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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匪兵兵     道魔传txt下载     道魔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一章 年岁

    到了晚间,照样又是四人一同晚饭,席间,元慧与司马凌逸、刘晨星谈笑风生,韩一鸣也极少插话,只是听罢了。晚饭用过之后,刘晨星便邀约着司马凌逸走开了。到了这一步,韩一鸣也知大师兄说的对,刘晨星邀请大师兄要么是出于元慧的授意,或许只是因怕师伯不放心,一同邀请了来的,的确是陪着自己前来。既来之,则安之,元慧此时也绝没有要与自己过不去的情形,韩一鸣颇为放心!

    元慧待门人送了茶来,便将他们都遣出屋去,关上了房门。他走到桌边,并不落座。韩一鸣正要说几句感谢之辞,元慧微微一笑,道:“师弟,你且等一等!”韩一鸣收住了口,元慧抬起手掌来,右手食指在左掌之中轻快划动,似是写了个什么字,片刻之后伸手对着门一挥,门扉之上“啪”地响了一声,门框亮了一亮。元慧又对着两边窗户挥了挥手,窗户也各自轻轻响了一声,元慧这才坐下来,笑道:“好啦!师弟,你不用说客气话了。我是有话要对你说,也防备别人听了去,让你不便,才封住门窗的。这下再没人能听到了。你有什么话,你先说。你说罢了,我再说。”

    他如此一说,韩一鸣便说不出来,本来也没什么要说。停了片刻,道:“师兄,你有什么话,请说!”元慧两眼看着他,停了片刻,才道:“师弟,你觉得明晰师兄怎样?”韩一鸣心中奇异,元慧怎在这时谈起明晰?难道他要说的与明晰有关么?不禁看了元慧一眼。可是明晰有什么可说呢?他无论怎样看,都是那个样子,一成不变。

    他了片刻,才道:“明晰师兄很好呀!师兄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元慧道:“师弟,我起他,自有我的道!我并不是说三道四之人,若不是有缘故,我绝不说到别人身上。我是问你,明晰师兄当了梵山派掌门,你觉得怎样?”韩一鸣道:“嗯,很好!我四师叔曾说过,明晰师兄磊落之极,我虽没什么见识,可他真有一派掌门的风范,江道长很有眼光。”

    元慧“嗯”了一声,并不言语,韩一鸣说完这话便收住了口,也不再说别的。过得一阵,元慧道:“没了?”韩一鸣十分讶异:“还有什么?”元慧叹道:“师弟,我之所以成为尘溪山掌门,乃是因先师在半途离世而去,恐怕派中无人掌管,临去时将掌门传到了我的手中。可是江道长并没有……你明白我的意思,怎在这个时候将掌门传给了明晰?”

    韩一鸣曾对此也颇为奇异过,当时大师伯曾对他言道江鱼子从此可以潜心修行,又起本派的师祖也是为了下山云游,将灵山掌门传给了大师伯,便道:“江道长或许是潜心修行,故而将掌门辞去,也是好事!”元慧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嗯,师弟说的有,不过,我却不是全然这样的!”

    元慧神情冷静,韩一鸣从来未曾见过他这样。若是有四师叔陈蔚芋,韩一鸣认为元慧的确是年轻才俊、绝才惊艳的男子。但是有了四师叔陈蔚芋,元慧在他眼中便全然没有了这样的光彩。他只能算是聪明机灵。他面目众多,有机灵的时刻,也有狡猾的时刻,还有志得意满的时刻,也有踌躇满志的时刻,可韩一鸣还是初次看见他如此冷静、清醒!

    停了片刻,见元慧并不说话,忍不住道:“师兄,你是何看法呢?”元慧又过了片刻,才道:“江道长辞去掌门之位,固然可以清修,可是你不认为掌门传给明晰师兄,有些巧合吗?”韩一鸣不禁意外,梵山派的弟子也不在少数,可他能记得住的,却是少之又少!便算是面目相识,也十之是呼不出名字来的。可是这众多的弟子之中,明晰算得上是最为出色的,江鱼子的掌门迟早是要传给明晰的,这一点连他这眼拙之人都看得再清楚明白不过了,怎的元慧说是巧合呢?

    元慧并不以他的吃惊意外,只是叹了口气:“师弟,我也知梵山派的掌门,迟早是明晰,可是我却没到是这样的快!也全然没有到是这样的情形之下!”韩一鸣不禁奇道:“这样的情形?师兄说的,是什么情形?”暗自里去细这些时日以来的情景!

    这些时日以来,并无什么特异之事发生,他虽是浑浑噩噩,也没听说有什么意外呀!若是有大事发生,他必然也知道的!韩一鸣不禁有些不通。元慧停了片刻,才道:“目前这样平静无波,江道长为何要传掌门之位给明晰呢?”韩一鸣奇道:“平静无波,便不能传掌门之位么?”元慧摇了摇头道:“倒不是这样说的!只不过,师弟,你修道时刻短浅,还不明白上一任掌门传位给下一派掌门,总是要挑时候的!”韩一鸣道:“总不至于还要翻过黄历,挑良辰吉日罢?”

    元慧笑道:“嗯,有何不可呢?掌门传位,也是大事了!一派之中,掌门易位,乃是灭顶之灾外的头等大事了!不是么?”他如此一说,韩一鸣倒无可辩驳了,只得笑了一笑。毕竟说出“灭顶之灾”四个字,真不是那样轻松的!并且果真如他所说,掌门传位,真是一派之中的大事了!元慧又道:“啊,虽说不一定要翻黄历,挑良辰吉日,但掌门传位,大多是旧一任掌门已知自己将要寂灭消散之前,再不就是旧掌门犯了大错,要引咎自责,独自去承担罪责之时。”

    韩一鸣道:“可若是江道长有堪不破的迷关,要细细参透,传位给明晰师兄,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呀?”元慧一笑:“师弟说得有!不过师弟,迷关可是指参之甚久,而不能参透的关碍!你可知江道长的年岁?”

第三百三十二章 此梦彼梦

    韩一鸣心中了一,大着胆子问道:“江道长该有八百岁了罢?”实则是用大师伯的年岁来问的。却见元慧摇了摇头:“不止,江道长可比秦师伯年长多了!”韩一鸣大吃一惊,怔怔说不出话来。

    元慧道:“这可不假,乃是先师说的。先师也比秦师伯年长,先师是一千零八十九岁,可我听先师说,江道长可比先师还要年长一百多岁!”韩一鸣心中不禁骇然,平素从来不问这些师长的年纪,也看不出来,只道大师伯已极是年长,可是到头看来,真是一人更比一人老呀!元慧道:“可是我细看江道长,还精气完足,绝没有要寂灭消散之意。江道长不似个不开之人呀,按说,这样长的岁月都经历了,又还有什么是不开的呢?迷关之说,只怕并不是此事的关键。这些时候又是极为平静安宁的,这个时刻来传掌门位,我便觉得颇为蹊跷了!”

    韩一鸣不禁深觉四师叔从前对元慧的判语下得极准,的确是心机也足够出色!不过总觉他是否是太过牵强了,以至于连平定安宁,都令他如此顾虑重重!元慧又道:“师弟,你不觉还有一点十分让人意外么?”韩一鸣道:“哪一点?”

    元慧淡淡地道:“我与明晰,都是诛魔弟子!这一点,你不觉有什么不妥么?”韩一鸣呆了一呆,确实如此,明晰与元慧,都是诛魔弟子。元慧微微一笑:“小师弟,你觉得意外么?我还说出令你更加意外的话来的!”韩一鸣笑了一笑,没来由的紧张起来。元慧道:“你真这样紧张么?嗯,这可叫我怎么说才好!”

    韩一鸣勉强笑道:“师兄只管说,我听着!”元慧了一,道:“小师弟,不瞒你说,屠龙之后,咱们分别,我一回到尘溪山,便做了一个梦!”韩一鸣“啊”了一声:“师兄,你不是说你不记得那个梦了么?”元慧道:“我要说的这个梦,不是先前说的那个梦了,先前所说的那个梦,乃是在屠龙的路上做的。而我现下说的这个梦,是回到这里做的。这也是我屡次去请你前来的缘故!”

    他停了一停,韩一鸣只觉连心跳都快要停止了,只是静静看着元慧,手却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元慧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片刻之后,才道:“我梦到有人,将灵山掌门之位,传给了师弟你!”韩一鸣惊得目瞪口呆!愣愣看着元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元慧也半晌不作声,只是看着他。屋内寂静无声,韩一鸣不知愣了多久,才醒过神来,道:“师兄不要拿我开玩笑!”元慧摇了摇头:“师弟,我并不拿你玩笑!这个梦来临之后,我过了许久。此乃大事,不能乱开玩笑,若不是我仔细过,怎说与你听?”韩一鸣也知他说得对,但心中却是怎样也不能接受。

    元慧道:“我每曾做从前诛魔时刻的梦,都与平时不同,总觉得自己在黑暗之中行走。无边无际的黑暗,然后意不到间见到那突然发生的事情。师弟,虽说我已梦见了几回,只是还是连不起来,无法明白地说与你听。但每一回我都觉着自己在黑暗中往前走,一直走,而那黑暗都没有尽头,我也不知什么时刻走到尽头!”

    韩一鸣默不作声,元慧接着道:“我那天晚间,也梦到了在黑暗之中行走,漫无边际,不知何时能走出去。然后,我就看到了你!怪异的是,你没有穿素衣,面目也并不是你现下这样!那个人似乎并不是你!但我一看,却认定这个人就是你!”韩一鸣也屏住了呼吸,定定看着元慧。元慧道:“另一个人对你说:‘一鸣,从此,灵山便交给你了。你一定要让灵山……’师弟,我本已认定是你,他这样一叫,我更加确定那人是你。只是他后面说的话,我再也听不分明!我一着急,就醒过来了!”

    韩一鸣险的就道:“啊,就醒了!”好容易忍住没说!元慧道:“师弟,这梦,你信是不信?”韩一鸣摇头道:“不信!”元慧叹了口气:“我却信!”韩一鸣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惶恐,隔了一阵,好容易找到个由:“师兄,你不是说那人似乎不是我么?”元慧看了他一眼:“师弟,梦中所见不尽然与你全然相同,我也看不清那个你与你身边人的面貌。不知为何我就觉那人是你,后来,我清楚听到那人唤了你的名字,更加肯定了。”韩一鸣头脑中一片混乱,躲开元慧的目光,犹自道:“梦中之事,无稽之谈,也能相信么?”

    元慧道:“梦中之事,果真就不足为信么?”韩一鸣说不出话来,白龙曾在梦中向他借过鸣渊宝剑,说他不相信,不尽不实!他实则是相信的,知道自己相信,因而更加害怕!屋中一片寂静,两人都不出声。韩一鸣心头挣扎不已,满心内的都是:那不过是个梦而已,不要在意。但却深知,自己实在很在意,很心惊!

    忽然听元慧道:“师弟,我醒来后,仔细过好些时候。我并无对秦师伯不敬之意,但我认为师弟做灵山掌门,也未尝不可!”韩一鸣大惊:“师兄,你,你怎能如此说?我,我从来也不曾过做灵山掌门!你,你可再别此事!”元慧叹了口气:“我在梦中见到过零碎不堪的从前,虽说我并不能确定,但那该当便是我的从前罢。此次又在梦中梦见了你的将来,难道是说,我在梦中能知过去未来么?”

    韩一鸣跳了起来,元慧全然不曾听到自己说话么?急道:“师兄!”元慧看了一他一眼:“嗯,师弟,你且坐下来,我还有话要说。”韩一鸣咬了咬牙,在椅上坐下。元慧道:“师弟,咱们在此间所说的话,不被人听了去的。再者,你我也都不外传,你不必担心!”韩一鸣看了他一眼,怎不担心?他做了这样的梦,只令自己更加担心!

第三百三十三章 赌

    停了一停,元慧道:“师弟,不觉得很巧么,我与明晰都成了掌门,而我,又梦到你成为了灵山掌门……”韩一鸣抢着道:“师兄,没什么巧不巧的,做梦罢了!”元慧向他看了一眼,忽然道:“师弟,你怕什么?难道,你不当灵山的掌门么?”韩一鸣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不!”

    元慧微微一笑,转而道:“我不知别人是何看法,可是我看灵山的掌门,定传在你的手中的。师弟,你别急。你听说我说!”韩一鸣哪里还能“别急”,早已急得满头是汗,毅然道:“师兄,灵山那么多师兄,人人皆比我出色,他们都比我更有执掌灵山门户之能。我,万万不是灵山掌门的!”元慧道:“师弟,你不必对我赌咒发誓。你当然是绝无异心的,但将来的灵山掌门,必定是你!你若不信,咱们赌上一赌如何?”

    韩一鸣怔怔看着元慧,元慧笑道:“怎样?敢不敢赌?”韩一鸣心中纷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到了这一步,并非慧逼他,而是他自己逼自己了。他深知自己说个“不赌”元慧也不说什么。但无疑却是自己心虚了,以致于不敢打这个赌。但“赌”这个字,也不敢说出来,心中实在是害怕之极!

    元慧也不出声,两眼看着他,眼中灵气逼人!过了好一阵,韩一鸣才道:“师兄,我,我灵山派的大师兄修为精深,识广泛,他才是灵山掌门的不二人选。至于我,师兄便不要开这个玩笑了,我当不起!”元慧一动不动,两眼看着他,韩一鸣不禁心虚起来,却仍旧道:“灵山掌门将来必定是传到他身上……”

    冷不妨元慧冒出一句话来:“师弟,你敢不敢赌?”韩一鸣不禁一愣,见元慧看着自己,知道他定要自己说出个结果来,叹了口气。一时之间,赌或不赌,有些迷茫。忍了一忍道:“师兄,我不能与你赌这个,灵山掌门,将来必定是传在我大师兄手中的!”元慧道:“啊,那咱们便赌一赌罢!师弟,你可以与我赌灵山掌门是不是司马大师兄?而我可以与你赌灵山掌门是否是你?同样是一赌,但两个结局,你看如何?”

    韩一鸣叹了口气:“这样也能赌么?”元慧笑道:“当然能赌!怎么,你不敢赌么?”韩一鸣被激不过,一时情急,跳了起来:“赌便赌,只不过师兄,我有两件事要说在前面!”元慧道:“你说!”韩一鸣道:“我只赌灵山掌门是不是司马大师兄?并且,我没有彩头输与师兄的!”

    元慧微微一笑:“好!我赌灵山的下一任掌门是你!师弟你呢?你赌司马大师兄是灵山掌门呢还是不是?”韩一鸣看着元慧,只听他又继续道:“师弟,说到赌嘛,多少要有点彩头的。嗯,我这边全派上下,除却这个地方我不能胡乱做主,派名不能更改之外,大到一个人,小到一粒灰尘,任由师弟挑选。只要是师弟挑中的,我绝无二话送与你便是。”

    韩一鸣不若他是如此郑重,全然不似先前的玩笑了,连忙道:“师兄,不必如此!”元慧道:“师弟也要出点彩物的。哦,不过师弟尽管放心,我不挑你出不起的物件。这样罢,我若是赢了,师弟将身上随身携带的那枚龙鳞借我用上几日,如何?”

    这一下又是大出韩一鸣意料之外,韩一鸣只怕元慧要向他索要鸣渊宝剑,却不料元慧要的只是白龙的遗下的那枚龙鳞,一时之间竟愣住了,呆呆看着元慧。元慧道:“怎样?师弟,你赌是不赌?”韩一鸣有些迟疑:“师兄,这枚龙鳞,这枚龙鳞……”

    元慧道:“我知这枚龙鳞是从前白龙送与你的,你不愿送与别人。我也只是借用,少则三、五日,多则半月左右。用过之后,便毫发无损地归还到师弟手中,师弟看如何?”韩一鸣心中还是有些不安,道:“师兄,这……”元慧道:“师弟,怎样,你赌也不赌?”韩一鸣一咬牙道:“师兄,如何算输赢呢?”元慧道:“你若是赌司马大师兄是下一灵山掌门,到时这掌门传到谁身上都不论,只要不曾传给司马大师兄,你便算输了。我赌的是你是下一任灵山掌门,到时若你不是灵山新任掌门,便算我输了。简单之极,怎样呢?”

    下一任灵山掌门若不是大师兄,自己便输了。自己不是灵山掌门,元慧便输了。此时赌不赌倒是其次了。赌,不过是平息自己内心波动的办法罢了!何况元慧说得明白,只是借白龙那枚龙鳞一用。到时还要原物归还的!抬起眼来,见元慧满面的打量神色,一时间脱口而出:“我赌!”元慧一笑:“好。咱们击掌为凭!”说着伸出手掌来。

    “我赌”二字一出口,韩一鸣立时松了一口气,全身放松下来,伸出手掌与元慧击了一击。元慧一笑:“师弟,唉,你真是……”后面的话隐住不说。韩一鸣却心内暗自计较道:“灵山之上,再无比大师兄更加出色的弟子了。便是同道之中,如大师兄这样出色的弟子,也是寥寥无几,谁不将掌门传给他而传给我这样无能无为的弟子呢?”这样一,心中安定,呼出一口气来。

    却见元慧对着自己一笑,颇有哂笑之意:“师弟,你还真是泥古不化呀!当今的势态,相信便是司马大师兄自己也看得再明白不过,灵山掌门之位,绝不传到他手中了。十之,是要传到你手中的。来许多师长们都看明白了,只有你自己,还一点都不知道。我也并非是要与你赌这一局,赢你的利物,乃是先醒你罢了!”

    韩一鸣大吃一惊:“师兄,你,你不是与我玩笑罢?我,我哪里能与大师兄相比,不论……”元慧冷笑道:“你是要对我说以司马师兄的修为、识便铁定能当掌门么?”

第三百三十四章 人无完人

    韩一鸣愣愣收住了口,看着元慧。只听他道:“你的法也不是全无道!不过,你看我大师兄刘晨星如何?比起我来,刘师兄更加沉稳,修为也高,便是识,也比我广博得多了。可是星野师兄并没有当上尘溪山的掌门,不是么,而我,却成为了尘溪山掌门!”韩一鸣无言以对,只是怔怔看着元慧。

    停了一停,元慧又道:“梵山派中,明晰师兄固然出类拔萃,但不见得他众多的师兄之中,便没有能出其右之人罢?相信明晰师兄与我一样,也有众多出色的师兄,你若不曾留意,只能说是你看到了明晰师兄最为出色的地方,而忽略了别的师兄的出色之处!这些出色的师兄,都没能当上掌门,我与他,却都当上了掌门。你可知是为何?”

    韩一鸣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为何是这样。本来他对元慧能当上尘溪山掌门,已是十分意外了,后来再听到明晰成为梵山派的掌门,更是意料之外。唯一能算为意料之中的,乃是他察觉江鱼子道长十分喜欢明晰,总是带在身边,因而不觉明晰接任梵山派掌门太出人意料!但明晰这样快就成为了掌门,也还是令他很是惊疑过的。

    元慧一笑:“晨星师兄跟着我师父修行,已有近六百年了。他修为深湛,识也足够丰富。相信晨星师兄与司马师兄站在一起,论修为,论道行,论识,论所知,都是难分轩轾了。二人都是出色之极了,但他们为何不能成为掌门,就因了他们这样的出色!”韩一鸣奇道:“出色?出色也不能成为掌门么?”元慧笑道:“当然!”

    “师弟,你且一,你认为司马大师兄哪一方面最为出色?”韩一鸣居然答不上来,司马凌逸果真是样样出色,韩一鸣竟然找不到他哪里不出色?可被元慧这样一问,居然发现样样都出色,竟也找不到哪里最出色。他愣了一愣,元慧已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二位师兄就是因为样样都太出色了,反而没有了最为出色之处!你试一个人,没有了缺点,没有了不出色之处,也就不有最为出色之处了。一派掌门,若是没有最为出色之处,如何能担当一派呢?”

    韩一鸣有些不忿,忍不住道:“难道要有缺点,才更加好么?”元慧笑道:“当然!有了不好,才知道更好。没有不好了,哪里还有继续下去的心力?无所不知,也就无所谓知了。何况二位师兄经历了这么多年,人情世故,还有什么不曾见过?‘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人太察则无智’。他们已到至察太察之境,对于一派之中的一众弟子来说,并不是好事!因而掌门,是怎样都不传到他们手中的!”

    真算得上是奇谈怪论了,韩一鸣听得目瞪口呆,却是一句都反驳不出去。似乎元慧所说,也并不是全无道。但见元慧神色自若,侃侃而谈,不禁有些恍忽。起师父从前与他说的一句话来:“也不知是什么竟使他智慧开启,智珠明亮了?”同时也起四师叔说的话来:“聪明太过,难免就奸狡。”那时自己只觉元慧十分聪明,而且他的法是难猜难测。现下听他这样说,猛然明白,元慧最为出色之处,乃是他的聪明机灵,他聪明得近乎奸狡了,可这也是他的长处!情不自禁便起师父与四师叔来,轻轻叹了口气,将眼光望向别处。

    只是不知他为何要来与自己说这些呢?韩一鸣不禁有些疑惑。忽然又听元慧道:“师弟,我得了那一梦,又细细了好些时候,总觉此事须得先告知师弟。若是师弟也成了掌门,四位诛魔弟子可就有三位成为掌门了,虽说现下谁都不知无名在何方,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智慧开启,但我断定,他也大有作为!那么四名诛魔弟子,可都算得上并不平凡了。”韩一鸣定了定心神,道:“那又如何?”

    元慧叹了口气道:“虽说我还不明白那又如何?但这样巧的事,可是从未有过,因而我也知道,那又如何。”

    韩一鸣回到住处,又是月过中天,大师兄早已睡了,他屋内没了灯光。只有自己屋内,依旧一灯如豆。他昨夜翻来覆去,不曾安睡,本拟今晚好好歇息的,可是临到了,更加睡不着。睁着双眼,望着上方白石搭成的屋顶,清醒之极。

    元慧对他道:“师弟,我请你来,便是告知你,你接任灵山掌门之时,我定然亲自前来道贺!司马师兄若有什么不通透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请晨星师兄前来相劝。咱们低辈弟子做了掌门,师兄们或多或少有些不通的。你不将灵山掌门放在心头,未必别人便不放在心上,到时,我这做师兄的,一力支持你便是了!”韩一鸣苦笑一声,灵山掌门,自己哪里担当得起?可是元慧一席话,却又或多或少,让自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要说元慧是信口胡诌,可是他却是郑重之极。并且大有防备,不让别人听了一星半点去。可要说他是言之凿凿,只令自己更加惶恐。大师兄那样出色,自己却越过大师兄,成为了灵山掌门,那是多么瞠目结舌的事情!不止别人瞠目结舌,连自己都瞠目结舌了!摇了摇头,原来元慧的话在自己心里也生根!从前自己都认为灵山掌门是要传到大师兄手中的,便是连四师叔说了灵山掌门也许传到自己手中,自己也坚定不移地认为掌门之位应当传给大师兄!从来也不曾把掌门与自己联在一起。可是今天晚上,却总不知不觉间便把掌门也到自己身上来了。

    把掌门到自己身上,并没有丝毫的快乐,反而是心惊肉跳,慌里慌张。韩一鸣不禁叹了口气。与元慧的一赌,原来不是为了赌彩物利物,而是为了将自己心里的“掌门”二字生出来的根须拔掉,只是真的拔得掉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第三百三十五章 回山

    可是为何元慧梦见自己成为灵山掌门呢?此事与他并无关联呀!韩一鸣越越觉沉重,不禁有些后悔到尘溪山来做客了,若是不来,不曾听到他这些奇谈怪论,自己也不至于心思纷乱。此时他颇怕元慧再说出什么来,让自己更加担忧!思前后,不禁生了走意,天亮便向元慧告辞,和大师兄一同回灵山去罢!

    他虽是定了主意,却仍是一夜无眠,清醒看着屋内由黑暗慢慢转为有了微光,再转至清新明亮。听着屋外由寂静变为有了声息,有了互相招呼的声音。直至听到旁边司马凌逸的屋门“呀”的响了一声,便跳起身来,先向窗外一瞥,清新空气中大师兄自他屋内走出。连忙去拉开了屋门:“大师兄!”

    司马凌逸笑道:“小师弟,你起这样早?咦,你不曾休息么?神色这样疲倦?”韩一鸣本就有些心虚,连忙道:“嗯,哦,没什么。还是有些择席。师兄,咱们今日向元慧师兄辞别,回灵山去好么?”司马凌逸道:“回去?小师弟,你这样着急,有什么事么?昨晚晨星师兄才对我说要留我们多住几日的。”韩一鸣越发心虚了,勉强道:“也没什么事,只是,只是还是早些回去罢!”哪里还敢看大师兄的脸,调开了目光。司马凌逸点了点头:“那好,我待儿托晨星师兄与元慧掌门辞别,然后咱们便回灵山罢。”

    韩一鸣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司马凌逸道:“小师弟,你回屋内歇一歇罢。天色尚早,等晨星师兄过来,我便向他辞行。”韩一鸣回到屋内,躺在床上,虽说还是心念转动,到底是两夜不得安睡,有些熬不住了,不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屋内阳光灿烂,已是日上三竿。连忙起身来,先对窗外张了一张,看见大师兄屋门开着,侧耳一听,里面已有话声,却是晨星的声音:“这样急着回去做什么?我掌门师弟虽是说任由二位来去,我还是要留一留你们的。不若多住几日再回去,咱们也颇有可谈。”只听司马凌逸的声音道:“师兄见谅,我与小师弟在贵派打扰,实是多承元慧掌门与师兄的照料了。也打扰了两日了,敝派之中也还有些杂事,还是先回去一回,将来再来的好!”韩一鸣听着二人寒喧了一阵,无非是星野再三挽留,大师兄再三推辞。最终晨星只得笑道:“也好,也好,过后有空再来,我可是扫榻恭候的!”

    听到这里,已知元慧准许自己与大师兄回去了,心中一松。连忙出来,却见刘晨星也走了出来,迎头看见他,笑道:“韩师弟,你师兄急着要回去,你是否也急着回去?若是不急,再住些日子,敝派掌门可还多留师弟住些日子的!”韩一鸣连忙称谢,并说自己与师兄一同回去,异日再来讨扰。刘晨星也是再三挽留,最后笑道:“那,请二位稍候,我去禀报掌门,只怕掌门是要来亲送的。”说着去了。

    过得一阵,元慧果然亲自来到,也说了几句挽留言语,好在司马凌逸都替他应答了,元慧道:“嗯,既是有事,我也不好强留。不过下回再来,可要多住些时日了!”说着对韩一鸣一笑。韩一鸣听过了元慧的谈话,心知元慧此时已是七窍玲珑,师兄的托词也瞒他不过,只不过他不说穿罢了。十分不好意思,却是决意要走。告辞之后,随着大师兄离开尘溪山。

    他飞入天空,连头都不敢回,元慧的微笑在他眼中,有着无穷无尽的深意。深得他自己都不敢去探究,还是早些离去的好!但即便不回头,也能察觉元慧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背影。

    回到灵山,司马凌逸带着他飞至聿乐之上,韩一鸣跟在大师兄身后,乍然瞥见那青翠的竹丛,嗅到清新的竹香,听着竹声,竟有大梦初醒之感。司马凌逸来到秦无方门前道:“师父。”片刻之后,屋内传出一个人的声音道:“是大师兄么,师父他老人家在二师叔处。”声音粗豪,却是丁五的声音。

    司马凌逸愣了一愣,丁五已走到门前来:“大师兄请进!”抬眼看见韩一鸣,笑道:“小师弟也回来啦,快请进来!”韩一鸣一见丁五,满心的沉重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跟着司马凌逸走入屋中。屋内十分清凉,秦无方常坐的竹榻之上,空空如也。

    司马凌逸笑道:“丁师弟,师父怎么去二师叔处了?二师叔不是闭关么?”丁五道:“我本来是来请教师父的,来了之后,还未说两句话,师父便说要去二师叔处,让我候着。我哪里知道师父去寻二师叔有何事呢?”司马凌逸“哦”了一声,韩一鸣却问道:“丁师兄,你向大师伯请教什么?”丁五道:“我种了一株菜,却是株旱菜,不能雨水浇淋的,我来请师父教导我,如何能让我唤来阳光,让它多晒太阳。”

    韩一鸣知道这位师兄是个所谓的痴人,不禁道:“师兄只需将它种在田边,施雨之时不被淋洒,便好了呀!”丁五道:“这个道么,我也知道的,种这菜的时候,我一连种了两行。死了十之,我好容易才弄明白,这是旱菜,便是要干着养的,不能雨淋。却只剩这一棵了,四周都被我补种了别的菜了,我现下不敢挪动它,连晚上都要给它搭个小棚,不让它被雨淋湿。这棵再死了,可就对不住冯师兄了。他好容易才给我寻出来的稀奇种子,因此才来请师父教我唤来阳光之法。只不过这阳光不能唤来许多,免得把旁边的菜给晒死了。它喜好太阳,旁边的可不喜好。晒多了可是蔫的。”

    司马凌逸笑道:“哦,有个半晴半雨术或许能行。嗯,师父来了!”话音未落,秦无方已凭空走了出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 宝镜

    韩一鸣与丁五收住话头,随着大师兄一同行礼。秦无方道:“嗯,你们回来了。丁五,你请你大师兄教你半晴半雨之术罢,我今日有些事要一,不得亲自教你了。”丁五对着秦无方施了一礼,对司马凌逸道:“有劳大师兄了!”司马凌逸道:“不必客气。”对着秦无方施了一礼,和丁五一同出去了!

    韩一鸣看大师伯面色上虽无异常,但神情却有些思索状,又见二位师兄都出去了,便也施了一礼,转身要走。却听大师伯道:“一鸣,你留在此处!”韩一鸣本就有些心虚,听到师伯叫住了自己,心越发虚了起来,回过身来,不敢看大师伯,只是看着地面。

    忽然觉得一线光亮,在自己身上转了一转,不禁沿着光线看去。这一看,吓了一跳,大师伯右眼之中,一线灵光,灿若星辰,正对着自己。这一看,看得自己惭愧无比,韩一鸣满身是汗,连额头上都渗出汗珠来!

    却听大师伯叹了口气:“一鸣,你坐。”韩一鸣依言在一边的竹椅之上坐下,悄悄看了大师伯一眼,却见那线灵光已消逝无踪,这才透了口气。忽然到大师伯修心术,只怕自己心中的所有,都瞒不过大师伯的眼睛。忽然横下心来,与元慧同说的那许多话,并非是自己有了什么打算,但自己确实心思浮动了。大师伯体察了自己的私心,要怪责自己,也是自己自找的,自己承受。这样一,坦然许多。

    坐了片刻,他心情平复,才听大师伯道:“一鸣,尘溪山一行如何?我看你疲累不堪呀!”韩一鸣直言相告:“不瞒师伯,弟子两夜都没好睡!”秦无方“哦”了一声,并不问下去,韩一鸣等了一等,正将自己心中的担忧都合盘托出,却听大师伯道:“你看看这个。”将一件东西递到他面前来!

    韩一鸣接过来一看,乃是一面铜镜,色泽花纹都再熟悉不过了,乃是无色无相宝镜。此时无色无相宝镜之中,已不是一片暗沉,而是有了亮光,且微有粼粼波光射出。到底也是跟随在他身边,救过他几回的宝物,韩一鸣对着细看了两眼,不禁喜道:“大师伯,宝镜修好了!”却见秦无方摇了摇头道:“此物是修得好的么?”韩一鸣伸手拿起铜镜来,忽然见镜面上有一处模糊,似是没有擦拭干净,捏了衣袖,便对着那处模糊一拭。

    他衣袖触及镜面,镜面忽然一暗,粼粼碧波瞬间没了踪影!宝镜镜面竟变成了一片漆黑!韩一鸣倏然愣住,眼睁睁地,看着宝镜变成了一团漆黑。连忙收回手来,却见那镜面已黑得如浓墨一般!这下变生不测,韩一鸣愣了一阵,才道:“大师伯,大师伯,怎如此?”

    秦无方对他看了一眼,眉头一皱。韩一鸣看了看大师伯面上也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又道:“大师伯,是我,是我搞坏了宝镜么?”抬起头来看着大师伯。秦无方摇了摇头:“一鸣,你不必如此惊讶,此物岂是你能搞得坏的。咦!”两眼对着韩一鸣手中的宝镜看来。

    韩一鸣见师伯神色有些意外,也连忙对着手中的宝镜看去,只见宝镜之中,忽然多了小小一点白光!那白光极小,如同一只小虫在宝镜上飞来飞去,忽而在这边,忽而在那边,竟没有一刻定留!居然也有顺着宝镜边缘溜得无影无踪的时候,不过好在下一刻,又突然出现在了另一方的宝镜边缘上!

    韩一鸣盯着看了半晌,欲要伸手将它赶开,却又停住了,不敢再造次。但看的时刻久了,却有些烦燥,盯着那点白光,心中蠢蠢欲动。忽然只觉那点白光瞬间变大,对着自己罩来,吓了一跳,伸手在面前一拂,眼前突然黑暗无比,自己身边的大师伯,桌椅房屋,片刻间便不见了踪影!只余自己一人,站在那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他极目四顾,身边只有浓浓黑暗,看不到光,什么也看不到,手中的无色无相宝镜也没了踪影。愣了片刻,低头一看,脚下也是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到。自己竟似是悬浮在黑暗之中,不着边际!定了定神,脚下实在,有踏在地上的坚实,可是身周却什么都没有,大师伯不见了,连同大师伯的小屋,也不见了。不知是自己忽然就来到了这个所在,还是大师伯与周遭的一切在片刻之间就消失得无踪无影?

    瞬间起元慧曾对他说过的话来,“总觉得自己在黑暗之中行走。无边无际的黑暗,然后在意不到间见到那突然发生的事情。”心中一跳,难道自己,自己也要看到所谓的过去未来了么?过去他虽说不出来,记忆模糊,却总是记得的。那么是要看到将来么?韩一鸣深深吸了口气,虽是在一片浓黑之中,却还是闭了闭眼,睁开眼来,四方细看。

    本来一片浓黑之中,便没有方位,韩一鸣也不知该向何方而去,只知大师伯不任由自己独自一人面对这不可预知的黑暗,迟早来相救。可是一个人独自在一片不可知的黑暗之中,万籁俱寂、什么都看不见,怎不慌乱?不知是前进还是后退?也不知该向何方而去,更不知身边可有什么在暗处窥伺,难以言喻的恐惧悄悄爬上身来。伸手摸了摸背上的鸣渊宝剑,鸣渊宝剑紧硬冰冷,韩一鸣略略心定。

    一点小小白光,如一点萤火,在他眼角一闪,韩一鸣在黑暗之中站了这些时候,早已适应了眼前的深黑,这一点小小白光,落入眼帘,瞬间便让他格外留意。那一点白光,就如同他在无色无相宝镜上看到的一般,忽左忽右,飘忽不定。全然不似白光,倒似是一只白蝴蝶在翩翩飞舞。白光一儿在左一儿在右,韩一鸣看了片刻,猛然又一点萤光亮起。

第三百三十七章 蝶非蝶

    韩一鸣对着另一点白光看去,也如同一只小小蝴蝶,时停时舞。韩一鸣定睛看着那一点莹白,那一点莹白也飞了近来,飞得近了,才看清,这一点莹白,真是一只白色蝴蝶,对着他翩翩飞舞。转头去看那先前一点莹光,那也是一只蝴蝶么?韩一鸣不禁奇异。

    忽然那远远的一点莹白也飞了近来,韩一鸣要待它飞到面前来看个究竟,便紧紧盯着。却见那一点白光转眼已是碗口大的一片,不由有些吃惊。还离得这样远便这样大,那来到面前,是怎样大呢?哪里有这样大的蝴蝶?除却紫裳处,他还从未在别处见过这样大的蝴蝶!可他站了一阵,那蝴蝶却不飞近来,也不飞动了,静静停住了似的。韩一鸣不禁大是奇异,离自己极近的那小小一只白蝴蝶总在眼前翩翩飞舞,而那只极大的白蝴蝶却不飞来么?忍不住对着那边看个不住!

    猛然间看到那碗口大的一片白光周围多了一圈光晕,心中一动!那不是蝴蝶,那绝不是蝴蝶!那是一片光,或许那里便是出口!韩一鸣哪里还站得住,迈步向着那白光走去。这里十分平坦,他走了几步,只觉脚下并无磕绊阻滞,索性拔腿便跑!他此时脚力已颇为强健,虽说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却觉那白光离自己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

    跑了了一阵,那白光已大如窗口,近在咫尺。韩一鸣心中一喜,加快脚步,跑上前去。刚接近白光,眼前忽然一黑!那窗口大的白光,转瞬间便没了踪影,自己依旧站在漆黑之中,似乎根本便没有跑动过!

    再次失去了光亮,韩一鸣大吃一惊,收住了脚步,四处张望。他的眼睛先前一直看着白光,猛然到了黑暗之中,简直是昏天黑地,无所适从!站了一阵,才见一点小小莹白,向着自己飞来。飞得近了,已看清是那只小小的白蝴蝶!

    伸出手来,那只小小白蝴蝶居然就向着他的手上飞来。白蝴蝶轻轻落在他的手上,韩一鸣只觉眼前一亮,亮光强烈,禁不住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睁开眼来,只见大师伯正坐在对面的竹榻之上,自己坐在竹椅之中,手中捧着无色无相宝镜!

    韩一鸣愣了半晌,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无方也不出声,只是看着他。许久,韩一鸣才回过神来:“大师伯,我,我怎么……”后面的字说不出来!秦无方微微一笑:“一鸣,原来你也是舍近求远呀!”原来大师伯对自己适才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禁不住道:“师伯,怎这样?”秦无方默然片刻,才道:“一鸣,适才的经历,你不能说与别人听。此事十分要紧。虽说你是本派最为沉稳的弟子,从不说不该说的话,甚而很多话该说,你也将它咽在肚中。但我还是要嘱咐于你。”韩一鸣看了看手中的无色无相宝镜,站起身来道:“是。”秦无方道:“我只能对你说,我亲自来到你的身边引你出来,你都不能领。反而舍近求远!那白光的尽头,我都不曾进去过!唉,若是进去过,我也就不有这许多疑惑了。可偏偏我也没走进去过!”

    韩一鸣本已不再问下去,但仍忍不住道:“大师伯也去过我适才所去的所在么?”秦无方看着他微微一笑:“嗯,我与你同时去的!在你眼中我是只蝶,在我眼中,你是一只飞鸟。我认出了你,你却不认得我。咱们都向着白光的尽头飞去,你不曾飞进去,我也不曾!”韩一鸣大吃一惊,说不出话来。

    秦无方手一招,无色无相宝镜自韩一鸣手中飞起,飞到他的手中。秦无方看了看手中的宝镜,道:“一鸣,这对宝镜,我再仔细参详几日,若是再参详不透,就交给你来参详罢!”韩一鸣大吃一惊,连大师伯都参详不透的物件,交到自己手中,只怕更是云山雾罩了!但看大师伯的神情,绝不是说笑,嗫嚅道:“弟子,弟子哪里有这个本事,能参详透它呢?”秦无方摇了摇头:“此物本来就是极为奇异之物,因而我参详不透,倒也不奇怪。可是你,或许就有看透它的能力!你能看到无色无相宝镜的本相,与它已有了缘份。能参详透它也说不定!但你须得应承我一件事!”

    韩一鸣道:“大师伯请说。”秦无方道:“将来不论何时,你都不能将这宝镜交给别人,只能带在自己身边。也不能说与别人知道,派内派外,都不能说!”韩一鸣先不知大师伯出什么要求来,一听是这个,便道:“弟子谨记!”他本来不是多话之人,这于别人来说或许是最难做到的事情,于他,却是再简单不过了。

    自聿乐下来,韩一鸣本欲回静心院去。飞在空中,忽然看见聿爱山峰,在阳光之下,静静浮在空中,与其余八座山峰飘浮在空中。山峰是亘古不变,而师父,四师叔,却都已没了形影,随风而逝。阳光刹那间烫痛了他的眼睛,刺痛了他的心。韩一鸣闭了闭眼,转过头,向下飞去,再也不敢看座小小山峰。

    明晰的掌门接任大典在静心院已传得沸沸扬扬,连明晰磕了几个头,都说得清清楚楚了,一听便知是沈若复的功劳!韩一鸣一进屋去,便见沈若复与顾清泉凑在一处说话,沈若复见他进来,先就跳起来问道:“小师弟,你可算回来啦!尘溪山怎样?”话音未落,顾清泉已道:“沈师弟真是急脾气。你不看小师弟这样疲惫么,让他先歇上一歇,过后再问罢。”韩一鸣确觉疲累不堪,与他们招呼过了,便合衣睡下。他两夜不曾安歇,所有的疲惫都涌上身来,几乎有心力憔悴之感了,在床边坐了片刻,再也支持不住,合衣躺下。这一躺下,不多时便呼呼睡去,睡得无比香甜。

第三百三十八章 画影

    再睁开眼来,已是红日西斜,到了下午。他这一觉睡得极好,精神饱满。屋内静悄悄的,沈若复不在,顾清泉也似出去了。韩一鸣颇有些害怕沈若复前来询问尘溪山之事,元慧所说的任何一个字,都不能泄露。但害怕沈若复缠着问个不休,自己言辞之中、字里行间露出一星半点来。趁他们不在,赶紧起身来,修片刻,信步走出院来。

    他信步向前,转眼已走出了静心院,越过小径,向着幻镜湖而去。他走了一阵,丁五的小屋已近在眼前。韩一鸣不禁起小乖来,不知它到哪里去了,可回到幻镜湖中了?他本意是躲开沈若复的询问,但到了这里,忍不住动了去探看小乖的念头。明知小乖不在湖中了,也忍不住向着那方去。

    走过丁五的小屋,忽然起丁五说的那株“旱菜”来,禁不住向着屋前的那片菜地看了一眼,姹紫嫣红,哪里看得出哪一株是“旱菜”。忽然听丁五的声音道:“师弟,就是那株!”一只粗壮的胳膊伸过来,一个如树枝般粗糙的手指对着菜地中心一指。韩一鸣回头一看,丁五不知何时站在了身边!

    丁五对他一笑:“师弟,你又要去湖边么?小乖还未回来!”韩一鸣有些许失望“哦”了一声,丁五道:“你若没事,就到我屋内来坐坐。”韩一鸣正愁没地方去:“多谢师兄。”二人走入丁五屋中,丁五随手将一样东西放在桌上,韩一鸣眼尖,霍然看见那是一本旧书!

    他清楚记得从前顾清泉对他说过丁五“不通书字”,怎地此时竟看见他拿着一本旧书?韩一鸣心中奇异,对着那本旧书又看了两眼,那本书卷起了几页,书页色泽微黄,看上去已有年头了。忍不住对着丁五看了两眼。丁五将一壶滚水起来,浇入茶壶,片刻之后,已将一只茶壶,两只茶杯拿了过来:“师弟,喝一杯茶罢。”

    韩一鸣只顾盯着他看,丁五拿了茶杯抬起头来,见他盯着自己,便回过头去看了看,又左右看了看,问道:“师弟,你看什么?我,我有什么不妥么?”韩一鸣转而向那本书看了看,道:“师兄看什么书呢?”丁五脸一红:“师弟,我大字不识一个,看什么书呢?”韩一鸣越发奇怪,他既不识字,拿着一本书看什么?莫非不识的字,看看就识得么?

    丁五看了看他,忽然明白过来,笑道:“唉,师弟,那不是书,那是一迭白纸,我今日去师父处,看见师父桌上堆着些散纸,上面没字,才向师父要来的。我看我养了这许多奇怪的菜了,都是别人不曾听过不曾见过的,不如记下来或是画下来的好。反正我也不识字,也不画,到时若是师兄弟们愿意助我,来帮我画一画写一写。我虽不,但别人识字,别人看呀。”韩一鸣明明看见是一本旧书,他却说是一迭白纸,便道:“师兄,那我能看看么?”丁五笑道:“唉,有什么不能?你看。”说着,走过去将那本书拿了起来,递了过来。

    韩一鸣拿在手中一看,果真是一迭白纸,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是纸质不那么细洁。翻过来一看,两张粗纸一上一下将这迭白纸夹在中间,一边已用线钉了起来。乍一看,还真象是一本书。随手翻了翻,只见其中各色纸都有,或粗糙些,或细腻些,厚薄也不一,却都是白纸,纸上既无字迹,亦无图画。他读书不多,却也再没见过哪本书是用这样零乱的纸装钉而成的。

    丁五道:“师弟,你可不要笑话我!”韩一鸣将那迭白纸放在一边:“师兄说哪里话!”丁五道:“师弟若有空闲,也请师弟前来助我!”韩一鸣道:“师兄不必客气,有空我就来。只不过我不怎么画,写字倒还马虎。”二人谈了一阵,丁五站起身来,对着窗外看了看,道:“师弟你坐一阵罢,我不陪你说话了,我要做饭了。”

    韩一鸣道:“师兄,我可能帮得上师兄什么忙?”他从小到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五谷不分,也不识家务,只怕越帮越忙,但已脱口说出,脸不禁红了起来。丁五笑道:“不必不必,我自己一个人尽够了!”韩一鸣恐怕自己在一边,妨碍他忙碌,连忙站起身来:“师兄,我出去走一走,待你忙完了再来。”丁五卷着衣袖道:“嗯,也好,过儿你来我们一起吃饭罢。”

    韩一鸣翻过山脊,走到幻镜湖边。幻镜湖波平如镜,小乖,果然不在。也不知它去了哪里?韩一鸣着实是有些担心,它若在此地,青龙还不敢对它怎样?离开了这里,只怕青龙不放过它?在湖边站了一阵,对着湖边的游鱼看了一阵,叹了口气。小乖在日,这里便是它的天下,鱼儿们都躲得无影无踪!看着它胡作非为,无恶不作,也确实觉它太过放肆。此时它不在了,这里与自己的心里立时便冷清到了极点。

    在湖边站了一阵,才转身回来。他翻过山梁,天边已拖上了长长的红霞,丁五站在门前,对他招了招手。他身后的屋中已点上油灯,灯光温暖,令人心安。

    那日之后,韩一鸣有了闲暇,便到丁五屋中去。起始只有他一个人帮助丁五画他的宝贝。韩一鸣写字还行,到底也了几年,虽说不能笔走龙蛇,但一手字,也还颇看得过去。至于描画,那便极是汗颜了。起始画了几页,简直不能一看。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愧对那张白纸,愧对丁五,也愧对了那本来长得异样美丽的宝贝。

    丁五自来便是默默出力之人,从不开口求人。他要将所种的特异菜蔬都画下来之事传开,灵山弟子便来得多了。时不时都有弟子前来相助,韩一鸣来了两次之后再来,便见到别的师兄也来坐在田边地头,为丁五的宝贝菜蔬画图影了。来的人多了,不过几日,便画了十之。

第三百三十九章 花草

    韩一鸣过得几日来看,那本白纸册子竟已画了大半了。除去自己画的不堪入目的几页,后面图形都画得十分精美,或是细巧工笔,或是挥笔写意,都是笔力浑厚,颇有造诣。花朵叶片都画得清楚明白,神形皆肖。旁边的注释的小字也写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却都是各有特色。韩一鸣不禁对自己先画的几页颇为惭愧,要撕下来烧了去,早被丁五拦住:“师弟呀,我是不识字,才请动这些人的。我要是识字,哪怕写得再难看,我也不决撕的!”

    他将那本册子宝贝般抱在怀中,看了又看,爱不释手。韩一鸣道:“师兄,下回你要写字,我帮你写。不过若是要画,是再不敢帮你画了。我本来便不画。”丁五道:“惊动这许多师兄弟们,我实在不安心。师弟,我不过是有的菜蔬说不定连种子都不长不结,之后或许便没人知道了,因而记下来大家看看。却不料连白樱师叔都惊动了,说要拿去把她种的那些稀奇花卉也画上去。唉,师叔不是还……怎么带师叔都惊动了!早知这样劳师动众,我便不画了。”

    韩一鸣道:“或许师叔也是与师兄是同样法,那也好,有的花草确实奇异,记下来也好。”丁五犹自在一边叹息,韩一鸣自他手中拿过那本册子来翻开,顺着翻下去。这几十种笔迹,全然各不相同,却能让他心一笑。

    几日后的中午,韩一鸣吃过午饭,正去看丁五,忽然心中秦无方的声音道:“一鸣,你来。”韩一鸣便上聿乐来。此时正值中午,阳光明亮,竹影婆娑,走到屋前,已听秦无方的声音在屋内道:“一鸣,快进来。”

    韩一鸣走入屋中,秦无方正坐在书案之后,对着一本书细看。听见他进来,抬起头来道:“一鸣,你来!”韩一鸣走上前去,霍然看见大师伯正在看的那本书,便是丁五的那本册子。秦无方道:“一鸣,这起始几页是你画的么?”韩一鸣脸一红,老实答道:“是,弟子不画,让师伯见笑了!”秦无方道:“这有什么,我帮你添加几笔如何?”韩一鸣虽未见过大师伯书画,但只比自己好,便道:“多谢师伯!”

    秦无方起笔来,蘸上浓墨,在他那画得如同茅草一般的一丛长叶上细细勾勒出叶筋,不过几笔,已将让那丛凌乱的茅草大为改观。秦无方道:“嗯,不错,我帮你好好画几片页子出来,就更好些。”再笔向上面画去,那笔落在纸面上,勾出一条细均有力的线来,韩一鸣正要说话,却见那条线慢慢沁入纸中,转眼不见了!

    他一愣,明明看见白纸之上落下黑墨去,怎么片刻之间便没了影子了?他移开眼睛片刻,再向纸上看去,那刚勾下去的一条黑线确实没了踪影!抬起头来,只见秦无方眉头紧锁,也对着那张纸细看。片刻之后,秦无方放下毛笔,将那本册子轻轻翻了一页,看了一看,抬起头来对韩一鸣看了一看。韩一鸣莫明其妙,却见大师伯点了点头,手里将那本册子一页页翻下去。

    秦无方翻完那本册子,沉默良久。韩一鸣全然不明白师伯看的什么,也不明白为何那再平凡不过的白纸让那根黑线瞬间便没了踪影,却也一语不发。许久之后,秦无方点了点头,将那本册子拿起来,递了过来:“一鸣,你看一看,我看你可能看出些什么来?”

    韩一鸣依言接在手中,一页页翻开来,他除去能看出这本册子上有许多师兄的笔迹之外,再看不出什么来了。翻到后面,已是画了无数奇花异草,全是工笔细描,略染丹青,一旁的字迹极是清秀飘逸,显然是女子手书。虽说都是清秀之极的字迹,但撇捺钩划之间,依旧看得出有着许多不同,只怕是白樱师叔带着多位师姐手书出来的。

    翻完之后,抬起头来,只见大师伯目光对着自己,便道:“师伯,这是诸位师长手书出来的。”秦无方点了点头:“你还看出什么来了?”韩一鸣摇了摇头,秦无方叹了口气,道:“这上面只缺二人的手笔,便将我灵山所有活着的弟子的手笔都尽皆囊括了!”韩一鸣大吃一惊,竟不知有这许师兄们都在这上面落下了字迹!

    秦无方又翻了一回,道:“连五师弟都为丁五写了几个字,真是让我意外之极!这本册子,真有些意思!”韩一鸣不明白大师伯说的“有些意思”指的是什么,秦无方道:“一鸣,今日起,我将无色无相宝镜给你,你好好参悟去罢。”说着将无色无相宝镜递了过来。

    韩一鸣伸手接过来,捧在手中,又听秦无方道:“一鸣,这宝镜只跟有缘人,也只有有缘人能够看到。无缘之人,看不到也摸不到。”韩一鸣吓了一跳:“大师伯,弟子,弟子不敢擅自据为己有!”秦无方道:“你,不必担心,你便是据为己有,也得看你有没这个缘份。你也不必推辞,全当放在你那儿罢!”韩一鸣双手接过来,只见镜面之上,清清涟漪,接在手中的,不是一面铜镜,倒似是一湖碧水。奇道:“大师伯,那何为有缘呢?”秦无方微微一笑:“一鸣,有没缘宝镜自知道,你不必去苦,不通的。缘份到了,你便知道。”顿了一顿,又道:“其实你也有迷关堪不破,堪破了,你才能进益。”

    韩一鸣捧着宝镜回到屋内,刚一进屋,便听顾清泉道:“啊,小师弟,你哪里寻来这样一枝百合?还未开呀,你就掐下来啦?真是心黑手狠呀!这要是白樱师叔看见了,定责怪你的!”韩一鸣对着手中看了看,手中捧着的乃是无相宝镜,哪里是百合花了?正说:“这不是花!”猛然起大师伯曾经说过的话来,忍住了没说。

第三百四十章 奇花

    他站在屋内四下里看了看,见床前一张木几空着,便走过去,将铜镜放在桌上。顾清泉道:“师弟,你这株百合长得很繁茂呀,只是小些。我师父屋中从前也有一株百合,比起你这株来,要茂盛得多了。”韩一鸣明知他看不到宝镜,仍忍不住道:“师兄,你看这真是株百合么?”顾清泉道:“如何不是?”

    韩一鸣要说“是”便是睁着眼说瞎话了,可要说“不是”,却定然与顾清泉争辩,只得笑了一笑,微微摇头。将宝镜放好,转过身来,却见顾清泉神色古怪,对着自己看个不住,韩一鸣道:“师兄,你看什么?”顾清泉道:“莫不是小师弟什么障眼法了,特意拿个东西施了障眼法来给我看?”

    韩一鸣不禁笑道:“哪里?”顾清泉道:“我看师弟面上神情就是这样,你等着我再叫个人来看看!”韩一鸣连忙拉住他道:“师兄,师兄,你没看错,这便是大师伯给我的百合花。”顾清泉“哈”地一声笑道:“我说呢,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原来是师父给你的。我说师弟从来不爱这些花花草草的,怎么今日拿了这样大的一枝花进来。”

    话音未落,有人在门上敲了敲,二人回头一看,沈若复站在门口。二人还未开腔,沈若复已道:“咦,你们哪里弄来这样好的一枝梅花?嗯,现在不该是有梅花的时节呀!”韩一鸣还未出声,顾清泉已变了脸色,看了看韩一鸣,又看了看沈若复,一脸的不可置信,对着无色无相宝镜看去!

    沈若复道:“师兄看我做什么?这样古怪!”顾清泉道:“沈师弟,你说这是一枝梅花?”沈若复点了点头:“是呀,难道不是么?我不至于连梅花都看错罢!虽说上面还未开出来花来,但花苞和香气是不错的!哪里寻来的,真美!”顾清泉两眼瞪得鸡蛋般大小,神色惊疑,对着眼中的“百合花”看了又看,迟疑道:“这,这果真是梅花?不罢!沈师弟,难道你的来处称百合为梅花?”

    沈若复跳了起来:“师兄,你说什么?百合是百合,梅花是梅花!你,你不是看花眼了罢?连这都分不清?”顾清泉呻吟一声,转向韩一鸣:“小师弟,你哪里弄来的好花,到底是什么?”沈若复却是眼睛一亮:“小师弟,你得了什么宝贝?这样神奇!我和顾师兄同看,却全然不一样!”

    韩一鸣也不料在他俩眼中,竟看出这样千差万别来。从前听大师伯说时,不觉奇异,此时亲眼所见,无色无相宝镜真是神奇之极。沈若复一句话醒了顾清泉,也眼睛一亮:“哎呀,我怎么没到是宝物呢?小师弟,到底是什么?说与我们听听,我们怎样能见它真面目呢?”韩一鸣无奈,只得顺着顾清泉的话说:“这是大师伯给的一枝奇花,在各人眼中不尽相同。因此各位师兄看在眼中各有形态。”忽然又起也有人看不到,也防他们真叫人来看,又道:“大师伯说也有人看不到这株花。”

    顾、沈二人听得两眼放光,凑近前去,对着无色无相宝镜看了又看,口中啧啧称赞!沈若复忽然道:“咱们什么都不说,只让师兄弟们一一进来看看,看看在他们眼中是什么?”顾清泉欣然赞同:“嗯,这样神奇的花,只怕大家都没见过,都叫来看看!”二人竟然问都不问韩一鸣,已商议要以此捉弄同门师兄弟了。

    韩一鸣大急:“不可!不可!”沈若复道:“小师弟,你只管放心,我们绝不说出这是什么?只是叫他们来看上一看,看看各人眼光罢了!看一看又不看坏!”顾清泉笑道:“嗯,不知怎样千奇百怪,嗯,有意思!”于他们有意思之事,于韩一鸣来说都是头痛无比,韩一鸣连忙捧起宝镜道:“二们师兄若是执意去叫师兄们来看,我便将它还给大师伯去。”

    二人见他执意不肯,颇有些无奈,只得作罢!韩一鸣这下再也不敢将无色无相宝镜放在木几上了,捧了起来,压在枕下。回过头来,却见二人一脸古怪神色,还未开口,沈若复已道:“好一枝梅花,可惜压在了枕下。”顾清泉道:“小师弟,你也不怕压坏了它?”

    韩一鸣将他们无法,道:“我有什么办法,大师伯说不许张扬的!”顾清泉道:“嗯,不用张扬啦,它这样显眼,瞎子才看不到!小师弟,你也太紧张了。你放心好啦,我们连它的名字都不说给别人听。你还是拿出来放在案上罢,你还真忍心,就不怕暴殄天物呀!好大一枝花,被你压在了枕头下,偏偏你的枕头还遮不住,别人定然也看得见,不是更加古怪么?还是拿出来罢!”

    两人振振有辞,韩一鸣眼中却只看得到一面铜镜,对二人的话有些将信将疑。忽然道:“沈师兄,你走近些。”沈若复依言走近,韩一鸣对着他眸子中看去。他瞳仁之中,果然映着一株梅花被压在枕下,虽说看不太分明,但他眼中那虬劲的枝干,确实与宝镜大相径庭。韩一鸣摇了摇头,又向顾清泉眼中看去。

    这下看得分明,顾清泉眼中一枝百合花正被压在自己枕下!百合花枝叶繁茂,比那枝梅花看上去更加明白,心知此时要是别人进来,定然觉得古怪。连忙掀起枕头,将无色无相宝镜捧起来放在床边的木几之上。

    沈若复对着无相宝镜看了两眼,转身出去了。片刻之后转身进来,带了另一位师兄进来。那师兄一进来便道:“顾师兄,你找我?”顾清泉一愣:“我找你?”沈若复在旁边挤眉弄眼,顾清泉道:“嗯?哦!啊!是,师弟,我,我请你进来喝茶!”韩一鸣已知沈若复果真要看别人眼中无色无相宝镜变成什么,故意寻了借口请了师兄前来,拿他没法,只得站在一边。

第三百四十一章 观花

    顾清泉与那位师兄驴唇不对马嘴地胡说八道了一通,喝过两杯茶水,那师兄一头雾水地出去了。走前对着韩一鸣床头那木几扫了一眼,道:“呵,好一盆水仙花,哪里弄来的?虽不在时令,但居然要开花了。”他这里一出门,顾、沈二人已同声道:“嗯,水仙花!”顾清泉摇头赞叹:“真是神奇!难怪师父说是奇花!”沈若复道:“我再请几位师兄来看看,看还看出什么来!哈哈,果然是奇妙之极!”他全然不看韩一鸣,边说边向外走,韩一鸣连忙叫他:“师兄,你……”沈若复收住脚步,回过头来道:“小师弟,你别担心,我可只一一请师兄们前来。至多是人人说你屋内花多,是个偷花大盗。还不是采花大盗呢,放心罢!一次请几位师兄进来,看出千奇百怪来,那多不好呀!”韩一鸣被他噎住,心知拦他不住了,便是这时拦住,自己一转身,他定然又叫师兄来看了,只得眼睁睁看他去了。

    一连数日,沈若复川流不息地请师兄们进来,师兄们有的进门便夸韩一鸣床边的花朵长得繁盛,盆景别致。有的则是出门前夸赞一句,还有的根本便不夸,直如看不到一般。一连几日,皆是如此,韩一鸣虽觉宝镜奇异,但如此声势大张,令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因而这日再看沈若复请了大师兄来,便找了个托辞,转身出来了。

    走到静心院外,抬头便见院外小径上来了两个人,后面一人高大肥胖,前面一人还是个小孩子。却是丁五与如莘。如莘拉着丁五的一片衣襟,走在前面。不多时,已走到面前。如莘停住了脚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对着韩一鸣看了一眼。丁五走上前来,对韩一鸣笑道:“师弟,听说你屋里有许多花?”韩一鸣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丁五道:“也不知如莘哪里听来的,说你屋里有好些花,闹着要来看上一看。”韩一鸣看了如莘一眼,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看着自己,虽说他已不愿张扬,但丁五和如莘已来到面前,只得道:“也没什么,师兄请。”

    如莘拔腿就走,她牵着丁五的衣襟向前跑,丁五跟在后面,转眼进了院内。韩一鸣也跟了过来,看见沈若复正送大师兄出来,也顾不得其他,伸手将他拖到一边,低声埋怨:“沈师兄,瞧你闹得沸沸扬扬的。”沈若复也低声道:“这有什么,你放在明面上,谁看不见?我不过是让师兄们抢先一睹为快罢了。”韩一鸣对他无可奈何,只得撇了他,也进屋里来。

    如莘站在屋内,两眼盯着他床头的宝镜,一瞬不瞬。丁五则满屋扫视,一脸的大惑不解。末了,如莘慢慢转过身来,丁五道:“好啦,师弟,你把花藏在哪里了?拿出来给如莘看看罢。”韩一鸣道:“师兄,你,你没看见么?”丁五满屋又看了一阵,道:“哪里,哪里有花?”韩一鸣正要说话,却见如莘已走出屋去,心中一动。丁五不曾看见,如莘,却有些吃不准。她向来古怪,也是极少开言,数百年来不见长大,其古怪与无名只怕也不相上下了。

    他们一出门,沈若复便道:“哈,丁师兄也看不见。”顾清泉道:“小师弟,你这奇花,真算得上极其古怪了。”韩一鸣“嗯”了一声,仍然忍住埋怨沈若复道:“沈师兄,此事本来不是什么事,你闹得这样沸沸扬扬!”沈若复眉头一皱,对他看了一眼,道:“小师弟,莫非这花有什么古怪不成?”韩一鸣被他一语道中心中的秘密,愣了一愣,才道:“师兄说哪里话来。”沈若复道:“既没什么古怪的,为何要怕别人看呢?”

    韩一鸣愣在一边,沈若复道:“我并非是拿此事声张,小师弟,我便是看看,人与人这样不同么?连同样的东西,都看得完全不相同。不止不相同,还是全然不相似,可见人与人真有这样的不同!这可是我平日里全然不到的事情。”他一反平日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模样,倒令韩一鸣一怔。细他之所说,也全是道,不禁也叹了口气。

    韩一鸣正要说话,忽然心里秦无方的声音道:“一鸣,你到我这里来,带上无色无相宝镜前来。”韩一鸣站起身来,沈若复犹还要说,见他站了起来,诧异道:“怎么?我说的不对么?”韩一鸣道:“师兄说的很有道。不过现下大师伯要我去一趟,等回来再来聆听师兄的高见。”沈若复道:“哈,那算得什么高见?你不笑话便是了。”韩一鸣正色道:“的确是高见。”走到床边,双手捧起宝镜,走出屋来。

    来到秦无方屋中,只见大师伯坐在竹榻之上,韩一鸣捧着宝镜先行过礼,然后道:“师伯唤弟子前来,可是要责罚弟子?”秦无方微微一笑:“责罚,何来责罚?”韩一鸣道:“无色无相宝镜在弟子手中,派中师兄们都来看过了,并且传扬得很是奇异……”秦无方摇了摇头:“一鸣,这些都在我意料之中。无色无相,本来就万法万相。你的诸位师兄们议论,不也该在万相之中么?不必放在心上。”

    停了一停,道:“一鸣,你将宝镜给我看上一看。”韩一鸣手中一空,宝镜已飘到了秦无方面前。秦无方伸出手来,在宝镜的镜面上轻轻一点,宝镜一亮,秦无方对着宝镜中央看了一看,便道:“一鸣,你也来看一看!”韩一鸣依言走到大师伯身边,向着宝镜之上看去,只见镜面灰蒙蒙的,其中似乎有一团白影!这白影似曾见过,韩一鸣不禁心中一动,努力向镜上看去。但不论他怎样努力,却只能看见一团朦胧模糊的白影!

    秦无方道:“你看到什么?”韩一鸣老老实实地道:“弟子只看见一团白影,别的,什么都没看见。”

第三百四十二章 浮生百态

    秦无方“嗯”了一声,道:“好,你能看到白影,也算不错了。不能强求!”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言语,目光低垂,似是思索。韩一鸣站在一边,再向宝镜上看去,便见宝镜之上已没了光影,镜面漆黑。

    秦无方默不出声,韩一鸣也就不出声,站在一边。不知站了多久,秦无方叹了口气,道:“一鸣,你坐。”韩一鸣在一边的竹椅上坐下,秦无方也不出声,过得片刻,只听门外司马凌逸的声音道:“师父,弟子来了。”秦无方道:“哦,凌逸来了,进来罢。”韩一鸣一听大师兄来了,立时站起身来。司马凌逸走入屋来,对秦无方行了一礼,直起身来道:“小师弟也在呀!”韩一鸣道:“大师兄来了。”司马凌逸一笑,对秦无方道:“师父有何吩咐?”

    秦无方并不接话,过了一阵,才道:“凌逸,你是灵山的大师兄,现下灵山有一件大事,要劳动你了。”司马凌逸道:“师父但有所命,弟子在所不辞!”韩一鸣猛然心跳起来,垂下了眼睛。只听秦无方道:“我担任灵山掌门,也有三百多年了,现今有一个疑团,我参了许久了,总是参不破它。我欲卸去掌门之职,省却一切俗务搅扰,专心来参悟。嗯,你是见过几次掌门交接了,比起你的许多师弟来,多了许多见识。掌门传位,必然有许多事务要忙碌,你要多担待些事务了!”

    司马凌逸抬起头来看了看秦无方,道:“师父!你老人家……”秦无方道:“此事我许久之前便已在考虑了,到如今了,也算是得明白了。就这样办罢,你是灵山派的大师兄,这番多劳累些罢!”司马凌逸道:“是,弟子全听师父差遣。”

    韩一鸣在一边早已听呆了。大师伯要传灵山的掌门之位了!元慧真没说错!他果真预见到了这一切!不知是自己是高兴还是惊惶,或是担忧或是害怕!一时之间思绪混乱,呆呆站在一边,连大师兄离去,皆没留意。站了不知多久,忽然见一双清澈的眼光对着自己,韩一鸣一愣,这才回过神来。

    只见大师伯微笑看着自己,韩一鸣一阵讪讪然,心跳得如擂鼓一般,竟有些心虚,要调开目光,却是调不开!只听大师伯轻声道:“一鸣,你也很吃惊么?”韩一鸣言不由衷地道“弟子吃惊。”终究忍了忍,没说出来,他素来不善作伪。但觉大师伯明澈的目光,一直对着自己,一咬牙道:“弟子,弟子既吃惊,也不吃惊。”

    说完这话,他心中略略平静些,抬起头来。秦无方并不讶异,微微一笑:“嗯,也吃惊,也不吃惊。”点了点头道:“嗯,你怎吃惊又不吃惊呢?你不是早已知道了么?”韩一鸣道:“弟子吃惊,并非是因大师伯要传掌门之位。乃是吃惊元慧掌门,元慧掌门已预先得知了。对于大师伯的传位,弟子已从他处听来,因而并不惊异!”

    秦无方点了点头:“元慧掌门请你去,便是为此事罢?”韩一鸣哪里敢说“不是。”却也不敢说“是。”秦无方微微一笑:“元慧果然独具慧眼,他是如何得知的?”韩一鸣道:“弟子听元慧掌门说是梦中见到的。”秦无方点了点头:“他的确是奇异非常,果然是能别人之不能。”韩一鸣本来没有欺瞒师伯的打算,但到了这个时候,便是死,也不将元慧说的掌门是传给了自己说出来。那些话,连偶尔到,心中都是惴惴不安。

    秦无方道:“因而一鸣,你是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说罢了。你还真是我派中最为沉稳,最为实在的弟子。”韩一鸣心惊肉跳,他素来不将别人的夸奖放在心上,但此时师伯的夸奖却让他心惊胆颤。也不敢接话,生怕自己说多错多,不小心将元慧所说的要紧话捎带出来。几乎是捏了一把汗,战战兢兢站在一边。好在大师伯也没再问什么,韩一鸣站了一阵,小声道:“大师伯,还有何事要吩咐弟子?”秦无方道:“你去罢。”将无相宝镜递过来。他赶紧接了过来行过礼,退了出来。

    一出屋来,凉风一吹,才觉背心早已被汗水湿透。生怕被大师伯察觉,一刻也不敢停留,召出鸣渊宝剑来,飞快离开了聿乐。他在静心院外收了鸣渊宝剑,也不进院,将无相宝镜揣在怀中,转而向后山而来。他心中沉甸甸的,又纷乱已极,脚步便快了许多,不多时已来到丁五的小屋外,远远看见丁五与一位师兄在屋外,那位师兄坐在一张小竹凳上,正在帮丁五的宝贝画影。丁五坐在旁边竹凳之上,看不清面容,但来定是极之开心。他们如此开心,别的师兄们也是恬然自得的,只有自己却如此惶惑,真是浮生百态,韩一鸣微微叹了口气。

    若是平时,韩一鸣定然挨过去看师兄的手笔。但此时此刻,他心中纷乱不堪,见到师兄们的身影,还要远远避开,哪里还凑上前去?全当不曾看见,迈开步子,自他们身边走过,也不叫他们,向着山梁走去。他脚步极快,不一儿已翻过山梁,来到湖边。这才长长透了一口气,在湖边坐了下来。

    元慧怎如此厉害?大师伯果真要传掌门位了!韩一鸣全身无力,在湖边坐了下来。闭了闭眼,这掌门位真传到自己手中么?难道元慧说的,真的都要一一映验么?虽说元慧那日说过之后,他没有完全放在心上,却也不能完全不放在心上。他从未觊觎过掌门之位,灵山这许多位师兄,哪一位不比自己出色?便是看着元慧、明晰都先后当上了掌门,他也没过灵山的掌门要传到自己身上。他没有元慧那样聪明,绝不算计得如此精准,可是此时大师伯要传掌门之位了,自己却没来由的害怕起来。

第三百四十三章 蠢蠢欲动

    他如何能担负起灵山这付重担来?他如何当得了这个掌门?大师兄才真是当掌门的不二人选。虽说元慧与他说过司马凌逸与星野都不适合当一派掌门,但此时到师伯要传灵山掌门给自己,真如身子掉在了大海里一般,没有着力之处,也全然不能自主。到大师兄,就如同看到了大海之中的一块浮木,攀住这块浮木,自己才不沉下去。

    忽然转而道:“大师伯并没对我说传掌门之位给我,难道传位是还是要传给大师兄么?”这样一,心里松快了不少,却也有丝怅然若失。着大师伯将灵山掌门传给大师兄,自己竟有点失落,果真是元慧的话在自己心里生根了么?连同样的话,自己都不能再听到,听到了心中失落,不开怀。若是不听到,着大师伯要将灵山掌门传给大师兄,心里便不有这许多法,只为大师兄高兴。全怪元慧那些不能让人听去的话!

    忍不住叹了口气,深知自己是将过错都推到元慧头上了。这能怪元慧么?他不过说了一说,还是自己心内生了贪念,才一下到自己身上来。但听到这话,不到自己身上也难。说来说去,全是自己心内生了见不得人的念头,因而事事都映照在了自己身上!

    他思来去,坐在湖边,看着湖水荡漾,心内却是纷乱不堪,直坐到日影西斜,霞光飞舞,身上有了微微凉意,才站起身来,慢慢回静心院去。他心中有事,脚下走得就慢了,每一步都有些迟疑沉重。

    但静心院却不因他的迟疑而遥不可及,不多时已走到了院门外。他先向院内看了一眼,不见与平日有异,心放下大半来,走入院内。来到自己住的屋外,心已定了不少,见屋门大开,屋内灯光明亮,便走入屋来。

    他一进屋,顾清泉便道:“小师弟,你去哪儿啦,让我们好等!”韩一鸣正要说话,便见沈若复与司马凌逸坐在一边!韩一鸣一见司马凌逸,便是没来由的惊慌。愣愣站在一边,连话都说不出来。

    沈若复道:“饿死我了,小师弟,等你来一同吃饭,等得饭菜都凉了。若不是大师兄在这里,咱们今天可要吃凉饭凉菜啦!”顾清泉道:“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来坐下吃饭罢。沈师弟大呼小叫好些时候啦!你的耳朵就没有发烫么?你就不心慌么?”韩一鸣心内忐忑,司马凌逸笑道:“快来快来。”韩一鸣定了定神,这才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沈若复与顾清泉吃得如风卷残云般,全然不顾司马凌逸便坐在一边。他俩倒是好胃口,确是饿了。司马凌逸看不出与平日有何不同,依旧是谈笑风生,韩一鸣却吃得味同嚼蜡,甚而可以说是心不在焉,连司马凌逸坐的方位都不敢看过去,生怕与大师兄眼光撞个正着,将自己撞得粉身碎骨。

    好容易吃完了饭,期盼着司马凌逸离去,却听司马凌逸道:“小师弟,本来我有话要对你说的,不过改日罢。你好好歇息,咱们改日再说。”韩一鸣头都不敢抬起来,道:“是,多谢大师兄!”直至司马凌逸告辞而去,韩一鸣都未曾抬起头来。司马凌逸走后,顾清泉第一句话便是:“小师弟,把你那奇花放下罢,怀揣那么大一枝花吃饭,你也不觉得别扭!”韩一鸣一愣,沈若复也道:“是呀,我都怕你的奇花戳到你的眼睛!”

    韩一鸣伸手自怀中取出宝镜来,放在床边木几之上。沈若复道:“咦,大师兄难道真的看不到么?我本来吃饭之前便要说话的,但看大师兄没有出声,我便也没出声。”韩一鸣一愣,便听顾清泉道:“这可难说。大师兄可不是看别人难堪的人。哎,你别说,你不说我还真没在意,你一说,我也觉得大师兄或许真是看不到这株奇花了!”韩一鸣愣愣看着他们,不禁回进门之时司马凌逸的神情。

    可他进门之时心事重重,不曾抬头,也不曾留意大师兄的神情。这时再去,哪里还得起来。愣了好一阵,忍不住问道:“大师兄看不到么?”沈若复道:“这也不好说,不过小师弟,前两日大家都来看这株奇花,便有好些师兄是看不到的。”

    韩一鸣道:“师兄如何知道那些师兄看不到?”沈若复道:“你这奇花,极是美丽,我不知看在别人眼中与我眼中有何不同,但我知它十分引人注目。但凡看见的师兄,无一不是对着细看,夸赞其美的。但看不到的师兄们一起来,便目不斜视,言辞之中也绝不谈到。大师兄那日进来也没有一字到,我当时有些疑惑。大师兄是什么修为?怎我们看到了,他却看不到?可是今日大师兄对着你怀揣着这样长大的一枝花竟不闻不问,我,大约大师兄真是看不到了!”

    虽说韩一鸣曾听大师伯说大师兄看不到无相宝镜,但终有些不信。便如同沈若复不相信司马凌逸看不到一般。他的法与沈若复的法不径相同,大师兄修为哪样高深,怎看不到呢,因此听沈若复说司马凌逸看不到,也是呆愣在一边。

    夜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不能入睡。大师伯要将灵山掌门传给别人,于他来说,也是意外也是不意外。意外的是大师伯单独与自己和大师兄说,不意外自然是因元慧事先已说过了。不由得再次感叹,元慧怎能如此厉害,竟然抢先看到了这一步!

    若是果真大师伯将灵山掌门传给了自己,岂不真是被元慧料了个正着?韩一鸣叹了口气,不得不老实承认,听了元慧的话之后,他心中的确起伏波动了,灵山掌门呀,自己怎不当?再听大师伯今日这样说,更觉心底蠢蠢欲动。

第三百四十四章 心虚

    其实四师叔从前也对他说过灵山或许也传到他手中,那时他只到灵山之上,灵物众多,诸如小乖一类,定然百般为难,灵山这许多师长的性命,岂是自己能够担当的,因而一昧退让。后来听元慧说起灵山传给自己,也是十分惶恐。今天一听大师伯说灵山掌门要传位,立时到的就是自己。

    也还是有些退缩,还是惶恐,面对大师兄,还有些局促。可是这时夜深人静,才发现自己竟有些期待,有些兴奋,还有胀破胸脯的快乐!并且察觉自己之所以愧对大师兄,正是因了自己对灵山掌门也有着向往。

    若是不曾听过元慧那些话,听到大师伯要传掌门位了,自己到的肯定是大师兄。纵观灵山上下,真没有哪位师兄再如大师兄那般识丰富,修为高深了,自己也为大师兄高兴。可是元慧那些话是说过了,自己也听进去了,因而这时,该有的高兴化为乌有。并且自己还不知该怎样去做,才能不再着此事辗转反侧?

    他几乎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边亮起来,上半夜还能躺在床上,后半夜完全是坐在床上。若不是怕惊动了睡在那边床上的顾清泉,他要长吁短叹,拍床捶墙了。好容易看着天边微微发白,却全无睡意,反而清醒之极。不禁苦笑,原来自己也是这样的热衷于做这一派之长,自己的私心也是这样的炽热如火!

    忽然有人道:“啊,你不是一夜没睡罢?”韩一鸣回头一看,顾清泉坐起身来,半张着嘴,惊愕地望着自己。一时间羞愧起来,道:“嗯,哦,没有。我,我刚醒来!看看天色!师兄要起来啦?”顾清泉伸了个懒腰:“嗯,我惯了早起。不过师弟,你起这样早,还是头一回呀!”韩一鸣心中有鬼,只道:“我醒来看天亮了,看看天色。”说着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连忙掩饰道:“我还要睡儿,师兄自便!”说着躺下身子。身后顾清泉不一儿就出去了,韩一鸣这才松了口气,放松身子,却是不过片刻,便真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日到中天,连忙起身来。屋内没有顾清泉的身影,院内也静悄悄的。来师兄们都出去了。连忙起身来,赶着浇过碧玉竹,洗漱完毕。虽知大师伯修为放在那里,不责怪自己起迟了,但一介弟子,居然睡到日到中天,太过怠惰无礼了。

    这里修完毕,回屋来拿鸣渊宝剑,一推开门,只见一个人坐在书案旁,正翻着书案上的一本书,却不是顾清泉,而是司马凌逸!韩一鸣愣了一愣,若不是看到自己放在床边的无色无相宝镜,几乎要以为自己进错了屋门!司马凌逸抬起头来笑道:“小师弟睡得好香,我来过两回,都见你睡着,不曾叫你!”

    韩一鸣不知不觉又心虚起来,愣了一愣才道:“师兄来了两回么?我全然不知道。顾师兄也不知到哪里去了,也不叫我!”司马凌逸笑道:“顾师弟去五师叔处了,师弟们大半去了我师父处,其余的除了你我,大约都在我师父处了。”韩一鸣越发心虚,道:“哦,那么咱们快些去罢。”司马凌逸笑了一笑:“小师弟,你和我都不去。今日我与师父说过了,我有话要单独与小师弟说。”

    来了,终究还是来了!韩一鸣全身冰凉,有那么一瞬间的惊惶,也有些虚弱。终至避无可避了,不知大师兄说什么?韩一鸣禁不住害怕、战栗,脑中轰轰作响,个人都变成了一个空心石人,只有“哗哗”的风声在体内回荡!

    司马凌逸道:“小师弟,你也请坐!”韩一鸣木然坐下,司马凌逸看了他一眼,片刻之后道:“小师弟昨日也听我师父说了,要辞去灵山掌门之位,不知师弟做何法?”韩一鸣万不料大师兄开门见山,说的便是此事,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只是呆呆看着大师兄。司马凌逸看了他片刻,见他不答,接着道:“此事已成定局,师父向来如此,说出来的话,定然是他老人家了多时的,绝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师父既已知我准备,便是他老人家已好了的。小师弟,我问你一句,你可知灵山掌门要传在何人手中?”

    韩一鸣早已心虚得不敢看向司马凌逸,心跳得“怦怦”作响!司马凌逸的问话,也让他无话可答。可偏偏心跳得连声巨响,简直怀疑大师兄听得再清楚不过了。司马凌逸听他半晌不答,又问道:“小师弟,你可知道?”韩一鸣心怀鬼胎,小声地道:“大师兄,我,我不知道!”心内不禁暗自猜测,大师兄何以来问自己?难道,难道,大师伯说了什么不成?

    不猜测倒也罢了,一猜测,心内更是纷乱。但大师兄的问话,却是不能不答的。这个时节,不知道的必定是说不知道了,便是知道的,也要说不知道了。定了定神道:“大师兄怎么来问我呢?我怎知道?”口中虽是如此说,心里到底有些虚,口气也就更加虚了。

    司马凌逸“哦”了一声:“小师弟也不知道么?我还当小师弟知道!”韩一鸣背心都汗湿了,心险些从喉咙跳了出来,勉强道:“大师兄说的哪里话?我怎知道?”司马凌逸道:“哦,师父突然与我说了这一句,我很是意外。我知师父不曾与别的师弟说过,我探问过了,别的师弟都还不知道师父要将灵山掌门传位于别人的事。不过小师弟与别的师弟不同,师父说这话时,小师弟也在一旁呢,因此我小师弟或许知道点眉目!不过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咱们也不要说出去,这等大事,还是师父亲自说与大家听罢!”

    韩一鸣心吊胆,本就生怕别人起,还哪说出去?忽然听到司马凌逸这样一说,心头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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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周末了,书友们周末愉快!

第三百四十五章 惊吓

    原来大师兄也不知道,大师兄之所以问自己,乃是着自己在大师伯身边,或许知道什么,不是他知道了什么!悄悄呼出口气来,心跳也慢慢平复下来,但心内还是虚着。但见司马凌逸一付深思熟虑的模样,心又慢慢悬了起来。勉强道:“大师兄,昨日我也十分意外,并不知大师伯怎突然说起此事来?但我是灵山最小的弟子,也不敢问大师伯,其实我与大师兄一样吃惊。大师兄走后,我也就走了。”

    司马凌逸道:“嗯,师父这样做,总是有他老人家的打算的。只是来得太过突然了些,我总以为就算师父要卸下灵山掌门这付重担,也还要再过些时候。却没到来得这样急,让我全无准备!”韩一鸣听司马凌逸并不是十分惊讶,言辞之中显然有了知之之意,起元慧的话,一颗心不由得又了起来,禁不住问道:“大师兄这样说,难道是早就料到了么?”

    司马凌逸叹了口气,微微一笑,却不言语。本来韩一鸣心已有些放下了,此时见大师兄有些莫测高深之态,禁不住又心悬起来。却外强中干地挣扎着道:“大师兄早已知道了?”司马凌逸抬起头来,向窗外看了看。韩一鸣也向窗外看去,窗外阳光明媚,院内却空无一人,连鸟鸣声都没有。只有阵阵风声,越发将静心院衬得极之安静!司马凌逸笑道:“嗯,小师弟,我师父迟早是要将灵山掌门交与别人的,这一点无庸置疑!若是师祖回来,他老人家还愿意将灵山担在肩上的话,这灵山掌门自然是要交回给师祖。师祖不回来,或许便交给一位师叔。他老人家也需专心修行,这许多事务压在身上,哪里还能仔细地思索呢?”

    韩一鸣点了点头,司马凌逸又道:“也或许传给灵山的弟子。本来,唉,师弟,我仔细过,若是三师叔还在,这灵山位子定是传给三师叔的。可惜三师叔不在了!”说到卢月清,韩一鸣不禁一阵难过,说到底卢月清都是自己的师父。虽说当时为了带自己上灵山,师父什么手段都用过了,法术、欺骗,但韩一鸣并不怨恨师父。师尊们都是好心的!

    有许多手段,他后来也慢慢仔细过,并不可耻。在灵山之下,他能活成什么样他没有过,但活成如今这样么?那是万万不能的。肩不能挑,手不能,也不成,武也不就,这样的人世间多得去了。最为糟糕的是,自己还极可能活不到如今。成天在庄内乞讨么?又能讨得什么?还能讨得一世么?从前的他真不能做什么!

    虽说如今也是处处为难,可是自己已不再是从前那个自己,多了许多经历,虽不见得真正什么,心里却坚强了许多,不再软弱!叹了口气道:“传给我师父也好!”司马凌逸道:“是呀,二师叔太过心软,并且从前又有过许多过往,若是真的出任灵山掌门,搞不好同道之中的道友颇有微词,刁难二师叔也说不定。四师叔呢,虽是聪明绝顶,却有些形骸散漫。四师叔是最不爱在这些上劳心动力的,为了灵山弟子,可以赴汤蹈火,却不愿将灵山压在自己的肩上。当年师祖也曾挑选四师叔做为灵山掌门,四师叔坚辞不做。师祖也没有勉强!”

    韩一鸣不禁起那些日子里,陈蔚芋对自己的谆谆善诱,这时再起来,真是一阵心酸难当!叹了口气:“四师叔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并且是难得的聪明并不外露之人!”司马凌逸点了点头,接着道:“五师叔性情耿直,最有侠义之气。却是太过刚直,不太适合做这一派之长,一派之长,一定要极能容忍。至于六师叔,本来就不问世间事,更没有做一派之长的打算,就不必细说了。因而最后才将灵山掌门传到了我师父手中。”

    韩一鸣听司马凌逸所说,虽是字句不多,却将各位师尊的所长所短都勾勒得一清二楚,叹了口气道:“那大师兄的意思是,大师伯将灵山掌门传给弟子们了?”司马凌逸微微一笑:“小师弟,你说呢?”他一笑,韩一鸣不禁又心虚起来,躲躲闪闪地含糊其词:“我哪有什么见识,师兄问我,我怎么说得出来?”

    司马凌逸叹了口气,道:“小师弟,若是这灵山掌门传到了你的身上,你怎样?”此言一出,韩一鸣险些跳了起来:“大师兄说什么?我,怎么呢?不的,不的!”却是越说心里越虚,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眼睛也转了开去。司马凌逸笑道:“小师弟,你不必吓成这样,汗都吓出来了,很是不必。”韩一鸣擦了擦头上汗水,悄悄透了口气,才道:“大师兄不要这样开我的玩笑,我哪里经受得起!”

    他心中始终虚着,说了这些话之后,那虚无所依的心终于有些安定了。似乎自己否认,元慧所预见的事情便不发生,自己便能够摆脱这心虚一般。越说得多,心里那掌门的野草,便拔得越发干净!

    却听司马凌逸道:“小师弟,我可不是开玩笑,这灵山掌门,十有是要传给小师弟你了!”韩一鸣大吃一惊,跳了起来,本来已有些安宁的心神,瞬息之间呼吸都凝住了,连心跳都似乎止住了,愣愣看着司马凌逸。

    司马凌逸笑道:“小师弟,你怎么啦?这样吃惊?”韩一鸣好容易才顺过气来,道:“大师兄你可别乱说,吓着我了!”他急切之间,不出别的话来说,又怕说多错多,将元慧的预知也说了出来。元慧所说过的一切,他都不说出来给别人听见。便是面对大师伯,也不说。若是大师伯由他内心得知他之所,那不是他能左右的,只能任大师伯知道而自己无能为力了。可别人跟前,却是一字也不能吐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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