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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匪兵兵     道魔传txt下载     道魔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六章 无能为力

    白龙死了,龙躯碎裂,龙角和龙鳞都残缺不全,但龙骨与龙皮也大有用处。韩一鸣远远看着各派分拿白龙的龙骨与龙皮,牙关紧咬。他不能走近去,他破口大骂,挥剑赶逐!好在灵山派没有人去拿,他心中略微好受些。若是灵山派有人去拿,他便立时便反出派去,永远离开灵山。

    金蛟自始至终,都不见踪影!他们不是情深意重么?白龙死了,韩一鸣却再没见到她的踪影!各派等了几日,也再没等到青龙尊者或者它座下尊使的传讯。看来金蛟也是在劫难逃了!韩一鸣悄悄用心细看过,再也看不到分毫灵光,连白龙与金蛟后代那不能掩饰的灵光,都不再能看见了!金蛟,有着温柔情意的灵物,仿佛不再存在于这个世间。难道她也……他们都离开了他,永远离开了他。白龙、金蛟,宛如一个美梦,结局却是那样凄凉!如今梦醒了,一切却没有恢复原样,他的师父、师叔几名师兄,还有各派识得不识得的师兄,都葬身在了这场梦里。

    他有怀里,有一枚龙鳞,唯一一枚完的龙鳞!晶莹润泽,虽说灵光已逝,但还是如同长在它的主人身上时一般晶莹剔透。韩一鸣将它密密藏在了怀内,这是白龙唯一一枚鳞片,无论如何,不交给他们去瓜分!如今白龙灵光散去,他更不怕别人看出他身带龙鳞了!

    站了一阵,身后有人道:“韩师弟!”却是明晰的声音,韩一鸣转回身来,明晰道:“韩师弟,我这就回去了,特来向师弟告辞!”韩一鸣看着明晰,也是一脸疲惫,叹了口气:“师兄一路顺风!”明晰顿了一顿:“韩师弟,卢师叔和陈师叔对我们这些小辈都极是关照,师弟和陈师叔与救过我一命,我十分感激。恳请师弟节哀。后有期!”他言辞干脆,说毕,对着韩一鸣抱拳行礼。韩一鸣默默还了一礼,看着他转身离去。

    明晰离去,赵浩洋也召集灵山弟子,要回灵山去了!韩一鸣捧着师父的旧衣,默默站在师兄们身后,忽然一个灰袍人过来,对赵浩洋行了一礼,说了几句。赵浩洋便道:“一鸣,你来!”韩一鸣走上前来,赵浩洋道:“一鸣,元慧掌门请你过去说话。我让你大师兄陪你同去!”转而道:“凌逸!”司马凌逸也走上前来,赵浩洋道:“凌逸,你小师弟去与元慧掌门相见,你陪他同去罢!我带了你师弟师妹们先回去!”

    司马凌逸对韩一鸣看了看,道:“是。”赵浩洋道:“之后你们便直接回灵山来罢!我们便先去了!”他召出宝剑来,随着碧水宝剑,飞上天空。这边众人也都随着他飞入天空,道道白光划过长空,片刻之后没了踪影!

    地上只剩了韩一鸣、司马凌逸与那尘溪山那名师兄。韩一鸣这几日颇觉心力憔悴,打不起精神来,虽见那名师兄有些眼熟,却不去细,只是低了头默默不言,司马凌逸便道:“师弟,你见过这位师兄的,这是尘溪山的大师兄,刘师兄。晨星师兄,又劳你亲自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哪里当得起?你只让位师弟来便好了,怎地又自己亲自来?”

    刘晨星道:“司马老弟,掌门亲自嘱咐,我自然是亲自来了。何况咱们如此相熟,你也不必客气,我也亲自来给赵师叔辞行!”他声音沉润,韩一鸣终于起这位刘师兄,便是从前元慧让他大礼来请自己时见过的师兄,见大师兄与他相谈甚欢,自己越发不必去插口说话,只是跟在大师兄身后。

    走了片刻,韩一鸣已遥遥望见元慧站在一群灰衣弟子当中,强打起精神来,跟着刘晨星迎上前去。元慧远远便笑道:“司马师兄也来了,好生难得。”司马凌逸笑道:“掌门太客气了,还特意请大师兄去请韩师弟前来。我师叔不幸离世,韩师弟十分难过,这几日便不说什么话的,若是言语上有不到之处,还望掌门不要见怪才是。”

    元慧微微一笑:“司马师兄太过客气了!嗯,刘师兄,请将司马师兄请去那边小憩,稍坐片刻,我与韩师弟说几句话便可!”司马凌逸微微一笑,转回身来对韩一鸣道:“师弟,你也振作些。”随了刘晨星去一边谈天说地,将韩一鸣留在元慧面前!元慧对着韩一鸣看了片刻,叹了口气:“师弟,你开怀些!”韩一鸣默默无语,半晌才道:“多谢师兄!”元慧道:“嗯,我这里也要回尘溪山了,请师弟前来,乃是有句话要对师弟说。”韩一鸣看了他一眼,元慧道:“师弟,你我有些事,都不欲人知,也不好与别人说起,倘若师弟有空,我回去后便请师弟到我尘溪山来盘桓些时日,也好细细说一回,还望师弟不要怪我冒昧!”韩一鸣也叹了口气,元慧后来确实做到了守口如瓶,二人之间确实也有些令自己不明白的事情,只是现下全然没有这种心思,只是道:“承蒙师、不,掌门关照,到时定然前来打扰。”

    元慧叹了口气:“师弟,我不也是你的师兄么?你不必叫我掌门,还是叫我师兄好些!”韩一鸣只道:“是。”元慧看了看韩一鸣,忽然道:“我已嘱咐尘溪山弟子,绝不许去拿取白龙的龙骨与龙皮。”韩一鸣一怔,看着元慧。元慧叹了口气道:“我虽与他没什么来往,但他确实令我很是佩服!只是我只能约束本门的师兄师弟,别派,我便无能为力了。”

    刹那间,韩一鸣眼中一酸,立时看向别方,片刻之后才转过头来。元慧道:“梵山派似乎也是空手而回。师弟,你若是见了明晰师兄,也该去谢谢他才是。”一句话说中韩一鸣心事,韩一鸣也叹了口气。两人站了片刻,韩一鸣道:“师兄,若是再没别的,我便先得告辞了。”元慧点了点头,道:“一路顺风,他日我来相请之时,还请师弟万勿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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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是新的一卷了,伤了大家的心,先赔个不是。

第三百一十七章 贯通

    离开那片伤心之地时,韩一鸣在空中对着地上已破烂不堪的白龙看了一眼。抬起头来,却见远远的天空之中站着一个紫衣人。紫裳,她宁立风中,也望着下方的白龙。神情颇为伤怀,紫衣映衬之下,她的面目没有丝毫血色!韩一鸣不禁起她曾经流淌的两行血泪,白龙死了,她也很伤心罢,可韩一鸣迷惑的是,她看似对白龙情深意长,却也不曾站在白龙那边。虽说谈不上与白龙真正交手,但她在白龙前来为难诸人的时候,全然是站在白龙对面的。她到底是怎样的心境?这样矛盾?韩一鸣不明白,也无神细。飞出老远了,回过头去,却还能望见天际那点若有若无的紫色。

    回到灵山好长一段日子里,韩一鸣在梦中都重见白龙死前的种种。有的时候是他丰神如昔,却毫不留情!有时是他那空空如也,让人战栗的双眼对着自己。还有时是他残破得不忍目睹的身躯最后的挣扎。自然也少不了师父与四师叔最后的惊鸿一瞥。每次都是在淋漓的大汗之中惊醒过来,心跳得如擂鼓一般,睁大眼睛对着黑暗静逸的屋顶,才渐渐平复下来。

    已然都成为过去了,他却总是在梦中一遍遍重见!擦一擦满头的冷汗,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在梦里大喊大叫,因而每一回都不曾惊醒同屋的顾清泉。可是当他向顾清泉看去时,却发现顾清泉虽是躺在床上,两眼却是睁着,也在一室寂静之中,清醒地望着屋顶!

    一片寂静之中,顾清泉叹了口气:“师弟,你又做恶梦了?”韩一鸣也叹了口气:“师兄,惊扰你了!对不住!”顾清泉淡淡地道:“没有!你没有惊扰我!是我自己睡不着!听你在床上翻身,还有,嗯,师弟,你,你哭了!声音很低,但我听见了!你梦里很痛苦么?我每晚都听你睡不安生!你何必如此?为何不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呢?”韩一鸣一愣,伸手一摸自己的脸颊,面颊湿润!原来他在梦中哭了,自己却不知道!

    顾清泉两眼望着屋顶道:“师弟,我也很难过。我也不明白,到了最后,怎变成这样?”韩一鸣默然,谁也不曾料到,是这样!回到灵山之日,看见大师伯的时候,韩一鸣简直不敢去看大师伯的面容。但不容回避的是大师伯毕竟是大师伯,从此之后跟随师父修行的弟子,连自己在内,都要随着大师伯继续修行。从前跟随四师叔修行的弟子,则跟五师叔继续修行。修行,还是要继续下去。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原来乃是指那那没有无休无止,没有尽头的岁月!

    两人都不作声了,各自在心内思索。许久之后,顾清泉道:“师弟,好在咱们没有看见白龙的屈服!他至死,都是不服的,没有丝毫的妥协!也因了他的不妥协,我才觉着并不那么伤心!唉!”韩一鸣也说不出话来,顾清泉说的对,若是看见了白龙的妥协屈服,不知自己现下是何心情?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或许便是因白龙的宁死不屈,心中越发难过。可是顾清泉说的也对,若是白龙在那个时候屈服了,只怕自己更加难过!

    顾清泉道:“师弟,你也该开怀些!凡事总要向前看,才好!”韩一鸣无言以对,默了一阵,才道:“多谢师兄劝解!嗯,睡罢!”翻身对着窗外,却依旧睁着眼睛。

    一夜无眠,天亮之后,随着众师兄来到聿乐之上。一如往常,秦无方与弟子们说话,他也是沉默不语,过耳不闻。待得各位师兄都将疑问问过大师伯,求得解释之后,众人一起告辞。韩一鸣也站起身来随着出去,他才转过身,便听大师伯道:“一鸣,你且等一等!”韩一鸣收住脚步,转回身来,依旧低着头。这些日子浑浑噩噩,不免些心虚,再加之心情低落,竟不敢抬起头来正视大师伯。

    各位师兄都鱼贯而出,他这些时日神思昏乱,人虽来到大师伯面前,却不曾细听过大师伯说什么。及至今日大师伯出声唤他,才回过神来,听着师兄们都出去了,聿爱之上,除去风过竹稍带来的“沙沙”轻响,便是一片寂静。大师伯也不出声,韩一鸣忽然觉得心中百感交集,没来由的,一阵阵的伤心围上身来!

    良久之后,才听大师伯道:“一鸣,你坐。”韩一鸣在竹椅之上坐下,依旧不敢抬头。生怕自己抬起头来,伤心流泪,失声痛哭。片刻之后,只听大师伯道:“一鸣,你为何如此压抑自己呢?来来来,喝一杯茶,喝过之后,我有话对你说!”

    一只白瓷茶杯递到面前来,几片浅绿的新茶,在茶杯之中轻轻舒展,茶香四溢。韩一鸣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倒也辨不出好坏,但是鼻中却一酸,似乎有东西自四肢百骸一起向胸前聚拢来,在胸前凝成巨大的一块,向自己头上涌来。

    秦无方道:“一鸣,这杯茶中,我加了一个小小的法术,叫贯通法。我看你憋了许久了,不如贯通一回,哭个痛快!”他话音未落,韩一鸣已失声痛哭起来,他也万万没有到,自己的哭声是那样响亮,听在耳中,都有些歇斯底里。这一哭哪里还收得住,一气哭了下去,狠狠哭了一回。

    他越哭,心中的郁塞便越是松动,越哭,越觉得畅快淋漓!渐渐的,心中清爽起来。他哭过之后,心中缓和了许多,拭去满面的泪痕道:“多谢大师伯,弟子好多了!”秦无方道:“一鸣,哭,未见得便不好。无情未必真男子!你不必太过压抑!”韩一鸣点了点头:“弟子谨记师伯的教导。”秦无方道:“好!我给你一件衣服。”

    秦无方向那边竹几上一指,韩一鸣已见那竹几上放着一件叠得齐的素衣,一尘不染。秦无方道:“这是你师父穿过的,本来不必以物为念,但我看你的确是个重情谊的孩子,这套衣服就给你罢,虽说是你师父穿过的,但我也用过法术,焕发一新了,你也可以穿的。”

第三百一十八章 结缘帖

    韩一鸣看着那件素衣,心中百感交集。他回到灵山之日,便将这衣裳交回给了大师伯,不料大师伯此时又交到了他的手中,若是没哭过一场,看见这件素衣,不知是什么样?可他狠狠哭过一场,再看见这素衣,已觉十分贴心!他做不到师尊们的不以物为念,有这件衣服,似乎才叫怀念。

    站起身来,去竹几前将素衣拿在手中,对着秦无方施了一礼:“多谢大师伯!我一定好好珍藏!”抬起头来,只见大师伯的面容一如往昔的沉静,却是说不出来的亲切。秦无方点了点头道:“一鸣,你有什么要对我说么?自从你回山来,可还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话。”韩一鸣心中歉疚:“弟子无礼,请师伯责罚!”秦无方摇了摇头道:“我并未说你做的不对。一鸣,你为师父、师叔难过成这样,足见你是个重情谊的弟子。乃是好事。我问的,是你经历了这许多,要对我说些什么?”

    韩一鸣道:“大师伯,二师伯可好?我很去见见二师伯!”秦无方对他看了片刻,道:“嗯,你也听说你二师伯的往事了罢!不必担心,他现在很好。只是心中迷惘,须得静心参详。我也不知他何时参得透,但迟或者早,总参透!他闭关之后,我也不曾见着同,待我见着他了,对他说一说,看他可能见你?”韩一鸣道:“多谢大师伯。”秦无方看了他一眼,又道:“元慧掌门几次前来邀请你去他派中作客盘桓,我看你这些时候都精神不振,不曾替你应承。现下你精神振作了,他若是再来相请,你便去罢!”

    韩一鸣闻言一愣,元慧果真前来相请了,自己是去还是不去?迟疑起来!却听大师伯道:“一鸣,你不愿去么?”韩一鸣叹了口气:“大师伯,我从前并不识得元慧掌门,这回识得,总觉,总觉……嗯,四师叔曾对我说过,元慧掌门不止人才出色,连心机也是足够出色。弟子与他几次交往,深觉四师叔的看法很对。元慧掌门极是聪明,有些让人捉摸不定,弟子有些担心……因此犹豫不决!”秦无方点了点头:“我也许久没见元慧了,唉,说起来我也有三百多年不曾下山了!他做了古师兄的弟子之后,曾经与古师兄来过灵山一次,便是那回见过,的确是机灵聪明。他与你截然不同,却如此挂念你,几次三番派人来请,可见他是很见你的。嗯,本来你若是不去见元慧掌门,我倒也可以再替你推托些时日。只不过,这回推也推托不开,你们必定相遇相见了!或许这便叫注定!”

    停了一停,秦无方自衣袖之中取出一个信封,递到韩一鸣面前。韩一鸣莫名其妙,看了看大师伯递来的信封,又看了看大师伯。秦无方道:“一鸣,这是专程来请你的,你打开来看一看罢。”韩一鸣接过来,拿在手中,先便看见信封之上,端端正正写着几个大字:韩一鸣亲启。

    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对折的飞金请谏,上书:广结善缘。韩一鸣抬起头来看了看大师伯,秦无方微微点头,韩一鸣将结缘帖展开,上面写着两行字:敝派于本月十九日举行掌门传位大典,恭候各位同道好友光降观礼!韩一鸣愣了一愣,再向落款看去,落款赫然写着:梵山派江灵虚敬拜!

    江灵虚?韩一鸣不禁对着这个名字一愣,只听大师伯道:“一鸣,灵虚是江道长从前的名号。鱼子,只是江道自己取的别名。他临渊羡鱼,就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后来大家就都只称这个名字了!”江灵虚便是江鱼子!韩一鸣早已呆在当地。古宏波道长临死之前,将尘溪山传给了元慧。那是因他离世之后,尘溪山须有新一任掌门执掌门户。江鱼子不是还好端端活在世间么?屠龙之后,韩一鸣也不曾见他有何不妥,怎么就要传位了呢?莫非这些时日以来,又有了什么不测?

    百思不得其解,几乎要以为自己两眼发花,对着那请谏看了又看,又将信封也拿来又看了一回。抬起头来,见大师伯看着自己,便道:“大师伯,怎么江道长,也要,嗯,也要将掌门传给别人?”秦无方道:“执掌门户,未免杂事过多,不能潜心修行、用心参悟。江道长将掌门传给别人,自己潜心修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韩一鸣“哦!”了一声,又听大师伯道:“他这一请,必定是广发结缘贴,元慧掌门也必定要去,我倒还真见一见他。”

    韩一鸣还未及出声,秦无方又道:“这回的结缘帖,我收到了四张。一张是给我的,一张是给你五师叔的,还有一张是给你六师叔的,还有一张,便是给你的!”韩一鸣一愣,怔怔看着大师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二师伯是闭关不出,因而没有结缘贴,但自己,怎也有一张结缘帖?连大师兄都没有,自己怎收到邀请呢?

    秦无方道:“我是现下灵山的掌门,必定要去。你二师伯是不必说了,他闭关参悟、不问世事,是人所共知的,因而结缘帖也没有发给他。你六师叔损失灵力,不便前去,已派了三位师姐跟着我去。我一下山,你五师叔就要留驻灵山,他也派三名弟子随我同去。但凡是弟子替师长去的,都是三人同去,以示晚辈对前辈的尊敬。一鸣,到时你大师兄随我同去,你也随我同去,不过你的去与你大师兄的去,不尽相同。你是单独被江道长邀请的,你看你可还要邀请两位师兄随你同去见识见识?”

    听到这话,韩一鸣立时明白,自己是弟子,若是只一个人就这样去了,未免太过托大,对各派师长都大不尊敬。因此答道:“大师伯,我请两位师兄一同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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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拘定法

    秦无方道:“嗯,你请哪两位师兄,便自己去请罢。”韩一鸣了一,从前便是杜青峰与顾清泉二位师兄最为亲近,如今还有一位最小的师兄沈若复,一路上来,也颇是相得。便道:“我请顾清泉顾师兄与沈若复沈师兄陪我同去,大师伯看这样可好?”

    秦无方微微一笑:“你要请你哪位师兄陪同你去,这可是由你。”韩一鸣道:“是!”秦无方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道:“江道兄当真是出人意料,唉!却让我羡慕不已!我也望有这么一日,将这灵山重担,交到你们这些弟子身上。自己也得以好好一,这许久以来让我困惑之事。或许下山去走一走,遭遇些事情,让我的困惑得以迎刃而解!”

    他信口这样说来,韩一鸣听在耳中,说不出的意外。对着大师伯看了看,却见大师伯微微一笑之后,乃是无穷无尽的深思!

    这日晚间,韩一鸣看着在院中谈天的师兄们都纷纷回到屋中,静心院安静下来,便走出门来,先来到沈若复住的屋前,轻轻敲了敲门。他从窗外已看见沈若复正在灯前与同住的师兄说话,也是知他在屋中,才前来敲门。木门“呀”一声开了,温暖的微光之中,沈若复对他笑道:“小师弟,快进来!”沈若复总是时不时在“师弟”二字之前加上“小”字,仿佛不加上这个“小”字,不足以显示自己升格师兄了。也不知是否因自己做了多年垫底的师弟,要补偿自己一些时日。

    韩一鸣道:“请沈师兄随我来,有几句话,要请教师兄!”沈若复爽快地道:“好!说不上什么请教,你说来我听听罢!”随了他来到他与顾清泉所住的屋内,顾清泉正在书案前看书,抬起头来招呼一声,又头看书去了。韩一鸣请沈若复进到屋中,先去关了屋门,接着关上了窗户,转过身来,却见两位师兄都一脸诧异地望着自己。

    静心院住的,都是师兄,大多性情爽朗,因而多是门窗大开,尤其是窗,极少关闭,连韩一鸣与顾清泉住的这屋的窗户,也是常年大开。这时他一关窗,自然让顾、沈二人都诧异起来。韩一鸣也知自己这样郑重地关门闭户,未免有些做作,脸上一红,却是不得不然。他白天与大师伯说起要请顾、沈二位师兄前去观礼,请是请大师伯替他告知二位师兄,但师伯已说他要请何人,全是由得他,后面的意图便不曾说出来。这时突然之间关门关窗,未免有些鬼祟,连自己也很是别扭。

    正不知自何处开口,便听顾清泉道:“小师弟这样,敢是有话要说与我们听,不能让人听见?”韩一鸣一听,正对自己心思,点了点头,顾清泉道:“好!我这几日正好新了个法子,试一试罢!”说着,手一招,将墙上的刀剑都招到了手中。

    顾清泉将宝剑放在桌上,拿起他上山前用的刀来,默了片刻,对着刀身细看,忽然伸手一指。那柄刀跳了一跳,韩一鸣也看着那柄刀,只见它跳了一跳,便不动了,抬起头来看向顾清泉。顾清泉略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道:“嗯,还不行,小师弟再等片刻,我再试一回。”韩一鸣道:“是,多谢师兄。”却见旁边沈若复要笑不笑的样子,又见顾清泉满脸认真,口唇微动,念念有辞,也不禁一笑,立时忍住,将脸别开。

    等了一阵,屋中寂静无声,韩一鸣也不好盯着顾清泉细看,生怕看得师兄着急,也怕看见他额头上的细密汗珠忍俊不禁。只是将眼光盯在别处,屋里静得掉落一颗绣花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偶尔与沈若复看个正着,他也是板着脸,假装出一脸的正经,但眼中却有着忍不住的笑意!

    忽然听到顾清泉道:“着。”两人同时回头望过去,只见他手中的刀上漾出一道清光,转眼间,那柄刀自他手中飞起,飞到窗前,在窗棂上敲得“啪”一声响,又在门框之上也敲了一记,转而飞回顾清泉手中。顾清泉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终于没让我丢尽这张老脸!”韩一鸣本来已忍了半天,一听这话,忍不住莞尔。沈若复“哈”一声笑了出来,却立时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细看。

    韩一鸣也向窗上看去,窗棂之上显出一柄小刀模样来,竟是灵光四射!再向门框之上看去,也有同样的一个形状,同样也是灵光流动!韩一鸣禁不住道:“师兄,这是你新练的法术么?”顾清泉道:“唉,练了许久了,还是不能随心所欲。要它来的时候,老也不来,不要它来,却是突如其来!”沈若复啧啧赞叹:“很厉害呀!应该是拘定法术,这样封住门窗,外面看不进来,也不能听到其中的声响!不能随心所欲,是否说明法术也是有脾性的呢?”

    顾清泉一笑:“或许罢!好是好,只可惜每用一次,都好似大动干戈!唉,我倒煞是羡慕师父那种轻描淡写,无形无影的法术!可惜我是武修,永远也做不到那一步!”沈若复道:“武修也十分不得了呀,你看五师叔,长剑在手,无所畏惧!我就很是佩服!”顾清泉“嗯”了一声,转头对着韩一鸣道:“小师弟,你要说什么?这便请说罢!”

    韩一鸣道:“二位师兄可曾听说梵山派江鱼子道长要将他的掌门之位,传与他的弟子了?”说罢两眼看着二位师兄。却见二位师兄对看一眼,全然没有意外神色,顾清泉道:“知道呀!怎么啦?”韩一鸣反倒大吃一惊,差点跳了起来:“啊?你们都知道了?是打哪儿知道的?”顾清泉道:“好些天前就知道了。此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怎么,小师弟,你不是今天才知道罢?”韩一鸣愣愣看着二位师兄,二人面上神色平静,倒令他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第三百二十章 牵挂

    沈若复道:“唉,小师弟,你这些天也太混沌了罢,此事早就人人皆知,怎么你倒是才知道?不瞒你说,我们不止知道江道长要辞去掌门之位,我们甚而知道梵山派的下一任掌门是谁。”韩一鸣眨了眨眼睛,看看顾清泉又看向沈若复,二人面上神情平和,一看便知绝无虚言,愣了一愣回过神来,忍不住问道:“江道长的掌门传给谁?”

    “明晰。除了他还能是谁?也还有谁?”沈若复淡淡地道。韩一鸣只觉松了口气,明晰,自然是明晰!且不说江鱼子在言辞之中透露过要将掌门传给明晰的意思,单看他对明晰的欣赏与着意,谁都知道传给明晰。不禁起从前四师叔对明晰的评断,叹了口气。

    顾清泉与沈若复对望一眼,沈若复先道:“师弟,你就是要来与我们说这事么?”韩一鸣“嗯”了一声:“也是,也不是。”顾清泉与沈若复都“哦”了一声,待他接着说下去。韩一鸣停了一停,道:“嗯,二位师兄,我请你们和我一同去梵山派观礼,不知二位师兄意下如何?”顾清泉道:“小师弟,明晰接任掌门,的确是大事。可是,我们怕是不能前去观礼道贺。前去观礼的,都是各派的掌门与大弟子,其实前去梵山派可不仅止是观礼,也是去承认明晰从此便是梵山派的掌门。我们俩……”他和沈若复对看了一眼,接着道:“灵山的掌门是我师父,灵山的大师兄是司马师兄,因而要去,也是我师父与大师兄同去。若是我师父也带你同去,你只管去便是了,我们,我们便不去了!”

    韩一鸣叹了口气:“师兄,这个礼数我也知道的。不过,我收到了江道长请我前去的一道结缘帖。我独自一个人前去,对各派的师长都极为无礼,因此我请二位师兄陪我同去,便算我们是弟子一辈的……”话音未落,已见顾、沈二人眼睛睁得溜圆,几乎要跳起身来,异口同声道:“你,你收到了结缘帖?!”韩一鸣老实答道:“是!”

    两人怔怔看了他片刻,沈若复先跳起来,两眼放光:“快,快,给我看看,我还没见过什么是结缘帖呢?”顾清泉愣了一愣,也道:“真的么?”韩一鸣听他俩这样大声,不禁向着门窗都瞟了一眼,不知这样大声可传得院中人尽皆知,也不知顾师兄这拘定法可真的灵验?他略一犹豫,沈若复已急道:“小师弟,你就拿出来给我开开眼孔罢!可怜你师兄我,还真没见过呢!”眼巴巴望着他。韩一鸣红了脸,自怀中取出那封结缘帖来,他们早已伸手过来抢了过去,打开来细看。

    韩一鸣这里心吊胆,大师伯只留下他来,私下里将这结缘帖交给他,显然便是因此事不宜张扬。二位师兄这样大呼小叫,若是那拘定法不灵,便传扬开去。这时又正值晚饭之后的清静时刻,多有师兄在外面院内纳凉。这里这样大声,只怕外面早已听到了。他看了看门窗,细心听了一阵,屋外并无声息,这才放下心来。

    回过头来,顾清泉已抬起头来,对他笑道:“单独前来相请,江道长很看重小师弟呀!”沈若复则是满面红光地道:“乖乖了不得!真气派!”忽然转过来问他道:“师弟,你真是让我与你同去么?”韩一鸣道:“请二位师兄和我同去,我是灵山最末一名弟子,单独去观礼,只怕惹人非议。”顾清泉道:“嗯,我陪师弟同去,也算是去看看明晰师兄!”沈若复却“哦”了一声,叹了口气道:“师弟,不是我在你面前摆做师兄的架子。你独自去也罢,我们陪你去也罢,非议是在所难免了,你可要明白了!”

    韩一鸣不禁默然,连灵山都不止去他们三名弟子,更何况别派还有弟子随同师长前去,这场非议真如这位小师兄所说,是在所难免了。沈若复道:“师弟,我与顾师兄是绝不将此事说出去的。可是我们不说别人便不知道么?”韩一鸣叹了口气道:“师兄说的对,因而我拿了这张结缘帖,倒似拿了一个烫手山芋,扔也不是,拿也不是!”

    顾清泉道:“你倒不必这样担心,沈师弟也只是好心醒你。你心里知道便好了,至于有多么难,我看也未必。凡事只有你心里过不去,才是真正的过不去。你放在心上,才真叫做放在心上。放在别人心上,你全然可以不必去管!让他们去牵挂着好了,还省得你牵挂了!”沈若复道:“着哇!我是看你素日里总是心事重重才说这话的,你要是看得开些,不将这个放在心上,我都不必醒你。换了是我,今晚就把这结缘帖结结实实贴在门上,反正别人总是要说的,人各有法,我哪能左右?索性放在明面上,正大光明地让他们说去!让别人憋着气去,我可不气!”

    他一语未了,顾清泉已道:“好主意!来来来,我替小师弟把它裱在门上。大家来个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用藏着掖着的!反正小师弟一出门,便众人皆知了!”说着,拿着结缘帖,眼睛四处扫视,口中说道:“咦,拿什么来贴呢?可惜今日吃饭时不知有这喜事,要是知了,留下几粒米饭来,捏碎了勉强也可以对付着贴上。”韩一鸣还未出声,沈若复已抢着道:“还找什么米饭?师兄真是说笑!用那你那拘定法,把结缘帖拘定在门扉上不是更好?揭都揭不下来!亏了咱们都过法术,放着大好的法术不用,倒去找什么米饭?”

    两人竟然一眼看都不看韩一鸣,一唱一和起来。韩一鸣大惊,连忙伸手去拦:“二位师兄!不可不可!千万别这样!”沈若复也不他,只管催促顾清泉:“师兄,你磨蹭些什么?”顾清泉也道:“是,沈师弟说得对,咱们说做便做!”

第三百二十一章 婉转

    他一语既毕,果真两眼凝视着结缘帖,口中念念有辞起来!韩一鸣哪里还顾得许多,一把将结缘帖自顾清泉手中抢了过来。忽然听沈若复“哈”一声笑了出来,不由一愣,再看顾清泉,也指着他笑了出来。方知二人乃是故意逗他,松了口气。

    沈若复笑道:“小师弟认真起来,还真是认真得不得了!脸都急红了!哈哈,你放心好了,你将这样重要的事说与我们,我们怎拿来儿戏!”顾清泉也笑道:“唉,看你,居然急成那样!好啦,言归正传,不跟你玩笑了!我们是不在意别人怎样说我们的,但师弟,你也颇有经历了,这一点还看不开么?从前的流言蜚语,到了如今又是怎样呢?早已烟消云散!再者,师兄师弟们对你,也并没因流言而果真变得光怪陆离,你该当放下心来,不需再在这些小事上纠缠不清,分散心神了!”

    他几句话,说得韩一鸣心情放松,也轻快起来。细细一,果然是这么回事,道:“多谢师兄指点!唉,二位师兄说得不错,当真是我有这宗心病,所以事事都上许多。其实这许多真是无益!不如些有益的去!”

    顾清泉对着韩一鸣手中的结缘帖又看了看,道:“说来也怪,江道长怎单独请你呢?”韩一鸣道:“我也不明白。”其实他回来时已然过,江鱼子此举,不是故意让他去看看明晰的接任大典,以惑己心呢?却又摇了摇头,深知自己如此猜测颇不厚道,可是却是禁不住往这边去。二位师兄所说,也是他之所,但自己心中知道的那些事情,却不能说出来!只能埋在心底,并且永不让别人知道!

    沈若复对着那张结缘帖看了片刻,又看了韩一鸣一眼:“或许是因为小师弟是诛魔弟子的缘故罢!”诛魔弟子,四个字刺耳惊心!韩一鸣差点跳起身来,两眼望着沈若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沈若复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是诛魔弟子,他也曾过不要对这四个字如此在意,但此时听到,还是有些按捺不住!顾清泉叹了口气:“小师弟,你又这样紧张么?沈师弟说的没错,你的确是诛魔弟子。你连我们谈起都经受不住,如何面对别的师兄弟呢?且不说本门本派的师兄弟了。你一,各派师长大弟子都前去道贺观礼,你一出现,不是比拘定在门扉之上的结缘帖还要惊人么?到时议论纷纷,你又如何自处?你不声不响前去,悄无声息回来,不惊动别人,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一席话说得韩一鸣哑口无言,一个最为低微的弟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受人注目原来比让别人视若无物更加难捱!叹了口气,心情沉重起来!沈若复道:“小师弟,凡事都要看开些,你这样看不开,只烦恼无穷尽!”韩一鸣明知他们都是好意,乃是故意将此事说得这样明白,好让自己在受那众目指点之时也能支撑过去,便道:“多谢二位师兄!”

    顾清泉道:“小师弟,你只管放心,到时我与沈师弟定陪你同去。亲眼目睹别派掌门更替,这样的机并不多。你也不必思虑这样多,或许是明晰师兄专程请你前去也说不定,我可记得,你在屠龙之时,是救过他的性命的。当然你不以为意,但倘或是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是记在心上的。不过这是我瞎猜的,不足以当真!”

    一句话醒了韩一鸣,一千一万,不如顾清泉这句话。猛然沈若复又在一边道:“既来之,则安之,小师弟若是难以应对,索性便不要应对,别人说什么干脆不听不闻。我虽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但这种情形之下,别人便是心里嘀咕,也不便当着你的面说出来。你全当不知道,岂不更好?”韩一鸣还未出声,顾清泉已道:“嗯,这当然是最根本的法子。这时节,便是心里介意得要死,也要做出全然不介意的样子来。小师弟,你拿别人没奈何,别人不也奈何不了你么?”

    韩一鸣点了点头,道:“二位师兄说的对!嗯,只不过还有一事,我是否要先向大师兄说明一番?大师兄现下还不知此事!”沈若复不言语,顾清泉道:“嗯,也好!大师兄也是要去的,以大师兄的为人还在你为难之时替你解围,你少却许多烦难呢!”韩一鸣点了点头,沈若复道:“师弟,你可好了,怎么对大师兄起此事?”韩一鸣愣了一愣,看了沈若复一眼,沈若复道:“那可是大师兄呀!换了是我,你接到了结缘帖,我这大弟子不曾接到,心里多少有些别扭的。不过我可只是说我自身,大师兄的境界、修为都比我高得多了,便算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我总觉这事你婉转些好。毕竟你不是大师兄,我也不是大师兄!”

    次日,韩一鸣与众位师兄自大师伯处出来,便跟在司马凌逸身后。直到静心院外,见别的师兄与大师兄分开来,大师兄已是独自一人,才赶上去截住他道:“大师兄,请随我来!”司马凌逸随他来到无人之处,见他并不言语,便笑道:“小师弟,你有何事?”韩一鸣了一,先问道:“师兄与大师伯一同去梵山观礼么?”其实他心内已知司马凌逸定然随大师伯同去,但苦于无法开门见山将自己也去拖出来说,便这样来问。司马凌逸笑道:“是呀!其实所谓的观礼,并非只是去观礼,若是只是观礼,各派师长们前去,便已是观礼了。师长们带同弟子同去,只去让我们做弟子的也认识新任掌门。虽说咱们与明晰算得是旧交了,但亲自去道贺,乃是承认他从此是梵山派掌门的意思!”他侃侃而谈,韩一鸣却心怀鬼胎,待他说完了,才道:“嗯,师兄,我也和你同去!”

第三百二十二章 亲切

    司马凌逸一愣,韩一鸣将心一横,索性直言道:“明晰师兄也给我发了一张结缘帖,或许是因为前些时候我与他一同与白龙周旋过,他请我也去观礼。我没什么见识,也不曾经过这些场面,好在大师兄也要去的,到时还请师兄多多点!”他昨晚了一晚,此事于自己来说来得太过突然,但于大师兄来说,只怕也是突如其来,不如早些说开来,也省得自己心中惴惴不安!

    夜间他来去,都不知如何开口才好,再者沈师兄的醒确也颇有些道。他不禁感激顾、沈二位师兄,二位师兄全然没有私心,所虽未见得尽善尽美,却颇有见地。他而又,终觉说江鱼子道长给自己派了结缘帖,实在说不出口,换成明晰,才说得出口来,虽说此话不尽不实,但那实话,却是怎样也说不出口!比这不实在的话,更加要难于出口!

    司马凌逸对着韩一鸣细看,韩一鸣先还是直视大师兄的双眼,但一见师兄眼神中有了一丝耐人寻味与探究,即刻便将眼光避了开去。司马凌逸的眼光,竟比他的言语还要厉害!韩一鸣眼光移开,片刻之后听他笑道:“哦!恭喜小师弟,明晰专程请你去么?我还在晚些时候去对师父说咱们去的时候能也带同小师弟同去,不料小师弟却单独接到了明晰的结缘帖,可喜可贺呀!”韩一鸣心中一松,大师兄并没有责怪之意,悬在半空的心也落回原处。

    停了一停,司马凌逸又道:“好,到时咱们同去!不瞒小师弟,我也没有经历过多少,掌门更替,就见得更少啦!这种时机,当真是可遇不可求的。”韩一鸣道:“我没有什么经历,到时还要请大师兄多加指点才是。”司马凌逸笑道:“唉,谈不上指点。不过相互照应罢了,咱们互相关照些就是了!不必担心!”末了又道:“一鸣,你不要担心师兄们说什么,你帮过明晰,大家都知晓的。明晰单独来请你,也没什么不合适的。换了我是明晰,我也请的。”

    司马凌逸再这样一说,韩一鸣心头已无烦忧,终究是大师兄,不让他独自面对那许多非议。一夜的担忧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心情轻松起来。司马凌逸又开导了他了几句,便走了开去。韩一鸣在原地站了一阵,猛然间起小乖来,许久不曾见它了,回来这些时日,心情寥落,竟然没有去看它一回,这时心中松快,便信步向后山而去。

    翻过山梁,丁五的小屋便跃入眼帘。远远的,韩一鸣已看见小屋前的小小菜地上,有一人肥胖的身影蹲着,正背对着自己不知在做什么。来是丁五又在侍弄那些他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瓜果菜蔬了。片刻之后丁五转过身来,伸手在眼睛上挡了一挡,道:“来的是韩师弟么?”他的声音粗豪,听在耳中,十分坦荡,韩一鸣加紧脚步,走到他面前:“师兄,好久不见了,你可还好?”丁五对着他上下打量了两眼:“嗯,师弟健壮了好些,比从前强壮多了。”他语气平平无奇,韩一鸣却心中一暖,也打量了丁五两眼。

    丁五还是十分肥胖,面貌也与他的声音一般粗豪,并无丝毫变化。或许比从前还更胖了些,但韩一鸣却觉说不出来的亲切。丁五道:“师弟,走累了罢,进来喝口茶。”此时的韩一鸣已今非昔比,脚力强健,不如才上山来时,走是走不得,跑是跑不动。并不疲累,但见了丁五亲切的神情,心中十分温暖,道:“多谢师兄。”

    小屋内依旧陈设简单,干干净净,丁五将他让进屋内,便自去炉上烧水。韩一鸣望着窗外丁五晾着的一件衣裳随风飘动,忽然觉得无比安宁!丁五于片刻之后已了一壶滚水过来,拿了两个粗瓷茶碗来,放入几片茶叶,冲入滚水。

    他放下茶壶,拭了拭额头上的汗:“师弟,我这里简陋些,粗茶而已,你将就着喝罢。”韩一鸣正要说话,忽然看见门外一个小小的身影一闪!如莘!韩一鸣还未出声,丁五已道:“如莘,你来啦!快进来,我给你留了好吃的。”一个小小女孩的头自门外伸进来,头上梳着一双丫角,一只丫角旁簪着一簇素心兰,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珠对着屋内看了看,然后一瞬不瞬地望着韩一鸣。

    韩一鸣一看到她,禁不住问她白樱师叔可好。丁五走到门前,弯腰将如莘抱了起来,抱进屋来,放在韩一鸣对面的椅子上。如莘坐在椅上,两只大眼睛望着韩一鸣,她个头实在太小,一双脚悬在半空,够不着脚踏,在椅边荡来荡去。韩一鸣忍不住道:“如莘,白樱师叔可好么?”

    如莘对他的问话似是充耳不闻,一双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头微微偏着。韩一鸣又问了一遍,如莘依旧一动不动,只是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顺着他头顶向下看了一回。如莘无论身形样貌,都只是一个五岁小女孩,但韩一鸣竟经不起她这一看,心中惴惴起来,不知自己是何处失礼于她了。

    丁五端了一个盘子过来,递到如莘面前,如莘立刻转开眼睛,不再看韩一鸣,伸手在盘内拿了一块点心,送到口边,咬了一口。丁五道:“师弟,六师叔没事,你问如莘问不出来的。你若是不便去看望六师叔,就到翠薇堂前,去看看第一排碧玉竹,最后一棵还长得好好的,六师叔就不有事的。”韩一鸣道:“看碧玉竹?”丁五点了点头:“每一株碧玉竹都是灵山的一名弟子,第一排碧玉竹就是灵山的师尊们。我那日看见三师叔和四师叔的碧玉竹一下枯萎下去,大吃一惊,后来再浇多少水,都没有恢复原样了。但六师叔的碧玉竹,长势还很好呢,你不必担心。”

第三百二十三章 守口如瓶

    韩一鸣心中一阵难过,咬了咬牙,将涌上心头的难受都忍了下去,才道:“六师叔没事便好!”向如莘看了一眼,她依旧专心咬着手中的那块点心,天真无邪!

    坐了片刻,韩一鸣道:“师兄,我去看看小乖,过儿再来。”丁五看了他一眼道:“去看小乖?可是小乖并不在呀,你要去哪里看?”韩一鸣一愣:“小乖不在?小乖不在幻镜湖吗?”丁五道:“它早就不在幻镜湖了!你们下山以后,我去给它送过吃的,在湖边等许久,都不见它出来,我起先也当它是又耍小孩子脾气,但却一直再也没有见过它。无论我在湖边等多久等多晚,无论我什么时候去,它都再没有露过面了。”韩一鸣看着丁五,没有由不相信这位师兄的言语。小乖唯一亲近的师兄就是丁五,丁五总是携了吃食前去看它,它不避而不见。小乖躲避自己,但是丁师兄,它应当不躲避。可是,它去了哪儿?

    了一阵,始终放下不下,起身告辞,丁五也不多加挽留。韩一鸣自他小屋出来,依旧向着幻镜湖边走去。这时他脚下加快,不多时已到山梁之上,看见幻镜湖那碧绿的湖水就在下方,湖水冲刷岸边的声响直传入耳中来,越发加快脚步,三步两步赶到湖边。

    湖水微起涟漪,韩一鸣站在湖边,果然不见小乖身影,只有群群鱼儿流动。往日小乖在此,俨然一个霸王,哪里有鱼儿敢出来游动,来这些鱼儿也可怜极了,不得不躲着那无法无天的小乖。可是看不见小乖,心中惘然若有所失,怔怔站在湖边。站了一阵,终不死心,对着湖水大叫:“小乖,小乖!”湖水轻拍岸边,湖心波澜不兴,小乖果然没有了踪影,韩一鸣怔怔对着湖水,心中空空如也。

    也不站了多久,湖边树木的暗影越拖越长,湖面上吹来的轻风也有了微微寒意,再叫“小乖”也叫不出它来,韩一鸣叹了口气,垂头丧气,转身回来!

    他走上山梁,抬头一望,忽然看见那云雾笼罩的遥远地方,微微露出一点白光来。韩一鸣不禁收住了脚步,那是灵山禁地,小乖,是在那里吗?韩一鸣叹了口气,也好,在那个地方,至少安危不必担心。青龙未见得就放过它,可就是不知它不很闷?不闷坏?

    眼角上有一个小点闪了一闪,小乖!韩一鸣心头一喜,定睛看去。难道是小乖听到了自己在湖边大声喊它,它从灵山禁地现出身来了?可定睛一看,却有些失望,那是一个极小的小点,好似一头黑色的小兽,在向上走去。那黑点远没有小乖背上的黑斑那么大,似乎比自己的手掌也大不了多少。

    韩一鸣略有些失望,叹了口气,向前走去,走了几步,眼角又瞥到那小小的黑点闪了一闪。可是这一下却令他吃了一惊,收住脚步,向着那神秘而不可知的地方望去。他先前看到那一个小小黑点,乃是在灵山禁地的下方,而他走过几步之后,那一个小小黑点已浮在了灵山禁地的山腰之中,小小黑点在茫茫白雾之中一闪,颇为显眼!

    难道又是什么灵兽?韩一鸣凝神片刻,向着那茫茫白雾之中看去。他闭目凝神片刻,心中传来风过空谷的啸响,又有一声冰霜化雪的轻响,睁开眼来,那茫茫白雾便扑到了他的面前,近在咫尺!分不清是他扑到了白雾边缘还是白雾弥漫到了他的身边?片刻之后,一个黑点出现在白雾之中,离他越来越近,说不清是他赶了上去,还是那个黑点向他飞来!

    过得片刻,他离那黑点只有几尺之遥了,只是白雾太浓,看不分明。忽然那一点漆黑鲜明起来,韩一鸣已看出那是一个人,小小的背影,不过四、五岁大小,头上梳着一对丫角,一边丫角旁还簪着一簇素心兰。如莘!原来是如莘!韩一鸣不禁奇怪,如莘来这里做什么?猛然起从前也见过如莘往禁地这边走的。

    如莘本就奇异,韩一鸣一见是她,有些意外,却不惊异。忽然前面如莘收住了脚步,转回身来。这不是如莘!这是另一个人,肌肤晶莹,眉头微锁、双目幽深、容颜俊秀,不是先前见过的如莘,而是另一个女子!这女子也不是孩子了,模样姣好的女子,神情更是没有一丝孩气,无论怎样看,都是一个成年女子。韩一鸣一愣,这不是如莘!那女子猛然张开口来,满口尖尖黄牙,面上那姣好的模样无影无踪,脏黄的皮肤之上,一双突出来的环眼,鼻梁塌扁,两个鼻孔撩天,起手来,她的手已然不能称之为手了,手指干枯黄瘦,指节突出,说是爪子,更加贴切!

    韩一鸣早已看呆了,这,这是什么?这,这不是哪一位师姐罢!忽然她的一只爪子对着韩一鸣面上便抓了过来,韩一鸣大叫一声,连忙闭眼回头。饶是他回头回得快,依旧觉得面上扑来一阵寒气。只是那寒气扑上了他的面便消散开了去,韩一鸣心头“扑扑”乱跳,片刻之后,悄悄将眼睛睁开一缝,阳光金黄刺眼,身边林涛起伏,哪里有那可怕的女子和那险些抓在自己面上的爪子?舒了口气,睁开眼来,自己还站在山梁之上,周遭一个人影也没有,更没有那个可怕的女子!向着灵山禁地遥遥看去,禁地依旧笼罩在浓雾之中,遥不可及!

    韩一鸣愣了一阵,几乎怀疑先前所见是真是幻,但面上还微有寒意,是真的了!那是如莘么?该当不是罢!灵山之上,自己不能知晓之事,果然还有许多。韩一鸣定了定神,向着那远远的禁地看了一眼,依旧回来。不对一人起,不知何时起,他所遭遇的一切,若没有损害,都不对人及。深深埋在心底!是因白龙而起吗?或许是,与白龙的相遇,不就是必须守口如瓶么?还有魔星,他说不出来,也算是守口如瓶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礼

    转眼已是十九日,清晨他才洗漱回来,便见沈若复已站在门外,衣履洁,身背宝剑。一见他来,便对他笑道:“小师弟,咱们什么时候动身?”韩一鸣见他急不可待,不由有些好笑,道:“师兄,咱们是跟着大师伯同去,还要等上一阵罢!”沈若复“哦”了一声:“那是,那是!嗯!”口说虽说不急,却只在门外绕圈子,显然还是着急。

    顾清泉笑道:“沈师弟,你进来坐一坐可好?你在门前绕来绕去,绕得人头都晕了。”沈若复“啊”了一声,走进屋来,却不坐下,依旧在屋内走来走去!韩一鸣见他心急成这样,也不禁好笑。沈若复走了一阵,自言自语道:“师伯不不带咱们去罢?”顾清泉“哈”一声笑了出来:“沈师弟,你行行好,坐下来罢。你现下便是走得再快,也不能走到梵山去呀,何苦这样着急呢?你不看大师兄也还没动身么?有什么可担心的。”

    沈若复果然向窗外张了一张,韩一鸣也忍不住随着他向外看去,果然见司马凌逸还在那边屋内,沈若复这才在椅上坐下来等候。来司马凌逸对众位师兄说了明晰请自己去参与他的接任大典,韩一鸣这些天并未听到非议,恰恰相反,偶尔师兄们祝他有这个难遇难逢的机,当然不乏向往之辞、羡慕之状。但却没有哪位师兄在背后说三道四,韩一鸣的担心也随之消散。大师兄果然厉害,韩一鸣不禁叹服,换了是自己去对师兄们交待,那后果真是不堪设。韩一鸣悄悄谢过大师兄,司马凌逸笑道:“这有什么,同门师兄弟,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帮师弟做好,我这个师兄也白让你叫大师兄了!”

    他与顾清泉都不着急,可沈若复却是急性,自坐下来两眼就一直盯着窗外的司马凌逸。顾清泉笑道:“大师兄真是修为高深呀!”韩一鸣点了点头道:“那是!”顾清泉笑道:“你说的高深和我说的高深全然不一样,我是说大师兄修为深湛,因而耐得住沈师弟目光追随。换了是我,早被沈师弟的目光烤化了!”韩一鸣忍不住一笑,沈若复闻言回过头来道:“我还嫌我目光不够力量,不能让大师兄再快些。要不师兄师弟,你们也坐到我身边来,大家一起看着大师兄,只怕更快些!”

    一语未了,顾清泉已大笑起来:“嗯,你要坐在那里发呆只管坐,我可不敢和你坐在一起。三个人并排坐在一起,眼睁睁看着外面的大师兄,真够傻的。”韩一鸣也忍不住笑起来。好在不久之后,司马凌逸便向这边走来。韩一鸣与顾清泉都不曾看着窗外,但看沈若复跳将起来,都知大师兄来了,站起身来,沈若复已先走出门外迎了上去。韩一鸣也走出门来,司马凌逸笑道:“三位师弟,咱们走罢,我师父在翠薇堂前等着呢!”

    顾清泉道:“大师伯已在翠薇堂前等着了么?”司马凌逸笑道:“是呀!师父说沈师弟急不得了,叫我们都先过去,这便出发罢!”沈若复道:“什么话?什么话?这话定不是大师伯所说,大师伯才不说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我急不急的!”司马凌逸笑道:“唉,这话的确不是师父说的,是我说的。不过,你急成这样,目光烤得我毛焦火燎的,我师父也未必就不知道。走罢!”话音未落,韩一鸣与顾清泉已哈哈大笑,沈若复脸皮倒厚,做了个鬼脸,全然不在意。

    来到翠薇堂前,已见几位师兄、师姐在一边等候,翠薇堂大门敞开,堂内寂静无声,也没有人影。韩一鸣看见堂前的碧玉竹,心中就是一阵难过。此时细心一看,第一排碧玉竹本来有六丛,此时只有四丛了!第一、二丛与第三、四丛之间有了一个大大的缺口!韩一鸣轻轻叹了口气,将眼光看向别处,只见本来排布齐,长得井然有序的竹丛之中,也有了好些个缺口,这些,都是他再也回不来了的同门师兄师姐!他自己种下去的碧玉竹倒长得还好,韩一鸣早起浇水的时候,还好好看过一回,竹枝粗壮了些,竹叶也长出来了,只是色泽还不够浓厚,还显得有些单薄!

    他正在出神,赵浩洋已自翠薇堂内走出来了!他道:“一鸣,你来!”韩一鸣走上前去,赵浩洋也不说话,转身便向堂内走去,韩一鸣跟在他身后,进了翠微堂。翠薇堂的大门在他身上“砰”的一声关上了。堂内并没有别人,只有五师叔和他。

    赵浩洋也不说话,韩一鸣也不发问,过得一阵,眼前一亮,秦无方凭空出现,走到堂中,对韩一鸣道:“一鸣,这个给你!”韩一鸣走上前去,秦无方摊开手掌,掌心一点鲜红欲滴。韩一鸣立时认了出来,这便是棒槌灵虫被定心针吸走的二百年灵力!

    秦无方道:“一鸣,你与明晰平辈,好歹是前去拜贺,这个你自己拿上,到时候便送给明晰罢!”韩一鸣道:“多谢师伯!”秦无方道:“明晰自己也有宝剑,我灵山虽多有灵剑,但除去鸣渊,便再没有宝剑能与他的斩犀剑相并论了,不如不送。再者说来,灵虫乃是你自己亲身经历,拿这个送他,更加好些!”韩一鸣接过那一点灵力,赵浩洋已递了一块素绢过来,韩一鸣小心将那点灵力裹在素绢之内,放在怀中。秦无方道:“走罢!”赵浩洋道:“师兄一路小心,灵山便暂且交与我罢!”秦无方微微点了点头,走出翠薇堂来,转眼已飞入空中,其余众人都召出宝剑来,跟了上去。

    韩一鸣随着师长们一路飞行,因总是背对着太阳,知是向西而去。飞了两个时辰,才落下地来。一落下来,便大是意外。他总以为梵山是绵延不断的山脉,来到这里,才发觉梵山清灵秀美,极是雅致。

第三百二十五章 相见

    这里的山峰都如春笋一般指向天际,放眼皆碧绿如玉,几带山溪,或宽或窄,浅的清可见底,深的一色清绿。梵山之上,星星点点缀着十来处聚在一起的房屋院落,便是梵山派众人的歇息、修行之所了。

    梵山派早已张灯结彩,在一处院落外有十数名弟子迎候,韩一鸣已见那院中摆开桌椅,知道是在此处了。随着师伯师兄一同向院前走去。他们走到门前,已有梵山派的弟子奔上来迎接,引了他们进去。那院落在外面看并不觉宽大,走入其中,却觉十分宽敞。秦无方走入院内,早已有别派师长过来招呼,一边说话去了。韩一鸣跟在师兄们之后,一进院门,便觉两道目光对着自己身上扫了一扫。

    他反应也不慢,立时便向着目光来处望去。一个黑衣道人,背上一把乌黑的木剑,正是平波道人!韩一鸣暗道:“倒霉!怎地是他!”不知为何,他一见平波道人,便意外地警觉,而平波道人一见他,目光之中全是狠辣之色!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赢得他这份眼色,能让他如此关注!

    他眼睛看着平波道人,脚下却随着师门众人向前走去,猛然间,心里大师伯的声音道:“一鸣!”立时醒过神来,不再看平波道人,随着众人走到一排木椅前坐下。但平波道人那刁毒的目光,却一直盯在他背上,没有片刻离开!

    沈若复四周一望,小声道:“怎么没有大摆宴席?”司马凌逸小声道:“沈师弟,这是掌门接任,不是喜宴!”只听诸位师兄都低声发笑,顾清泉道:“大师兄,你就当我们这些做师弟的笨傻一些,不要在意。本来我们也没怎么见过掌门接任大典的!”司马凌逸也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当我见过几回,也就那么两回而已。嗯,是这样的,掌门接任大典各派不同,也与别的事务不同,来的人是越多越好,但经过却是越简单越好!至于有的门派过后或许大摆宴席招待同道,但这不是定规。多是不摆宴席的。”

    众人都“哦”了一声,司马凌逸道:“修道之人都有自己的忌诲,吃食也各有不同,有的忌荤,有的忌腥,还有的忌这样那样的素食,因而各派若不是出门行走,大多都不在外进食的。因而这宴席一般是不摆的,也省却了许多麻烦!”沈若复道:“亏了大师兄在旁边指导,不然今日当真是要出乖露丑了!”众人又是一阵低笑。司马凌逸笑道:“这也没什么,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忽然一名梵山派的弟子来到面前:“灵山派的韩师弟也来了么?”韩一鸣赶紧站起身来,道:“这位师兄,我便是韩一鸣,请问师兄找我做什么?”那名弟子笑道:“师弟不记得我了么,我是娄观聆。”韩一鸣略有些尴尬,他已然不起来“娄观聆”是何许人也,只是看他身上土黄色的袍服,知道是明晰的同门师兄弟。

    娄观聆笑道:“也难怪师弟不记得我了,我也没认出师弟来。从前咱们说过话的,只不过说的不多罢了。”韩一鸣听他颇为直爽,也笑道:“师兄有何见教?”娄观聆笑道:“哦,我师兄恐过儿忙碌,不得与师弟说话,特请师弟先去他那儿坐上一坐,说几句话。”韩一鸣道:“好!”站起身来,娄观聆笑道:“怠慢各位了。”引了韩一鸣,向一边走去。

    韩一鸣四周一望,只见院中诸人都有些眼熟,来都是屠龙之时见过,只是叫不出名字来。忽然看到远远的一角,坐着一个紫衣人,当然是紫裳无疑。可是却不明白,紫裳怎的也在这里?她无门无派,怎么也来湊这个热闹?他虽是着,脚下却是不停步地跟着娄观聆穿过一个小小穿堂,来到后院。

    后院比起前院来,小了许多,有数名梵山弟子站在院内,见他们进来,都对韩一鸣点头招呼。韩一鸣也不都识得,有的看着面熟,有的全然没有印象,只是一路点头。来到一间小屋前,屋门大开,韩一鸣已看到明晰坐在屋内,正与一位同门说话,娄观聆走到门前:“师兄,韩师弟来了!”明晰回过头来:“师弟,快请进来!”韩一鸣走入屋中,只见屋内陈设简单,明晰自己也一如往常,土黄色袍服,并无异样出色之处。只是他的衣裳看上去比平时挺括些,却还是看得出,穿的乃是他平日的衣裳,只是洗熨过罢了。

    也明晰说话的那位同门道:“那就这样,我先去了。”站起身来,对韩一鸣招呼了一声,出去了。明晰这才道:“师弟,我一直盼着你来!”他一如往常那样和熙温暖,韩一鸣微微一笑:“恭喜师兄!”明晰道:“师弟请坐,咱们就不必客套了,你远道而来,过儿我便不得与你说几句话了,这儿先请你来,咱们说道说道!”

    韩一鸣在一边坐下来,明晰道:“师弟,多谢你那日救了我!”韩一鸣淡淡一笑:“些许小事,师兄不必挂怀!”明晰摇了摇头,道:“师弟,于你是小事,于我却是大事,我并非生死无惧,我也是寻常人。师弟,我请你来,并非是请你来祝贺我,一来是谢你。二来是有些困惑,要与师弟好好说一说!”韩一鸣鸣默了片刻:“师兄,我也没什么见识,只怕是帮不了师兄。”明晰微微一笑:“师弟,你太客气了。不过看今日这情形,恐怕也无暇细说了,是我不曾思虑周全。只能待到过后有了空,咱们细细谈说了。”

    韩一鸣见门前人来人往,确实不是说话的时机,便道:“嗯,好。”猛然间起大师伯将棒槌灵虫的灵力交给了自己,便伸手入怀,拿了出来,道:“师兄,我没什么好送你的,还请师兄不要嫌弃。”

第三百二十六章 相邀

    明晰微微叹了口气:“师弟,你能来我已是喜出望外了,这些虚礼,便不须挂在心上了。”韩一鸣见他坚辞不受,只得揣入怀中,心道:“反正我已带了来,最后送在这里便是了。”

    之后便不断有人进来,或是前来说某派要先来道贺,又或是来说外面情形如何,再不便是说些杂事,却都是要说与明晰知道的,总之川流不息。韩一鸣看人来人往,江鱼子好似果然将派中诸多杂事都推得一干二净了,全由明晰一人担当处置,确实不是说话的时刻,便告辞出来。

    他独自穿过穿堂,已见前院里不似先前那般清静,各派的师长来得多了些,院中时有笑声,但多数时候是低声说笑。远远的,他已看见了大师兄司马凌逸在与别派师兄寒喧,大师兄在这样的场合的确与众位师兄不同。端的是谈笑自若,得体大方,不似顾清泉师兄那般笑而不语,也不似沈若复师兄那样好奇,看个不住。韩一鸣不禁:“若是灵山传位,定然是传给大师兄了。唯有大师兄比得上明晰师兄,也足以担当灵山掌门。”

    他边边走,走到自己座位前,沈若复已对他笑道:“怎样?明晰师兄穿了掌门的服色么?”韩一鸣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沈若复笑道:“嗯,明晰师兄气魄与众不同,便是穿了寻常服色,也有落落大方的气度。”忽然见司马凌逸与一位别派师兄寒喧完毕,转身回来,又去问司马凌逸:“大师兄,后来怎样?”

    韩一鸣莫名其妙,道:“什么怎样?”顾清泉笑道:“大师兄方才给我们说起梵山派的起源,正说到梵山派先师寻到此地。可惜你来得晚了,要不,请大师兄从头再说一遍?咱们再从头听起?”他话音未落,司马凌逸已笑道:“诸位师弟、师妹,你们便饶了我罢。就这一儿,来一个从头说一回,没说几句,又来一个师弟,再从头说一回,打断一次回来,都要从头说起,已从头说了三四回了。”哈的一声,韩一鸣已听沈若复笑了出来。司马凌逸接着道:“我可没力气再从头细说了。何况这是什么时候?总要与别派师长招呼罢?咱们草草说完,回灵山之后,有的是时机再说。到时候再从头细说给小师弟罢。小师弟不怪我罢?”韩一鸣笑道:“师兄请接着往下说,我也洗耳恭听。”

    司马凌逸便道:“如尘道长见此地与风景秀丽,虽说与梵净山天遥地远,景色却有些不尽然的相同,尤其是这几座山峰秀丽、清幽,与梵净山并无甚差别,因而给此地取名为梵山,在这里创立了梵山一派。”听到这里,韩一鸣已知大师兄讲完了,虽说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不在意。

    转眼人来越发多了,院中声浪高了起来,忽然韩一鸣察觉有人向自己看来,回头一看,元慧带着数名尘溪山的弟子,也走了进来!元慧一进来,眼光便向韩一鸣看来,似乎他还未进来便已知韩一鸣在哪里,进来一看,两眼便看在了韩一鸣身上。

    他遥遥对着韩一鸣一笑,他面貌本就清秀,此时穿了一袭灰袍,看上去精神爽利。韩一鸣不他对着自己一笑,也点头示意,却并不挨过去。元慧便随着一名梵山派弟子单独走了开去,是去见明晰了,只余一群弟子随着梵山派另一名弟子走到院内一边坐下。

    韩一鸣此时才见大师伯也并不在场,来是被单独请到一边去了。忍不住向着先前看到平波道人的方位看去,却不见了平波道人,只有一个满脸麻坑的道人站在那里。那满脸麻坑的道人本在与别人说话,忽然向韩一鸣看来,并且对他一笑,韩一鸣立时认了出来,这道人是自己识得的,天花道人。

    忽然有人在一边道:“韩师弟。”韩一鸣回过头来,一个灰袍人站在面前,他面目有些熟悉,韩一鸣看他服色与元慧的服色一般无二,正在细,这人已道:“韩师弟,敝派掌门请师弟于大礼完毕之后到我派盘桓几日,不知师弟可能拨冗前往?”他声音沉着润耳,别有一种穿透力,韩一鸣立时了起来,这人便是尘溪山的大师兄,刘晨星。

    刘晨星面带微笑,站在一边,韩一鸣愣了一愣,却是不便就答应:“又劳动师兄前来,其实元慧掌门有何吩咐,只须知一声便可,不必请大师兄专程前来告知小弟的。”刘晨星微笑道:“师弟,那你看到敝派盘桓一事……”韩一鸣道:“师兄,我随着大师伯出来,若是中途离开,只怕要先请问过大师伯才能答应。还请师兄见谅。”刘晨星笑道:“嗯,当然是要请师弟问过秦师伯的。”对韩一鸣笑了一笑,转身道:“司马师兄。”

    司马凌逸不知何时已来到韩一鸣身边,笑道:“刘师兄有何吩咐?”星野笑道:“不敢不敢。我请司马师兄也去盘桓几日,不知师兄意下如何?”司马凌逸“哦”了一声,向韩一鸣看了一眼,笑道:“刘师兄请我去盘桓几日,待我向师父禀明之后,定然前往。”星野笑道:“好!到时师兄与韩师弟一同到我派中,咱们也好好畅谈几日。”司马凌逸笑道:“好!”

    刘晨星又与司马凌逸寒喧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去,韩一鸣心道:“大师兄与我同去,那是再好不过!”正说话,只听场中忽然寂静无声,众人都站起身来都向着一边看去,便也站起身来向众人所望望去。只见江鱼子身穿一袭新袍率先走了出来,之后走出来的乃是各派的尊长,韩一鸣已看见大师伯走了出来,接着看见陈如风、玄枢道人等,还有平波道人,最后走出来的,乃是元慧。

    江鱼子独自走到场中,各派师长都走到各派弟子之前坐了下来。江鱼子道:“多谢各位道友大驾光临。今日乃是我去这一派掌门,将掌门之位传与我亲传弟子之时,特意请各位道友前来做个鉴证,也请诸位从此对我派新任掌门多加点,多加关照。”

第三百二十七章 传位

    场中弟子辈的,都不出声,只是静静站立。各派尊长都各自道:“好说好说!”江鱼子面露微笑,道:“明晰,你来。”明晰不知自何处出来,走上前来。他面上神色恒定不变,便是当了这许多人,这许多对眼睛,始终如一。

    江鱼子道:“明晰,自此刻起,我便将梵山掌门之位传与你了。你便是我梵山派掌门,好,你向着祖师的遗物行礼罢!”他手一挥,一个香案出现在空场之中。香案之上着一套半新的土黄色袍服,厚厚一套包着书奁旧书、一个黑沉沉的盒子和一个小小香炉。香炉旁有着一束黑沉沉的细香。

    明晰上前两步,先向对着江鱼子跪下去,叩起头来。他每个头都叩得十分认真,韩一鸣听到沈师兄小声数着:“一、二、三……五……九、十、十一。”明晰第十一个头叩下去后,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伸手取过香炉边的一束细香,手指一掂,在香头上一引,点着了细香,对着那旧衣、旧书、盒子拜了几下,将细香插在香炉之中。转身过来,走开几步,再转回身去,对着香案拜了下去。

    他一拜下去,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陈狂风,风声啸响,吹得众人衣裳拂动。这风是旋转着吹,众人都觉似有无数只手在空气之中搅动,只有明晰与江鱼子所在,却是微尘不动,连一片衣角,一丝头发都没有拂动。

    明晰拜了三拜,那阵旋风忽然不知所踪。一个尘溪山弟子走上前来,手中托了一个托盘,上面堆着几迭子细纸。韩一鸣远远看着,又不是纸钱,上面也什么都没写。着实不明白,只是看着。明晰拿了一迭子细纸起来,放在掌上,转眼便烧着了,且是熊熊燃烧!

    明晰将那盘子细纸都一一点燃,堆在身前,再叩下头去。地上腾起一层白雾,色泽由浅转深,将人人的膝部之下,都浸在了浓雾之中,而明晰身周,依旧没有浓雾。这时连江鱼子身边都浸上了浓雾,明晰便在那浓雾之中连叩了六个头。

    他六个头一叩完,只见空中如同多了无数只手一般,将满地的细纸灰抢得四处皆是,连明晰的衣角都被抢得飞扬不止。而众人身边却是平静无风。眼看着那许多无形无影的手将明晰的头发衣裳乱拂了一阵之后,明晰站起身来。天空之中忽然有响亮的“啪嗒”声,好似有一只大鸟拍打着翅膀飞走了。明晰转过身来,瞬间众人身边的浓雾都向他身边涌去,转眼都退到他身后去了,他的身前,站着各派的师长弟子,他的身后,浓雾如云,轻轻蒸腾。

    江鱼子走上前去,将黑盒、旧书都放在了旧衣之上,捧起旧衣来,放在了明晰手中,道:“明晰!自此刻起,你便是梵山派的掌门了!梵山派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由你自行处置。我是一概不来过问了,千斤重担,可都放在你肩上了!”韩一鸣细听明晰要说什么,却见明晰默默无语,只是捧着那旧衣,站在场中。

    他面上依旧是神色如旧,始终是沉稳不变,看不出情绪起伏。韩一鸣只听沈若复小声在身后赞道:“明晰师兄果然是大器天成,器宇非凡,不知这掌门换了别人,不喜形于色?喜从天降,不呆若木鸡?反正我是不能如此沉稳到若无其事的!”他这几句话,的确说得是,韩一鸣虽知明晰沉稳,却也是此刻才知他是沉稳到了这一步的,沉稳得让自己吃惊不已。他连身上穿的一袭袍子都不是新制的,看上去却更为亲切。

    江鱼子又道:“多谢各位道友今日拨冗前来,在下感激不尽!”说着对着众人施了一礼。人都起身还礼,韩一鸣便见陈如风带了弟子走上前去祝贺明晰。到了这一步,便喻示着这掌门接任典礼已宣告完毕,韩一鸣见大师伯不动身,便也随师兄师姐们站在一边。沈若复颇有些失望,拉了拉韩一鸣衣袖,小声道:“小师弟,这就算完啦?”

    韩一鸣看了看四周,有些不能确定:“嗯,好似是完结了。”沈若复意犹未尽地道:“这样便算完啦?还当真是洒脱得……”后面不再说下去,韩一鸣也不追问,只是看着众人一拨拨走上去,向明晰道贺,也向江鱼子告别,然后各自离去。

    过得一阵,秦无方站起身来,向前走去,韩一鸣也跟在师兄们身后,看着大师伯与明晰道贺之后,将一卷书送与明晰做为贺礼,转身去与江鱼子说话了,师兄师姐们也都祝贺过明晰,才走上前去。他伸手入怀,摸到那棒槌灵虫的灵力,正要往外拿,忽然见明晰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他一时不及反应,已掏了出来,就见明晰将手中捧着的东西往身边一位同门手中一放,对着自己走了过来,一把捏住了他的手道:“师弟,多谢你来看我,多谢!”手一捏,并不接他手中的东西,反而他手中将要拿出来的棒槌灵力连同他的手一起握住。

    韩一鸣虽不算聪明,却也知明晰是不收这份贺礼了。只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是否是因自己乃是一介弟子,送贺礼并不合适,因而明晰按住了。明晰素来光明正大,连气韵都十分堂皇,那如此做为,必有缘故了。韩一鸣一时心领神,随手一塞,将棒槌灵力塞在了衣袖之中,再不拿出来。

    后面已有别派师长过来,明晰道:“师弟,多谢多谢!”转身去与别派师长搭话,韩一鸣走到一边,随着众位师兄师姐给江鱼子行了礼,便走了出来。他们才走出院来,后面已有人赶上:“秦师伯请留步!”韩一鸣听那声音沉着,已知是刘晨星,转回身来,果然是他!

    星野赶上前来,先对着秦无方施了一礼,直起身来道:“秦师伯,敝派掌门欲请韩师弟去舍下盘桓几日,特遣弟子前来相请!弟子已多时不见司马师兄,也同请司马师兄去敝处小住几日,敢问师伯可否应允?”——

    元慧请小韩去干什么呢?晚间还更新一回。

第三百二十八章 尘溪山

    韩一鸣向大师伯望了一眼,他还没来得及与师伯说起此事,当此情形之下,也无暇说起。他心中颇不去,对于元慧,他始终牢牢记着四师叔曾经说过的话,有些不愿亲近。但这去与不去不是他说了算的,乃是要大师伯说了才算的。

    秦无方微笑道:“晨星,还承你亲自来请。凌逸,你和你小师弟便去几日罢,不要拂了元慧掌门的好意!”司马凌逸道:“是。”秦无方向韩一鸣看了一眼,道:“晨星,那就要劳动你了,替我多谢你家掌门的盛情相邀,讨扰了!”星野笑道:“师伯说哪里话,敝派掌门年轻识浅,不敢劳请师伯,还望师伯见谅。”秦无方一笑:“凌逸、一鸣,你们就在此等候元慧掌门罢!我们先回灵山去。”

    韩一鸣与司马凌逸目送秦无方与众位同门的身影消失在天际,抬起头来,才见刘晨星也毕恭毕敬站在一边相送,他们回过头来,他也收回目光来,道:“司马师兄、韩师弟,要劳烦二位在此地稍待片刻,等我派与明晰掌门道贺、道别之后,咱们好一同回去!”司马凌逸道:“师兄请便。”韩一鸣一直跟在司马凌逸身后,看着星野离去,这才小声道:“大师兄,元慧掌门请咱们去,有何用意?”司马凌逸摇了摇头:“师弟,我如何猜得到呢?不过我他请你去,乃是他的好意。而请我前去,是怕我师父不放心你独个人去,因而叫上我,好让师父放心罢了。其实师父早已说过,你也有些经历了,凡事有自己的法,他老人家都不干涉你,便是元慧掌门单独前来请你,师父也让你去的。”

    韩一鸣叹了口气道:“大师兄,我是一定要请大师兄陪我同去的!四、四师叔曾与我说过。”说到陈蔚芋,韩一鸣一阵难过,停了一停,忍了一忍,道:“四师叔说元慧掌门聪明非常,并且善变。而我,却不是那么聪明,心性也不是那么果敢。有大师兄陪着同去,便是有什么意外,还可以与大师兄相商,不至于措手不及。”司马凌逸叹了口气,向韩一鸣看了一眼:“师弟,你太多虑了,元慧掌门这回请你前去,绝不有任何意外。他不过是请你去到他派中,便可以好好谈一谈在外不能谈及的事情。不必多有顾忌!”韩一鸣:“哦!”了一声:“多谢大师兄指点。”

    司马凌逸道:“小师弟,你只管放心,若有什么意外,我这做大师兄的,怎看着不管?师父让我陪你同去,也就是明知你担心的缘故。依我看,元慧掌门虽说多变,但这回请你,定有他的缘故!不多生枝节的!”

    二人说话间,已见元慧带了门人自院内出来,径直向这边过来,便收住了口。元慧走在众人之前,他的灰袍比起他门下众人更加精致些,韩一鸣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意气风发。元慧走了近来,先笑道:“司马师兄,韩师弟,让你们久等了。”司马凌逸笑道:“承蒙元慧掌门相邀,到贵派去做客,实是荣幸之至!”元慧笑道:“师兄太客气了,还望师兄不嫌敝派简陋才好!”两人寒喧了几句,元慧对着韩一鸣笑道:“韩师弟,多日不见,越发沉稳了。”

    韩一鸣给他夸得不好意思,只道:“打扰元慧掌门了!”元慧看了他一眼,,只是微笑着召呼门人道:“咱们走罢。”他派中诸人都召出各自的宝剑来,只余元慧和星野,转眼飞上天空,当先而去。司马凌逸和韩一鸣也召出剑来,跟着飞入空中。元慧和星野跟在后面而来。

    这一路之上,飞行迅速,韩一鸣一语不发,和司马凌逸一道向前飞去。元慧与星野便在他们身边,一路无话,飞了不知多久,见本来飞在前方的元慧门人在天际划出的道道痕迹都指向一个方位,便紧跟过去。

    韩一鸣穿出云层,只见下方起伏山脉的中心,一片雪白,本以为是雪光反射,但却不觉寒冷,再飞得低了,才见那一片雪白,并非真是白雪,乃是白色山石。他从未见过此种景色,浓浓万绿之中,雪白天地,另有一番情趣。向司马凌逸看了一眼,司马凌逸对他微微一笑,元慧已在一边道:“司马师兄、韩师弟,这里便是我尘溪山所在了。”

    落下地来,韩一鸣才发觉站在了一片光秃秃的山头之上。这所谓的尘溪山,放眼所望,竟没有一棵树,与周围的深深绿意全然不同,满目皆是大大小小白色的石头。这些石头虽是白色却并非一色雪白,深浅不一,唯一相同的,乃是看上去不论大石小石,都十分光洁漂亮,有的石上,还有道道漂亮的印痕,虽然都是白色,但因了深浅不同,相映成趣。韩一鸣见惯了青山绿水,乍然间看到这样的景色,十分纳罕。

    正自四处张望,已听元慧笑道:“尘溪山在贵派的宝山前面,那真是无法相并论了,师兄师弟在灵山看惯的诸般美景,这里全然没有,还请二位不要笑话。”司马凌逸笑道:“元慧掌门说的哪里话来,灵山固然好,可尘溪山的白山黑水,确实也是出尘之极,不必自谦!”

    韩一鸣已望见前方有房屋连成一片,看上去都是就地取材,用这里的白石所建,因而在空中之时,看不到这里有房舍。有司马凌逸在一边应对,他索性便只跟在后面,看了片刻,只觉这里的白石十分特异,大小不拘,形状各异,有的形状大器凝重,有的则是小巧精美,走不了几步路,一带深绿色的河水蜿蜒流淌。

    进了那小院,只见院内也是一色的白石塑成的石桌石椅,看上去浑然天成。两边已有数名弟子罗列,成夹道欢迎之势。韩一鸣只任由大师兄去寒喧,自己只跟在众人身后,穿过院内分立两边的弟子,进入一间屋内。

第三百二十九章 祭奠

    韩一鸣一进这屋,便觉耳目一新,屋内竟全是黑色桌椅,并且一眼看上去,都黑沉沉的,在白石地、白石墙的映衬之下,黑白分明!屋内十分简洁,除去桌椅,竟无一件闲玩陈设。元慧请韩一鸣与司马凌逸坐下,自己也在一边坐了下来。韩一鸣手触那桌子,寒凉坚硬,全是黑石所成,忍不住轻轻在桌面上一扫,掌心一阵凉意,黑石光滑莹亮,质地似极了玉石。

    司马凌逸在一边与元慧寒喧。韩一鸣只在一边无语,过不多时,星野来到屋中,请了二人前去歇息,二人的下处,也是两间相邻的石屋,屋内桌椅简单明了,也是黑石所成。韩一鸣不禁对司马凌逸叹道:“也不知尘溪山的前辈,是怎样寻到这样一个地方,又怎样寻到这些黑石,建成一派的?”司马凌逸笑道:“师弟,你不要看这里似是简陋,便细细一看,却是大运匠心的!你细看看这里,白石成山,黑水环绕,难道不似龙睛一点么?这才叫画龙点睛。山势起伏犹如盘龙,这里却天然有这一大片白石,乃是极好的风水呢!”

    他细细一说,韩一鸣虽不懂风水,却也恍然大悟,的确有些像。再屋内那些石桌、石椅、石床、石盏,虽是看上去简陋,却全然不粗糙,果真是独运匠心的。不由得也点了点头。

    当晚,吃过晚饭,二人回到司马凌逸屋中歇息说话,不过一儿,星野已带了一名弟子前来敲门,和他们寒喧了几句,说元慧请韩一鸣前去相谈。韩一鸣早料到元慧来相请,并不意外,与大师兄招呼了一句,便随了门前那名弟子而去。

    那名弟子引了韩一鸣,从院内出来,直向院后而去。韩一鸣随着他走了一阵,绕过院后,翻过山梁,才见暗沉天色之下,元慧站在一块大石旁边!那名弟子并不走近去,转过身来道:“韩师弟,敝派掌门在那厢等候,请师弟移步过去罢!”韩一鸣谢了他,他转身便走,韩一鸣便向着元慧而来!

    元慧微微一笑:“师弟,你来了。来,来,来。”将他引过那块大石背面,韩一鸣一眼便看到他脚边地上放了一件东西,黑漆漆的。但此时光线暗淡,一时看不分明。虽说此地山石皆为白色,但没有日光,山石便成了泛着冷光的青灰色。

    元慧道:“请师弟到这里来,实在是因今日有些特别,要先让师弟祭奠几个人!”韩一鸣有些莫名其妙,怎地他让自己前来祭奠别人?元慧手一招,手中多了一件东西,手指一掂,掂出一星火光,在那东西上一引,便点燃了,一阵幽香直扑鼻孔,原来是一束细香。

    韩一鸣颇有些意外,看着元慧手持那束细香,轻轻拜了三拜,蹲下身去,将细香往那物件里一插,韩一鸣这才明白,那小小的物件,乃是一个黑石香炉。元慧又拿出一束香来,递到韩一鸣手中,韩一鸣颇有些不解,他祭奠倒也罢了,不知他为何要自己也祭奠?将那束细香拿在手中,两眼看着他。

    元慧叹道:“师弟,今天是第四十九天了,虽说他已没了形影,也不知道咱们祭拜了他,但你还是可以祭奠他的。何况卢师叔、陈师叔,也要好好祭拜一番才是!”韩一鸣一愣,心中一动,细算日子,眼中湿润起来。元慧接着道:“我与他虽不相熟,但师弟与他是极相熟的。何况你们也算知交了,我不知师弟心意,便不曾备得什么,只备得心香一束,师弟将就将就罢。”

    韩一鸣鼻中微微一酸,心中却是十分轻快,瞬了瞬眼道:“多谢师兄!”不再推却,拿着那束细香,默了片刻,元慧替他点上了细香,韩一鸣也将那束细香插在了那个石香炉中。直起身来,元慧道:“师弟,那时我有许多话,不便与师弟细谈,请师弟前来详谈,今日总算是请来了。不过也好,此地乃是我派历代掌门福佑之地,来到此间,咱们谈话,便永不外传。师弟便不用担心别人听见了!”

    停了一停,问道:“师弟,你可曾再有金蛟的下落?”韩一鸣叹了口气:“元慧师兄,我也很知道金蛟的下落!说来也怪,她宛如不存在了一般,声息全无不说,连气息都没了!”元慧默了片刻,道:“师弟,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与师弟相遇之前,并不能看到什么,也不能预知什么,唯一与常人不同之处,便是我是一个诛魔弟子。每几十年,有一次或许算得上诛魔时刻的噩梦!虽说师长们都夸我聪明机灵,但我该算是诛魔弟子之中最为寻常的一个。不过与师弟在溪边看剑的当天夜间,我便做了一个梦。说来奇异,这个梦我在梦中之时,好似是再清楚明白不过,但醒来之后,便忘得一干二净,我只记得那个梦奇特之极,其中内容却全然不记得了。”

    元慧要说他的诛魔时刻了么?韩一鸣“啊”了一声,元慧曾与他说过,他的诛魔时刻在梦中出现,忍不住问道:“师兄,你果然不记得了么?”元慧微微点了点头:“那日我看过你的鸣渊宝剑,当晚便做了这个醒来便不记得的梦。次日清晨醒来,我便看见了你胸前的一点灵光!后来,我也看到了几位师叔为遮掩那道灵光所施的作为,我很是惊异,细细看了好几回,看出乃是一片龙麟。后来于无意之间说出,徒给师弟惹了许多麻烦!”韩一鸣也颇是意外,看着元慧,元慧道:“之后的事情,师弟便都知道了。而我也是后悔得很,也不知为何,我说出来之时,觉得那不是我的本意!此事咱们就不了,但师弟,自那之后起,我敢誓说,师弟一双慧眼能看到的事物,我都能看到了!”

    元慧能看到自己看到的事物,韩一鸣并不奇异,他早已知了。只是这时才知他如何看到的。元慧叹了口气:“师弟,但凡你看得到白龙夫妇,我也能看得到。”

第三百三十章 忧心

    “只不过我尽量抑制自己不去看它们!我知道自己道行浅薄,无能相助,与其到了最后撕破面皮翻脸成仇,不若一开始就不相识相交!”元慧淡淡说来,韩一鸣心中一凛,自己那时的所为,元慧定是知晓得再清楚不过了,他果真没有丝毫泄露,还真是得多谢他了。却也泄气,自己果然如元慧所说“道行浅薄”,真的看着白龙死了,比之翻脸成仇,更加难过。元慧道:“那时我也不知怎样对师弟说起,师弟也有些担心,少与我说话。而我却极与师弟好好谈说谈说,解开心中的疑惑。偏生那时师弟心中只怕也有若干矛盾之处,不好与我多说,我只能暗地里纳闷。许多事情,不是我看到的,若是可能,我更愿意自己什么都不曾看到。可我都看到了。我也担心随意说出来后,背上偷窥灵山派的名声,便索性不说了。”

    他言辞恳切,韩一鸣感慨不已,叹了口气:“多谢师兄相助遮掩!”元慧微微一笑:“都已过去了,说与师弟听,乃是要师弟不要吃惊!我也看得到金蛟的的灵光,但白龙……之后,我便再没有看到金蛟的灵光了。我也十分担心,因此几次三番请师弟来,问问师弟可还能看见?此是我总是去请师弟来我这里的第一个缘由!”

    韩一鸣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我也看不到了!白龙……前一刻,我便已看不到了。虽说我也很担心她的下落,可我,再没见过金蛟!”元慧没有说白龙“死”去,韩一鸣也说不出这个字来。两人都有些刻意回避,似乎不说这个“死”字,他就还活着一般。

    元慧道:“她也不知可还活着?”韩一鸣道:“唉,只盼望她还活着!”元慧默了片刻,道:“唉,这只能是盼望罢了!”韩一鸣一愣:“师兄,你这是何意?难道,难道连她,也不能逃脱么?”元慧叹了口气:“师弟,金蛟可是有她和白龙的后代的!青龙不放过她的。那日之后,我再没有看见过她了!我也不止一次,难道她没能逃脱么?”

    韩一鸣默然,元慧道:“我虽帮不了她,但我也不希望她就这么死在青龙手上。”听着元慧侃侃而谈,韩一鸣不禁有些恍忽。这是他见过最为质朴的元慧了!可他确实也不知金蛟到了何方?禁不住伸手摸了摸怀中藏着的白龙的龙麟和一枚断甲!

    两人都不言语,过得一阵,韩一鸣叹了口气:“师兄,青龙不真的杀了金蛟罢?”元慧道:“唉,这可难说!金蛟是蛟,也是龙种之一,何况她还有后代,青龙怎放过?”韩一鸣不禁起洛月来,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片刻之后,元慧问道:“师弟,你确实不曾看到什么异常么?”韩一鸣摇了摇头。

    元慧道:“白龙没有束手待毙,金蛟就更不了。何况她还有后代在身!青龙若是遭遇金蛟,定然也是一场大战。它们打成何等形状,或许世间人不得知,却是瞒不过咱们的眼睛的!可是我全然不曾看到什么动静?可是若是金蛟还活在世间,青龙便不善罢甘休,定除之而后快,天地漫漫,它还发动咱们前去寻找。可它就这样宴旗息鼓了,我也再没看到过金蛟的灵光,忍不住又有些担心起来,只怕金蛟……”停了一停才道:“青龙可不见得容忍得了白龙与金蛟的后代存在于这个世间!”他的话,句句说中韩一鸣心事,韩一鸣也是默默无语。

    可这事却不是二人担忧便有结果的,二人相对叹息了一阵,元慧抬头看了看月色,道:“师弟,天色不早了,咱们都回去歇息罢!有什么明天再说,反正这回你在我这里盘桓几日,咱们尽可以慢慢倾谈。我还有极重要的话要与师弟说的,只是不急于这一时罢了。”

    韩一鸣回到屋中,刘晨星已离去了,司马凌逸屋门已关,屋内已没了灯火,是已安歇了。只有他屋内一灯如豆,韩一鸣吹熄灯火,在床上躺下,却是翻来覆去,怎样也睡不着。谈到金蛟,心中便担忧无限,不知她可还活在这世间?白龙死后,她的灵光自己再也看不到了。连他们的孩子的灵光,都再没有显现过,看来是凶多吉少了!师父曾经说过,他们后代的灵光,不是金蛟和白龙能够遮掩的。如同孩子不懂事,四处显摆一般。可是如今连这灵光都看不到了,更加令人难受。原来青龙要是接着让众人再找,至少还能知道金蛟还活着,心中还有一线希望,自己也不至于如此丧气。青龙终于不再让众人找寻了,却更加令人心事重重!

    他思来去,总是睡不着,忍不住又坐起身来,点上油灯,自怀内摸出白龙的那枚尖甲和从前贴在心口的那枚麟片来。灯光之下,龙鳞和尖甲都色泽莹润,但韩一鸣看得分明,灵光已失,看了徒自伤心难过。这两样东西都不必时刻带在身边,可是不论放在哪里,韩一鸣都觉不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它们都揣入怀中,和衣躺下!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直至窗棂之上泛起淡淡白光,才朦胧睡了过去。仿佛只是一瞬间,再睁开眼来,天已大亮。门外有低低的说话声,连忙起身来,拉开门来,已听见司马凌逸在院中与刘晨星说话,赶紧起身来。推门出来,看见二人,颇有些不好意思,才在别派作客,就起得这样迟。

    好在二人只是对他笑了笑,依说话去了,韩一鸣这才松了口气。白天刘晨星便陪在他们旁边,指点此地的景色景物,说些从前的掌故往事与他们听。韩一鸣听了听,星野也是颇有知识,说起往事来也是娓娓动听。又兼司马凌逸也是个包罗万有之人,在一旁偶尔接上一句两句,两人一谈一说,他在一边越发听得津津有味。如今再离奇的传说,都不令他惊讶了,经历如许,也足够离奇了。日由星野相陪,元慧则到傍晚才露面。一派之长,定然是忙碌的,怎能要他时刻相陪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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