割爱的。即便他拿了灵山至宝,即便那至宝是世有罕有的宝物,韩一鸣也不会执着于此。到了这时,韩一鸣也知黄松涛是寂灭于自己的执念了,若是他真的不在意无名,能将身外之物放下,也不会这样就寂灭了。因此清风明月说他的寂灭与无名有关,却也是句实在话。韩一鸣一时还看不出这二人将来会不会对灵山不利,但却知他们现下不敢与灵山敌。
平波的修为不知高了他们多少,一句话不对便被沈若复送出灵山去了,虽说沈若复下手略快了点,倒也对他们有了震摄,他们来的时候神情可不是这样的平静。实则二人的要求并不过逾,黄松涛是他们的师长,又是一派掌门,他们前来要求将师长失去的宝刀要回派中也是合情合理。怎奈那无名便是个情理之外的,别说拿到宝刀,便是要寻到他都难,因此这二人的要求也着实让人为难。
清风看他不语,叹了口气道:“韩掌门,我们并未想为难灵山。着实是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还请掌门相助。”沈若复叹道:“二位师兄听我说一句。若是我派的灵剑在别派,我派心中也是难以释怀呀!”元慧在一旁微笑不语,韩一鸣知晓他说的便是当日元慧图谋鸣渊宝剑一事。沈若复道:“只不过二位师弟有所不知,贵派的辟獬宝刀我派可没人能用得了。”清风明月看了韩一鸣一眼,韩一鸣明知二人心有疑虑,也不出声。沈若复道:“二位师兄对此想必是有疑虑,那我要告知二位师兄,辟獬宝刀一直在松风师兄手中。我灵山也有灵剑,我们各有自己的灵剑,我派掌门也有灵刃,还不至于希图他派的神兵利刃。”
明月道:“沈师弟,我们绝无此意!灵山有多少神兵利刃我们也是有所耳闻的,灵山各同门对灵刃司空见惯,可我们比不了灵山,有这么一柄灵刃已是难遇难求。况且这还是我派师祖一代代传下来的,流落于派外我们这些弟子心中不安。我们也知晓灵山诸位师兄弟对于灵刃不动心,但我师父因此寂灭,不能将辟獬宝刀收回派中,如何能安慰师父的在天之灵呢?”
沈若复道:“师兄的为难我也明白。但不知师兄可明白灵山的为难?”明月不言不语,沈若复道:“灵山是极愿意二位师兄将松风师兄带回的。若不是松风师兄,黄前辈或许还在世间。而我灵山也与此事无牵涉。而如今我们却极之为难,因我们也不能左右松风师兄,不能给二位师兄或是贵派一个交待。此事若是二位师兄给我们些时日,我们可以一同商议。若是要执着在这片刻之间,我们也无能为力。”
清风明月都叹息,片刻之后,明月道:“沈师弟所言我们也皆知晓,只是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同门师兄弟对松风十分愤慨,师父寂灭了,宝刀又被松风拿走。我派师兄弟几次都说要来灵山讨个公道,我们二人百般为灵山辩解,总算是让同门没有涌到灵山来。就这样两手空空回去,我们也难以服众,同门还是要到灵山来讨要个说法的。到时闹得僵了,于我派于灵山皆没什么好处,因此还请灵山也为我们想上一想,从前两派虽交往不多,但也算有所交道,若为这个翻脸,那我们皆没什么好处。”
沈若复叹息,清风明月所说无错,二人已是好言相求了。怎奈那无名却不是能听人言的,若是听得进去,劝他先回派中去便可。可以料想对他好言相劝也是对牛弹琴了,不禁叹息。韩一鸣道:“二位师兄,现下贵派是哪位师兄担任掌门,能否请来一见?”清风明月皆道:“眼下我派还没有新任掌门。师父寂灭,也没有指定哪一位同门接掌门之位,因此我们是几位师兄弟一同在派中理事。因灵山掌门对我们熟识些,特让我们来灵山处理松风师弟的事。还望韩掌门与沈师弟相助,不要让我们空手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