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鱼
韩一鸣放眼四周望了一望,四周都是宽阔无边的大海,一时有些不辨东西,禁不住道:“师兄,咱们这样走,可走得失了方位?我看这茫茫水域,实是难以辨别方位。”
丁五也看了看四周,却抬起左手来看了看,道:“还好,倒也没有走错方位。师父给了我指过向东之路。你看。”说着将左手摊了开来。韩一鸣就他手内一看,一个雪白的圆点,除此之处,别无其他,不由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师兄,这是什么?你就凭这个来认方位么?”丁五道:“师父对我言道,不论咱们向何处走,只要我还看到手中这个标记,那咱们就没走错方位。咱们若是走的方位不对,这个标记可就没了。”韩一鸣本看不出这个标记有何异样不得了之处,但听这样一说,顿觉十分意外,对着丁五手中的标记细心看了看。
二人此时站在水面上,不再走动,便有一大群鱼儿游了近来。这群鱼儿着实太多,远远望去,如同海面下来了一大片阴影。韩一鸣眼利,那阴影还在远处,他便已见着了,不知是何物,连忙道:“师兄,你看!”丁五举目远望,那片阴影已向着这边游了过来,韩一鸣不知是吉是凶,先就留上了神。但那片阴影太过于庞大了,远远望去,前方竟如同有一片遮天蔽日的阴影过来了,不由得他不心惊。
忽然丁五道:“师弟,你莫心动它们,那是许多鱼!”韩一鸣愣了一愣,向着前方细看,可不是,已有鱼儿游近来了。大的有两尺以上长短,小的也比手掌小不了多少,极多的一群,怕没有几万条?那群鱼儿游近来了,有的还跃出水面,似乎是来看这站在水面上的是什么?这许多鱼儿游来,跃出水面的也不少,顿时海面上跃起跃落,水声响个不住,修长的鱼身上,深青灰黑的背脊,雪白的银亮的鱼肚皮一时充斥眼帘。
韩一鸣从未见过这许多鱼儿同时游动,它们游到了脚下,灰青的鱼脊竟将他们脚下的海水都变成了青黑色。这许多鱼儿同时在他们脚下游过,那本来宽阔无边的海域,也显得拥挤起来。韩一鸣见是这样大的一群鱼儿,不再紧张,放松下来。丁五却看了一阵,道:“师弟,咱们快走!”韩一鸣愣了一愣,丁五道:“这样多的鱼,只怕后面跟来的不是鱼船便是更大的鱼。咱们这样站在海面上,让别人看到了,吓着人的。但若后面跟来的是更大的鱼,那咱们的麻烦就来了。咱们还是快些走开的好!”韩一鸣看这群鱼中,有的鱼已有一臂长短了,心已是极大了,再听师兄说还有更大的鱼,不禁道:“那更大的鱼,不知有多么大?”
丁五一手拉着他,已向前走去。韩一鸣早已饥肠辘辘,跟着师兄大步向前走去,看着脚下密密麻麻的鱼儿穿棱,身边不时有鱼儿跃过,不禁:“不知吃起来是何等味道?”他在水口拼尽全力才熬过来,此时早已饿得不堪了,不倒还罢了,一,肚中便鸣叫起来。他正有些尴尬,便听丁五的肚子也鸣叫了一声。二人昨晚一同吃的干粮,到了这时,韩一鸣饿了,丁五自然也饿了。韩一鸣忍不住道:“师兄,你饿了罢?”丁五“嗯”了一声,道:“师弟,咱们没有干粮了。我本来还带了火石火镰的,都不知丢哪里去了。”韩一鸣自知过了水口,师兄便是带了的火石火绒便算是不丢,也都尽皆湿了,用不成,只得道:“师兄,咱们这一去,还剩下的两天,不知如何是好。”丁五道:“肚饿倒也罢了,我这时却是口渴得紧。”
一句话醒了韩一鸣,他口中早就焦渴极了,只是太过饥饿,全然不觉得了。此时师兄一说,只觉喉咙之中,焦渴得都要冒烟了。虽则这里俯身便是水,但韩一鸣早已知晓这水又苦又涩,根本不能喝的。只能望水兴叹了。忽然脚下的鱼蹿游起来,韩一鸣愣了一愣,这里本来鱼儿就多,但皆是有序地游动,这时忽然蹿动起来,必是有些异常。一把拉住了师兄道:“师兄小心,这里鱼儿怎么蹿动起来了?”丁五却道:“咱们快走,这必是有大鱼来了。”说着脚下加紧。韩一鸣虽不知那大鱼有多大,但师兄脚下加快,也连忙加快脚步跟着去了。
但这片鱼群着实太大了,哪里是二人片刻之间便能走得完的?韩一鸣走了一阵,只见脚下鱼群越发乱蹿,心知不妙,先自背上拔了鸣渊宝剑出来,握在手中。他鸣渊宝剑一拔出来,脚下的鱼群便纷纷闪开了去,韩一鸣左右一看,鱼儿都闪到离自己左右三尺之远去了,虽说三尺之外,依旧是鱼群涌动,却是不挨近来。来它们害怕鸣渊宝剑,鸣渊宝剑之上有弥蕤的灵力,弥蕤好歹也是龙种之一,令水中各族都有些敬怕。
韩一鸣见脚下立时便安宁了,这才舒出一口气来。但心却是着的,这里一来已到了东海,遇上什么,自己全然不知。二来丁师兄便在身边,自己怎样也该小心行事。忽然前面海面上不知什么探出来探了一探,飞快又没入了海中,韩一鸣连忙拉住丁五:“师兄小心!”丁五也停住了脚步,对着那方看了看,道:“师弟,那不是鱼罢!”韩一鸣也有些辨不明白,那一探来得太快,缩回水中也够快,但不论怎样看,都不似是在他们脚下游过的这种鱼。在他们脚下游过的鱼,都头尾尖尖,背上竖着一个尖尖背鳍,连同背上一条直线,色泽青灰,连着冷光,连身上都是青灰之色,只有肚皮则是银鳞雪白。而那自水中伸出来的却是一截细长的物事,韩一鸣已是眼利了,依旧看不分明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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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过得真快,大家过得好吗?
第六百一十三章 劈水
本来他也不识得这水中有些什么,因此格处小心,对丁五道:“师兄,你走我后面罢,咱们就顺着这个方位向前直走么?”丁五道:“不必,咱们就顺着这个方位走。”丁五边说边看了看他的左手:“没错,顺着走便是了。”韩一鸣四下里看了一看,这里虽是不辨方位,但师兄既有引路的法子,便可以换个方位走,过儿避开了,再跟着标记指引向前。这里刚定了,忽然只觉丁五的身子向下一沉。
韩一鸣手快,左手拉着丁五手臂,右手的鸣渊宝剑一剑便向着丁五脚下劈去。鸣渊宝剑带着一声尖啸,劈入水中,顿时将水面分了开来,韩一鸣霍然望见下方一道黑色的沟渠正将丁五的脚向下拖去。不知是什么咬住了丁五的脚,要将他拖下水去。韩一鸣只觉下方来的力道大极了,不仅拖不住丁五,自己也身不由己向着水里倒下去。他倒也快捷,深深吸了口气,跟着丁五一起被拖下去。
一入水里,韩一鸣才见鸣渊宝剑自海面劈入水中,竟将前方的海水劈开了一道,似一道极细微的缝隙一般让阳光透入海里来,不过这道缝隙过得片刻,便被海水弥补了。韩一鸣入了水,不顾眼睛涩痛,睁开了眼向下望去,不望则已,一望之下,下方黑漆漆的一片,咬住了丁五脚的鱼,竟不知有多大!韩一鸣要先丁五而下去,却是不能。海水之中,他总是向上浮来,若不是手中紧紧抓着丁五,早就浮上水面去了。
他用力向下,却是不能,丁五早就放开了他的手,丁五不欲他跟着自己死在这里。他却又紧紧抓住了丁五的手臂,如同在水口丁五紧紧抓着他一般。这个时候放手,丁五就再也没有浮上去的机了。下方的鱼定然要拖了他游到海中去,那可不是韩一鸣能去到的。但越是拖了丁五,越是不能越过他先下去。韩一鸣只觉胸口憋得要炸了,一咬牙,右手一松,先念御剑诀收了鸣渊宝剑回背上剑鞘内,看着鸣渊宝剑带着一道亮光飞回身后,这才左手拉着丁五手臂,右手便向下去拉住了丁五的腿。这一下果然下去不少,右手拉紧丁五的腿,再将左手也向下攀去,果然又下去了一段。这时已看见丁五的左腿被一个巨大的黑色之物咬住了,如同夹在了岩石之中一般,撼动艰难。韩一鸣闭了闭眼,召出鸣渊宝剑来,握在手中,便对着那漆黑得看不分明之物砍了过去!
鸣渊宝剑一挥动,顿时发出一道光来。海中漆黑一片,这道光一出来,便照见了咬住丁五的腿的鱼。那已不能称之为鱼了,它的嘴竟有半人多宽,坑坑洼洼的,好似一块大的岩石卡住了丁五的脚。韩一鸣惟恐在水中,它受不到力,用力一剑挥过去。顿时觉得身边的水都被搅动了,韩一鸣心知这一剑砍了个正着,正要再砍上一剑,身上一松,他和丁五都向上浮了起来。不多时已浮出水面,韩一鸣大口喘气,来不及收剑,先看丁五,丁五也是大口喘息。片刻之后,道:“师弟,多亏你了。”
丁五喘息片刻,个人便自水中升了起来,又如先前一般站在水面上,连韩一鸣也拉了起来。韩一鸣这时再看,鱼群依旧向着一边游去,但却不慌乱了,知道那条极大的鱼已游开了。被鸣渊宝剑砍中,不知伤成什么样?韩一鸣只知这伤口绝不轻,看来一时半儿,它不回来了,松了口气。眼中涩痛难当,用力揉了几下,道:“师兄,咱们走。”
二人在海面上一直走到日落。日落映在海中,虽是美极,但他们疲累之极,不过看了几眼,便接着向前走去。在海上行走,连歇息都不知该如何歇息。二人疲累不堪,却依旧向前走去。及至月亮升起来,二人已不知走了多远。四周仍旧就是不见边际的大海,两人此时已是疲累之极,带着满身的鞭痕,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那鞭痕到了这时,不仅不曾消失,反而越发显眼了,韩一鸣白天看过,不过是道道红印,到了晚间再就着月光看,只见这些红印都肿了起来,用手一摸,阵阵刺痛,伤痕上还形成了一串潦泡。对着丁师兄看了一眼,却见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无非鞭痕与潦泡比自己少几道罢了。
又走了一阵,只听丁五道:“师弟,等一等。”韩一鸣停下脚步来,只见丁五对着他手掌上细看。韩一鸣也对着丁五手掌上看去,只见那点雪白的标记变作了一个圆环,在月光之下发出微微光泽。韩一鸣道:“师兄,怎地变成了一个圆环?”丁五道:“师弟,咱们走到这个标记变成圆环了,就等待着罢。”韩一鸣道:“等待,咱们等什么?”丁五道:“等等着东方开门,东方开门了,咱们只要进去了,明天是最后一天,可以知晓尊者寻我们什么事了。”
丁五不说这事倒也罢了,一说,韩一鸣便起小乖来,尊者的意思还用么,不也明白得很了。小乖此时不知身在何方,尊者要问的,必就是这个。可自己还没能忘记小乖,一到这里,不禁着急起来,道:“师兄,我还不曾忘记,怎办?”丁五半晌不语,许久之后,才道:“听天由命罢。”说罢叹了口气。韩一鸣也知师兄与小乖多年相伴,青龙真要对小乖下手,师兄必然是最伤心的人。可是即刻便要见到青龙了,自己还不能忘记自己知晓的,岂不是要害了小乖?
二人默默无语,站在海面上,韩一鸣与丁五都是勉力站着,只怕心中一松懈,便倒在水中。海面上一片浓黑,只有时不时海浪翻起时,浪花微微泛起白色,随着咸腥的海风一道道向着这边而来。二人也不知立了多久,前方海面之上,忽然泛起亮光来。韩一鸣连忙道:“师兄,看!”丁五也看到了,道:“这便是东方之门么?走,师弟,咱们快些过去。只怕这门也是一闪便过的。”说着抬起脚来,便向那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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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冬天,可我这里还真的很暖和!
第六百一十四章 东方之门
韩一鸣这回不敢造次了,跟在后面,也向着那边走去。走了不过十来步,那亮光俩没了踪影。韩一鸣猜度着远近,但却是猜度不出来,只是加快脚步。前方又透出光来,这回离得近了些,韩一鸣隐约看到那光泽之中,似有影子闪动,犹豫了下,却还是向前而去。这回走得近了,韩一鸣看看自己与丁师兄都走到了光泽所照耀之处,正与师兄说:“师兄,咱们小心些!”忽然眼前一花,回过神来再看,已站在了一片黑红相间的天地间!
头上的天空是红色的,相夹了些金红,而脚下所踏,再也不是海水,而是黑色的不知名之物。韩一鸣脚下用力踩了两下,十分着力,与泥土无异,但细看之下,却不是泥土,并且这黑色还翻腾着,如同开了锅了一般。只是他们所踏之处,却是翻腾之中的宁静,少有的宁静。转回头去看来路,哪里还有茫茫大海?举目所见,都是那黑色与红色,连黑色之中也透出红色来,令人十分诧异。韩一鸣忍不住道:“师兄,我们进了东方之门了么?”
丁五道:“必是了。”说着伸出左手来对着掌心看了一看,又道:“嗯,没错,我掌心的标记依旧在。咱们这就往前走罢。”到了这里了,韩一鸣早已不辨东西南北,此时头顶射下来的光,也不是日光了。日光不是这样的红,这红,如同鲜血一般刺眼,红得令人有些不安。这光自四面八方射来,但却照不亮这个地方。丁五此时方才放开了韩一鸣的手向前走。韩一鸣跟在后面,也向前去。虽说此地不辨方位,但师兄手中有辩认的法子,自己只要跟去便可。
但这回走得很是劳累,一来不知时刻,二来不知走了多远。自从进了东方之门,周遭的光便都不曾变换过,四面八方都透下光来,却没有了变化,不能判断时刻了。并且无论他们怎样走,身边的情景都与他们初初踏上此处一般无二。韩一鸣甚而不能辨别自己与师兄是否向前走了,还是一直就在同一处不停踏步。虽说二人着实是向前走了,可是周遭情景不变,就有始终在原地努力的感受。
韩一鸣极问一问师兄,但话到口边又吞了回去。二人走了这许久了,他早已饿得肚里、心里、喉头都似乎各有一只手在扭动了。肚里的扭动是让他饥火升腾,心里的扭动是让他破口大骂,喉头则是十分难受的饿与渴。眼前若是出现些吃食,只怕他嘴还未张开,喉头的那只手已然伸出来将眼前的吃食一把揪进胃里去了。必师兄也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师兄也是无食无饮,与自己一般在这里苦挨。
他的步子早就有些飘浮不稳了,韩一鸣只觉自己神智似乎飘出了躯体,耳中有了微微的鸣叫声,似乎一只小虫飞入了耳中,尖声叫唤。这里看上去似是没什么活物,二人眼及之处,也没有遮掩躲蔽。此时要是来个什么异样,韩一鸣真叫无法了,他已累得麻木,只知不断随着师兄往前走,别的都不知晓了。至于饥饿,踏上这里,他就是饿得说不出话来的。饥渴似乎就一直不曾离开过他,一直伴随着他。
这地方还有一点不同寻常之处,便是韩一鸣向前走着,如同走在了棉花里一般。虽说只是如同寻常一般向前行走,身上的气力却如同都被抽走了一般,每一步都要用尽全身力气。韩一鸣甚而察觉自己脚下都已是虚浮一片,每一步都十分吃力了,双足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每迈出一步去,另一条腿都是颤栗着的,抖得几乎要倒下去!韩一鸣心中也颇有些奇怪,自己虽饥饿,但不至于饥饿到这一步罢!连走路都走不动了!细看前方丁五,他长衣下摆遮住了腿,看不清是何样。于是便不出声,只是努力向前走去。
这路漫长得没有了尽头,韩一鸣与丁五无论怎样走,前方都还是那样遥远。韩一鸣不禁有些担心,这是最后一日了,可能真正走到青龙所在?若是走不到,又当怎样?青龙否真的对灵山有所处罚?曾经有白龙可是出言威胁过秦无方的。韩一鸣也丝毫不怀疑它有毁了灵山之能。心中暗道:“若有个什么意外,都让我来承担,让丁师兄回去罢!”但要怎样承担呢?死,似乎不是承担的法子,但活着,能怎样承担呢?
他举步维艰,却是一步步向前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只知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早就抽干了,至于是如何支持过来的,全然不知晓。只知走一步,那无尽的路程就短一步,虽说看不出来短不短,但韩一鸣却知道真是短了的。只不知什么时候能到尽头!
直至走入一片黑暗,丁五才停下脚步来。韩一鸣前一步还走在那不知尽头的路上,后一步直接就进入了漆黑如墨的地方,不由得一愣,本来恍惚的精神也陡然间就抖擞了起来。他本已全身无力,神智迷糊,又累又饿,自然如此。但猛然间陷入黑暗,却一下便警醒过来。丁五在前方已止住了脚步,黑暗之中,丁五的背影却是看得再清晰不过,他背对着自己,站了片刻,转回身来道:“师弟,咱们只怕是要到了!”韩一鸣一路之上都是勉强支撑,听到这句话,陡然便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勉力站了一阵,对丁五道:“师兄,我们到了尊者所在么?”丁五摇了摇头:“还未到,但我看快了,师弟,苦了你了。你饿坏了罢?等回灵山,我好好给你做一顿饭菜。”
他不说饭菜倒还罢了,一说出来,韩一鸣腹中便“咕”地长长鸣叫了一声。韩一鸣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倒不是害羞,乃是因这时的饥饿不愿师兄得知。哪知随着他腹鸣之声,丁五肚里也鸣叫了一声。韩一鸣不禁对着丁五微微一笑,师兄也是肉血之躯,自己饿了,他哪有不饿的,他又不曾躲着偷吃。再者,就丁五的性情,若是还有吃食,定然是先让自己吃的,绝不偷吃。
第六百一十五章 颜面
丁五道:“师弟,你的宝镜呢?”韩一鸣一按怀内,硬而且凉,无色无相宝镜还在他怀中。便道:“在呀,师兄,你要用么?”丁五道:“是。就要见到尊者了,你拿出来我看上一看。”韩一鸣伸手自怀内掏出宝镜来,递过去。丁五却道:“师弟,要劳烦你拿在手中。”韩一鸣依言缩回手来,只见宝镜之内,一池碧水,一朵白莲,与常日一般无二。丁五也对着宝镜看了看,伸出他短粗的手指来,在宝镜镜面上轻轻一按,道:“无色无相,万法万相,光明广大,悉我心意!”
他话一说毕,宝镜上的碧水莲花都匿去无踪,镜面上宝光闪烁,显现出明亮黄澄的铜镜镜面来。韩一鸣一向以来不知这宝镜到底有何妙处,此时见师兄这样一来,宝镜就变了个样子,心中一怔,定定看着。却也将师兄念的这十六个字都记在了心底。只见丁五对着宝镜看了一看,先是用衣袖抹过头脸,然后端衣裳,过衣袖,又用衣袖将身上都拂过一遍,再对着铜镜看了看,才道:“师弟,便要见尊者了,你也衣裳。将宝镜拿给我,你也照一照。”
韩一鸣立时明白过来,师兄不愿让尊者看见二人这时的狼狈之状。丁师兄毕竟是灵山掌门,担心这个时节,若是有什么不妥,等于丢了灵山的颜面。二人颜面是小事,灵山的颜面可是大事。将宝镜递给师兄,只见丁五接在手中,将正面对着他照来。
宝镜虽不大,但韩一鸣个人都映在了镜中!韩一鸣不看不知,一看才觉自己果然是十分狼狈,衣裳凌乱,头发也是纠结散乱,面上还有两道鞭痕红肿着,身上虽看不到鞭痕,但火辣辣作痛之处,必然就是伤痕了。连忙也如师兄一般了一回,再对着镜子看了一看,虽说面上鞭痕依旧,但到底是过了,清爽许多。对师兄看了一眼,这才看见丁五下颏之上也有一块红肿。
丁五道:“好了,这下清爽了。嗯,师弟,你记好,这面宝镜你一定要揣在胸前,要揣好,揣紧。”说着,伸出手指,在宝镜镜面上点了一点,宝镜镜面不知所踪,但碧水莲花也没有显现出来,韩一鸣正要道:“师兄,怎如此?”便见丁五口唇微动,不知说了几个什么字,镜面上忽然浮起一圈圈的银色波纹来。那银色波纹由镜心而起,向外扩展开来,一圈一圈,扩到镜边,不知所踪,但镜心却不停地有波纹扩开来。韩一鸣愣了一愣,丁五道:“一定要揣好,揣紧!”韩一鸣不再问下去,伸手接了过来,揣入怀中。这回揣得极牢,他又好了衣衫,胸前平,揣好之后,还按了一按,不觉滑动,这才道:“师兄,我揣好了。”丁五道:“嗯,那好,我们往前走罢。”
这下再往前走,二人都打起了精神,或许是离所要来之地近了,心中紧张起来,韩一鸣身上虽还无力,但却不饿了。二人又走了一阵,丁五的左手忽然亮了起来,一道雪白的光芒自他垂下的手心溢出,韩一鸣忙道:“师兄!”丁五也察觉了,抬起左手,只见手心里的那点白光慢慢扩大,片刻之后已在他掌心盘旋起来,韩一鸣细看时,那点白光已自丁五手心脱出,在他手掌之上绕了几个圈子,忽然化为一道流光,向着一方去了。
二人皆不言语,丁五是一尘不变的沉稳,韩一鸣则是暗自戒备,向着四周看了一看。忽然眼前一亮,一个人影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是一个白衣人,身上衣裳白得散出冷光,面目英挺,面上的肌肤都透出淡淡的清冷光辉,如同冰玉一般。他眼神凌利,让他身上的冷光越发冷静。韩一鸣一见他面目,立刻低下头去,这便是来过灵山的白龙!低头下去倒不是怕它,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怕的?只是不为它所伤,避开它的伤害罢了!它的伤害在无形之中便来到,如若自己不小心些,如何陪伴丁师兄回去?
只听它冷冷地道:“你们来了?”韩一鸣一听他声音,便凝住了呼吸,不再言语。丁五则道:“我们前来拜见尊者。”它又冷冷地道:“拜见尊者?是尊者让你们来的么?是我让你们来的!”他说前面几句话倒还只是森冷,但说到最后一句,却有了雷霆般的气势,韩一鸣只觉脑中“轰”地一声,眼前就是一黑。亏了他心心念念要撑住,因此身子晃了一晃,却是站住了。
丁五道:“尊使召我与我师弟前来,有何见教?”他向来不说动听言语,因此对了这条白龙,也是再平淡不过的口吻。话一出口,周遭便是一片寂静。韩一鸣静静立着,片刻之后只听那条白龙道:“这话你还来问我么?我要问的话,你心中再明白不过了!”说来也怪,他的语气清冷、淡然,但韩一鸣听在耳中,却有如听到咆啸一般,有些震耳欲聋。丁五道:“尊使请息怒!在下愚鲁,不知尊使之意,还请尊使明示!”
韩一鸣抬起头来,只见丁五神色不改,依旧站在前方。那白龙冷冷地道:“你灵山多年来私藏孽物,你们还要包庇到哪一步?那孽物,可是我亲眼所见。只不过我来得慢了片刻,不知被你们藏于何方去了。现下东方之主还无暇顾及此物,我先来问一问你,你若是交出来呢,你灵山的过往藏匿之罪,就既往不咎了。你若是不交出来,休怪我手下不给从前灵山掌门留情面!”韩一鸣看了师兄一眼,丁五面上神情依旧纺丝不变,而那白龙的眼中,却是狰狞冷光都显现了出来,直看着丁五。
丁五默不作声了片刻,韩一鸣只觉排山倒海般的压力都压上身来,压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但片刻之后,丁五道:“尊使来过灵山,可惜我无缘得见,因此也不知尊使的来意。尊使说的孽物,我知晓了,是一条鱼龙,但在尊使来过灵山之后,它便于一个夜晚自去了,不知去向何方了。它已不在灵山了,让我如何交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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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要变天了,大家小心身体,不要生病呀!十二月的我,实在是太忙了!
第六百一十六章 暖意
那白龙冷冷哼了一声,道:“哦,你不是灵山弟子么?不曾见过我?”丁五道:“我从前是灵山最不成材的弟子,因此来了尊使这样的贵客,是不得见的。”那白龙看了看丁五,韩一鸣只要不见白龙看向自身,都盯着白龙,忽然见它眼中两点寒星一闪,正要醒丁五小心,只见丁五已被它笼罩在了一片冰绡般的寒霜之间。
它两道有如冰刀般的眼光,将丁五上上下下看了个遍,韩一鸣心到了喉头,两眼看着师兄,鸣渊宝剑蓄势待发。却见丁五只是站着,两道平和的目光看着那白龙。片刻之后,那白龙“哼”了一声,道:“你说得倒也没错,你果真不是灵山最有慧根的弟子。你也不知它的去向。嗯,那么你来说说它的去向罢!”说到最后一句,它的双眼已对着韩一鸣望来!韩一鸣身上一凛,却不曾缩回目光去。缩回去又能如何,这条白龙借自己的目光看到了灵山之上它不该看到的,自己缩得回去么?也如师兄一般看着它,并不回避。若是被它一眼就看死了,也不必再担心了。死都死了,它还能看到什么?
过得一阵,只听白龙道:“你不也要对我说,你不知它的去向罢?”韩一鸣稳了稳神,道:“启禀尊使,我确实不知它的去向!”那白龙道:“你与它可是交情深厚,非比寻常呀,你如何不知?”韩一鸣咬了咬牙道:“奉尊者号令,我离开灵山了许多时候,它何时走的,我怎得知?”那白龙看了看他,似要说什么,又不说了,顷刻道:“你不那事,我也还要问你,既然你起来了,那我问你一事,你总不对我说还有一条金蛟不能成龙,你也不知它去了何方罢?”
韩一鸣脑中“轰”的一声,金蛟,这条白龙终于问出来了!他与已故白龙的交情必是瞒不过这条白龙的眼睛的,如何是好?但他心中却有说不出来的轻松,金蛟还活着!它们寻不到她。但这话却是不能说的,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听那白龙道:“你还得了它的鳞,总不至于说是无故所赠罢!你们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们若没什么来往,它为何给你一片鳞?”韩一鸣既不抬头,也不出声。事已至此,它知晓得如此详尽,自己有何可辩解的?自己的辩解它听么?
这条货真价实的白龙起那条已故的白龙来,韩一鸣心中一阵难过,却咬着牙关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若让它知晓自己这样难过,只雪上加霜。只听丁五道:“尊使说的是,不过我师弟该当不知晓你说的金蛟的下落。我师弟缘何得到一枚龙鳞,我也不知。那金蛟本是灵物,我师弟哪里能与之比肩,与之攀附朋友……”他话未说完,那白龙已冷冷地道:“龙鳞?它也佩称之为龙么?它是龙么?它也配称为龙么?”一阵隆隆雷声伴随着他的话声传入二人耳。
丁五不再言语了,韩一鸣心知是师兄一句“龙鳞”惹怒它了。只听白龙又道:“它并未成龙,它的鳞也就不能称之为龙鳞。天下哪有这样多的龙鳞!”韩一鸣一听它这样不满,知晓是因它成龙了,所以对于不成龙的“白龙”十分看不起,丁师兄口称已故白龙的鳞为龙鳞,令它很是生气。与不成龙的“白龙”同被称之为龙,让它觉得心中不快。韩一鸣冷眼看着它,它只是它,而白龙在自己心中,却已是“他”。任它如何咆啸,韩一鸣都只是微微冷笑。
片刻之后,那白龙道:“嗯,你这掌门当得真是耳聋眼瞎!问你与不问没什么差异!”韩一鸣心中一凛,它要来问自己了,或是用它惯用的手段,自自己心中看去它所知晓的一切。这于它来说,真是易如反掌!韩一鸣忐忑起来,忽然身上一寒,不用看那白龙,已知它有如冰霜的眼睛已经看向自己身上了。上一回它望过来之时,自己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他记得这样清晰,乃是因这条白龙视他如草芥,借他双眼去看灵山本不该被它看到之物,还险些害了自己性命。便是大师伯不说,韩一鸣也知若不是大师伯在当场,并且出手相救,自己说不定便要被它害死了。
性命于自己来说,甚是宝贵,只此一条。虽说无数次与失去性命的楔机失之交臂,但韩一鸣已能平和看待。父母、青衣少年、师父、四师叔与及屠龙之时灵山失去了的那么多师兄师姐,都已消逝如过眼云烟,韩一鸣已知晓人生总是有许多的意外,性命脆弱到了极点。可是被这条白龙视为草芥在不经意之间抹杀,还是令人十分不快。生不一定要完善,死也不一定要有意义。但生与死之间的过程,最辱没这过程的,便是视如无物,弹指一挥间便抹杀!
那白龙的目光如寒冰,对着韩一鸣细看。韩一鸣身上早就冷得起栗,早便好了,也全然豁出去了,万事自己担当。白龙上回借自己的眼,看到了灵山它自身不能看到之处,也险些因此杀了自己。这时再借自己的眼看,十有自己也是活不了的。若是这白龙要杀了自己,就让它杀,只要丁师兄能够安然无恙回灵山去自己便算没有辜负师门的重托。本来么,自己连人带这点修为于这白龙来说,不过是如飞灰一般微渺,它不必有心要杀,只须对自己多看一阵,自己便要死于非命了。心下有了这个意思,却更加坦然了,只是宁定心神,等待它来结果自己。但这回却怪了,无论那白龙怎样看视,他眼前却不显现出他所担心的情境!那白龙不是借他的眼睛看他曾经历的过往么?与小乖的过往,与已故白龙的过往!不止如此,那白龙的目光如同一枚冰冷的锥子,透过他的皮肉,直向他心内扎去之时,韩一鸣的心口却泛起一点暖意,将他的心都包裹住了!他四肢寒冷,心口却有点暖意!
第六百一十七章 惩戒
仅仅是心口的一点暖意,已让韩一鸣本来有些困难的呼吸顺和起来。韩一鸣意外之极,本来以为这回这白龙若是为难自己,自己是必死无疑了,十有八、九还要成为丁师兄的累赘!不料此时却生出意外来,一时之间,不知该是欢喜还是担忧。
只听丁五的声音道:“尊使请息怒,请高抬贵手,放过我师弟。他年幼,不谙世事。凡事都是我这个做师兄的不好,请尊使放过他罢!”韩一鸣心中要说:“师兄,我没事。”可是却说不出来,原来在这白龙森冷到了极点的眼眸之下,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忽然急中生智,在心中道:“凡事与我师兄无关,凡事都是我自为之,你若要责怪,只管来责怪我便是!”这白龙既然看得到自己心中所,那就在心中了告知它!但他这样一,右手手心忽然一热!韩一鸣虽不能动弹,却察觉这点热自手心而起,慢慢漫过手心,顺着他的胳膊延伸上来,到了肩上便向着背脊、腿脚、和另一只而去。不多时韩一鸣全身都暖和过来。与此同时,他能抬起来,迎向那寒冷得令人敬畏的森然之眸望去了!
迎上这双眸子,韩一鸣这才发现,这对眸子竟是银色的!韩一鸣愣了一愣,眨了眨眼,再看之时,却见依旧是黑色的眸子。正以为自己眼花了,又眨了眨眼,又见一对银色的眼眸对着自己细看!韩一鸣猛然明白过来,白龙的眼眸本该是银色的,所谓的黑眸,不过是一种幻象罢了!自己看到了它眸子的本相。
这对银眸冷到了极点,眸中是一点银光,却是白亮得让人眼眸都不能直视。周遭是浅浅的银灰,看上去异常冷漠与冷淡,没有一丝暖意。韩一鸣不禁心道:“真不愧是无情之物,也只有这样的眼光,才能看一眼便置人于死地!”此时他身上回暖,全然不惧,迎住了那银眸细看!但他与银眸对望,全然就成了僵持局面,只是韩一鸣不曾察觉。
僵持了一阵,那对银眸之中,银光流淌,银涡旋转,深浅不一的银色之中杂着些许银灰,丝丝缕缕,有着对他视而不见的淡漠。韩一鸣毫不在意这白龙对自身是何看法,只要它看不出自己心中隐藏的过往,便无所畏惧了!实则如今小乖去了何方?金蛟又身在何处,他都无一得知!韩一鸣只担心它凭着它的灵力,借助自己的双眸,看到连自己也不知晓的事物!尤其是小乖与金蛟的下落。小乖不能就这样交在它的爪中,金蛟亦然!金蛟好歹近两千年灵力,或许还可以与它一搏,但小乖,却只有五百年。虽说灵物灵性都是天成,但它的灵性在这已然成龙的白龙面前,不堪一击。一个只有五岁的孩童,如何去与一个成年人角力呢?必败无疑!而这败,就是死字当头!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那白龙冷冷地道:“你灵山果真要隐匿它么?”韩一鸣一听这话,心头一松,这白龙果真不曾自自己眼中看到它所看的一切!小乖,至少目前还不为他所找到!只听丁五的声音道:“尊使的意思,我不明白!我并未隐匿什么,它何时离开的灵山,我也不知晓。”只听白龙冷得让人连魂魄都冻起来的声音道:“你日日喂养它,如今又是灵山的掌门,如何不知晓?连你灵山之物,都要推个一干二净么?”这声责问之中,雷声隐隐,韩一鸣知它怒了!心中越发坚定了要好好护着师兄离开的打算。
丁五道:“尊使说的没错,我是灵山掌门。但我只管灵山弟子,灵山我同门师兄弟的下落,我自然是知晓的。连师长的所在,我也俱都知晓。但它不是灵山的弟子,它只是来灵山住些时候,与我们同在灵山呆了些时候罢了。它是自如来去的,我不能约束于它。它也不受我约束!”韩一鸣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丁师兄这样一说,就将所有的干系都担在了他的肩上!灵山掌门,要对灵山的一人一物都了如指掌的。大师伯曾经这样说过。
一阵沉寂过后,只听那白龙冷淡地道:“今日让你们来,乃是我给你们一个机,交出孽物,我便不予追究。倘或你们一意孤行……便到那时便不要怪我不给灵空留情面了。”韩一鸣听它说出“灵空”二字来,有些意外。丁五却不言语,片刻之后,道:“尊使好意,我十分感激。但我果真不知它去何方了,我灵山的许多弟子甚而不知它何时离去的,并非一意孤行!”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又道:“尊使若要对灵山降罪,就请降于我身上。我身为灵山掌门,当承担尊使降罪。”韩一鸣立时回头去望丁五。
丁五直身站于距他三尺的右方,他身上衣裳干净,虽说他是灵山体貌最为不出色的弟子,身躯也是十分肥胖,下颏处有一处鞭痕,但面上神情,却是十分宁静。双眼之中宁定之极,仿佛说出来的是今天晚饭吃什么菜一般。韩一鸣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只听白龙冷淡的声音道:“那便先罚你一罚,以惩戒你身为灵山掌门,却一无所知之罪!”韩一鸣只觉一道银光闪过,丁五的身躯就在他眼前瘫了下去!几乎是瘫在了韩一鸣脚边!
韩一鸣愣了一愣,却也是立时便弯腰却扶他,却哪里扶得起来。丁五的身躯忽然之间便变得沉重迟滞,头垂在胸前,身子沉沉向下滑去,韩一鸣连忙叫:“师兄!师兄!”双手撑入他的肋下,要扶他起来。却是扶不起来,才扶起了一半,心中已是无限的惶恐,全身都颤抖起来,连扶住丁五的双手,都抖得不能自已!一连扶了三回,都没能将丁五搀起来,反倒是韩一鸣双腿抖得再也站立不住,跪到在丁五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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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去剪了头发,回来晚了,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六百一十八章 两日
他用力搀着丁五,丁五软垂在胸前的头偏向了一边,韩一鸣惊见他脸色已变得青白,眼、耳、口、鼻都流出血来。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除了“师兄”二字之外,别的话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韩一鸣一连扶了几回,不能奏效,一咬牙,将丁五放下,双拳握紧,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右手手指一弹,鸣渊宝剑“刷”地一声飞入手中,对着白龙恨声道:“你杀了我掌门师兄!我……”话未说完,手中的宝剑中金光流动,韩一鸣愤怒至极也不,抬起剑来,便对着面前的白龙砍过去!
鸣渊宝剑带着一声尖锐的鸣叫,剑锋变得如阳光一般明亮,瞬息之间已砍到了白龙面前。白龙本就长身玉立,站在他面前。待得鸣渊宝剑剑锋砍到了自己面前,才抬起右手来,迎着剑锋而来。发出清冷光辉的一只手,白得跟玉一般,手指修长有力,该是男子的手里最为完美的一只手了,一把将剑锋抓在了手里。韩一鸣拼了必死砍的这一剑,被白龙一手拦住了。白龙冷笑一声,忽然不言语了,韩一鸣已见那犀利无双的剑锋上的金色沁入了它手中,白龙的手掌与剑锋之上金光相抵之处,现出一层宽大的鳞片来,转眼,它的手已全被鳞片盖住了。韩一鸣此时咬紧了牙关,它杀了丁师兄,自己就是不要命,也要跟它拼了。
忽然手心剧痛,鸣渊宝剑的剑柄脱手而出,鸣渊宝剑被那白龙硬生生夺了过去!韩一鸣还未出声,鸣渊宝剑也自白龙手中挣脱出来,带着尖啸,飞到了空中!韩一鸣不止在心中念御剑诀,连口中也念个不住,要将鸣渊宝剑招回身边来。白龙抬起手来,对着宝中一指,一抓,鸣渊宝剑又被他抓在了手中。只听它道:“弥蕤,你功亏一聩,死而不甘么?”韩一鸣全然呆住了,这白龙居然知晓弥蕤的名字!只见鸣渊宝剑剑刃上的光泽瞬间便黯淡了下去,静静躺在了白龙手中!
韩一鸣失却了宝剑,只得冷冷看着白龙。手无寸铁在白龙面前,是死路一条了!但在白龙面前,有宝剑又能如何?一时痛恨自己修为太低,以至于在它面前不堪一击。此时再无反击之机,只能任它宰割了!也痛恨自己一时情急,竟然是出手便砍,全然没有用如影追风剑,至于千钧斩,那更是都不曾起来!看了看倒在脚边的丁师兄,忽然也松了口气,丁师兄这样快便去了,自己跟着他去,也没什么!到这里,心中平静下来,抬起头来看着白龙。
白龙对着鸣渊宝剑上下打量了一下,道:“你没话要说与我么?”韩一鸣冷冷地道:“我只对我的宝剑有话要说!”白龙不动声色地将它手中的鸣渊宝剑向前一伸,韩一鸣对着鸣渊宝剑道:“弥蕤,从今往后,你不可伤及我灵山的同门!”白龙冷淡地道:“你如同说遗言一般。”韩一鸣道:“你拿了我的宝剑,不可伤及我的同门!”白龙冷笑:“你当我稀罕它么?什么了不起的物件!”它抬起手来,将鸣渊一掷,一道金光向着远方划去。韩一鸣本以为白龙夺了剑便不再还自己了,愣得一愣,眼睁睁看着鸣渊宝剑消失在黑暗的边缘。
两厢无话,白龙对着韩一鸣又看了一眼,道:“你回到你灵山,就可以寻回你的宝剑,在这儿,你就不必找了,它不能再来!”韩一鸣听在耳中,忽然一个机灵,回到灵山?它不是要惩戒自己与师兄么?它还放自己回灵山?但看白龙没有接下来的动作,才知它果真是要放自己回灵山了。
忽然悲从中来,自己与丁师兄同来,结果师兄不能回去了,自己如何有脸回去面对师长们?一咬牙道:“你杀了我师兄,我……”只听白龙冷冷地道:“他也配我来杀?我不过是小施惩戒罢了。”韩一鸣一时愣住,师兄没死?哪里还顾得别的,先弯腰去丁五鼻端一摸,一手的鲜血之外,还有微弱的气息。
那白龙道:“你带了他回去,好好上一,那孽物你们是否交出来?我来问你们,可还给灵空留些情面。若是青龙来问,后果你去细!那孽物,你们是定要交出来的。哪怕将你灵山毁于一旦,我都要寻到它!”韩一鸣心中一截截冷下去,它这话说出来,就真的不顾灵山众人的生死了!不再言语,深深吸了口气,弯腰下去,用力托起丁五的一条胳膊来,头钻下去,将他挪到背上。韩一鸣前两日水米不得粘牙,全身乏力,却是立时便背起丁五来,只觉眼前发黑,脚下发软。
却又听那白龙冰冷的声音道:“我东方境内,你灵山不能飘到,你只有两日时候,两日之内你回到灵山,他就还能救回来。过了两日……”韩一鸣只听了“两日时候”,拔腿便跑。不曾再与那白龙说一句话,头也不回。黑暗之中不辨方位,但他却是背对了白龙便跑。跑了不知多久,忽然眼前一亮,已跑出了黑暗,眼前是与丁师兄一同走过的红黑之境。韩一鸣只觉脚下无力,挣扎着又向前跑了一阵,再也跑不动,一跤直扑下去。
这里他才来之时,光是行走就极费力,脚下所踏是软的,比在地上行走越发费力。他发足狂奔,用尽全身力气,却只是跑得一阵,就将全身力气用尽,扑跃下去。他背着丁五,直跌下去,不敢放手,怕摔坏了丁五,硬生生跌下去。好在下方并不是硬地,硬生生跌下去也不怎么痛。大口喘息之后,翻身坐下来,将丁五平放在地上,坐起身来,精疲力竭地坐在一边喘息。一低头,才见自己白裳胸前大片血渍!
韩一鸣连忙去看丁五,可怜丁五脸上七窍都流出血来,但他身上却没有血渍。全都流在韩一鸣身上了,韩一鸣伸手探过师兄鼻息,虽是微弱却也还有。用手捏他鼻根,拍他后颈,又寻不到凉水,看着丁五流血不止,哪里还坐得住。翻身起来,将丁五背在背上。咬紧了牙关,向前快跑!
第六百一十九章 甘露
此处还有一个令他不敢歇息的缘故,便是不分昼夜,也不知时刻,韩一鸣不知晓自己到底能跑多久?也不知何时能跑出这里?只知自己若是不快向前跑,害丁师兄送了性命!连接着跑了许久,皆不敢有歇息的意思。哪怕还能迈动一步,都要迈出去,最终力尽倒在地上,再歇息。可看着身上越来越大的血渍,心中先是恨怒,但片刻之后却是越来越冷静。坐了一阵身上力气似乎又有了,再背起丁五来,直跑到脚下踉跄,便坐下来用力喘息。之后再背起丁五来跑。
不论他跑了多久,周遭都似是一尘不变,似乎他根本不曾向前走过一般。韩一鸣先是越跑越难过,不知何时是个尽头?后来却是越跑越坚定,无论如何都要将师兄背出这里,哪怕自己跑得不够快,救不了师兄,也要将他背回灵山去!虽说面前情境如同没有移动过一般,自己始终在原地奔跑。但韩一鸣却知道,自己只要向前跑,终有跑出去的时刻!此时他极之厌恶青龙与白龙,死,也不死在它们的地盘!
他每时每刻都觉得眼前冒出金星,早已不觉饥肠辘辘,他只觉身上手脚都软得如同随时散开,耳中不知什么在尖声鸣叫,身上总有汗水,却不知是虚汗还是奔跑流出来的汗水了。或许两者兼而有之。背上的师兄越来越沉,要是师兄瘦些就好了,这样自己可以跑得更快些!他坐着歇息的时刻,都在心中念御剑诀。可不论他怎样念,鸣渊宝剑始终不见踪影!它真的被白龙封住了,不能来这里了么?连鸣渊宝剑都不再是自己的依靠,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自身了!
韩一鸣每坐下都只敢坐到呼吸不是那样急促,眼前的金星消失,便起身来跑。不知时刻之地,歇息都不敢多歇息。生怕自己歇息多了,再也站不起来,也生怕自己歇息的时刻长了,回到灵山师兄已救不回来!虽说他已下定决心便是师兄去世了,也要背他回到灵山去!但能救活师兄,始终是他心底最根本的愿望!
实则他自下灵山来的第二日,入了水口,便水米不曾沾牙。俯视皆为水,但却是喝不得的。更不要食了,丁师兄该当是备好了干粮的。可是全在水口失去了。那水口的海螺把落入水中的鸣渊宝剑与无色无相宝镜还给了韩一鸣,但丁五的包裹,却不曾还与他们。韩一鸣的喉咙已然干得开裂,干得如同龟裂的地面,久旱的地面。无数次坐下来,都觉得口中的舌头已经套上了一个粗糙的套子,在口中着实不舒服。劳累、饥饿已不是最胁迫他与丁五性命的最大缘故。干渴,才是真的让他和丁五都死在这里!韩一鸣坐了片刻,伸手入口中,手指按了按舌头。舌头已经结了一层硬痂,难怪如此难受!忽然指尖触到一点硬痂突起,舌头上的硬痂居然结得裂开了!韩一鸣指甲随着那点突起用力往外一刮。
他已然不觉有多么痛了,反而是随着他指甲刮开硬痂,口中湿润起来,焦渴立减。喉中有着血腥味,韩一鸣自知那是他将硬痂刮开,流出来的血!但已滋润他干焦的喉咙。没有丝毫犹豫,他将自己舌头上的硬痂全都揭了去。口中咸腥,沁出来的血珠顺喉而下。韩一鸣不觉疼痛,只觉舒服多了,沁出来的血珠滋润口中喉头,如同久旱的甘露一般令他起了精神。韩一鸣将口中沁出来的血珠都咽下去,那是他自己的鲜血,他并不恶心。只是不曾到,自己的鲜血也能救自己的命!
倒是丁五不必如此。他的七窍一直有血流出来,先前他的衣裳上没有鲜血,韩一鸣坐下来歇息不免搬动他,此时他的衣裳上也沾上了鲜血,只是远没有韩一鸣身上多,韩一鸣左右肩上,胸前后背,都沾上了丁五的鲜血!韩一鸣伸手摸摸丁五的鼻端,依旧有微弱的呼吸,知道白龙说的两日乃是期限,两日之内他回到灵山,师兄就还有救。同时得救的,还有他自身!
因此坐不过片刻,又背起丁五来向前跑。他也不知自己何时能跑到东方之门,出了东方之门,就离灵山近了。但只要向前跑,就能跑出到那里!但他越是向前,就越是发现自己越来越没力了!起先还能一气跑一阵,力尽要跌倒了,才需坐下歇息。到了后来,却是越来越没力了,奔跑的路程越来越短,坐下歇息的次数越来越多。已是跑个几十步,眼前就冒出金星,脚下踉跄了!韩一鸣知道自己力气早就用尽了,还能这样奔跑是因要带着师兄离开东方的法一直在支持自己!白龙!那样的无情,韩一鸣本来以为它向自己下手,却不料是丁师兄!它若是对自己下手,必丁师兄也如他现下这般,要背着他回灵山去!韩一鸣也不知自己跑对了方位没有?他于辨认方位向来不差。但这里没有太阳,没有树木,也没有风,连脚下踩踏都不是泥土,无从辨起!但不论对或是错,都不能回头,不必去问白龙。只能咬紧牙关向前跑。只要师兄还有呼吸,师兄就还活着,背师兄回灵山,哪怕师兄在途中就……
因而韩一鸣坐下来,只敢等着双腿上的栗栗颤抖缓和过来,眼前的金星不再乱冒。虽说还是干渴,但他口中渗出的血珠已能略微缓解口中的焦渴。口中能沁出多少血珠来?口中沁出的血珠,于他的焦渴来说真无异于杯水车薪,但这一点点甘露,于他来说,已真是救命甘露了!再多不必,不求再多。
跑几十步,坐下来缓一缓,再跑几十步,再缓一缓。韩一鸣坐下来的时候,抱着除了有微弱气息外,全无知觉的师兄,心中看着眼前一尘不变的景象,心生凉意。东方之门内,走了也如同没走。但抬头看看前方那似乎遥远得走不到的天边,心知只要一直走下去,自己迟早走到天边。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既不怨恨,也不气怒。无力怨恨,也无力气怒。为了小乖与金蛟如此,不值得么?
第六百二十章 狂奔
只是连累了师兄,十分不忍。他不时伸手指入口中去,将自己的舌头上抓出血珠来。虽说是在口中伤口不快些长合,但那揭去了硬痂的舌头也慢慢止住血,有痊愈之状。但这时的痊愈便是让他更加干渴,韩一鸣怎能在这时失去那唯一能滋润自己的甘露?不停将舌头上抓出血珠来。
但如此一来,时刻长久了,耳中的鸣叫声便更加尖锐,并且再无消散减弱的时候。脚下也越来越软,韩一鸣只担心丁五七窍一直出血,却不知自己也是一直流血,只不过自己流的血,都已被自己咽入腹中了。他越来越疲累,到了后面,已不能再跑,只能驼着丁五一步步向前走。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全身力气。甚而坐下来后,才将丁五平放在身边地上,便有些神智恍忽,眼皮不由自主合了起来。韩一鸣自知是累极了,用力拧自己的手臂和腿,强迫自己醒来,好背着师兄向前走。他倒也倒下身来,好好睡上一觉。但却是不敢,谁知这一觉睡过去了,还醒来么?便算是醒来,这一觉必然也耽误时刻,延误了走出此处的时机。
他背着丁五,一脚深一脚浅,向着前方走去。力气用尽,不由得全身颤抖,但双手始终紧紧勾着丁五的双腿。觉他身子要滑下自己背脊了,就用力向上一耸,将他背好。丁五在他背上摇摇欲坠,他也是摇摇欲倒。他脚上的麻鞋早就不知于何时走掉了,光穿着袜子,好在这里不是荆棘丛生之地,落脚处除去太软费力之外,倒也没什么尖刺,让他落脚不得。
韩一鸣不敢停下来,但眼前却是昏花,或是一片漆黑,或是金星乱冒。咬紧了牙关,也不顾眼前看到什么,只是用力向前走去。忽然脚下一湿,不知踏到了什么,韩一鸣正在头晕眼花中,咬了咬牙,才向脚下看去。脚下一片黑暗,却漾起鳞鳞水光,凉凉的水正自他脚面上流过。韩一鸣愣了一愣,身子“扑嗵”一声沉入水中!他不水,惊慌失措,哪里还勾得住丁五的双腿,松开了手,直落入水中去。而他背上的丁五,却慢慢向水面浮起。韩一鸣却也不慢,一把就攀住了丁五浮起的身体,好在他是面向上浮起,摸了摸他的鼻端,气息依旧不曾断绝,这才舒出口气来!再向四周望了一望,才明白过来,他们已走出了东方之门!
头顶有一个不那么圆满的月亮,月光洒在水面,再宁静安详不过,只是韩一鸣看了也无从知晓日子。他周身都被水蜇得生疼,他惊惶之中喝了两口水,咸涩不堪,海水灌入口中如插了一把刀子进来一般,刺得他口中生疼,却也让他神智立时就清醒了来。韩一鸣愣了半晌,才是一喜,继而却是一忧。一喜是走出了东方之门,一忧则是自己不水,此时还是借了丁师兄这水中却是连跑都不行。定了定神,先便是念御剑诀。
他不知念了多少遍,鸣渊宝剑却是踪迹全无。白龙果然封住了他的鸣渊宝剑!韩一鸣着实无计可施。这水咸涩不堪,明明就是海水,四周虽是黑暗,却是看不到边际,他如何才能出去?韩一鸣定了定神,忽然在心中念道:“大师伯,大师伯,你听到弟子的声音么?弟子无能,要求你老人家相助!”无数次大师伯都在他心中呼唤他,韩一鸣不知自己的呼唤可能被大师伯听到?但已然无计可施,倒不如试上一试!
但无论他怎样呼唤,皆没有回应。韩一鸣猛然醒悟过来,这里是水口之内,大师伯便是听到了自己的呼唤,赶来相救,也要过水口,来到了,只怕已来不及了。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道:“灵山,果真回不去了么?师祖,来日之忧弟子无力承担了!”他心中已认定那人是师祖了,自己是无能为力了,来日之忧,只能请师祖出手相助了!
才完,胸口便是一热,一道雪光自他胸口绽了出来,直刺入天宇!韩一鸣愣了一愣,这道雪光耀得他头昏眼光,眼前一片昏黑!无色无相宝镜!是的,无色无相宝镜!韩一鸣曾见过这样的雪光的!忽然脚下不知多了什么,他被托了起来。身子慢慢高出水面。韩一鸣低头一看,海水下方透出菱花模样来。是无色无相宝镜背面的花样,透过镜面,映了出来,托起他们的,是无色无相宝镜。不知何时,变得如桌面般大小了,过得片刻,连同丁五一同都被托了起来。韩一鸣几乎是瘫坐在镜面上。有了攀附之处,顿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连瘫坐在上面,都有些坐不稳。
远远的一道碧光划过深暗的天空,如一颗流星,带着明亮的长尾,向着这边飞来!韩一鸣太过疲累,已有些神智昏沉,心道:“是谁?还是只是一颗流星?”忽然眼前一亮一个人影出现自己眼前。素衣如雪,面容刚毅,眉宇间剑气隐隐。韩一鸣呆呆望着他,猛然明白过来:“五师叔……”三个字叫了出来,身上力气全失,再也支持不住,瘫作一堆!若是不见到五师叔,他大约还是能再支撑些时候的,但一见了师长,便失却了力气。瘫倒之后,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醒来之时,只觉满眼都是阳光,周遭极之宁静,韩一鸣先看到的,便是一片青黑的屋顶。韩一鸣对着屋顶怔怔看了一儿,忽然听旁边人有道:“小师弟,你醒了么?”韩一鸣顺着声音来处转头看去,只见那边桌旁坐着一人。素色衣衫,却不是这些时刻以来总与自己同行同止的沈若复与陆敬新,而是与自己同住在这屋内的顾清泉!
韩一鸣欲要坐起身来,却是全身酸痛,略一动弹,都牵动得身上酸疼无比。顾清泉自桌边过来,对着韩一鸣细看了两眼,道:“嗯,真是醒了。醒来的好。我好去告诉几位师尊和掌门师兄。他们很是担心,你醒来了,我这就去告诉他们。”韩一鸣还未出声,他已快步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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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象明天要变天,大家记得加衣服!
第六百二十一章 痕迹
他及了丁师兄,韩一鸣猛然起丁五与自己同去见那白龙的事来,他既说丁师兄担心,必丁师兄没事了。一时轻松起来,丁师兄果然没事了,自己并没有耽误师兄。没有在那东方之门里面呆足两日,以致害了师兄性命。如此足矣安慰他了,只要师兄无恙,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忽然听到“咕”地一声响,原来是肚内发出声响,却是饿了。
他一察觉自己饿了,顿时觉得自己饿得成了一个空壳。这时就是端上一只猪来,韩一鸣也觉自己能吃得下去,并且吃得一点儿不剩。一到猪,越发觉得饿得难忍,连口中都充满涎水,哪里还顾得上身上酸痛?咬着牙关坐起身来,却不见床下有鞋。韩一鸣哪里还顾得上再找,先寻到吃的才要紧,去丁师兄厨房找找看,或是厚着脸皮请师兄给自己做点什么吃一吃也好。刚站起身来,只听门外顾清泉的声音道:“师弟,你怎么起来了?”
顾清泉走进屋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韩一鸣一眼便见那托盘上有着一只大碗,口中先就涎水四溢起来,咽了咽涎水才道:“师兄,我饿了,要去寻些吃食来!”顾清泉笑道:“哪还用你去,这里不是?”说着走到桌边,将那托盘放在桌上:“快来吃罢。”韩一鸣来到桌前一看,那只大碗里稠稠的一大碗粥,色泽金黄,一阵甜香传来,他哪里还忍得住,也不跟顾清泉客气了,抄起筷子,就着托盘里的两样小菜,往口中扒拉个不住。
那是一碗南瓜粥,不知是自己饿急了,还是丁师兄用了他精心培育出来的好南瓜,那甜香是韩一鸣从未遇到过的。起先还用筷子扒拉,到了后来,抬起碗来,就着碗边,一顿痛喝。喝完了,腹中撑得滚圆,粥直填到了喉口,撑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虽说肚中是饱了,可韩一鸣还是吃,还觉不饱。只听旁边顾清泉笑道:“小师弟呀,你这哪儿叫吃呀,全然可以叫狼吞虎咽了。”韩一鸣乍然起自己没给他分一份,难为情起来:“师兄,我,我……”
顾清泉笑道:“你什么?哦,你是说没我的份儿么?这粥本来就没我的份儿呀!这是丁师兄特意为你熬的。因不知你何时醒来,一直在火上暖着。丁师兄特意嘱咐过我,你醒了就赶快去拿来给你吃。他说你连饿了几天,醒来定然是要大吃的,但吃太多了伤身,才特意给你熬的粥。师兄知道你醒了,让你先喝过粥,缓得一缓,他晚上一定给你好好做两道菜,谢你带他回来。”韩一鸣愣了一愣,有些赧然:“是五师叔救了我们回来的,我并没有能带师兄回来!”顾清泉笑道:“小师弟,这你便不用谦虚了。师兄还让我转告你,为何没能给你做饭,是怕你饿了这样久,不知饱足。真要吃饭,只怕没有了数,饭可不是粥,你饿了这样久,脾胃虚弱,哪里能胡吃海塞!等晚间你缓过来了,再吃饭菜。”
韩一鸣连忙站起身来道:“多谢师兄传话。也多谢丁师兄得周到!”停了一停,问顾清泉道:“丁师兄好么?我去看看他。”顾清泉连忙拦住他:“你可别去,师兄现在不见你!”韩一鸣愣了一愣,为何不见他呢?顾清泉笑道:“不过只是现时,你等到晚间,师兄就见你了。不必急在这几个时辰上罢?”韩一鸣道:“果真么?师兄没事罢?”顾清泉道:“师弟,师兄没事!回到灵山,大师伯就治好了师兄。这是我亲眼所见的。只有皮肉上的伤痕依旧还有痕迹,你也有呀!”韩一鸣卷起衣袖来,果然见那被鞭打过的痕迹依旧,只是上面的一连串潦泡已瘪了下去,但结成了褐色的痂,必假以时日,痂落之后,便好的。
只要丁师兄果然无了性命之忧便好,韩一鸣忽然起,不知顾师兄怎地回山来了?便道:“师兄,你何时回来的?一路可还安好?”顾清泉笑道:“你离开灵山的当日,我便回来了!我岂有不安好的?不止我回来了,与我同路的师兄也都回来了,并且下山的师兄弟们,已回来大半了!”韩一鸣一愣,扭头向窗外看去,不见人影。顾清泉道:“回山来的师兄弟们,现下都在师尊与丁师兄处,因此你见不着。等晚饭时刻,你便见到了。我在这里守着你,因而不曾离开。对了,你虽是醒了,但我师父说你是累坏了,你不要出去走动了,再歇一日再出去走动罢。”
晚饭时分,静心院热闹起来。已有无数师兄师姐前来探望过他,到了后来,韩一鸣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不便说出来。待得川流不息的师兄师姐们都离去了,顾清泉笑道:“我去取饭菜。今天要托你的福了,不知师兄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他说着去了。韩一鸣却心中有些不安。师兄师姐们回来了这么多,必是有要紧之事了,是为了什么呢?这番去见白龙,没有让它得到要知晓的消息,白龙已然是十分恼怒了,它不善罢甘休的!也不知到时是个怎样的场景?如何开交?
顾清泉这一去,便去了许久。韩一鸣下午喝的是粥,虽说当下是饱了,可这时却又饿了。并且饿得口中涎水四溢,看着院内师兄们都各自回屋去饮食了,早已吞了无数口馋涎。他平素并不馋的,于吃食也不挑剔,这时馋成了这样,也知是自己饿了几日的结果了。偏偏师兄一去不回,害得他心内腹内如猫抓一般,火烧火燎的。但这时的饿,已不似下午那时的饿了,不饿得那般狠了。但顾清泉久去不来,韩一鸣不禁有些心急起来。正拟要去丁五小屋,忽然听到门前微有声息,连忙看去,果然见顾清泉拿进来,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扣着几个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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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了,大家忙吧?我们可是忙得要疯了!在疯之前,还是更新吧!
第六百二十二章 麻鞋
韩一鸣迎上去道:“师兄,你怎地去了那样久?”顾清泉对他一笑,转身道:“师兄请。”韩一鸣愣了一愣,一个肥胖的身影出现在门前。丁五身上的衣衫又溅上了几点惹眼的油渍,衣袖上的折痕清晰,显然是才放下来的。他面上与往常并不无同,只有下颏处有一道暗红伤痕。丁五道:“师弟,你好了我就放心了。”韩一鸣呆了一呆,顾清泉笑道:“师兄请进,小师弟显然是看师兄亲自来了,十分意外。”丁五却不进来,只是道:“我还有事,就不进来了。哦,小师弟,这个给你。”他手中了一个布包,这时将布包向着韩一鸣递过来。韩一鸣道:“师兄,这是……”丁五道:“我闲时做的。给你的。”韩一鸣接在手中,丁五道:“师弟,你好好将养两日,好些了来寻我说话。”说毕,不等他言谢,转身去了。
顾清泉笑道:“丁师兄真是一尘不变。”韩一鸣也知丁五就是这个脾性,也不强留。顾清泉将饭菜放在桌上,韩一鸣连忙过去将反扣着的碗都揭了起来,道:“师兄,不怕你笑话,我早就饿了。”顾清泉道:“我知晓。但掌门师兄要我等一等,要同我一起来,我只能等他。”那托盘之中,四个瓷碟,两荤两素,不见花巧,却是香味诱人。一碗菜汤,色泽碧绿,与平时也没甚不同,之外就是旁边一大砵香气扑鼻的米饭了。韩一鸣连忙拿了一个碗盛了一碗放在对面顾清泉的面前,给自己满满盛了一碗,抄起筷子便是一顿大吃。他此时犹觉饿得狠了,筷下如雨。一连吃过两大碗,才觉好些。
忽然见对面顾清泉若有所思望着自己,向他手中一望,他一碗饭不过吃了一半,自己却已添了第三碗,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却听顾清泉道:“小师弟,你吃慢些,太快了伤脾胃。”他声音再平和不过,韩一鸣并不觉他有嘲笑自己的意思,将口中的饭菜咽下,道:“是,多谢师兄醒。”顾清泉道:“师弟,你可知晓?常人七日不食即死。你在床上躺了两天才醒过来,我听说你们在路上四天没吃,连水也喝得极少是么?六天呀,你再多挨一天,就活不过来了!”韩一鸣不愿再去回东方之门内的经历,只是点了点头。顾清泉便也不再言语,二人吃过了饭,顾清泉才道:“小师弟,师兄给你送了什么来,打开来我也瞧瞧。若是好吃的点心,我也好沾个光。从前听说师兄常给小乖做点心的。”
韩一鸣将那个放在一边的布包拿来,打开一看,却是一双崭新的六耳麻鞋。韩一鸣下午醒来之时没有鞋穿,后来穿的是顾清泉的一双布鞋,虽说也是新的,但顾清泉的脚却比他的大了许多,因而只能是趿着勉强对付一下罢了。他的麻鞋早就在东方之门内走丢了,此时看见丁师兄送来的竟是一双麻鞋,不由得一愣。韩一鸣与顾清泉所皆是其中是丁师兄平日所做的点心,但却不料是一双麻鞋。
顾清泉片刻之后才道:“原来这双麻鞋是做给师弟你的!我这几天看师兄打这双麻鞋,十分细心,竟不知是送给师弟的。”韩一鸣默然无声,将麻鞋包了起来,放在床上,他如何当得起这双麻鞋?东方之门内的所为,不是自己该为的么?顾清泉看透了他的心思,淡淡地道:“师弟,你全然受得起这双鞋。五师叔把丁师兄和你带回灵山之时,看得我们都十分难过。你若不是拼尽全力,置自己于不顾了,你们如何回得来?”停了一停,道:“对了,师弟,你明天去五师叔处一回,五师叔让你去他处一回。”
韩一鸣“哦”了一声,心中仍将这双鞋收起来,另寻一双鞋来穿,将鞋放在床边几上。却听顾清泉又在他身后道:“师弟,这不过是掌门师兄谢你之意。一双鞋子罢了,虽说世间于不合,但师兄就是个直心汉子,看你缺了鞋子,就替你做了。你何必舍近求远呢?反正你也不打麻鞋,该物尽其用才是。”韩一鸣微微一笑:“师兄教导的是。”将那双麻鞋放在地上。
隔日清晨,韩一鸣早早便上聿恨来。来到锋上,远远便见赵浩洋身影矫健,手中长剑缓缓移动,虽不是快如疾风,但是凝重之中,却有一种轻捷。韩一鸣远远站住了,赵浩洋是武修,韩一鸣这是第二次见他舞剑,但与上一回的快捷无双不同,这一回另有可看,便不走近去打扰,远远站住了。赵浩洋也不来招呼他,只是一招一式使下去。韩一鸣虽不走近,却渐渐觉得赵浩洋每一剑剑刃之上带来的风声越来越响,到了后来竟将这山峰之上无所不在的风声都压了下去。
再过得一阵,赵浩洋每一剑刺出、劈下,剑锋上都传来极利的声响,韩一鸣正看着,忽然一阵风掠过来,吹得他身上衣袂扬起,那阵风对着韩一鸣这边掠过来,赵浩洋忽然长剑一扬,一剑劈下。韩一鸣惊见本来随风起伏的如丝碧草,竟然瞬间挺直了。再过得片刻,才又倒伏下去!那风掠过他,也变成了两阵!五师叔一剑,竟然将风断为两半!韩一鸣瞠目结舌,这是如何才能做到的?若让武修的顾师兄看见,作何法?
他愣愣站在一边,赵浩洋却收了宝剑,好以暇,道:“一鸣,你来了!”韩一鸣回过神来,道:“师叔,我真不敢料武修能这样!不是说抽刀断水水更流么?一剑断风,比之抽刀断水,更加令人不敢象。”赵浩洋道:“嗯,你随我来,我有话问你。”先向着身后的屋子走去。
韩一鸣跟在后面,走入屋内,只见屋内墙上横七竖八挂着数柄宝剑,韩一鸣虽不识得是些什么宝剑,但有的宝剑便是隔了剑鞘,都透出宝光来,有的则是挨近些,都有着森森剑气直透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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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三章 美男
韩一鸣心道:“原来五师叔的佩剑并非只有一柄!”而窗边书架之上,满满堆着的都是书。韩一鸣不禁意外,五师叔不是武修么?这里怎的有这许多书?忽然听赵浩洋的声音道:“一鸣,这些都是天下我所能寻到的剑术、刀术图谱。”韩一鸣心下恍悟,灵山修道是随个人所好,五师叔好武,那堆在那书架上的书,便都大多与武术有关。赵浩洋自己先在椅上坐下,道:“你自己寻个坐处坐下,我要问你的话不是一句两句,坐下再说。”韩一鸣依言寻了一张椅子坐下。
赵浩洋细细问他到东方去拜见白龙的遭遇,问得极尽详细。韩一鸣虽不愿起东方之门内的种种,但是见师叔问的详细,也知必有他的法。并不隐瞒,一一说与师叔听。赵浩洋于他一路之上遭遇不过问了一回,对那白龙的言语神态,却是问了又问。韩一鸣便细细说与他听。良久之后,赵浩洋道:“好了,我知晓了。嗯,你不要说与你的师兄师姐们听。”韩一鸣道:“师兄师姐们都回来了么?”赵浩洋道:“嗯,我与你大师伯相商召了你的师兄师姐们回来。如今已回来大半了,便是还未回来的,也都在路上了。”
韩一鸣“哦”了一声,心有疑虑,却不知该如何发问,只是愣愣看着五师叔。赵浩洋道:“这事咱们过后再说。”韩一鸣点了点头,忽然听到有一个声音似哭是笑,不知自何处传来,飘忽不定。韩一鸣不禁宁神细听,只听那似哭似笑的声音道:“灵山掌门,虞卫佑前来拜!恳请灵山掌门引我上山!”这声音如哭如笑,听在耳中,有些说不出的怪异,韩一鸣不禁皱起了眉头。赵浩洋道:“一鸣,你怎地皱起了眉头?”韩一鸣道:“师叔,有人来了,要来见掌门师兄!”赵浩洋道:“哦!是何人前来?”韩一鸣道:“他说他叫虞卫佑。师叔你识得他么?”
赵浩洋顿了一顿,道:“虞卫佑?嗯!是了,他叫的是灵山掌门,因而我听不见。一鸣你耳净,你可要听实在了!”韩一鸣见他面色凝重起来,便又细细听了片刻,那声音拖得长长的,余音袅袅,直飘入耳中来,确实自己不曾听错,便道:“师叔,我不曾听错。确实是虞卫佑。”赵浩洋剑眉一挑,站起身来道:“来,一鸣,你跟我来,咱们去见见这位虞卫佑。”他一伸手抓住了韩一鸣手臂,韩一鸣便觉一股大力将自己向前拖去,眼前一黑,过得片刻,眼前一亮,已来到了翠薇堂!
翠薇堂内有两位当值的师兄正在洒扫,见他们出现,都对赵浩洋行礼,韩一鸣也连忙对他们行礼,口称“师兄”。赵浩洋道:“有客远来了,你们都在堂外候着去。”那两位师兄转身出门去了,二人这才跨出门去,一个人便走了入来,丁五也来到了堂内,对赵浩洋道:“师叔,有人来了!”赵浩洋道:“消息果真灵通!”对韩一鸣道:“一鸣,我与你丁师兄应付一儿,但你不要走开。来,你到这里来。”他指了指翠薇堂的一棵木柱,韩一鸣依言走到柱前,赵浩洋忽然在他背上推了一把,韩一鸣向前扑出一步,却不曾撞到柱上,再动弹却已动不了,他已钻入了木柱中。只听赵浩洋道:“你不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韩一鸣便不出声,此时他亦点不了头,只有木然直立在柱中。
赵浩洋手指一拈,两指之中夹了一点雪白之中带着淡淡碧色的灵光,手指一松,那点灵光在他手掌上一闪,便飞出堂外去了。丁五道:“师叔,他来做什么?”韩一鸣听师兄说“他”必是识得的,赵浩洋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不必管他来做什么,你是一派掌门,你自有你的分寸。他做什么是他的事,你做什么是你的事。”丁五道:“可是这个时节,他的前来,让我不得不谨慎些。”二人不再言语,韩一鸣暗自猜测,这来的到底是何人?让师兄这样警惕。
忽然门外有人道:“赵老弟,别来无恙否?”这个声音不再是先前那样似哭似笑了,但却真是先前那个声音。韩一鸣耳音甚好,一听便听出来了。只听赵浩洋淡淡地道:“虞兄,不知什么好风把你给吹到这里来了?”韩一鸣虽不能动身,眼睛却向门外望去。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门前。
这个人影背对阳光,看不清面容,但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淡碧长衣,身形倒也挺拔。在门前站了一站,便大步进入堂内来。他一进来,韩一鸣便对他细看。他入了翠薇堂,面目看得清楚了,却是十分俊秀的一张面孔。两道眉毛斜斜飞入鬓角,直鼻薄唇,眼珠乌黑,方方的下颏,将他面上的俊秀之气冲淡了些。只是他一头头发全都披在了背上,并未扎束,有些令人看不顺眼。
越是看不顺眼,韩一鸣还真的越去看他披着的长长头发,直到腰际,这样一头头发,长在女子头上,真是如云秀发了。可惜却长在了一个男子身上,并且这男子还将它披散下来,十分古怪。灵山要弟子修心之前,先就修身,因此灵山上上下下,由师长到一众弟子,都是简洁爽利。这虞卫佑若是将头发也束起来,倒是一个出色之人,他面貌虽不若赵浩洋那般阳刚明朗,却并不阴柔。这世间的美人,都并不是完美无缺,越是美的,就越有点欠缺。如同西子的病,飞燕的瘦,杨妃的肥一般。这点欠缺并不让美人失色,反倒让美人增色。灵山的师长们全然没有这样出色过,大师伯已是老境,二师伯身形厚实,面貌也不出色,师父一眼望去,只是一个寻常人,四师叔倒是其中最出色的,却略有些单薄。五师叔面容刚毅,全然没有虞在佑这样让人意外的美好。六师叔虽说是朵花修行而成,又修成了女子,不便评论,但白樱师叔,也并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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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又要过去了,昨天有书友问小韩的鸣渊宝剑是怎么回来的,鸣渊宝剑是被白龙抛回了灵山的。
第六百二十四章 背
而这虞卫佑,却是没有这点欠缺的,无论怎样看,他都是一个美男子。他面上五官,挑一样出来,都堪称完美。连那方方的下颏,都是十分完美的。可这样一个完美之人,韩一鸣却觉他十分怪异。完美也怪异,这真是奇了!韩一鸣禁不住又对着他细看。虞卫佑却对着赵浩洋道:“赵老弟,咱们可是多年未见了,你灵山换了新掌门,也不知老友一声么?”
赵浩洋道:“现下虞兄来我灵山,我知虞兄,难不成便晚了么?”对丁五道:“丁五,这是虞卫佑,你必听过他的大名了?”丁五点了点头道:“虞前辈,请座。”那虞卫佑对着丁五上下打量了几眼,道:“这便是灵山的新任掌门么?”韩一鸣听他言辞之中甚是无礼,但着他长了一辈,便不对丁五客气,也没什么意外的。那平波道人不也对丁师兄全然不客气么?只不过平波也没有他这样嚣张气势,这人一来,韩一鸣便觉察到他带来嚣张气势,有些令人吃不消。
他这里正对着那人细看,忽然身上如针刺一般,汗毛全都倒竖了起来,仿佛有几百只眼睛盯着他一般,令他全身都惊觉起来。灵山之上,翠薇堂中,遇上这样的怪事,真是令人难以料。韩一鸣立时将眼睛望向堂中挂着的师祖手书的“甘露之泉,涤贮胸汇”八个字上去。那八个字一如既往,一气呵成,浮于纸前,墨迹下方隐隐透出金光,令人心中安宁。韩一鸣看了一看,不再惊异,这才转过眼去,再看那虞卫佑。
虞卫佑已在一张椅上坐下,赵浩洋坐在他对面,丁五则坐于从前秦无方坐的椅上,只见虞卫佑两眼在翠薇堂内扫来扫去,转着头看个不休。末了,道:“你灵山果然有些与众不同之处,可惜我今日才得见。”韩一鸣心中奇道:“别派师长们多有来过灵山的,怎么他竟不曾来过么?但听他言语间与五师叔是那样厮熟。”忽然虞卫佑转过头来,对着韩一鸣藏身的柱子细细看了两眼,微微一笑。
他虽是男子,这一笑也有些风情万种,但看在韩一鸣眼中却是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倒不是他笑得象个女子,而是他这一笑有些意味深长,似乎是对韩一鸣暗示:我看到了你。韩一鸣只觉这人说不出的古怪,仗着自己藏身木柱间,对他细看。只听丁五道:“虞前辈到我灵山来,有何贵干?”这话说来古怪。韩一鸣自见丁五,他便是这个样子,如今当了掌门,也全无改变。平日里师叔们看上去都只是青壮年,站在丁五面前,当真是年轻许多。可听韩一鸣出声称他们为长辈,却并不觉得怪异。这虞卫佑也是看上去十分年青,当得上年青英俊了,丁五称他一声前辈,却是说不出的异样。
虞卫佑道:“我一来是来看看灵山到底是什么样子。听说甚多,但我却不曾亲见,十分向望。二来么,是看看灵山可有要用得着我之处。”丁五道:“虞前辈,灵山广开山门,前辈来,只管前来。但我却要多谢前辈的好意了,灵山现下并无要请前辈出手相援之处,多谢前辈的好意了。”不知何时,三人身边的高几上,已多了一只热气腾腾的茶杯,丁五举起茶杯来道:“前辈远来,请先喝杯茶罢!”虞卫佑看也不看那只茶杯,也不看丁五,只对着赵浩洋道:“用不用得着我,暂且不说。我远道前来,连你灵山的灵水都喝不得一口么?用这样的俗水来打发我!”
韩一鸣听得一愣,怎么他茶杯之中的茶,不是灵山之上的水么?正在猜疑,便听赵浩洋道:“虞兄,我灵山之上,也是俗水。天下之水,皆是一般,哪里分俗与不俗的?”虞卫佑道:“推托之辞罢了,你知我也知。”赵浩洋道:“虞兄,你却是为何来我灵山呢?不是为了这杯水罢?”虞卫佑道:“你要这样说,我也不否认。我自然是有事来的。”赵浩洋道:“我说虞兄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虞兄所为何来,请直言罢。”
虞卫佑对着那杯茶看了一看,道:“不急不急,此事咱们慢慢来说。休要说我小气,你们灵山之上,灵水多多,何必吝此一杯呢?也分我一杯羹如何?”丁五道:“虞前辈,这灵山之上的水,一般是只有灵山弟子才能喝的。不是灵山弟子,是断不能喝这个水的,难不成虞前辈还不知晓灵山这条定规么?”虞卫佑道:“只怕只是不给我喝罢?”韩一鸣十分奇异他为何要这样说?哪里的水不是水,何必挑这点毛病呢?
却听赵浩洋道:“虞兄,这不是对你这样,你何时听说过同道中人非我灵山弟子能喝过我灵山之上灵水?只怕你也不曾听说过罢!”虞卫佑笑了一声,他虽背对着韩一鸣,但韩一鸣却听到了这声笑,十分冷,极之异常,是从鼻子中哼出来的,他对此很是不屑!韩一鸣此时背对了他,却总觉十分怪异,似乎他的背后有许多眼睛盯着自己一般。可他明明是背对着自己的呀!韩一鸣又躲在木柱中,却不知为何他总是能从背后看自己似的。他心下暗自奇怪,难不成这虞卫佑是什么妖异么?可是若是妖异的话,为何他对师叔又是一副如此厮熟的样子呢?定了定神,闭目清心,他不过是身子不能自主,睁眼闭眼却是自如到了极点的。
他盯着那虞卫佑看了一阵,他倒依旧是个人形,倒也不是什么妖异,也不吓人。但看得一阵,这虞卫佑背上的长发之下,透出几道光来!韩一鸣心道:“这人背上如何有光呢?”再盯得细看,片刻之后,他的长发与衣裳都不再在韩一鸣眼前,而从他背上的长发衣裳下,透出几只眼睛来!韩一鸣吓了一跳,这眼睛的数目并不少,仿佛他背上躲了许多小人一般。
第六百二十五章 拼凑
但这也不该是小人的眼睛,这眼睛与寻常人的眼睛一般大小,形状各异,有的眼形狭小,有的眼珠大些,还有的眼尾微微上。便是都在虞卫佑背上,却也是极之零乱的,横七竖八地生在了他的背上。睁的睁闭的闭,却只只眼睛都露出凶光,并且正四周乱转!韩一鸣吓了一跳,这许多眼睛生在背上已然可怕,还睁的睁闭的闭,还都有凶光自其中射出来,果真令人惊怕!
好在韩一鸣对于凶恶的妖异也见得不少了,只为他的异常惊了一下,却并不害怕。反而还极知晓他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因此盯着他背上的眼睛细看。只见那些眼睛并未发现他一般,只是对着翠薇堂内四处查看,或看上方,或看下方,或是四周都看,也有对着韩一鸣看的。韩一鸣起始总觉这虞卫佑怪异,却说不出哪里怪异,此时看到了这许多眼睛生在他的背上,却是立时便明白到底是何处异样了。虞卫佑看上去出色俊美,面上却总有些怪异,挑出他五官来一样样细看,都是十分完美的。可是拼凑在了一起,虽说也是十分出色,总是说不出的异样。这时却是有些明白了,因他面上的五官,就根本是拼凑起来的一般。
不通倒也罢了,一俟通,越发觉得像了。对着那虞卫佑的背景细看,只望他回过头来,让自己看个分明。但那虞卫佑却不回过头来。韩一鸣只得耐心等待。虞卫佑道:“咱们可是有许多年未见了。”韩一鸣一听这话,便知师叔与他从前是识得的。赵浩洋道:“虞兄前来,必不是只为了叙旧罢?”虞卫佑笑道:“那是自然。我前来此处,还有一句要紧话要说。”赵浩洋与丁五皆不言语。片刻之后,虞卫佑笑道:“怎么,你不听听这句话么?”赵浩洋道:“请说。”
虞卫佑道:“我是来对你说,若有我出力之处,你们只管开言,我定不推辞。”赵浩洋不出声,却是丁五道:“前辈的好意,我心领了。也没甚要前辈出力之处,多谢前辈的关切了。”虞卫佑又笑了一笑,道:“果真如此么?”赵浩洋道:“你我说什么呢?”韩一鸣听五师叔言语之间极不客气,也觉极对。这人让人一看便觉如此怪异,定然是要小心的!韩一鸣心道:“这样的人,是定然要远远避开的。更别说请他出手相助了!”可是也有些佩服此人,到底太过消息灵通了。灵山一有异样,他便来了!
虞卫佑一语说出,未得赵浩洋肯定言语,也不生气,只笑了一笑,起身道:“那咱们异日再说,我这便告辞了。”赵浩洋淡淡地道:“慢走不送。”虞卫佑道:“时日长久,我劝你们也别说满话。何时用得着我姓虞的,谁也说不上不是?”韩一鸣听到最后这句,已有隐约的威胁之意,觉得十分不妙。了一,再看过去,只见那虞卫佑已走出翠薇堂去了,他一走动,长长的浓发拂起,原来披在背上的长发,也可以有阳刚之气。韩一鸣越发肯定这人并非一个寻常的修行之人!他去得甚快,片刻之后,连他的身影都看不到了。
他走开了去,韩一鸣正请师叔放自己自那柱中出来,便听赵浩洋道:“一鸣,你出来罢!”韩一鸣一抬腿便自那木柱之中走了出来。赵浩洋道:“一鸣,你见过此人了,说说你心中所。”韩一鸣道:“他面上五官,似是拼凑起来的一般。虽说他看上去十分完美,但弟子却十分不明白,为何他这完美,有些拼凑的意味。”赵浩洋点了点头道:“还有呢?”韩一鸣又道:“我也不知是否是看错了?或许是看花眼了也说不得。他背上有许多眼睛,在翠薇堂之内四处探看。他定是一个有些妖异之人!”
赵浩洋道:“一鸣,你说对了!他的确是魔道中人!”韩一鸣虽说已然猜到了,但听到师叔这样毫不掩盖便说出来,也愣了一愣,才道:“果真么?师叔,他是魔道中人?也有门派么?却是哪一派的?”赵浩洋道:“他们门派如今只有他一人了。这倒也不足为奇,魔道之中有许多皆是门派都是只有一人支撑的。原因众多,不一而同,不过虞卫佑却是不同。他将个门派都背在了他的背上,一鸣,你看见了的许多眼睛,便是他从前同门的眼睛。”韩一鸣有些吃惊,也有些恶心,赵浩洋道:“并且一鸣,你说得没错,他的面容也是拼凑起来的。他门中所有弟子中最出色的眼、耳、口、鼻,最后都长在了他的脸上。实则连他的脸也不算是他的。也是许多人凑出来的。”
这人身上的那些异样,当真是匪夷所思!韩一鸣别,连听都不曾听到过。丁五道:“他这时上门来,真令人意外。”赵浩洋道:“他虽怪异,但却是极聪明,必他有他的打算了。毕竟这百多年来,他都潜身躲着,既不出来作恶,也不出来为善。这时候突然出来,只怕是察觉到什么了。”韩一鸣奇道:“魔道也为善么?”赵浩洋道:“也有为善的时刻。只不过法与咱们又是背道而驰。有时为善,为的是让别人放松警惕,有时是为了害人。”韩一鸣奇道:“师叔,为善也可以害人么?”
赵浩洋道:“自然可以。怎么,你不信么?”韩一鸣摇了摇头。赵浩洋看了他片刻,才道:“一鸣,你去细细一,为善是如何害人的。实则你是见过许多的,只是你并不知晓,为善的时候也可以害人。你也不曾这样过。”韩一鸣默然不语,丁五道:“师叔,还有别的人来么?”赵浩洋沉吟片刻,道:“也许。”
韩一鸣忽然起一事来:“师叔,丁师兄,咱们灵山的水,不能给他们喝么?”丁五在一旁答道:“师弟,灵山的水,只能给咱们师兄弟们喝。派外之人,都不能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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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很喜欢书友猜测后面的发展,也很喜欢大家畅所欲言。说我得自西游记灵感的那位书友,你说对了,我也很喜欢这本书。但是后面绝对不是你猜的结果。似它者生,象它者死呀。与艺术都是这样的。
第六百二十六章 天残
韩一鸣“哦”了一声。赵浩洋道:“一鸣,你只知灵山有灵兽守护,你可不知喝过灵山的水,便成了半个灵山弟子了。”韩一鸣一愣,看了看赵浩洋,又看了看丁五。丁五道:“灵山水中带有灵山的灵气,喝过灵山的水,便是半个灵山弟子了。因此同道好友来到灵山,喝的都是我们自山下汲来的水。若是还有饮,那同道好友所食的饭食,也是用山下之水煮熟的。这在同道中,人尽皆知。”韩一鸣曾听丁五说过灵山的水土连服三日就能穿过灵山的结界,“哦”了一声。丁五又道:“若是再在水中加上灵山的土,那从此之后,他便是灵山弟子了。连服三日后,他出入灵山自由自如。灵山的道道防护于他来说,皆与没有了一般。灵兽嗅到他身上灵山的灵气,便不再为难他了。”韩一鸣道:“他一定要喝灵山的水,是为了出入自由。”赵浩洋道:“他成为灵山的半个弟子,之后再图后计。他是要借灵山做他做的事的,因此他上灵山来。每一个来到灵山的同道,离去之时,都将身上的泥尘涤荡干净的,便是他们将沾在鞋上的泥尘带走,也是带不走的。至于水,他们永远都只是看得到喝不到的,只有灵山弟子方能喝便喝。这也是当年师祖为灵山设下的最牢靠的结界。”
韩一鸣恍然大悟,灵山的水土,乃是解除灵山结界的一种方式,了一,道:“师叔,那他喝了灵山的水,是否就能自如往来灵山了?”赵浩洋道:“还不,但从此之后,灵山不论身在何方,他都能轻易找到了。”韩一鸣点了点头,又问:“师叔,他如今还不能轻易找到灵山么?”赵浩洋道:“现下只有灵山弟子能够直接回到灵山,其他门派的同道,要么是与灵山有由来已久的联系,例如各派的掌门与大弟子,要么是有法宝能够找到灵山。不过这样的法宝并不多,就我所知的,只有七环宝镜能够找到灵山。其余之人,要寻找到灵山,便只能靠运气了。有时是灵山飞得离他们近了,他们能够找到。有时是机缘巧合能够遇上。”
赵浩洋停了一停,缓缓地道:“不过这虞卫佑,却是处心积虑要来灵山的。”韩一鸣道:“师叔,他是否入灵山,成为灵山弟子?”赵浩洋摇了摇头,停了片刻才道:“他未必是入灵山。于他这样的人来说,灵山的修行方式是他向往与羡慕的。但他却不是得入灵山派。我们灵山派也不能收他入门,此人一入门,便是祸端。”
韩一鸣道:“师叔,虞前辈是魔道中人么?”赵浩洋看了他一眼:“你也很是聪明,寻常人可是看不出他是魔道中人的。他岂止是魔道中人这样简单,他可以称为邪魔之人了!”韩一鸣“哦”了一声,道:“我只是觉得他的完美太有些不真着了。他身形样貌没有一处不完美,可是这样的完美看上去,却令人有些说不出的异样。”赵浩洋道:“你说的是!他的完美,并不令人赏心悦目。虞卫佑从前的门派不说起来不知道,说起来吓人一跳的。这门派如今只剩下他一人了。也早早就入邪魔道了,他派中之人,都是世间最为丑陋之人!”韩一鸣愣了一愣,赵浩洋可是个心直汉子,向来也不曾听他说长道短,此时他说这虞卫佑,便令韩一鸣有些意外。难不成此人果真是十分邪恶么?
赵浩洋道:“咱们修道之人,首先便是修心,若不修心,修什么都是白修。”韩一鸣与丁五都点头称是。“虞卫佑从前的师父,乃是一个天花病人。他幼年患了天花,天花乃是疑难杂症,没有极高的医术药,治好了也留有满面的麻坑,导致面容丑陋,从此看别人面貌齐皆不顺眼。后来他收的弟子,大多都是面容残损之人,但凡面容完的,皆看不顺眼,更不要收入门下了。他派中弟子,面貌丑陋,手脚缺损的比比皆是,一个比一个残得厉害。你所能见的残损之人,他门派中皆有了。不能走路,缺手断脚,还偏偏个个都心里阴暗,对面容洁,手脚完备之人恨入骨髓。因此从前他的门派背地里被同道中人唤为天残派。”
“天残”二字令韩一鸣忍不住一笑,到底是哪位同道中人,口里心里也甚是毒辣,连“天残”二字都得出。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促狭之人,心思如此狠准利害,口中如此尖刻才能说出这两个字来。赵浩洋接着道:“他们门派之中,对于仪容丰美之人更是恨到了极点,恨到了哪怕是一个路人,毫不相干的路人,都对人家唾吐的。实则是一种嫉妒!”韩一鸣忍不住道:“身体残损倒不可怕,他们这样,可是连性情都残损了。”赵浩洋道:“你说的没错。后来越演越烈,直到了连看到面容丰美之人,都要同人家过不去了。”
韩一鸣道:“哦,这样么?”赵浩洋道:“起始只是过不去,后来他门派之中出了一女弟子,此女弟子你可是一点儿都不能小瞧,面貌奇丑不说,性情极差。与你的师姐们相比,那是相去太远了。她嫉妒所见过的漂亮女子,便总是偷偷跟去害面容漂亮的女子。她起始是偷偷去毁人容貌,到了后来,却是去偷人家的容颜。”韩一鸣愣了一愣,道:“容颜也是偷得到手的么?她如何偷的?”
赵浩洋道:“若是对方眼睛长得漂亮,她便去将人家的眼睛剜下。连眼皮一同剜下来,然后装在自己脸上。若是人家面上有一个梨涡,她便去偷那个梨涡。总之只要面貌美丽又落入她的眼中,完全就是给自己带来无穷祸患!”韩一鸣道:“这也使得?别人的容貌能给长在自己面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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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平安夜了,书友们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