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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魔传全文阅读

作者:匪兵兵     道魔传txt下载     道魔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零零八、算计

    他心念电转,手上青霜宝剑已纵横挥动,平波门人的灵光打过来,都被他的蓝龙灵盾拦住了,毫发无伤,他们的灵光根本打不进来。猛然听平波的声音冷笑道:“小兔崽子,你也一同进来罢!你的同伴我留下来了,你也留下来罢!”韩一鸣正要往里冲,忽然脚下一软,低头一看,他依旧在空中,但下方巨大的法阵旋转起来,无数字符带着光亮自地上脱了出来,一个字符贴到了韩一鸣脚边,韩一鸣只觉一股巨力,将自己往下拉。韩一鸣脚一甩,想要摆脱那个字符,却是摆不脱。只听平波的声音冷笑:“你们都退开,看我取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居然送上门来了,还省了我到处去找。”

    随着平波的话声,韩一鸣觉得脚上越来越重,那股力量越来越大,生生将他往下扯。韩一鸣已知不妙,要是真被扯下去了,就落入了平波手中了!他一路来盘算过,要是与平波门人交手,自己不会落下风。但却没想到平波这里这个法阵如此厉害,这时他脚上那个字符,他不知要如何去除。但再任那个字符在脚上,迟早被平波扯将下去!

    平波门人早散了开去,韩一鸣还没看见平波,便被一个字符缠住了。韩一鸣识得厉害,挥剑将贴近来的字符都一一荡开,荡得粉碎。但那个已经贴在脚上,却不知该如何弄掉。只听平波幸灾乐祸地道:“姓韩的小子,你不要你的腿便可以摆脱这个字符了!”平波门人都在旁边哈哈大笑。韩一鸣怒气上冲,却格外冷静,罗姑一定落入了平波手中!自己就不该听罗姑的话,陪她来看!平波是什么样人?绝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后悔也没用了,韩一鸣略微宁定心神,脚下那股大力早将他拖得向下落来,离地面只有一尺左右了。地上字符法阵旋转不休,韩一鸣虽不知落在地上这个法阵会怎么样,却知只要一落地,自己要脱身便千难万难了。一个字符就缠住了自己,这满地的字符,如何摆脱?韩一鸣本想进了万虚观,罗姑能看个清楚明白,自己就算是遇上平波,也不担心。至于平波门下弟子,那就更不怕了。但没想到平波却是立刻就催动了法阵,韩一鸣也知这法阵厉害,但没想到厉害到了这一步,一个字符贴在自己脚上,自己的盘算全然没有意义了!

    韩一鸣脚上那个字符越来越亮,韩一鸣慢慢向下落来,平波门人围在四周,哈哈大笑着。到了这一步,韩一鸣格外清醒,平波门人一副成竹在胸,他已插翅难逃的模样,韩一鸣眼看四周,忽然听平波的声音道:“怎么样?我的法术也不错罢?你们既然来了,便给我留下罢!”韩一鸣深知今日是自己莽撞了,就不该送到平波面前来的!但事已至此,抱怨无益了,想法子脱身才要紧。便在这时,罗姑的声音直穿过来:“那个符咒!”韩一鸣不由自主的握住符咒,背心一紧,一股巨力自背心将他一扯,韩一鸣眼前一黑,全身如刀割般疼痛,口鼻都被捂住了一般,一口气都吸不进来。片刻之后,眼前一亮,万虚观早已消失不见,他站在树林当中,面对面站着的是他的弟子青竹标!

    韩一鸣全身疼痛,大口喘气,端详四周,却见沈若复也站在一边。韩一鸣立刻道:“快!跟我走!罗姑落入平波掌中了!”他转身便跑,猛地手臂上一紧,韩一鸣回头,却见沈若复道:“别去!”韩一鸣愣了,看了他片刻,急道:“我们一到那儿,罗姑就被平波发现了!我本想去抢她出来,平波催动了他的法阵,我……”忽然收住了口,看了看青竹标,又转头来看沈若复。沈若复满脸的宁静,青竹标一动不动,韩一鸣道:“师兄,你怎么了?罗姑被他抓住了呀!”沈若复道:“我都知道。”韩一鸣道:“咱们不能让罗姑落在他的手中,咱们一同去,把罗姑抢出来。”沈若复道:“不用了!”韩一鸣一愣,看着沈若复。

    沈若复道:“她就是要去平波那儿的。她早就算好了,你送他进去,平波一定会查觉,会分心来对付你,她能看到她想看的。而且她会让你逃得掉。她一早就知晓,平波那儿有个极大的法阵,咱们一走近平波的万虚观,平波便会知晓。她担心我逃不掉,因此让你去送她。”韩一鸣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方道:“师兄,你说的什么?”沈若复道:“平波迟早要抓到她的。平波要抓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早就知道罗姑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与同门分手后,他的弟子追了我们一路。若不是她的法术精妙,我早就被抓了!”韩一鸣愣了,怔怔看着他。

    片刻之后,沈若复道:“师弟,她早就算好的,她一定要看平波的法阵。平波如不催动法阵,她看也无用!因此,她早就想好了的。她算计得很对,就是让平波因了你出现催动法阵,她才得窥视一二!”韩一鸣目瞪口呆,怔怔看着沈若复,看得一阵,转过来看青竹标。青竹标道:“师父,罗姑姑找人来给你梳头,用你的头发,做了个符咒,她把这个符咒交给了我。就是用这个符咒,我才把你拉回来的!罗姑姑说,你一定不会弃她独自逃生,因此她说,符咒热了,就是你的危急时刻,我把符咒一点燃,你就会回来。”韩一鸣这才明白为何罗姑一定叫了梳头的待诏来给自己梳头。

    他停了一停,又说:“你们一走,我和师父就赶往这边来了,这里已远离万虚观,平波的法阵厉害,万虚观方圆十里之内,都是他的天下。我们这是在百里之外了,他鞭长莫及。”韩一鸣如被雷击了般,呆呆看看沈若复,又转过来看青竹标,这意外来得让他不知所措。半响方道:“师兄,你们,你们瞒得我好苦。“沈若复道:“师弟,你不必担心她,平波不会为难她。她有平波想要的法术,平波想要自她处得到帮助,就不能为难她!”韩一鸣急道:“师兄,平波不是省油的灯!”沈若复看了他片刻,道:“师弟,她是我的结发妻子,我不比你担心她的安危么?”

    韩一鸣语塞,沈若复又道:“师弟,我不瞒你,平波一早就想拿她。我们一路走来,十分艰难。我的修为,连自己都保不住,就别谈保她了。一路之上,都是她的法术救急,因此,我对于自己的修为,才会那么在意,那么急于求成!”片刻之后,沈若复又道:“这一路过来,平波早知她是什么人,会些什么法术,早就要擒她了。我们后来得那童子一个结界,保了许久的平安,若没那个结界,我们或许已落入平波手中了。”韩一鸣默默无语,这一路来,他也是死里逃生,沈若复灵力不如他,可想而知面对平波的为难,他们是怎样的应付维艰。不由得暗地里后悔,早知如此,绝不来问罗姑!

一零零九、依靠

    沈若复又停了一停,道:“师弟,我不知何时才能有所进展,但罗姑却不愿回避闪躲。那日你讲了汪靖波起死回生,她后来便对我说,她要到平波门派里去,要去亲眼看看这个起死回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劝过她的,她说她一定要去!她是阴阳界的指路人,为的就是让阴阳两界安宁平静,这猛然间出来一个起死回生的,她就认为不安定了。因此,她是一定要去看看的。她当时对道:‘我若去看,一定会落入平波手中。你们千万不要担心,既然平波让他的弟子起死回生,那么我这样的人,他一定是求之不得的。因此落入他的手中,并不可怕。他或许会为难别人,而我,他不敢为难。我们在外,反而要担心他何时来为难。我到了他派中,以我之能,只有他求我的。我只要告诉他,你可想灵体分离?可想灵体自行生长?他就不敢为难我。’因此,她定了由你送她到平波处去,为的是能看一看万虚观的法阵。也定了我们将你拉回来,她一个人,反而令平波不能掌控。”

    韩一鸣愣了一阵,才道:“师兄,你们早就算好了,却不告诉我!”沈若复道:“既然是计,就不要说穿,说穿了,就不灵了。平波是何等样人,只有比我们更狡猾的。”韩一鸣道:“只是,他也十分凶狠,我担心嫂子在他手中,不能随心所欲。”沈若复淡淡一笑:“这个,我们也商量过。若是我们再有谁落入平波掌握,她就为平波所控了。因此,刚才我已给知会同门,见到平波,立刻溜走!不可落入平波手中!尤其是我,师弟,我落入平波手中,平波就会用我来逼她!但是她落入平波手中,平波用她却逼不着我!她法术奇特,天赋异禀,她能拿捏平波,而我不能!事已至此,我们就等着看看,后面会是怎样!”

    这是韩一鸣始料未及的结果,怔怔看着沈若复,沈若复微微一笑:“师弟,我也劝说过,她却执意要去。她说,平波对于要做的事情,一定会想尽办法达到目的,平波一定会来抓我和她,至于我们,不可能时刻跟在修为深湛的师兄弟身边,迟早落单,为他所擒。不如她去自投罗网,平波抓到了她,就会晏旗息鼓。如此一来,她反倒可以掌握平波了,除却不得自由外,只怕别的,都只有平波被她拿捏的。”韩一鸣道:“可平波绝不会由得她的!”沈若复道:“我也这样说过,她说她已有准备,只要一入了万虚观,平波就会出来留难,这个时候,她就会问平波:你可想要灵体分离?你可想起死回生?你可知这些要做些什么?这三句一问,平波至多说他已让汪靖波起死回生。这时她就会问平波:什么叫起生回生?你那弟子真的是起回生么?你想我告诉你,他身上聚着的到底是什么吗?我仔细想过,这几句话一问,平波真就不会对她怎么样。她是我的发妻,我比你们更忧心她的安危。但她那夜说一定要去,与其让平波掌握一切,宁可由她分掉一半他掌握的机会。”

    说到这里,沈若复停了一停,道:“师弟,我起初是不赞同她去的。她的这话,让我另有了想法。平波从前认为罗姑是妖孽,他是对她下重手的。现下,对她这样的异样修为,应该是求之不得的。也因了这点异样的修为,我和罗姑和你们分手之后,一路被他的弟子追在后面。有时真不是他们不如我们,我的修行,与师弟你实在是天壤之别,若不是罗姑,我早就丧生在平波门人剑下了。他们与我们面对面撞上,不下五回,我是拼了鱼死网破的,活着不能被他们捉住。后来我渐渐察觉,我心一横,要与他们拼死的时刻,他们都闪开了。因此我就更知晓,我不能被平波捉住,只要我被捉住了,就等于罗姑被捉住了。后来那童子给我们一个安身之所,等待的时候,罗姑还对我说过,只要我不被平波捉住,平波就拿我们没奈何。师弟,我是深知自己的修为的,也因此极为苦恼。作为丈夫,我没保卫妻子之能,实在伤感。所以那时,我会要在平波门人身上一试身手。”他苦笑一声:“师弟,我太希望我有你这样的修为了!我实在修为低下,无能之极!”

    韩一鸣道:“师兄,你不要如此自责,你是心修!大师伯曾与我说过,心修是修为中最难的。师兄你修的是最难的,自然不能一日千里,也难以很快有起色。但你一旦修通,那一定是四师叔那样的。”沈若复叹了口气:“四师叔!那是何等的惊才绝艳!师弟,我是以四师叔作为我的榜样的。若是咱们还在灵山,那修个几百年,我一点儿也不着急,因我们有灵山可以依靠。咱们早没了灵山依靠,万事靠自己,我有这个情急,你想必也是感同身受。”韩一鸣不语,沈若复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看沈若复不说话了,才道:“师兄,我的修为,我师父给了多少,你不是不明白。若没有我师父的相助,我现下也没有这样的修为。我得了他几百年的武慧,因此,我的修为大进。但若没有师父,我现下也没有这样的修为的。你全是靠的自身,自然跟我不相似。师兄,你若是真的修通了,全凭自己,那叫人佩服,现下不能急的。师兄,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把嫂子抢出来,不论用什么法子,都要把嫂子抢出来。”

    说了这许多,沈若复已冷静下来,摇了摇头道:“师弟,我不过是牢骚罢了!我憋了许久了,说出来,好些了!你要相信我一点,这是我与她相商的结果。她还说过,以她的修为,该脱身时她会脱身。就暂且听她的罢。她执意如此,我们都看一看会是什么结果。”两人都不说话了,青竹标小声道:“姑姑有句话,要我告诉师伯师父。她说神木镯,让师伯师父即刻便去取出来,取出来后,让师伯戴在手上。------------------------------------圣诞快乐!

一零一零、落水

    韩一鸣与沈若复对望一眼,沈若复道:“师弟,你还记得那个地方么?”韩一鸣想了一想,想起来了:“那时罗姑还在那边指点了一个女鬼去投生,一个极刚烈的女子,咱们在那儿为那个女鬼念了佛号的。”沈若复道:“是的,就在那附近。青竹标,她有没有告诉你我拿到神木镯要做些什么?”青竹标道:“姑姑没说。姑姑只说找到了,师伯就把这个镯子戴在身上。”沈若复道;“好。我们去找。”韩一鸣道:“好!那时是鸣渊宝剑帮我寻到神木镯的。我还记得是怎么找的,不知道青霜宝剑能不能帮我找到。免了咱们走弯路,当时我们没去到镯子那儿的。”

    说着,提起青霜宝剑来,手抚剑身,道:“寻找神木镯。灵光一点,神踪显现。”忽然手臂一紧,青霜宝剑已带着他高高向上飞起,韩一鸣记得从前是灵光指向神木镯的,这下却是宝剑将自己带起来,想是要将自己带到宝剑的所在去。回头一看,沈若复与青竹标都在后面召出宝剑,跟着来了。这一下飞得甚高,转眼已入云层,向着一方赶去。

    约摸一顿饭功夫,落下地来,乃是在一个树林中的一条小路上。韩一鸣四周一望,不见人影,而这树林也不大,小路向两边延伸出去。神木镯在此处?正想着,沈若复与青竹标也落下地来。青竹标一落地便道:“师父,看你的宝剑。”韩一鸣低头一看,一道灵光缓缓自剑身流过,溢出宝剑来,向着小路一边去了。韩一鸣道:“在这边了。”

    三人走出树林,眼前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子,田塍整整齐齐围着的是一片花红柳绿掩映的村落。一眼看去,这个村落还不小,少说也有百来户人家。此时已近中午,太阳当顶,十分炎热,农田里没几个人,一条平整大路,直通往村里。

    韩一鸣远远看见灵光在一家人家屋上一闪,知晓在那边了,便须着大路走进去。一走进村里,只觉清风徐来,再看村里房舍都是粉墙黑瓦,有河水穿村而过,算得上极好的村子了。青竹标道:“好干净的地方。这里人人家中都不穷呀!看这屋子,都很好。”沈若复道:“也不知是什么地方?”韩一鸣道:“寻个人问问。”走了几步,过来一个人,看衣着打扮十分精神,沈若复先上去施礼,道:“这位大哥,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先还了礼,对他们三人打量了几眼,道:“几位是外地人罢?我们这里是关县。”沈若复“哦”了一声,道:“大哥贵姓?”那人道:“这里十之八九都姓关,我也姓关,跟关老爷一个姓。”他又看了看三人道:“你们是来找人?”沈若复道:“我们不找人,我们只是路过。从前没打这里走过,今日才走的。”那人点了点头,道:“我说几位看起来眼生。”忽然背后有人:“关四哥,关四哥。”他回头应了一声,转过来对三人拱了拱手:“三位请便,我这里有人找。”转身回去了。

    沈若复道:“咱们先到灵光消失处去看一看。”三人向着灵光消失处走去,直走到了村头河边,一座方方正正的院子,正是灵光消失处。这个院子从外面看上去较新,墙头不高,青竹标看看左右无人,跳起身来,向内张了一眼,道:“师父,里面有人住,咱们不会找错地方罢?”沈若复蹲下来,看了一阵,道:“这墙角很齐整,墙上的泥灰不旧,这屋应该不久。罗姑绝不会把物件放在别人家中,看这样子,这屋子盖起来没多久。”韩一鸣道:“师兄,你的意思,是神木镯在这里?”沈若复道:“师弟,你不信你的宝剑么?”韩一鸣道:“我信。”沈若复道:“那神木镯就该在这里。只是,咱们如何进去拿呢?”

    青竹标道:“咱们半夜溜进去,把神木镯拿出来不就行了?”沈若复道:“你说的是没错,可你想过没,咱们半夜溜进去,不会吓坏人家么?”韩一鸣道:“即已寻到,咱们好好想想如何拿出来。”正说着,门一开,一个小小女童跑了出来。这女童甚小,年纪与凌风云仿佛,头上梳着一对菱叉角。一跑出来,便向旁边跑去,她虽小,跑得却极快,一个女子追出来,叫道:“小小,别跑。”女童跑到河边,蹲下来弄水,弄得高兴,格格笑出声来。笑得两声,头重脚轻,已跌进河里去。

    那女子想是小脚,跑得极慢,看见女童落水,尖叫一声,这边三人都已扑上去,韩一鸣最快,几步已赶到河边,飞身跃入水中,河水直没至颈,他虽不会水,却也不怕这点水,一把将落水的女童抓了起来。女童呛了水,咳个不住。沈若复与青竹标一起将韩一鸣拉上岸来,那女子也赶到岸边,看见女童没事,才喘过气来。

    她自韩一鸣手中接过女童,抱在怀里拍了拍,那院门开了,出来两个妇人,赶过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那女子面有愠色:“你们是怎么看门的?门也不关好,小小如今正是学会走路,四处乱跑的时节,这不,掉河里了!”那两个妇人都不敢言语,一个接了女童过去抱着,一个扶了这个女子。这女子转过头来道:“多谢三位救我的女儿,我们虽是小户人家,但礼还是懂的。我家里人出去了,下午回来会好好相谢,眼下三位若是没事,不如进我家去坐一坐,喝口茶?”

    三人正找不着机会进这家人家,一听这女人出言相邀,沈若复先道:“谈不上救,只是帮了一手罢了。我们也不求多,现下正是天热,我们找个荫凉处歇一歇便可。”那女子道:“恩人说笑话了,我家虽小,请各位前去坐一坐罢。”说着对扶她的那个妇人道:“快回去备茶,备点心,请恩人进去歇息。”

一零一一、木芙蓉

    韩一鸣看她一个女子,这边三人进去,恐她不便,便道:“不必不必!”那女子道:“定要来坐坐的。恩人若是不肯进来,等我家当家的回来了,岂不是要怪我不懂礼数了。”韩一鸣想到要进去想法子拿到神木镯,便道:“那真是打扰了,我们便在院中坐坐好了。”

    那女子叫人开了院门,韩一鸣一愣,这院中种着好多株木芙蓉,这时正当花季,开得热闹。他原来家中后院也种了不少木芙蓉,他的母亲最喜欢的花,便是木芙蓉。那边沈若复已问道:“你这院子是新起的不是?风水很好。”那女子叫人搬了茶几出来,放在院心,又沏了茶,拿了点心来,请他们坐下,才道:“恩人是如何知晓的?这屋子起来不过一年。”沈若复道:“难怪了!前年我们经过此处,没见这坐院子的。”那女子道:“原来恩人来过,难怪知晓。”

    她不过略坐了一坐,便起身去叫人备饭,要留他们吃饭。这一来正中三人下怀,神木镯要想法拿出来,自然要先想法子留在这里,这女子留他们吃饭,那是再好不过的时机了。因此三人皆未推辞,也没怎么推让,便留下了。过得一阵,一个中年男子匆匆赶来,一进门就先对他们行礼,口称恩人。

    这男子进来后,叫人在院中摆了张桌子,饭食便上来了。沈若复自进门说了风水好后,就开口闭口不离风水,韩一鸣心知他是想借风水为托辞,待到看见神木镯的时候,想法子带走。但细听了片刻,他竟也说得头头是道,似乎并非信口开河。那男子听得极为认真,沈若复索性顺着说了下去。青竹标只要有吃的,便不多言语了,他成为灵山弟子也有时日了,耳濡目染,这观望风色的功夫,早就练出来了。

    韩一鸣则用心察看神木镯在何处。罗姑并未说她将木镯埋在哪儿,韩一鸣也是用木镯的灵气找到这里来的。到了这里,灵气依旧在,只是一时不能知晓木镯到底藏在了哪儿。忽然听那男子道:“道长是有道高人了,请看看我的小女福气如何?小女落地之前,我家中甚是穷困,自有了她之后,家业发达起来,只是小女从小就风波不断,令人担心。”韩一鸣不知沈若复说了些什么,竟让这人认为他是有道高人了,回过头来看了沈若复一眼,只见沈若复一本正经地道:“那能请令千金出来看看么?”

    那男子叫人抱了小女童出来,沈若复接过来抱着,仔细看了一回,道:“令千金福泽深厚,只是尊府这院内,却有样物件与千金相克。只要取出那物件来,就万事大吉了。”那男子道:“请道长告知,是何物妨碍小女。”沈若复举目四望,看了一阵道:“乃是木头。”那男子也四周一望,道:“我这院里花木不少,建这院子也用了不少木头。敢问道长说的,是哪一块木头?不会是我这院里所有的木头都不祥罢!”

    沈若复笑道:“不会,若是令千金跟此处所有的木头都相克,早就不是这样了。此处只有一块木头与令千金相冲相克,取出来了,就行了。”那男子笑道:“敢问道长可能帮这个忙?要是道长能出手相助,我也不必去找别人了。之后在下一定好好封个谢仪,以谢道长!”沈若复笑道:“举手之劳,小事罢了。要取这块木头,我便不行了,我问一问我师弟。”转过来对着韩一鸣道:“师弟,你可看到了?是哪一块木头?”

    韩一鸣真是服了沈若复,这都行!但看那男子一脸的认真,知晓沈若复舌灿莲花真将那男子说服了,便道:“我还未看到。”沈若复笑道:“要不让我师弟一处处看看?”那男子略微迟疑了一下,叫了个人来道:“带着道长四处看一看。”韩一鸣站起身来,跟在那人身后,四处查看,他绝不进屋,只先去后院看了一看,灵光浮动,但灵光已没那么强了。看来神木镯就在前院。

    回到前院来,忽然见那边窗台下,微微的一点灵光一闪,便收住了脚,对着那边看了看。却是一个窗台下,韩一鸣仔细看了看,灵光就在窗台下,于是走上前去看了看。越走得近,灵光越强,韩一鸣知晓是在这里了,便走过来,对那人道:“那块木头,便在那边窗下。”那男子一听,立时站起身来,道:“请道长指与我看。”韩一鸣将他带到窗边,对着灵光处一指,那人看不到灵光,但韩一鸣一指,他便道:“好好好,拿铁锨来,将这块石板撬起来看。”韩一鸣正要看他如何,忽然只见那灵光直透出来,越来越亮,便弯下身去,伸手去摸灵光处。手一伸过去,手中多了一个木圈子,韩一鸣道:“不必挖了,我取到了。”伸出手来,手中一个木圈子,色泽似血,木香深幽,正是当日罗姑腕上戴过的神木镯。

    那人见这木镯颜色妖异,韩一鸣不曾损坏他的屋子就取了出来,大喜,道:“多谢多谢,道长真是修为深湛。我这便封个谢仪,多谢道长。”韩一鸣道:“不必了,这个就当是谢仪给我罢。”那人道:“当然当然!道长拿了去最好,谢仪还是要封的。”韩一鸣将神木镯递给沈若复,忽然见那窗台上放着一排芙蓉花,一时愣了。

    他还在家中时,母亲就常常将落在地上的芙蓉花拾起来放在窗台上,不许别人踩踏。这时看到窗台上放着的芙蓉花,顿时说不出话来,怔怔看着,连旁边沈若复说话都未曾听见。猛然听得那男子道:“恩人对着这些花看,可是这些花有什么不妥么?”才回过神来,回头看到那男子看着自己,连忙道:“尊府上很喜欢这芙蓉花么?我看这院里种了许多芙蓉花。”那男子道:“这芙蓉花说起来也是我家小女所爱。原来家中种得许多花木,她年纪虽小,所喜欢的,唯有这一种。只要看到芙蓉花,就不哭不闹了。后来我们请了个先生看了看,说是命中缺木,种点木芙蓉,也算是给她添点欠缺。”韩一鸣“哦”了一声,依旧看那窗台上的芙蓉花。那男子又道:“只要这地上掉了芙蓉花,她一定要拉人来把它拾起来,放在窗台上,再不许扔的,扔了就哭。因此我们都把花摆成这样。”

一零一二、白驹过隙

    韩一鸣怔怔听着,片刻之后,才道:“令嫒能请出来看一看么?”那男子神色一紧:“恩人,莫非……”韩一鸣看他紧张,道:“无妨,不过看一看。对了令嫒如今可有三岁了?”那男子叫人去抱女儿,随即道:“恩人说的没错,刚满了三岁。也请恩人好好看看,我眼下只有这一个女儿,实在不愿有甚意外。”

    不多时,一个妇人抱了那小女童来,韩一鸣接在手中,小女童肤色雪白,眼睛乌溜溜的,被韩一鸣抱在手中,也甚乖巧,不哭不闹,一双眼睛四处看个不休。韩一鸣将她细细看了一回,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五内如焚、百感丛生。见那男子看着自己,定了定神道:“极好!没甚不好的。好生待她。”那男子听了,便叫人抱了回去,道:“恩人这样郑重其事,我还当有不妥呢!恩人既说没有不妥,那便好。小女极是乖巧,恩人放心,自己的骨肉,怎会不好好待她?”转身叫人封谢仪。

    韩一鸣与沈若复如此顺利的拿了神木镯,已该离去,起身告辞。那男子赶着将谢仪往他们手中塞,韩一鸣与沈若复都推辞不收。青竹标可没他们修为,眼馋得不得了。那男子见韩、沈二人不收谢仪,便塞给青竹标。韩一鸣微微摇头,沈若复一声不吭,青竹标全然不看二人的神情,来者不拒,收了谢仪,一起出门来。

    三人离开村庄,走到不见人影的背静处,韩一鸣取出神木镯递与沈若复:“师兄,这个你就拿着罢。”沈若复接在手中,先细细看了一回,用手摩挲着一处道:“这里,这里有罗姑留下的印迹。”韩一鸣与青竹标都对着木镯细看,却是在木镯内侧,有一个小小眼睛形状。这小小的眼睛刻得并不细致,但一眼便可认出来是只眼睛。沈若复道:“罗姑有阴阳眼,这只眼睛的瞳仁一半磨过一半没磨。”韩一鸣凝神细看,果然如此。沈若复问青竹标:“她还对你说了什么?”

    青竹标也极是聪明,立时便知问的是什么,道:“姑姑就是对我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只要手中的符咒发红,就立刻将符咒点燃,不能晚,晚了师父就落入平波手中了。另一句就是:让师伯你将神木镯戴在手上。”沈若复道:“戴在手上?”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又看了看那只神木镯,神木镯的圈口对于沈若复的手而言,显然是小了。但沈若复还是将木镯往手上套去。

    神木镯未套到他手上时,圈口的确小,但套到他的手上,圈口忽然变大,沈若复的手轻易就套了进去。套进去后,圈口又变小,与之前一般无二。青竹标啧啧赞好,沈若复道:“这神木镯还真是一件好东西。”韩一鸣道:“你们只见了一只,没见平波身上还有一只么?那只木镯也是我们灵山的。我记得二师伯说过,那是阿伽卢神木。那是我才上灵山时就见过的。我在白樱师叔手上见过,后来这只木镯在刘星竹师姐的手中,刘师姐过虫蜃时被平波暗算,这只木镯就没带回来。而昨天晚间,我在平波的手上看到了这只木镯。他去挖出来了!”

    沈若复自然也是知晓灵山有多少宝贝的,听到这个,只是对于平波的阴毒气愤,青竹标则大声道:“怎么咱们灵山的宝贝都在他手中?我着实忍不下去!师父,咱们去抢回来!”韩一鸣看了他一眼:“行呀!你去抢罢!”青竹标一下泄了气:“师父,弟子没这个本事。”沈若复道:“你也不必如此泄气,你好好修行,将来一定去抢。对了,适才你收了多少谢仪?”青竹标道:“我也不知,还没打开看呢。”取出那个红封套来,看上去极薄,青竹标道:“这能有多少?”拆开来一看,却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青竹标字识不得几个,银票却是认识的,道:“师父,师伯,是银票。”

    韩一鸣道:“咱们不该收的。”青竹标道:“师父,有钱能使鬼推磨。师父是见过许多好东西的,因此不把银子放在眼里。我却没见过什么,只知道有钱能吃饱,没钱饿肚子。”沈若复道:“收便收罢,也没什么,不就是五百两银子么?你也不要太不食人间烟火了。这是他自己给的,我们也没要,收便收了。既然来得好,那就更可以用了。青竹标,这个就交在你手里,我们一路上的吃喝,就由你来打理了。”

    青竹标愣了一愣,却是立刻便道:“好!那就由我来,绝不会被人骗了去。”想来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多的银子,将银票仔细看了看小心折起来,揣入怀中。沈若复看了看天色,道:“那你就去寻个地方,今日晚间,就宿在你找的地方罢,我和你师父在这里等你。”青竹标四下里看了一看,道:“好,那我就去找。”他召出宝剑来,驭剑去了。沈若复道:“师弟,这些小事,以后就交给你的弟子去做。先让他入世,学会人情世故。”韩一鸣笑道:“瞧师兄说的,他很懂人情世故。他若不懂人情世故,如何活到今日的?”沈若复也笑道:“那不叫懂人情世故。无钱无势,无人依傍,那只是挣扎求存罢了。说到人情世故,他还太差。不过他着实机灵,好好学一学,将来大有可用。”

    过得片刻,沈若复道:“师弟,我看你细看他家的小女儿,莫非有什么不妥?”韩一鸣默然,过得一阵,才道:“师兄,没什么不妥。我看乃是因她让我心思浮动,让我想起来灵山前的前尘过往。”他如今经历如许,说起前尘往事来,也没甚眼泪了,心中还是痛的,却没了眼泪了,也没了那许多感喟。瞬间,韩一鸣也发现了自己不是从前的样子了,似乎现在淡漠了许多。

一零一三、尘缘

    沈若复看了他一阵,道:“师弟,过了便过了罢。我比你早几年上山,世间之事,大同小异。你上灵山,是因你是诛魔弟子,我上灵山却是救了我一条命。”韩一鸣从未听说过他的从前过往,这时听他说起,便认真听下去。沈若复道:“我幼年多病,说与你听,或许你不相信,只要这世间有的病,没有我没染上过的。包括天花,但奇怪的是,每回,我都能在命悬一线的时候,好起来。但好起来后,又飞快得别的病。真是三日不生病,我在家的父母,都要去烧高香了。许多郎中都说,等到我十岁之后,就会好起来。结果,我十岁之后,依然如故,家里天天药石不断。并且十岁之后,越来越凶险。每月,我都会大病一回。不论什么病,一定要病到沉疴,近乎于要死了,才会有起色。在我十六岁时,来了一个游方道士,他给我算过一卦,算出我只能活到十八岁。十八岁那天,不论怎么样都会死去。我父母自然求而又求,求他救我一命。他说命是天定,没法子为我改。父母都很难过,而我,却一点儿也不难过。成年累月的病着,我厌倦得不得了。活着就是吃药,缠绵病榻,年纪轻轻,倒要让年迈的父母为我操心,我真觉得生不如死。”

    沈若复看上去并不强壮,但韩一鸣也不曾料到他从前那般的孱弱。沈若复又道:“师弟,我从未与同年伙伴们一同在外玩耍过,只因就是寻常的玩耍,也能让我过后大病一场。别人天真浪漫的时刻,我要么就听着母亲的哭泣,要么就听着父亲的叹息。这种时候,我就尤其痛恨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活那么久,为什么病不再沉重点,一下就过去了,让我解脱,也让父母解脱。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看书。我家里父母都不识许多字,倒是给我请过个先生,启了蒙,学会了书字。学会之后,我一直看书。即使我足不出户,也病得死去活来,许多病都很怪,别人只得一回,终生不会再患,而我却患了一回又一回,简直没完没了。每每我以为我就要解脱了,却死不了,又回活转回来。真真是折磨。所以为何你总觉得我聪明,我看了那么多书,不能出门,不多思多想,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撑下来。师弟,你不会懂的,家里有这么一个病人,是很折磨人的。走路要轻,说话要轻,有什么事都不在我面前说,凡事都背着我,吃的跟别人也不一样,简直弱的,风都吹得倒。有时照照镜子,都觉得像看见了鬼。我活着都是多余的。同年的伙伴,那是想都不要想,人人都怕我,就怕一个不留神,我就死在他们面前了。甚而就是看到我,都要闪开,宛若我已经停尸在床。我心里太明白了,不能怪别人,但我的委屈,又向哪里去说?”

    他停了一停,道:“我十七岁的时候,遇上了三师叔。三师叔打我家门前过,看到了我,一个行将就木的少年,才十七岁,我就要拄着杖才能行走,大热天,人人嚷热,我穿着棉衣,捂得严严实实,还要担心会不会着凉。三师叔算了算我的八字就告诉我的父母,说我命犯天煞,乃是来历劫的,最多还能活半年。我的父母早就知晓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去,早就哭干眼泪了,除了叹气,再没别的法子。三师叔就说他能救我,但要带我到灵山,问我的父母可舍得。到了这一步,舍不得也是舍得了。三师叔说十年之后,我还能回去看我的父母,我看父母分明是不信的,但是死马当活马医,答应了三师叔带我走。当时我并不知我真的能活下来,听得有人能带我走,让我不死在家里,要死也死远点。脱离那个牢笼,我已感恩戴德。执意就跟着三师叔上了灵山。”

    韩一鸣向来不问同门的往事,这时听沈若复说起他的前尘,颇为同情,也不出声,就静静听着。沈若复道:“在灵山脚下,我与别的师兄不同,我轻易便找到了上山的路,就那么走上来了。一路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美景,让我真觉得死也值了。师弟,我那快十八年的岁月,就没怎么走出过门,都在院里,常常是连屋门都不出。灵山本已美不胜收,我又没见过什么景致,一见之下,觉得人生于愿已足。我平日连多走几步都要拄上棍子,那天,就这么慢慢走到了翠薇堂。当然我走了很久,很累,从未走过那么多路,在路边坐下歇了很几十回。上山之后,师父也没怎么教我所谓的修行,我就是到百知书屋找了许多书来看,还有了罡锐宝剑。十八岁的生辰很快便到了,我没死,就这么活过了十八岁。后来,三师叔才告诉我,他一看到我,就知道我是没有尘缘的人,在尘世的日子不会长久。真如那位游方道士所言,我如在尘世,十八岁一定会死。而我上了灵山,断了尘缘,我就活下来了。二十岁生辰那天,我请师父带我回了一趟家。我的父母看到我还活着,自然是开心的,而我更开心,因我看到我有了一个弟弟。父母膝下并不荒凉,我就更能放心留在灵山了。后来师父对我说,这才叫尘缘已了。或许我就是注定要离开那个家的,我父母看到我还活着,自然是开心的。我看到他们开怀了,我也就放心了。只要我活着,在哪儿又有什么要紧呢?我要是真的死了,那才是我父母的苦难。”

    说到这里,沈若复笑道:“师弟,让你听这些废话了。我从未与别人讲过,在灵山,我是越来越强壮,活得越来越鲜活。”韩一鸣叹了口气:“师兄,原来你是这样来到灵山的。尘缘,我的尘缘在上灵山时便断了,我也是多余活下来的,我是白樱师叔救下来的。我……”忽然胸口发烫,不知什么,贴着他的胸口,烫了起来,便是同时,他的脚上也烫了起来。

一零一四、庇佑

    韩一鸣立时收口,低头一看,脚上烫起来的,便是贴在了脚上的万虚观法阵字符贴。字符现下已很淡了,不细看,几乎看不出来。韩一鸣等了片刻,不见动静,伸手入怀,指尖已触到热热的物事,连忙拿出来,却是紫睡莲。灵芯的紫睡莲上字符亮起,黑色、朱砂、泥金的字符依次亮起,韩一鸣道:“不好!平波催动法阵了!他捉不到我,要捉灵芯!”沈若复道:“怎么办?咱们解不了他的法阵。”韩一鸣伸手入怀里摸出掌门秘书来,翻开细看,在第二页里看到了拘神法,倒也简单,连忙学了一回,对着灵芯的睡莲灵体念了好多遍。过得一阵,那本已亮起的字符暗了下去,韩一鸣也不知是好是坏。沈若复道:“师弟,你能把掌门秘书给我看看么?”韩一鸣递过去,沈若复接在手中:“丁师兄寂灭时,我看过这本秘书。当时看不到什么,如今我经历如许,或许能多看到些。”

    两人等了一阵,青竹标驭剑而来,道:“前方有个镇子,我已找好下处。师伯师父,我们就去罢。”三人一同驭剑来到那镇子附近落下,走入镇内去。

    青竹标找好的客栈干净清爽,也十分安静。他一进店便张罗着要店家备饭去了,韩一鸣不意这泼皮一般的弟子如今也有了模样,沈若复笑道:“他跟着我们也有日子了,看也看会了。”到这里,沈若复再三看过,此间无人修道,再平安不过了,道:“师弟,你现下怎么看?”韩一鸣道:“师兄,我一路想的,是怎样将如莘抢出来。这时我是否还该这样想?还是我该想先将罗姑抢出来?”沈若复道:“师弟,要抢出如莘来,咱们估计还要想些法子。罗姑,如莘抢出来了,她也就能脱身了。”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青竹标进来,看二人对坐说话,也不插嘴,就站在一边听着。沈若复道:“掌门秘书给我看些日子。罗姑对我说过,她要看明白如莘是什么,她才能帮得上我们。就她的言辞间,如莘也不止是灵山的山岐。因此我也想看看,如莘到底是什么。”韩一鸣愣了一愣,道:“师兄,你看不出来如莘是什么?”沈若复道:“师弟,如莘是灵山的山岐,但我却觉得她身上还有别的,她不仅仅是灵山的山岐。”

    韩一鸣仔细思索,道:“师兄,我曾听说,如莘是师祖在灵山下拣到的一个女婴,身患重病,师祖将她拣上灵山来,治好了她的病。但她为何与灵山山岐混为一体呢?还有,我在如莘身上,看到一个女子,这又是谁?”沈若复道:“你不知是谁,我也不知。我只知晓她有三个面相,我也想不通这三个面相间有什么关联。我也曾问过师兄、师姐们,谁也答不了我。因此我想,我们要是知晓了如莘到底是什么,才知晓怎么去抢她。罗姑或许就是听了我所说的这一切,才想到要去平波的万虚观内,看清楚如莘的真身。”

    一句话提醒了韩一鸣,这些日子来,他想的就是怎么把如莘抢回来,沈若复说得对,平波抢了如莘就有他自己的目的。若是说他想依靠如莘重建灵山,似乎有些牵强。但弄明白如莘到底是什么,倒是对抢回如莘大有益处。想到这里,韩一鸣道:“师兄,如莘现下已经显出山岐的原形了,这个是我养伤的时候,借别人的眼看到的。不知道后面还会变成什么样子?并且平波将如莘放在了万虚观的密室当中。我曾进过那个密室,但那是机缘巧合。现下想再进去,那是难了。平波不会给我这样的时机的。连挨近去,都要被他暗算了。”沈若复道:“罗姑进去后,她应当会看到些她想看到的。我就是不知如何才能知晓她所看到的。”他看了看左手上戴着的神木镯,微微摇了摇头:“她也没与青竹标说怎么让我知晓。”

    说到青竹标,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仍站在旁边,道:“你也累了,去歇歇罢。”青竹标果然累了,应了一声,去歇息了。韩一鸣道:“咱们也累了一天,都歇歇罢。”沈若复自去睡了,韩一鸣却坐在椅上,他并不累,心里只是将沈若复的话翻来覆去的细想。

    忽然听到身后有小儿的声音道:“掌门,我来了。”韩一鸣一个机灵,回首望去,那童子出现在身后。韩一鸣许久不见他了,也不知他去了哪儿,也不知到哪儿去打听他的下落,此时见到,心下一松,道:“你终于来了。”童子走近来,他依旧三岁模样,他道:“掌门,我来请求掌门庇佑。”韩一鸣愣了一愣,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那么大的本事,还来找人庇佑,不是笑话么?却听童子道:“掌门,今日是我的生日,是我三岁的生辰。过了子时,满了三岁,我就能活下来了。也能慢慢将修行精进了。但我要求掌门庇护我活到子时。”韩一鸣看了看天色,此时天色已暗了,但还有夕阳光芒,于是道:“你的修为很高呀!你的修为是我们所难以企及的。”童子正色道:“掌门,难道你没发现,我很少出现么?”

    韩一鸣道:“是,你很少现出身来。”童子道:“我只能每月出现一次,并且只有月过中天后,太阳升起前,能有一次灵力恢复的时刻。之后,我再出现,只会让自己速死。平波不会放过我的。他让我重伤,受伤当时并没什么。平波道人的百刺穿心,在我全神贯注斗灵兽时,打在了我的后心。之后,一日重过一日。我知晓不好,用了好多法子,都不能有起色,只能用灵体分离术,把我的灵力与真身都藏了起来,却没能真正的活过来,毕竟受伤之后,我灵力就不能收放自如了,一时也找不到例如龙睛之类的好东西。我是好不容易才活到现在的。平波忌惮我的修为,一直想方设法,要将我的修为毁去。好在,他没能得手。都到现在了,更不能让他得惩。”韩一鸣却一下听到了四个字:灵体分离。连忙对童子道:“你会灵体分离?”

一零一五、借剑

    童子道:“是的,我会灵体分离。”韩一鸣无数想要问他的话直冲到口边,却又忍住了,道:“那,你的修为当真非同小可!”童子四处看了一看,道:“掌门,你带我离开此处,我在这里做个结界,我们走开。”韩一鸣看他神情紧张,道:“在此处不好么?”童子摇了摇头:“不好!一会儿平波就会来到。他今日会开启他所有的灵力,而我今日的灵力很微弱,天黑之后,只会更微弱。我先做个结界,将这里护住,我们另有地方要去。我须得在交子时的时候,唤醒我的肉身。我不能进入我的肉身,便会消散。过了今日子时,我又要等三年。三年间,谁知又会有什么变故,若平波阻扰了我,那这三年内,他一定会计谋百出,手段用尽,我真不知道我能不能再挺过三年。还是,还是早些把这事做成的好。”

    韩一鸣瞬间定了心神,道:“好,那你做结界,我们走罢。”童子凝神片刻,伸出手来,握了个拳头,轻轻晃动,展开手来,念了几个字,韩一鸣不觉有异,童子已转过身来道:“掌门,咱们走罢。”他的能耐韩一鸣是知晓的,也不担心,只问他道:“我们要去向哪一方?”童子道:“去向西南。我的肉身在那边。”韩一鸣站起身来,拿了宝剑,童子忽然道:“掌门,平波今日是非要杀我不可的。我现下是灵体分离后最弱的时候,不是他的对手,也帮不了你。”韩一鸣道:“我尽力,你自己躲好便好。”童子道:“他也不会放过你,掌门首先要能活下来,才能保住我和灵山派!”韩一鸣心知今日这一战的确凶险,点了点头:“灵山存亡之际了,我会倾尽全力。”童子听他明了了今日之难,才道:“掌门,咱们成败皆在今日了。”韩一鸣心中并无波澜,他也不知为何自己宁定如常,看着童子点了点头道:“我知晓,你放心。”童子想了一想,道:“掌门,你要小心平波的百刺穿心,你的灵盾才成,还太薄,一定要多加小心!他能将我打成这样,不可小视!若是能让他心神大乱,该有多好。撑到明日子时,我灵体合一,就万事大吉了。对了,掌门,你要不要去找元慧,借鸣渊来用一用?”

    韩一鸣心中一动,却又极快压住了,道:“元慧掌门未必会借我。”童子道:“掌门,今日是你与我的一个关口。掌门要是有个意外,我也同样是被平波灭口的。他算得很准,一如他当年能打得我生不如死。今日天一黑,平波便会追来,并且决不会手下留情。掌门的灵盾虽是厉害,但还真不是无孔不入。平波出门极少带上他入万虚观前封存的灵力,因此拿掌门没法子。今日,他是会将他从前的灵力都引出来带在身上。掌门,借得鸣渊,无非是多一层胜算罢了,但多一层总比少一层好!”韩一鸣听了他的话,想起南坎前被平波打伤,知晓他封存的灵力极高,道:“好,我就去借。只是,我能借到么?”童子道:“能否借到,我也不知。不过一定要试一试。”韩一鸣道:“好!”童子道:“我现下神气很弱,要劳烦掌门背我了。”韩一鸣道:“不怕。”俯身将他抱起来,他就一个小小孩童,与风云一般大小,比风云还要瘦些。抱在手中,没什么重量。童子微微一笑,忽然不见了。韩一鸣一愣,却听他声音已自胸前发出来:“掌门,咱们走罢。我躲在灵芯身边了。”韩一鸣召出宝剑来,风一般向尘溪山而去。

    不多时已来到尘溪山,天已全黑了,天幕之上,点点繁星闪烁。韩一鸣落下来,就落在尘溪山历代掌门福佑之处。落下来没一会儿,一人走了近来,面目俊俏,一身灰衣,正是元慧!他独自一人,走了近来,在韩一鸣对面站住:“韩师弟,许久不见了,师弟看起来修为精进了。”韩一鸣也许久不见他了,他倒没什么变化。韩一鸣道:“师兄,许久不见了。我今日前来,乃是有一事要求师兄相助。”

    元慧道:“师弟请说。”韩一鸣道:“我要请师兄将鸣渊宝剑借我一用。”元慧看了他片刻,却不言语。韩一鸣道:“请师兄将鸣渊宝剑借与我。”片刻之后,元慧才道:“师弟,鸣渊宝剑我正在用,这时借与你,我……”韩一鸣也不理他的犹豫,只道:“师兄,只借一晚,明日我便送回来。”说着伸手取下背上的青霜宝剑道:“我这里是灵山的另一把宝剑,是灵山四剑之一,我将此剑放在师兄处。我送鸣渊宝剑来还给师兄时,再取走这柄剑。”

    元慧依旧不接剑,韩一鸣也不催促,过了一阵,元慧才道:“师弟,你有所不知,并非我不想借你。这几日我与此剑已有灵气相通,这时将宝剑交回旧主手上,我这些时日的努力也就白费了。”他不肯借,韩一鸣却知今日是性命攸关,忽然想起一事来,道;“师兄,你当日应承过我,会再帮我一次,且是全力相助。那我这就请师兄相助,将鸣渊宝剑借与我,最迟明日此时,我便送来还与师兄。我今日性命攸关,因此请师兄将鸣渊借与我。”

    韩一鸣极为珍惜元慧所说的三次相助,他已用了两次,剩下这一次,慎之又慎,一直没用。在来路上,他已想过,元慧若是不借剑,自己该如何是好?最后想的,便是用元慧欠他这一次的相助。他还是珍惜元慧的相助,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心里想到的是在南坎门前自己被平波暗算。若是那时被暗算后童子不出来相助,自己早就寂灭了,哪里还有将来的一次相助。以元慧的为人,灵山的师兄弟们就是求上门来,他也未必会出门相助。本主儿已经死了,谁还会将这一次欠账计在心头?因此他已打定了主意,若是元慧不肯借,就将用他欠自己的这一次相助,不论如何,一定要将鸣渊宝剑弄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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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祝大家:新年大吉!!

一零一六、见小

    他静静看着元慧,看元慧如何回答。他用这一回相助来要元慧借剑,便是志在必得了。元慧略略愣了一愣,道:“韩师弟,我当日答应你三次相助,你已用了两回,这回要是真在这个时刻用了,以后,我可就不能帮你了。”韩一鸣淡淡一笑:“元慧师兄,我已想好了。虽说师兄答应的相助若是留到将来,说不定大有用处,但今日此时确已到了我性命攸关的时刻。不论师兄借与不借,我过后都将面临一场大战。若是师兄借了我,过后我活下来了,之后师兄便不欠我什么了,最明日此时,我便将宝剑送来师兄处。若是师兄不借我,我活不下来,那后面那一次相助,于我还有什么意义?不如这时用了罢。师兄你说对不对?”

    元慧两眼看着他,神色探究,口中却道:“哪有这样的紧急?师弟这是说笑话不是?”韩一鸣微微一笑:“师兄是再聪明不过的人了,我是说这种笑话的人么?”元慧默然片刻,端正的了颜色,道:“师弟,那,可要我叫几个我派中的弟子相助?你说得这样狠,我心里很是担心。我派中师兄弟的修为虽说算不上精深,但相助一下,总是有好处的。”韩一鸣摇了摇头道:“多谢师兄美意!这事不必扯上贵派的师兄们。灵山派的事,就由我来担当罢。我自己灵山的师兄弟们,也不参与这事的。师兄只要借剑给我,我已感激不尽了!”

    元慧点了点头,道:“好!”伸出手向韩一鸣递过来,他手中握着的,正是连鞘的鸣渊宝剑。元慧携剑而来,似乎早已料到了韩一鸣会来借剑。韩一鸣接过宝剑来:“多谢师兄,告辞。”元慧连忙道:“师弟,你要去哪儿?”韩一鸣愣了一愣,那童子说有地方要去,却并未告诉他要去向何方。但却对元慧道:“我得远远离开贵派,别让这麻烦惹到贵派来才是。”元慧道:“好!那你随我来。我有个让你立刻走远的法子,比你驭剑要快得多了。”韩一鸣愣了一愣,元慧道:“你不想将我尘溪山扯进去,我也想极力要撇清这层干系。师弟,我要告诉你一事,你来之前,平波道长便着人来我派中用言语按住我了。他料着今日你会来找我的,我将他的弟子安排在我派中住下了。你若不是来我尘溪山历代掌门福佑之地,他的弟子必定知晓。那这麻烦,可就太大了。现下你要离去,我送你一程,才不会惊动他的弟子,如何?”

    平波的门人弟子已在尘溪山了!这令韩一鸣大为惊异,但一想平波已算准了时机,抢个先机,也没什么意外的。便道:“好。多谢师兄!”心中却不知该去哪儿,元慧指着一块石头道:“师弟,你站在这里。”随着他的手指,那块石头上有了一个小小的符咒,韩一鸣心中有些惴惴,对于自己不识得的法阵,他已有了诫心。但却未听到藏在他怀中的童子的声息,那童子何等厉害,这符咒要是有什么不妥,他早便出声了。韩一鸣定了定神,站在了那块大石上。

    元慧双手轻拍,结了一个手印,韩一鸣只觉眼前元慧一点点隐去,片刻之后,已站在一片深深浓黑中。韩一鸣四周一看,深深浅浅的浓黑,不知该向哪边去。忽然听那童子的声音道:“掌门,这边。”随着童子话声,一点小小明光亮起,却是一朵小小雪莲。雪莲是那童子的护身灵力,便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点亮光,越来越大。韩一鸣道:“这边,应当是元慧让我们去之处。”童子道:“掌门不能往那边去!元慧的相助,仅仅是借剑,他送咱们离开,只是不想让平波以为咱们与他有勾结。他开的门掌门只要一走出去,一盏茶功夫,就会撞上平波!”韩一鸣大吃一惊:“他,他……”童子道:“他虽然没将掌门送往死路上去,但却是故意将掌门送往平波面前去的!掌门若是没了性命,鸣渊宝剑平波当然会给他!”韩一鸣道:“他竟如此见小!”童子道:“他倒不见小,他见的是大!过后我再与掌门细说,现下不是说话的时刻。掌门跟着我的护身灵力走。我的护身灵力会脱落花瓣,最后一瓣脱落下来,掌门便站住。”

    童子的护身灵力向一边飘去,韩一鸣连忙跟在后面。脚下极其难走,深一脚浅一脚,走得磕磕碰碰。元慧给他指的路一眼望去便十分平坦,韩一鸣深信童子,不再看向那边,只随着童子的护身灵力,向前走去。走了一会儿,一片小小花瓣落下来,消失得无影无踪,再看那小小雪莲上,还有两片花瓣。韩一鸣又走了一会儿,两片花瓣依次落下来,最后一片花瓣落下之时,韩一鸣收住了脚步。

    那片雪莲花瓣落在地上,浓黑褪去,他已站在一条河边,刺骨寒风直扑上来。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一轮眉月,无数星辰将天幕衬得美伦美焕。韩一鸣四周一望,已见身边无树无花,连青草也无,自己就是站在一片乱石滩上,四周山峦起伏,看得见尖尖雪峰,银色山脊。韩一鸣总觉这里说不出的眼熟,再看了一回,猛然想起来,这里,就是狂飙灵力回归獒王之处!

    他万万想不到来到了这里,捏紧了鸣渊宝剑,先找到了狂飙灵力消失的那块大石,驭剑飞到石上,极目四望,不见人来。忽然胸前一热,童子已自他胸前奔了出来,四周看了一看,道:“平波追到这里来还要些时候。掌门的这个物事,我先用一用。”他手中拿着的是韩一鸣收在怀里的那个布包。韩一鸣道:“好,你用。”童子解开布包,将其中的物事一一取出来,将无色无相宝镜揣入怀中,小手将片白布在空中一扬,手一指,那片白布没了踪影,童子道:“我的灵力已经不足,这是一个极好的躲藏之处,这本来就是个结界。我就躲在这其间。”韩一鸣仔细看了看,不见他说的结界,点了点头道:“好,你躲进去。”童子道:“灵骨一会儿就到,我这里做几个护符,两个放在掌门身上,另外两个,掌门放在灵骨身上。”韩一鸣道:“好。”

一零一七、妖

    童子伸手在他的眉尖一引,一缕白光自他眉头溢出。这缕白光一溢出来,童子整个人就变得透明了,他道:“掌门,这是我最后的灵力了,期望我的灵力能护佑掌门。”他手一动,那缕白光卷了起来,卷成四颗小球,他将其中两颗交与韩一鸣,另两颗直接按在韩一鸣眉头,道:“我给与掌门的是怒火与武力,我给与灵骨的是恐惧与狂暴。”说罢,渐渐透明,消失不见。韩一鸣提起鸣渊宝剑来,只见剑身已有一道灵光,自剑格流向剑尖,又自剑尖游回剑格。忽然身后传来声响,回头一看,灵骨正走近来。灵骨走得看似不快,实则极快,转眼已走到了韩一鸣面前,它似是踏空而来,直接就站在了大石之上。

    灵骨手中的碧水宝剑森森凉意直透过来,万里之外,灵骨又跟在了自己身边,韩一鸣道:“师父。”伸出手来,将童子给他的两个小小圆球迎向灵骨,他手伸出去,两个小小圆球已不见了。灵骨两个眼眶中亮起两点血红,如同有了一对诡异的眼珠。随着两点血红亮起,灵骨胸骨之中亮起一点碧光,转眼灵骨全身都泛起碧光,只有灵骨的左手手骨上,有着一道蓝龙筋的缠绕。碧水宝剑亮了起来,亮得比鸣渊宝剑还要耀眼。

    韩一鸣转回头来,童子已不见了,灵骨就站在一片碧焰之中,碧焰自灵骨终身腾起,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远远的天边有了无数点亮光,韩一鸣静静站着,手却将鸣渊宝剑剑柄捏得越来越紧。不多时,那无数光亮已划到面前,为首的道人身形瘦削、黑衣木剑,正是平波!平波身后跟着的除了他的弟子,还有数十名让人不知名姓的同道中人,一时之间,韩一鸣也认不出是否认识,但他们既然跟着平波同来,即便没上过灵山,也是与灵山为敌的。

    平波道人两眼全是怨毒,将韩一鸣上下打量了一眼,冷笑道:“你小子倒真活过来了!”韩一鸣一听他的声音,便怒气上冲,禁不住有些微微战栗,但神色也是一丝不变,道:“多承道长记挂,托道长的福,我还没死,好好活着!”他也不知为何自己如此尖酸,但这话说出来,心里是说不出的舒服,看着平波本就阴沉的脸色越发难看,那压在心头许久的恶气就平了不少,心里松快了许多。

    平波道人还未出声,身后的宋出群已骂出声来:“小畜牲!你居然敢这么跟我师父说话!看我活活劈了你!活腻了不是?!”韩一鸣也不出声,对宋出群,他早已看透了,修为也就只能到此了,或说是一直没什么进境,就眼目前而言,完全不必放在心上,他绝对不值得自己动手!只听宋出群又道:“师父,让我们上!”韩一鸣听了这话,忍不住一笑,眼睛将宋出群上下打量了一眼,转而又看着平波。

    宋出群被他这一眼激得暴跳起来,他本就是个暴躁易怒的,韩一鸣这一眼满是不屑与讽刺,刺得他浑身是火,把桃木剑对着韩一鸣一指:“你个小兔崽子!老子今天跟你拼了!”韩一鸣哪里理他,宋出群正要扑上来,旁边的钱若华伸手将他一拉:“师弟,师父都没说话,你出什么声?”韩一鸣与平波都不言语,平波两眼狠狠瞪着韩一鸣,韩一鸣不闪不避,也牢牢盯着平波。

    平波牙关紧咬,一双眼睛盯着韩一鸣,手中的木剑也捏得紧紧的。钱若华咳了一声道:“师父,韩掌门年轻,有些事,让弟子与他先说上一说,可好?”平波打鼻子里“嗯”了一声出来,钱若华走上前来道:“韩师弟,我向来不愿得罪于你。今日我有几句话与你说一说,请师弟听一听。”韩一鸣看了他一眼,并不出声,转而看向他身后。在他的身后,韩一鸣看到了汪靖波!想起罗姑的话来,忍不住细细盯着他看。

    钱若华笑道:“韩师弟,我叫你一声韩师弟,你不恼我罢?”韩一鸣冷笑:“不敢高攀,你有事快说。”钱若华道:“一向来,我都不与师弟为敌!这个师弟认不认,我都是这样做了。咱们好好说两句,想来这其中有许多误会,解开来了,也就好了。”韩一鸣冷笑:“有什么误会?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抓了罗姑,也是误会罢!那这个误会,可是太大了!”钱若华道:“师弟,你听我说,那女子是个妖异。她若与你有什么瓜葛,师弟可不要误入歧途了。听我一句,回头还来得及!”韩一鸣道:“回头?自你抢了我师伯的劈风宝剑那日,我们之间已誓不两立!”转而对着平波道:“不必叫你的弟子出来打头阵了,来罢!你带了这许多人来,何必费口舌呢?咱们手上见个真章!”

    平波脸上怒色一动,却又忍住了,瞥了钱若华一眼。钱若华道:“师弟,你既不愿与我多说,那我只有一句话。师弟把那个童妖交出来罢!”韩一鸣虽不知什么是“童妖”,但也知他说的就是那童子,冷笑道:“童妖?何为童妖?我不知晓!”钱若华道:“师弟,那童妖十分凶残,他若是得手,一定会让这世间日月无光。你交出他来,也是为民除害了。交出他来,咱们就既往不咎了。过后该给你赔礼咱们来赔礼。但这个童妖,你要是袒护了他,过后你会后悔无及的。师弟,你可要三思呀!”韩一鸣冷笑:“日月无光?你们万虚观横行天下,就日月有光了么?你说是妖便是妖么?少废话,要打便上来!别缩手缩脚躲在后面!”

    宋出群骂道:“小兔崽子!师父,师兄,别跟他磨叽!”钱若华伸手一拦,将他拦在原地,道:“师弟,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师父也是爱才,我才再三相劝的!”韩一鸣哈哈大笑:“你们爱才,因此要把灵山毁得一干二净?自己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是不是?平波!你只管上来,咱们也不必说这许多了!即便你说的是个童妖,那你杀了我,就再没人阻拦你抓他了。来来,别躲在你的弟子后面,让他们惩口舌之利!”他虽是哈哈大笑,却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咬牙切齿,憋了许久的怒气,将要爆发,浑身都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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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元宵节快乐!

一零一八、动手

    平波脸色变黑,两眼狠狠地盯着韩一鸣,手将桃木剑剑柄捏了又捏,腮边肉也紧了又紧,极力忍着。钱若华压低了声音笑道:“师弟,你冷静些。咱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你这是何必?”韩一鸣冷笑:“交情?”他这里手一紧,鸣渊宝剑一挥,道道灵光直扑平波道人。他一动手,灵骨立刻出手,灵骨将碧水宝剑挥得纵横捭阖。碧水宝剑的剑光带着凉意,带着细细风声,且赵浩洋从前是武修,碧水宝剑挥了几下,已到处都是碧水宝剑的剑光。

    平波道人大怒,骂道:“找死!”将手中的桃木剑往上一扔,做了两个手势,几道灵光自桃木剑上逸出,已将打到面前的剑光都击碎了。平波门人一声招呼,都各自为阵,将桃木剑扔在空中,各自结手印,对付打到面前的灵力。修为好的倒也罢了,灵力打到面前,还能遮挡,修为差的,能挡开一半,另一半打在身上,虽不是要害,也是极狼狈。平波门人一出手,便都站成一个圆,看似结成了一个法阵。韩一鸣不及提醒,灵骨一步步走上前去,平波门人都围了上来,将平波拦在身后,灵骨不分彼此,手骨中的碧水宝剑挥来挥去,将平波的门人都拦住了。平波带来的门人,修为皆不弱,但灵骨比他们狠得多了,一双有如点亮了鬼火的眼睛,并不看人,但手中的宝剑,带着呼呼风响,将平波门人逼得忙于应对。灵骨又不怕他们打,自从缠上了蓝龙筋后,灵骨上每掉下来的碎骨,都会又回到灵骨上附着。平波门人可没这本事,不敢硬碰硬,他们的修为虽说不算差,但剑光灵光打在灵骨上,完全没用。灵骨早已是骨架一具,没了知觉,打也打不痛他,也打不死他。打得轻的,完全等于没打上,打得重的,能打下点骨屑来,这骨屑片刻之间就附着回灵骨身上去了。而灵骨的剑光过来,这边招架的招架,闪躲的闪躲。他们可还活着,打中了,不死也伤。因此早将他们的阵势打乱,平波门人闪的闪,躲的躲,哪里还顾得上法阵。

    韩一鸣对着平波直扑上去,这一扑上来,还离得远远的,鸣渊宝剑中的鸾鸟怨灵已发出一声尖啸,一道灵光直扑平波面前。平波虽说并不是不在意他的门人弟子,但这时紧急,一眼也不对他们看,手里的手印连连变了几下,将打到面前的灵力生生化开。一旦动上了手,他就狠毒起来,他将从前的修为也带在了身上,这时修为自不能与平日同日而语,他一动手,也是数道剑光带着黑色,转眼已打到韩一鸣面前。韩一鸣身后现出一道灵盾,一圈一转,将平波的数道灵光都拦住了。只是这几下两人下手都完全没留情,众人耳中都满是“噼啪”爆响,空中火辣辣的,韩一鸣身上的衣服早就乍开了,连头发都是向上张开的。

    他挡开了平波的几下重击,平波脸色更阴沉了,大喝一声,一波波的绿光自下而上,向他脸上涌来。“啪”的一声,他头顶的木簪断成了两截,一头干焦的头发,都向上直飞起,平波腾空而起,一柄木剑围绕在他身边忽上忽下。他双掌对击,空中暴响了两声,木剑变为数十柄,他对着韩一鸣一指,木剑全都向韩一鸣刺过来。只是这回跟上回不同,一部分木剑是直刺过来,另一部分木剑却直飞上去,然后落下来,自韩一鸣身边背后刺来。

    韩一鸣手一动,已将打到面前的灵光都荡了个干净,而背后的灵光,则是他的灵盾荡开。平波手势变幻无方,一道道灵光自他的木剑上直透过来,起始是黑色的,后来却越来越亮,却是黑中透出来的明亮。韩一鸣也越来越沉得他的剑光沉重,虽说有灵盾相助,但灵盾与那越来越亮的的灵光相撞,竟让他觉得吃力,每撞一下,身上都吃痛。平波嘴角挑起带着一丝狞笑:“看你坚持得了多久?你这灵盾,还薄得很哪!”手上越发狠了。

    韩一鸣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平波一下下的重击,击得他背心痛不可当。不知为何,平波的剑光就是打在他面前,只要是灵盾拦住的,背心都会隐隐作痛。背心的痛直扯到胸前来,且越来越痛,若不是灵盾,他一定支持不了这许多下。此时他也无暇却顾及灵骨了,自己都有些应接不暇了,先顾好自己再说。平波边动手边冷笑:“你以为你背了一片龙鳞,就了不得了?小兔崽仔!当年我好言相劝,你要一意孤行迈入死地么,就怪不得我了!你以为灵山是什么好东西?它迟早要倒在我的剑下!凌空白收了一堆垃圾!七大弟子几十徒孙,都护不住他的灵山!这七大弟子,当真是废物!”

    韩一鸣虽知平波心思歹毒,但万万不曾料到他这时把灭灵山就这么说出来了,且说得那么明白!气得说不出话来,平波怎能如此狠毒!也脱口道:“住口!不许你侮辱我师长!”平波哈哈大笑:“我偏要说他们无用!他们本就无用!小兔崽仔,你看看姓赵的,一副骨架罢了!他要当骨架,就让他当好了!活着已令人憎恨!死了更令人厌恶!绑上龙筋也没用!我杀了你,他就散了!哈哈!这就是他和秦无方想的妙招,只要你活着,他就永远跟着你,保护你!真感人!我倒要看看,如果你死了,他还能感动谁?”

    他嘴里说着,手下却不软,桃木剑光泽明亮,幻化为无数剑影,直打过来。今日平波的修为与他往日全然两样!平日里韩一鸣十分看他不起,自他进入灵山,便看不上平波的修为。只有南坎前,被平波打中后心,才知道他的厉害,今日对他的厉害更加明白。平波的招式并不漂亮,但他手势变幻,每向韩一鸣指一下,数道凌厉、沉重的剑光就打到韩一鸣面前。韩一鸣鸣渊宝剑一挥,看似将他的灵光击退,而后背却开始疼痛。明明将他的剑光击散了,后背却如同被平波的灵光打中了一般疼痛起来。

一零一九、杀

    平波冷笑:“你以为百刺穿心那么简单就能好?那是道爷我毕生修为。看着不起眼,打中了生不如死!你小子已然命大,不知道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居然活过来了!不过,这伤,没有我的咒语解除,是好不完全的!只要我对你下手,你背后就会痛!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坚持得了多久!小子,你会灵体分离么?你不会罢!你不能将自己的元神灵力抽出来,今日之后,你就等着寂灭罢!你的灵盾要是有个一百年修为,道爷我或许还有点忌惮!就这临时抱佛脚的结果,在道爷眼里,可是很容易破解的!”韩一鸣恍然大悟,平波的百刺穿心似是没什么奇特之处,却是最毒辣的!毒辣在打中之后伤势的越来越沉重!还有一点,就是他不知在上面加了什么咒语,听起来若没有他的咒语,是不能解咒的。龙睛虽是灵药、良药,医得了他的伤,却解不了平波加上的咒语!

    韩一鸣这才明白为何童子灵力那样高,却在被打伤之后,只能灵体分离。那是迫不得已!平波今日必定是将他这一生的修为都用上了,他要灵山派从此再不存在于世间!韩一鸣瞬间也想明白了,冷笑道:“好呀!你既然有如此本事,就上来,早早将我了结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我不怕死!不知你有没有这个种!”他一边将鸣渊宝剑纵横挥舞,一边在心里念千钧斩。

    他一心二用,手上的剑光便没那么强盛。平波的几道剑光直打过来,被他的灵光一激,溅在他身上,不论溅在何处,韩一鸣只有背心疼痛。韩一鸣已豁了出去,今日不论如何,也不能输在平波手下。灵山掌门要是折在了平波手下,同门翻身的机会便少了许多。

    此时他竭尽全力,却不知平波也是竭尽了全力。平波之意,是要尽快把他击败,至于他死还是活,平波皆不在意。从前他打算把这诛魔弟子弄到他派中来,诛魔弟子当然是灵力高强,他岂有不想要的?但是韩一鸣的脾气倔犟,却是他没有想到的,弟子性情太过刚烈,实在是弊大于利。因此平波对韩一鸣也死了心,个把弟子,可要可不要!尤其是一个对自己从来就没过好脸色的小辈,完全不必再留了!他有更紧要的事要做,因此这时也是出了全力,要将这个眼里没有他的小兔崽仔击杀在当场!

    只是这个小兔崽仔的修为也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虽说他的灵盾是才修成的,平波攒足了全力,都不能击穿他的灵盾,若不是之前在用百刺穿心打伤他时下了他酝酿已久的一个诅咒,这小兔崽仔真会是他的劲敌。尤其今日,平波心头另有一桩事,那才是最为要紧的。至于这小子,能不坏他的好事,已是万幸了。

    韩一鸣却不知平波也是尽了全力,背上的疼痛一直若隐若现,但依旧全力撑住,怎么样也愿平波将自己打退。那童子说得清楚,只要撑过了子时,童子便能复原了。虽说平波自到了这里就没有提过童子,但韩一鸣相信童子所说,平波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比起自己来,童子的灵力之高,更是平波害怕的,因此平波追赶过来,就是要将童子在子时到来之前击杀。

    此乃非常时刻,韩一鸣向灵骨看了一眼,灵骨早在那边将平波的门人弟子及随他同来的帮凶都拦住了。赵浩洋生前为武修,功夫精湛不说,一招一式都极具美感。灵骨没了之前那飘逸出尘的美感,但一柄碧水宝剑剑气纵横,生生将那许多人都拦住了,只是平波带来的人实委太多了,还总有人想将灵骨击败,然后扑过来。韩一鸣这一看,便知灵骨能撑得住一阵,目下是不必担心的。定下心来,将千钧斩在心里念个不住。平波打到他身上的剑光,他已没所谓,他担心的是平波的回旋。

    平波的回旋无声无息,但要是落入他的回旋中,要凭一己之力挣脱出来,着实是难上加难。韩一鸣已经着了他两次道儿,都是一不小心就中了他的回旋,因此韩一鸣格外小心。但回旋乃是平波的绝技之一,不能指望平波不用。平波一定会用,因此韩一鸣也想用千钧斩破去平波的回旋。只要破了他的回旋,便不怕他了。

    他这里盘算着,手上不停,平波也跟他打得不亦乐乎。、平波的两眼,、满是怨毒,每看他一眼,都如同一条毒蛇咬了他一口一般,让人毛骨悚然。韩一鸣认真对付平波,心里将千钧斩念了一遍又一遍。忽然,平波大叫一声:“什么人?滚出来!”“啪”的一声响,身边多了个人。

    这人是个女子,一身布衣,身形修长,手中抱着一个小儿,面目姣好,正飞奔过来。韩一鸣大叫:“苗师姐。”正是灵山的师姐。谭师姐也不言语,一只手结了个手印,一点灵光,将打到面前的灵光挡开,对韩一鸣道:“掌门助我。”她一出现,平波手中的剑光便对准了她,苗师姐抱着手中的小儿,左躲右闪,她蹑空而来,来得极快。平波的灵光都紧追她的背心,韩一鸣也直奔过去,手中的鸣渊宝剑道道剑光直打平波面前去。

    他奔到苗师姐身后,将她一拦,道:“快跑!”本已打到苗师姐背后的灵光都被韩一鸣的灵盾拦住了。平波大喝:“拦住她,杀那个童妖!”平波门人与他纠集前来的帮手本来都在与灵骨缠斗,听他这么一叫,立时就有人丢下灵骨,扑过来了!灵骨身边全是平波那边的人,跑了这几个,灵骨也没占个上风,这边平波已难对付,他的人再来纠缠苗师姐,韩一鸣这边可是立时就落了下风。韩一鸣也顾不上别的,想起那边有童子做的结界,叫道:“师姐,你向前跑,不要回头!”

    说来容易,但果真要向前跑,已是不能,平波那边几个人扑过来,早将苗师姐的去路拦住了。他们上来就动手,一时间灵光飞舞,将苗师姐罩住了。韩一鸣拼着有灵盾,将整个后心都对着平波,这里鸣渊宝剑挥舞不断,将打到苗师姐身边的灵光都荡开了。只听平波冷笑:“小兔崽仔,这是你自己不要命了,须怪不得我!”韩一鸣背上已被重重一击,虽说有灵盾,这一下依旧击得韩一鸣背心疼痛起来,紧接着几下重击,都击在韩一鸣背上。

一零二零、宝镜

    凭空闪出几条人影来,道:“定是跑在这里了!找!”平波大叫:“就在前方,杀了妖女!”韩一鸣一听,便知是平波派去追杀苗师姐的同伙来了。苗师姐一手抱着小儿,一手结了几个手印,一道灵光在她背心一闪,将追到韩一鸣背后的几个人都拦住了,她也不回头,飞一般向前奔去。韩一鸣紧咬牙关,忍着疼痛,手里鸣渊宝剑挥动,心里将千钧斩念个不住。只要千钧斩一成,他就要转身来击杀平波!他一心二用,鸣渊宝剑的剑光不是那么凌厉,但将围堵苗师姐的人都拦在了一边。平波在他身后大叫:“那童妖千万不可放过。大家伙一起努力,杀了童妖!”韩一鸣知他要下手,找了个借口,那小儿不用看,也知是他救下来的凌风云,于是头也不回地道:“妖道!你少在那边信口雌黄!”平波大怒,手势一变,韩一鸣背上又是一连串的重击。这边众人也是连连下手,苗师姐抱了凌风云闪躲个不住,却腾不出手来还手。韩一鸣一连数剑,只是他这时防备着平波的回旋,一心二用,威力大不如从前,这边众人也一阵乱攻,韩一鸣险些透不过气来。

    忽然一道灵光一闪,一个人影直抢进来,在他面前一拦,双手在胸前结了几个手印,数十道剑光自背后他身背的宝剑腾起,直扑向那群人去了。这人来得意外,韩一鸣愣了一愣,那人已道:“师弟,休要担心,我们来了!”却是顾清泉,紧接着又一个人影闪出来,手中宝剑上灵光闪动,乃是陆敬新。一时间来了二人,而且二人一上来就接手,将扑向韩一鸣的几人都拦住了,便是这片刻间,苗师姐消失不见了。韩一鸣透出口气来,道:“二位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顾清泉与陆敬新道:“沈师弟叫我们赶来的。我们远远看见这边打得热闹,知晓平波要来为难你,怎能不来?”韩一鸣道:“好!这边便交与二位师兄了。”他转回身来,仍旧对着平波。他来了帮手,平波冷笑道:“来一百个也没用!”韩一鸣忽然觉得手上的宝剑灵光有些慢了,回旋,平波已在做回旋!这一下惊得韩一鸣一个机灵,平波的回旋不知什么时刻做好,要是被他的回旋罩住,这里众人全都活不下来!手里一刻不松,每一剑都挥向平波的头胸而去,千钧斩的口诀在心头滚来滚去!

    他全力打过来,平波还真不能不顾及,平波挡了几下,冷笑一声,背后一亮,一面铜镜自他背后闪了出来,七环宝镜。七环宝镜镜面上一道道字符显现出来,墨色的、泥金的、朱砂的。平波伸手对着韩一鸣一指,七环宝镜已转过来对着韩一鸣。韩一鸣还未动手,一个声音已道:“师弟快闪开!被七环宝镜照中了,也是要丢性命的!”一个人破空而来,身形微胖,颏下长须,乃是冯玉藻来了。

    他手指对着韩一鸣一弹,韩一鸣只觉眼前一花,冯玉藻已道:“师弟,被宝镜照中眼睛会瞎的。”韩一鸣只觉眼前有了一层薄雾,冯玉藻给他眼睛上蒙了不知什么,让他不能直接看到宝镜,同样的宝镜也就不能直接照到他的眼睛了。韩一鸣没想到冯师兄也来了,愣了一愣道:“师兄,怎么你也来了。”冯玉藻道:“掌门这里有事,我们怎会不来?不止我来了,涂师弟,罗师弟、肖师弟都来了,还有付师弟、韦师弟谭师妹彭师妹也即刻要到了。”一下来了这许多人,大出韩一鸣意料之外。

    灵山所剩的弟子已不多,这时除却沈若复与青竹标,都来了,韩一鸣道:“好,那绝不让平波得惩!”平波冷笑道:“活着的都在这儿了,不要放走一个!杀了他们,童妖也必死无疑!至于漏网的,咱们再去找!”他言语中竟有要一网打尽的意思!韩一鸣一口恶气直冲上来,手中的鸣渊宝剑对着平波直砍过去!

    “当”的一声响,灵光四射,一面铜镜自他面前转开,七环宝镜将这一击挡住了。平波冷笑:“灵山的掌门都是当得的么?今日将你们尽数诛杀在此!一伙妖孽,早就该死了!”韩一鸣也冷笑道:“来来来,那就把咱们的账一并算算!”平波大笑:“好好好,有种!那咱们就好好算算!”他嘴上说着话,手上不停,早打出数道灵光来了。韩一鸣也不停手,手上打出来无数道灵光,与平波打了个棋鼓相当。

    忽然一道亮光直照过来,十分明亮,韩一鸣眼上蒙了物事,都觉得那道亮光十分明亮,已知是七环宝镜,便是这时,只听一个声音道:“师弟,别让七环宝镜照中,快闪开。”韩一鸣连忙闪身,避开那道亮光。他并不知被七环宝镜照中会怎么样,但听同门提醒,知晓被七环宝镜照中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回头一看,同门都纷纷闪开,不止同门,连同平波的门也都躲闪不迭。看来七坏宝镜极为厉害,被七环宝镜照中只怕会有性命之忧,平波门人都知晓这个缘故,都闪身躲开。

    平波哈哈大笑:“小子,一面宝镜已足够应付你们了。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们的周年啦!”韩一鸣正要扑出去,宝镜旋转,已对着解他照过来。韩一鸣连忙闪开,七环宝镜转个不停,一道雪光在人丛中穿来穿去,所到之处,人人闪躲。韩一鸣这里站住脚跟,想要扑上去,七环宝镜已照了过来,只得再次闪开。他每每站稳脚跟,还未出手,七环宝镜又跟过来了,韩一鸣要避开七环宝镜得立时就跑,并且不能站在原地。他手中的宝剑一挥,一连几回,才发现七环宝镜就是跟在他身后,专门照他。

    韩一鸣看了平波一眼,这才发现不妙,平波凌宝而坐,黑桃木剑在他身边绕来绕去,他在做回旋么?再一看,钱若华并未随着他的同门跟灵山弟子们打得不可开交,他两手在胸前结了手印,两眼正看着韩一鸣。忽然那边灵光一闪,却是钱若华双手结的手印灵光闪现,钱若华手指指向何方,七环宝镜便照向何方。是钱若华在驭使七环宝镜!钱若华驭使着七环宝镜对着韩一鸣照个不住。韩一鸣这时心中透亮,钱若华之前或许都不会驭使七环宝镜。今日平波一意要将灵山众人一网打尽,教钱若华驭使七环宝镜,自己抽空来作回旋!

一零二一、相对

    这里一想明白,就听钱若华道:“师兄弟们、各位同道,将他们围好了,只要到了这里的,一个也不要放走。”他没说下去,韩一鸣已知下文必是:“只要不将他们放走,七环宝镜照住了灵山掌门后,灵山别的弟子也就手到擒来了。再不然,把灵山弟子都一个个照住,这灵山掌门还能怎样?”这一下果真是不利,平波的回旋已难破去,七环宝镜再加入来,更加难破了。平波是志在必得了,他一定要将灵山派一网打尽,因此看家的本领都拿出来了。

    韩一鸣心一横,飞身直向外突围,手中的鸣渊宝剑拼命挥动,打出道道剑光四散开来。到了这一步,只能将千钧斩在心头念个不住,千钧斩七字诀滚过心头,无论如何,也要在平波做成回旋之前将千钧斩用上,这紧要关头,平波的回旋先成了,他就赢了。韩一鸣来不及看同门所为,心中口头将千钧斩念个不住,手中宝剑纵横挥舞,还要四处奔逃,躲避七环宝镜。一心三用,着实狼狈!但哪里管得了这许多,先保住性命才是最紧要的。

    他四方奔走,七环宝镜紧紧跟住他的身影,韩一鸣蹑空行走,两眼对着钱若华,不停向后退去,后退之余还要左闪右闪、或高或低。惟有四处闪动,七环宝镜才照不到他。七环宝镜本身是不会追在他身后的,完全是驭使的人。驭使七环宝镜的钱若华没那么灵活,韩一鸣又是背向行走,面对着他。一看宝镜照向左边,自己便向右闪,宝镜照向右方,他又闪到了左边,或高一点,或低一点。钱若华已是尽力,却是不能料他先机,试了两回宝镜照着韩一鸣刚闪开的方位,等他一会闪回来撞上去,韩一鸣却不闪回去。

    平波已不出手,他的门人弟子的修为韩一鸣自然不怕,加之灵盾厉害,连平波邀来的帮手也打不穿灵盾,因此韩一鸣慢慢定下心来,除了专心闪躲,便是苦念千钧斩。七环宝镜紧追在韩一鸣身后,韩一鸣总比它灵敏一步。钱若华才学会驭使七环宝镜没多久,因此用尽全力也不能将韩一鸣罩住。韩一鸣闪来闪去,闪躲间向同门看了一眼,只有苗师姐不知躲哪儿去了,其余的同门和灵骨一起,与平波门人及同伙打得不可开交。忽然两个人现出身来,乃是谭师姐与彭师姐,她们一出来,平波门人已有人将灵光打到了她们面前。谭师姐与彭师姐动作极快,也立时便与平波门人打了起来。

    一时间四周全是灵光,这里本来极为宁静,也少有人来,这时却是十分热闹。韩一鸣看了平波一眼,他依旧端坐,闭目宁神,对众人一眼都不看。忽然七环宝镜一翻对着谭师姐就照了过去,韩一鸣大惊,谭师姐如同脑后长了眼睛一般,飞身一闪,闪开了。七环宝镜转而对着彭师姐照去,彭师姐身形一晃不见了,片刻之后,从另一边闪出来,闪开了镜七环宝镜的镜光。韩一鸣急得不行,平波的回旋固然可怕,七环宝镜同样可怕。正不可开交时,童子的声音在他心内道:“掌门,不要管那么多,用千钧斩。平波的回旋没那么快,你赶紧把千钧斩用出来,将七环宝镜斩碎!”

    一句话提醒了韩一鸣,七环宝镜与回旋在一起,更加可怕,要尽快毁去一个。赶紧静心念千钧斩。他一静下心来,身边的事都听不到了,只有灵光飞溅,人影闪动,耳中听不到任何声息,心里千钧斩循环往复、声音越来越大。片刻之后,身边的人影与灵光都看不到了,韩一鸣从来没有这样宁静过,举目四顾,平波门人与同伙都不见了,只有平波一人,一身玄色道袍,盘膝坐在对面,也是宁定不动,他在做他的回旋!不知是否平波做了个结界,将二人圈在了其中?还是他们二人灵力同时出窍,到了别人不能得知之处!

    韩一鸣冷笑一声,声音如同从水底透出来的,翁声翁气。平波缓缓的抬起了头,向他看来。韩一鸣听到自己翁着声道:“你不是要我的命么?咱们一对一来一场如何?”平波冷冷看着他,眼中全是狞狠怨毒。片刻之后,平波的声音也翁着,如同从水中透出来一般:“凭你也配向我叫阵?你师祖也不能向我叫阵!你们灵山本就是妖异,这世间本就没有灵山,生生造一个出来,不是妖异是什么?早该毁掉了!你以为你真是灵山掌门么?哼!若不是灵山如今没人,这个掌门怎么会是你?灵空一生狠毒狡猾,造就了灵山,是他的终身之错!”韩一鸣冷笑:“你如此痛恨灵山,倒让我认为你是妒念作祟!你嫉妒我师祖!你嫉妒他一生成就!”平波哈哈大笑,声音森冷到了骨子里:“我嫉妒他?我嫉妒他什么?他有什么成就?我万虚观不比他灵山差罢?你们灵山早已毁个干净了!而我万虚观还好好的在世间,饱受香火!我嫉妒他作甚?!”

    韩一鸣心头的千钧斩声音已越来越响,如在耳边怒吼。韩一鸣道:“是,你万虚观还在!那你盯着我灵山干嘛?”平波冷笑:“我喜欢看着灵山倒下!”韩一鸣也不知为何,自己今日看得分外清楚,道:“你是因得不到灵山,因此要毁了灵山!”一句话说得平波暴跳起来:“胡说!放屁!我毁灵山乃是因我看它不顺眼!你小子少放屁!”韩一鸣总觉他这话十分心虚,道:“几百年了,你都看它不顺眼,你一起始就看它不顺眼!灵山没有妨碍过你,你凭什么看它不顺眼?”平波大怒:“小子,你懂什么?我看它不顺眼,要什么理由,不顺眼就是不顺眼!”

    韩一鸣道:“你与我们师太还是同门!你……”忽然收住了口,平波脸色是从未有过的狰狞,一双眼睛血红,死死的盯着韩一鸣,脸色却是铁青。一个声音在韩一鸣脑中响起:“我是心存妄念,因此我看出了你心存妄念。”这个声音是紫裳的。紫裳被平波烧死之前,就说了这句话。

一零二二、妄念

    妄念?何为妄念?一想到这里,紫裳的声音又在他心底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心中所想,我俱都知晓。你真以为你那不可见人的心思瞒得过所有人么?”紫裳那说不出的妄念,用是因她心中所想是师祖。那平波的妄念是什么呢?紫裳因自己有了妄念,看出了他的妄念,这妄念就该相差不远!那平波的妄念绝不会是师祖,忽然想起刚才自己提起师太,平波那难看的面色,难道,难道,这个妄念,难道是师太?

    瞬间,韩一鸣心念电转,是的,平波与师太同门,算得上青梅竹马,他又是万法玄门的掌门,如若他娶了师太,那岂不是上上大吉?但师太嫁给了师祖!师太嫁给师祖后,万法玄门就没落了,平波是最后一任掌门,他不愤师太嫁了师祖,于是,他纠结了无数同门上灵山与师祖过不去!他以性命相拼,师祖自然没什么可留情的,打到最后,他输了,万法玄门失去无数同门,平波心灰意冷,却并不死心,才转投了万虚观,从此万法玄门不复存在!韩一鸣想起自己曾梦到过平波浑身是血,对着师祖大骂,当时不解,今日却全都明白了。若是师太还在,平波自然看着那点香火情,对灵山网开一面。师太不幸寂灭,平波的满腔愤怒都指向了师祖,想尽办法要将灵山毁于一旦!他看着平波,心念早就转了无数遍!从前从未想到过的一切,都在瞬间明白过来,道:“你心有妄念!”

    平波勃然大怒:“你找死!”韩一鸣听同听而不闻:“我紫裳师叔看出了你的妄念。因此你赶在她说出来之前烧死了她!”平波一张脸先是青白,然后涨紫,一双眼睛更是血红,狠狠盯着韩一鸣,大喝:“住口!你给我住口!”韩一鸣道:“我为什么要住口?你封得了天下人悠悠之口么?你对我灵山师太心存妄念,因此你恨我师祖入骨!你不是我师祖的对手,来对我们下手!”平波大怒:“小王八蛋!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韩一鸣道:“我胡说八道么?你自己知晓我说对了没有?我没有胡说一个字,也没有多说一个字!不是么?”平波双眼通红,面上扭曲,满脸的狞恶:“你找死!”一跃而起,挥着桃木剑,直扑上来!

    他本是在念咒要建造回旋的,这时却直扑上来了。来到韩一鸣面前,提起黑桃木剑就直砍过来。韩一鸣没料到他直接就扑过来了,但他动作也快,闪身避开。平波双目冒火,紧咬着牙关,手中的桃木剑挥动,横砍竖削。韩一鸣虽没料到他是近身肉搏,却是极快便闪了开去。平波一击不中,立刻就是一剑。韩一鸣这时方才体会师父将武慧传给他的缘故,他的武修如同平地起高楼,瞬间便显现出厉害之处。他闪躲极快,并且间不容发间还手。平波完全忘记了他的回旋,直扑上来,手中的桃木剑挥动,剑剑不离韩一鸣要害。韩一鸣闪避之余,连连还手,居然与平波打了个旗鼓相当。

    平波方寸大乱,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通红的两眼中痛苦愤怒,面上肌肉扭曲,嘴角歪斜颤抖,将他本来就难看的脸扭曲得更加难看。而最为难看的,是他的神情:痛苦、不甘、愤怒、羞愧、伤感交织,让他扭曲的面上肌肉微微抽搐!韩一鸣知晓自己说对了,没想到就是这一瞬间,平波所有的心思,都被自己猜透了!平波这时情绪混乱,完全忘记了他的回旋,只顾扑上来厮打,近身搏斗为修行者所不屑,平波这时不再像个修行的人,他只是一个寻常人,被人看穿了心思、揭开了伤疤,扑上来跟韩一鸣拼命了。

    韩一鸣没修过武修,若不是仗着师父开了武慧,今日就栽在平波手下了。这样泼皮无赖般的打法,不顾命的厮拼完全出乎了韩一鸣的意料。就是这瞬间,韩一鸣也知晓了,平波早将他的回旋抛到九宵云外去了!韩一鸣可还记着自己的千钧斩,他说话之时,千钧斩的咒语消失不见,这时已不再说话,千钧斩口诀在心头响了起来,如雷声一般在他心中滚来滚去。此时韩一鸣已知,自己想通了平波与灵山之间的爱恨渊源,在心修上,就修通了一层,突破了知障,因此千钧斩口诀在心头越发响亮了。

    平波下手绝不留情,一剑赶着一剑,招招都想取韩一鸣的性命。韩一鸣猜透了他的心思,将他心里从不示人的一面揭了出来,他痛不可当之际,也恨极怒极,只想杀了韩一鸣,因此每一招都狠辣非常。韩一鸣被他暴风骤雨般的剑招打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亏了赵浩洋开了他的武慧,没被平波道人打中。转眼两人已打了百来招,出剑收剑,飞身纵跃韩一鸣都无师自通。平波越打越怒,一门心思想要弄死他,各种符咒都在剑招中加上了,每一剑都灵光四射。韩一鸣毫不畏惧,灵盾旋转不停,将打到他身边的灵光拦开,让他在间不容发的危险之际脱身。

    韩一鸣边打边念千钧斩口诀,心头的声音越来越响,到了后来已震耳欲聋。忽然一声霹雳,一声鸣叫,韩一鸣已觉一点热,自心头生出,向右手而来。忽然一道灵光一闪,七环宝镜灵光自他眼前晃过,韩一鸣对着七环宝镜一望,结界外的七环宝镜正对着灵山同门照去,镜光到处,所有人都四处散开。韩一鸣心中一动,那股热已到了手掌心,鸣渊宝剑光泽明亮、流光四射,一声清越的鸣叫,拖着他向上飞去。

    他向上飞去,啪的一声轻响,已从那迷蒙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头脑中清清楚楚,连同门与平波同伙打斗的声音都听得再明白不过。他一飞起来,平波便知不好。韩一鸣揭开了他数百年来不为人知的心事,让他心神大乱,前尘往事都涌上心头来,哪里还记得要做回旋。就是这个当口,韩一鸣的千钧斩成了,直飞出去。平波在后面赶是赶不上了,却也立刻就跟着飞上去。韩一鸣忽然停住了,一转身,向下冲来,平波没想到他忽然撞过来,连忙闪开。却见韩一鸣向下扑去,手中鸣渊宝剑如着了火一般灵光四溢,平波愣了一愣,大叫:“不好!”韩一鸣已扑到了钱若华头顶,手中的宝剑狠狠对着钱若华劈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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