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身不由主
浓浓的云层片刻之间便没了踪影,一团青黑色的雾气在空中盘旋。那团云雾飞快翻涌,中央显出几点金光,片刻之后,那团云雾变薄,却是飞快向着一个地方涌去。韩一鸣看得真切,空中现出一条龙身来,身背上色泽青黑,腹部呈现金色,龙头之上,更是色泽深浓,近乎黑色,只有双眼与头顶的双角金光灿然,其余部位皆是深青,连迎风飘浮长须,都是青黑色。它的身躯,除却那金光灿然的腹部,却是一色青黑,连麟片都是青黑,只是那青黑色如同琉璃,隐隐透明,宝光流溢,十分美丽。这条龙目无下尘,对跪在地上的一众灵山弟子看都不看,只是对着秦无方。
韩一鸣心中一动,忍不住道:“这是青龙么?”越发仔细看去,只见青龙一动不动,浮在空中,秦无方站在它的前方。忽然一道七色水柱自幻镜湖中涌起,源源不断向天空之中涌去,韩一鸣心念一动,是了,青龙是来寻找小乖的,它来寻找逍遥!心中一凛,不敢再在心头起小乖、逍遥、骁鳐等字。青龙到底厉害到了哪一步,他并不知,但白龙已让他险些死去一回,青龙要碾死他,只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轻松。
过得一阵,幻镜湖的湖水,都已飞到了空中,在空中闪烁七色宝光,湖底的砂石水草都露了出来,湖里并没有小乖的身影。韩一鸣心里一松,忽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它在哪儿?交出来!”耳边也如滚雷般,有声音轰轰而过,一股压力自上而来,压得人透不过气来。韩一鸣身上立时沉重无比,他本是一条腿跪下,此时却手脚都支在了地上,还有些支持不住。强自咬着牙关不倒下去,偷偷向身边看去,只见身边的师兄也是太阳穴上青筋跳动,脖颈粗胀,脸色憋得通红,连身躯都微微发抖。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大脚掌,将众人都踩在了脚下,众人不能倒下,还得苦苦支撑。
那声音怒喝一声:“在哪儿?!”韩一鸣耳中轰鸣不止,全是“在哪儿在哪儿”,连绵不绝,每一声都如一记焦雷,打在他心头上,让他不由自主地抖个不住。
秦无方的声音一如往常,只道:“青龙尊者大驾光临,灵山上下都喜不自胜,请尊者恕我们迟来相迎!只是在下不知尊者要寻找什么?请尊者恕罪。”韩一鸣听大师伯没有交出小乖的意图,心中一松。可那雷声般的声音又自众人身上、心头滚过:“交出来!你灵山藏匿着的秘密!”韩一鸣又是一阵颤抖,就这几句话,他已觉身上又疲又软,听青龙的这几话,便将他的精力都耗光了。深知青龙的可怕,别说打起来不是对手,连他的声音,都可以将众人摧毁。大师伯说的青龙能轻易将灵山毁于一旦,确实并非虚言,只是现下看来,恐怕它还不需白龙与金龙帮手,便能将灵山拆个粉碎了。
青龙的声音并非怒吼,但听在耳中的同时,心中也响起,又硬又冷,并不如人一般有许多言辞,却每一个字都如同暴雷打在人身上、打入人心里一般。打得他身上全无力气,心里的心力也都被这几个字抽得一干二净。此时韩一鸣已不能顾及小乖,只觉身边已没有了人影,茫茫天地间,只剩自己一人跪在地上苦熬,连灵山都已消逝无踪。
忽然身上压力一松,抬起头来,空中只有秦无方,青龙已不见了踪影。这一下大出意外,青龙怎如此轻易放过他们?猛然间发现大师伯早已调了方向,原先是面前东方,此时已是面向西方,那是灵山禁地!愣了一愣,才见先前在众位师兄身前的师尊们,也换了方位,和大师伯一般,对着西方,对着灵山从来不许弟子们踏足的禁地!
那是一片神秘之地,韩一鸣不禁起那刀砍斧削的山梁,山梁上的冰瀑、以及那山梁之后的雪峰。那扑面而来的清新凉意瞬间便出现在身边,忽然心底那似耳语又似轰鸣的声响响了起来,不知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可又不似呼唤他,但韩一鸣却觉心底有一点点回应似的,似乎自己又向着那个地方而去。身不由己,不由自主地向那个地方飘去。
他深知不能去,却有些不由自主地向那边飘去,要叫身边的顾清泉拉住自己,却是叫不出声来。他惊恐地发现,飘走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意识,顾清泉也怕是无从拉住。韩一鸣叫出声来,却是张不开口,回头,却是不能动弹,身体似乎还在原地,却又似是飘开了,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但心底的那回响,却如同狂风吹过一个深不可测的大洞,发出震摄人心的声响,让他飘向前去。
正在不知所措,肩上一沉,抬起头来,只见秦无方已站在身后,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秦无方的面容略有些不似平时,个面庞发出淡淡白光,在日光照耀下,他身周的白光都隐约可见。秦无方抬起手来,对着他的嘴唇一指,韩一鸣的“大师伯”三个字都已被堵在了口中。秦无方向前望去,韩一鸣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天空之中满是阴霾,阴霾之下,青龙那琉璃般的身躯正向那边而去。它的身躯迎风舞动,金色的背鳍犹如一道金光,与龙爪上的金色趾甲,映得琉璃般透明的青龙更加威严。
韩一鸣着急起来,小乖就藏在这个地方,虽说师父不曾与他过,师伯也不曾说过,但他就是知道,小乖就藏在那个神秘的地方!要说话,却是说不出来,向身边的大师伯看了一眼,大师伯看也不看他,两眼只望着远方的青龙。韩一鸣四下张望,要看看哪位师尊能够出手救回小乖。青龙见了小乖,定然是痛下杀手。小乖也不束手待毙,可它,不是青龙的对手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白雾茫茫
下方跪着的众弟子中,有一名弟子已晕倒在地,韩一鸣叹了口气,霍然发现那名弟子背上背着的,宽阔的宝剑,那样眼熟,呼吸都凝住了,目不转睛看着,那的确熟悉,那是鸣渊宝剑!那名弟子是他!韩一鸣惊异得张大了嘴,向那名弟子身边看去,他身边跪着的是顾清泉。那确实是他自己了,可是他分明又站在这里。
抬头一望,只见头顶之上,天地之间,还有一个白须白发的大师伯,回头一看,身后还有一个大师伯。怎如此?怎如此?几乎不敢置信,又向下看去,另一个自己,依旧躺在地上,旁边的顾清泉跪在地上,身躯微微发抖。再向头顶上看去,望向头顶之上,高高空中,飘舞着白须白发的大师伯秦无方。
几乎不敢相信,回头一看,身边的大师伯还在,这片刻之间,有了两个大师伯,也有了两个自己,一时之间惊异到了极点。身边的大师伯对他点了点头,伸手向前一指,韩一鸣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那道峻峭无比的山梁已现出身来,冰瀑纵横,远远的一座雪山尖顶显了出来。韩一鸣霍然发现,他对着哪里看,哪里就显得无比接近,他对着山梁看,山梁便近在咫尺,但四方周的景色,依就遥远得看不分明。又对着雪峰看去,雪峰本是无比遥远,却是骤然间就来到眼前,无比清晰,连山上的被云雾遮住的地方,都有些隐约看得分明。
怎如此?韩一鸣呆了片刻,向身边的大师伯看去,只见秦无方两眼盯着已飞近雪峰的青龙。青龙身上的深青色,已近乎于墨色,背鳍的金色和龙腹的金色即便在灰色的天空之下,也是灿然生光。此时韩一鸣反而没有了先前的感受到的巨大压力,两眼看着青龙,心里忧急不堪。小乖虽说也是龙,也是厉害非常,但韩一鸣认定,它绝不是青龙的敌手。青龙若要对付它,易如反掌。可是自己却催不出声来,师伯与诸位师尊都站在一边,莫非真要袖手旁观么?不禁焦急起来。
青龙转眼已飞到了雪山之巅,离众人越远,身躯越显得庞大,它琉璃般深青色泽的身躯围绕着那座雪峰,轻易便围了一圈,雪峰透过它隐约透明的身躯,越发显得得寸笔直陡峭。青龙忽然张口一吹,韩一鸣耳中全是凄厉到了极点的风啸之声,只见雪峰之上卷起漫天风雪来,转眼就将座雪峰都掩住了,不论韩一鸣如何努力向其间望去,都只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青龙,依旧围着那座雪峰,雪花飞近它的身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龙又对着雪峰吹了一口气,如同一只大手,转眼便将那漫天风雪都抹去了,干干净净。深灰色的天幕之下,雪峰的峰尖已露出灰色的岩石来,只是大片白雪还是将这座尖尖的山峰覆盖住了大部分。这座山峰本来尖峭,如一柄匕首,直插云宵。此时除去白雪,那青灰色的岩石更有如刀刃般突兀、锋利。
一道金光自雪山半山腰上电闪而出,韩一鸣心紧紧揪了起来,小乖!却见那道金光之中带有些许金红,与小乖那淡淡金色,相差甚远。那道金光对着青龙而来,青龙微微闪开,眼看着它划过天空,划到天际去了。韩一鸣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不是小乖,青龙若是见了小乖,绝不放过它的。可一到小乖绝不是金龙的对手,韩一鸣的心又紧紧捏了起来。
忽然雪峰之上多了一道白雾,不知自何处而来,隐隐约约,半透明的白雾,围着雪峰缓缓旋转,如一道四处流动的风雪,又似一道白光,自雪峰顶盘旋而下,青龙忽然向后退开。不再包围雪峰,而是将头对着那道白雾,一双金光闪闪的眸子,在那道白雾之上照了照。
那道白雾停了下来,聚成一团,片刻之后,一只金光灿然的蹄子从白雾之中伸出,踏在雪地上。那只蹄子落在雪地上,白雪便变得无影无踪,绿草与各色鲜花自蹄下生发出来,带着新绿与缤纷的色泽,在雪山之上,极为显眼。这绝不是小乖的蹄足,韩一鸣深知小乖为鱼龙,只有龙爪或是鱼鳍,不是有蹄足。
摒住了呼吸,凝神细看,那团白雾一点点缩小,也向上缩出。露出金色蹄脚之上的雪白的鳞片来,那鳞片白如霜雪,带耀眼银光,并非只有一只这样的蹄足伸出来。那团白雾之下,四只这样的蹄足之上,都是银白耀眼的鳞片,如打磨过一般铮亮的蹄足,还有下方那欣欣向荣的花草,正努力向上生长,开花。
韩一鸣紧紧盯着那团白雾。那团白雾还继续向上拢去,露出银白色鳞片覆盖着的身躯来,象马,却又不似是马,十分怪异。从未听说过马身上有鳞片,可是那金色的四蹄与银白的鳞片交相辉映,极是耀目。然而令韩一鸣摒住呼吸的,还有它身上道道往来流蹿的火光,如一道火网,披在它身上。仿佛所有的光泽都自它身上流泻而出,千条银丝攒成的长尾,轻轻摆动。
那团白雾始终在它颈上缠绕,越来越浓,越来越白。忽然向一个地方扑去,却是被什么吸走了一般,一个雪白的龙首浮现出来。但却又全然不似龙首,只有那双金光闪闪的圆眸与青龙一般无二。这双圆眸之下,长长的龙吻之上,鼻头前方,垂下一个突出的肉瘤来,最后一缕白雾尚在这个肉瘤之下缭绕,转眼也被吸入了肉瘤之下的鼻孔之中。一溜长长的银白色鬃毛自头顶之上,直长到颈后。青龙是极威严,让人不敢目视,便是目视也觉威压沉重。而这不知名的兽,却是美丽到了极点,也让人觉得不敢直视。
韩一鸣讶异到了极点,万不料灵山之上,还有这样的灵物。这也该是灵物罢,他也说不清它像什么,它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有银丝一般的长尾随风飘浮,脚下的绿草、鲜花已长到它的腿边。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互不相扰
青龙动也不动,两眼直视,盯着眼前那银白色的灵物。那灵物也一动不动,一对金色眸子,对着青龙。韩一鸣脑海之中忽然灵光一闪,暗道:“这难道是民间传说的麒麟么?难道它能克制青龙?”
片刻之后,青龙转身向这边飞来,来得极快,还未及眨眼,已到他头顶,它来得快不说,还挟着一股强风,与震耳欲聋的轰轰声响。回头一望,身边的大师伯早已没了踪影。抬头向上看去,天空之中大师伯当风而立,青龙已越过他的身边,转眼无影无踪。大师伯只是弯腰行礼,青龙却没有丝毫回应。
韩一鸣愣了一阵,只见大师伯一动不动,站在空中,目送青龙离去,这才转回身来,对着那雪峰之下的灵物,也弯腰抱拳行礼。那灵兽似是微微点了点头,韩一鸣远远望着它头上那美丽的银鬃轻微飘动,紧接着自鼻中喷出白雾来,白雾一喷出来就声速扩散,瞬眼已将它的身躯都裹在了其中,紧接着只见一团白雾向着雪峰顶飞去,瞬息之后,也是再无踪迹。只有一片片白云,慢慢自四方聚来,凝聚在了雪峰顶上,又将雪峰围了起来。韩一鸣瞬了瞬眼睛,眼前仿佛一花,那雪峰再也不见踪影,连那道山梁都在片刻之间,退到了极远之处。让他再也不能清晰凝望。
低下头来,又是大吃一惊,不知何时,地上诸人不知何时走得干干净净。再也没有一个灵山弟子在下方地面上,也没有一位师尊还站在原地。只有轻风掠过草地,将湖心吹起的层层涟猗。韩一鸣莫名所以,忽然耳边有人道:“一鸣。”回头一看,秦无方不知自何方出现,站在自己身边。韩一鸣口不能言,只是看着大师伯。
秦无方道:“一鸣,你切记,你之所见,万不能说与别人知道。便是你的师父师兄,也不可及。我知你是个极有灵性的弟子,我便是向你施术,也只是让你暂时忘记却,不知何时,你沉渣泛起,便记起来。有的不变成没的,没的倒常常可以无中生有。”韩一鸣点了点头,秦无方抬起头来,遥遥对着雪峰那边望了一眼,道:“你回去罢!”
韩一鸣点了点头,要离开,身上却不由自主,低头一看,手脚都好好的,可不知为何就是动弹不得。秦无方道:“嗯,是我忘了!”伸手在他背上一推,韩一鸣只觉眼前一黑,天施地转,自己似乎猛然之间就掉入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大洞,正极快地向下坠去,耳边全是呼呼风声,眼前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连自己的身子,都看不到。
猛然间,不知是落在了何处,大叫一声,眼前一亮。只见司马凌逸与顾清泉的脸正对着自己看个不休,他心跳得“怦怦”乱响,浑身是汗,对着眼前两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环顾四周,已是静心院自己住的屋内。司马凌逸道:“好了!小师弟,你醒来就好了!”
韩一鸣莫名其妙,道:“什么我醒来?”顾清泉道:“你是从未见过青龙尊者,受不住它的威严,晕了过去。东方之主,果然名不虚传,我也是初次见它,耳中全是轰鸣声,身上好似背了座山一般,沉重无比。我跪在那里,颤抖不止,连眼泪鼻涕都抖出来了,自己都不能抬手擦去。我只怕我一抬手,就倒在地上。果然灵物不同寻常,这回算是见识过了!我看见你晕倒在我身边,只是腾不出手来扶你,也不能出声叫唤,就这么强撑着,若不是尊者忽然离去,只怕我也要晕倒了。”韩一鸣含糊了一句,不再说话。
司马凌逸道:“青龙尊者乃是东方之主,自然不同一般,咱们修为浅薄,不能与之相比,因而你昏晕过去,也不算在意料之外。小师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没人笑你。你好生歇息,咱们又要下山了,你还是歇息好了,准备下山罢!”说罢,又对顾清泉道:“师弟,你好生照拂小师弟。等晚上吃过了晚饭,好好睡上一觉,便好的。”顾清泉自是满口答应,司马凌逸起身离去。
韩一鸣却是揪心不已,不知小乖可回到幻镜湖了,师兄既然执意要他休息,他也不好逆他之意跑出去,只是在床上胡思乱。顾清泉将司马凌逸送出屋外,又转身进来,韩一鸣还坐在床上,细适才的离奇所见,顾清泉道:“小师弟,你可好些了?可要吃点东西?你不是饿晕了罢?”韩一鸣向窗外一望,果见日头早已偏向西去,顿时觉得饿了,坐起身来,见窗边桌上扣了几只碗碟。
他一时饿了,狼吞虎咽,吃了大半,才起来问顾清泉:“师兄用过饭没?”顾清泉笑道:“我吃过了,和大师兄换替着吃的。这是给你留的,你不用管我了。你要多吃些才好,虽说你下山一趟回来,强壮了些许,但青龙尊者到底是东方之主,咱们还是修为浅薄,不能承受它的威严!”韩一鸣愣了一愣,吞下口中饭菜,看着顾清泉道:“威严?”
顾清泉道:“但凡是神兽,与自来便众不同。身上都有神威,也是凡人不可直视的。这就是为何世间少见神物的缘故,一是没有这个机缘。二是凡人看见了,强如没看见,便是有机缘了,也只能得见一斑。三是这神威所至,凡人不能承受,便是得见了,也少有保得清醒、性命回来诉说的!”韩一鸣忍不住道:“那,岂不是要死许多人?”顾清泉道:“这倒也不尽然,神兽岂是时常在凡人眼前出现的?各有各的天地,彼此互不干扰才好!我可不愿意它们总是出现在我眼前,连头都抬不起来。不是我不抬头,实在是抬不起来。师弟,你也不总是晕过去罢?”韩一鸣愣了一愣,“嗯”了一声——
明天小韩就要下山了,下山的详细情况,请关注明天的内容。感谢大家对本书的支持。声明一下,麒麟不是正确答案,凡是答案是麒麟的,就不给加精了。但兵兵也感谢大家的猜呀!感谢!
第二百一十四章 尽力
顾清泉道:“你已知道了么?你不惊讶么?”韩一鸣含糊应了一声,顾清泉道:“屠龙,实在是可怕。一来咱们不是对手,二来,好端端地,屠的什么龙呀!”他这样一感叹,韩一鸣不觉也叹了口气。顾清泉又道:“咱们连青龙的神威都不能抵挡,如何屠龙?”韩一鸣默然无语,顾清泉道:“师弟,其实我心中也知,师父是不太愿意让咱们去的。毕竟我上山,也是过了百年了,师父的法,我多少还是明白的。”
韩一鸣虽早知他也是有年纪了,可是乍然听到,还是有些惊诧,顾清泉叹了口气道:“我师父向来就不爱凑这热闹。他老人家总说,灵山之上,已有这许多奇异之物了,不必再去打那些身外之物的主意,因而灵山派是不做这些事的。咱们下山,为的是兼济世人,谁去做那些事!”韩一鸣点了点头,他在灵山已有时候了,初上来之时,也是觉得处处都不可思议,物物都与众不同。天长日久,早已不再对那些奇异之物惊讶了,一,确实如此。也点了点头道:“大师伯说的对!”
顾清泉道:“小师弟,我听大师兄说,你下山之后,进境极快。这个时候,你也定是要去的,我也去,这倒罢了。可是沈若复师弟去干什么?他才上山几年?屠龙是何等可怕之事,他去做什么?我真是不明白!”韩一鸣叹了口气:“或许去一趟,大有好处也说不定!”顾清泉也点了点头道:“也对,小师弟果然说得对。不亏是下山一趟,果然是有了很大的进益!”
韩一鸣哪里还接口,他所知比顾清泉更多。大师伯言语之中,他已听出,若非万不得已,大师伯绝不让灵山这许多弟子都去屠龙!大师伯绝不为了小乖,就将这许多弟子都置于不顾,或许,青龙便是这样胁迫大师伯的。不然何至于连最小的师兄都要跟着去呢?可这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来,心中知道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到这些,心中怎样都轻松不下来。他上面的几位师兄都不曾下过山,上山的日子也短,却只是与顾清泉等人相比而言,但算算看,也是好些年不曾下山了,得知可以下山,都欣喜异常。韩一鸣看在眼中,却是不胜难过。
转眼已到下山之日,众人收拾了东西,齐聚翠薇堂前。这一回人多,灵山诸多弟子同去,将翠薇堂前站得满满的。翠薇堂门闭着,韩一鸣已听到其中有话声。从前听到师尊们说话,只盼多听得分明些,可是此时,却是不敢去听。刻意站了开去,忽然见人群中有一个肥胖的身影,正是丁五。
他这回回来,居然没有时候与丁五师兄说上几句话,当初与其说是因灵山的与众不同做了灵山弟子,莫如说是因丁五而做了灵山弟子。看见丁五,总觉格外亲切。走到丁五身边,道:“丁师兄也下山吗?”丁五回过头来,道:“是小师弟呀!我不下山,我是来送你们的!”说着对他看了一看:“师弟,你好生去,好生回来!我天天为你们浇竹,就是盼你们都能够平安回来!”韩一鸣眼中一热,点了点头。
此时他身边,围得全是师兄、师姐,他们都在小声交头接耳,韩一鸣却盼望他们大声些,好将翠薇堂内传出的话声盖住。他此时颇为害怕听到师尊们说话,倘若他知道的少些,只怕也和师兄师姐们一般,准备兴致勃勃地下山而去。只是他现下已知了这许多,这兴致便不起来。可转念一,已然如此,多何益,尽力便是了。可真要去杀一对恩爱夫妻还换取灵山的安宁吗?萧逸与洛月,虽是五百多年前的事了,却因小乖而让他觉得近在咫尺。他都没有去看一看小乖,不知小乖可还好生在幻镜湖中?忍不住向丁五道:“师兄,我去了。小乖就麻烦师兄多照料了!”丁五回过头来道:“师弟,我天天去看它的。”
其实丁五对小乖照料颇多,这一点韩一鸣也是深知,但这时就是有些忍不住要嘱咐。丁五是个极厚道的人,丝毫不因他的嘱咐懊恼,对他道:“你一路上也要小心!”韩一鸣搜肠括肚,要再找些话出来说,却是寻不出来。便在这时,翠薇堂的大门打开来,秦无方与他的诸位师尊走了出来,只没有黄静玄的身影。
灵山弟子都静了下来,卢月清对秦无方施了一礼,走上前道:“好了,下山的弟子都随我来罢!”韩一鸣只当他有什么要叮咛嘱咐,哪知他只是如此干脆地来了一句,紧接着便腾身而起,飞入碧蓝的天空。紧接着陈蔚芋召出一柄寒光四射的宝剑来,韩一鸣看了一眼,已知是青霜宝剑,青霜宝剑与碧水宝剑绝不相似,碧水宝剑色若秋水,微有凉意。青霜宝剑却是刃如寒霜,白得让人发冷。一召出来,众人身边便有一阵寒风吹过。
陈蔚宇与赵浩洋各自御剑而去,白樱也闪身出来,灵山之上,师长弟子都是素衣,并无区别,因而白樱的衣着看上去,只与女弟子一般。她腰间悬了一柄紫色宝剑,隐隐透明,正是紫霓宝剑。韩一鸣曾听二师伯说过紫霓宝剑锋锐异常,弥蕤便是被此剑断为两截,可见锋利之极。这柄剑用来屠龙,确实物尽其用,韩一鸣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担心什么,心中纷乱之极,只是对着那柄宝剑发愣。便在这瞬息之间,白樱已飘然而去。
她并没有召出宝剑来,就这么飘然而去,宛如被一阵风吹入空中,轻盈随意地在空中飘浮,也是转瞬即逝。灵山弟子都对着秦无方施礼,然后各自召出宝剑来,腾空而去。韩一鸣拖到最后,心中似还有什么牵挂似的,却是不起来,正在细,沈若复已过来道:“师弟,咱们也走罢!我从来不曾下过山,我虽来得早几年,却没下过山,就请师弟多指教了!”——
这一去,又是一个新的故事了。感谢书友们的支持,非常感谢,这几天很冷了,大家要注意身体,健康过年吧!
第二百一十五章 齐集
韩一鸣不好推辞,也不知心中还向大师伯说些什么,只是对大师伯又行了一礼,召出鸣渊宝剑来,飞入空中。他到底心中有事,不曾一飞无影,飞入空中,围绕翠薇堂顶,盘旋了一圈。只见秦无方一如从前,站在堂前,白须白发,连同身上的白衣,都在风中轻轻舞动,忽然不忍再看。心中无比难受,转而看向丁五。
丁五站在不下山的几位师兄师姐当中,肥胖的身躯甚为显眼,他抬头向上看,一只手遮在额前,将那刺眼的阳光都拦住了。他对着韩一鸣,忽然伸手指了指后山,韩一鸣心知他是让自己放心,他好生照料小乖,他心中本不是为此,便此时也点了点头,悄悄再向大师伯看了一眼,忽然只听秦无方在他心中道:“去罢!一鸣,多小心些!”之后是一声隐隐的叹息。
韩一鸣一咬牙,抬起头来,只见前方有几道白色的痕迹,若有若无,知道是几位师尊留下的,便直特循迹而去。沈若复跟在他身边,也随着他向前而去。韩一鸣不知这位师兄的修为如何,单看他御剑术,倒也用得近乎于出神入化。不过他既然比自己先上山,修行上,应该是比自己强的。便是御剑术,也比自己多了这几年,多用了这几年。
飞了片刻,已穿出云层,回身一看,身后天色碧蓝,有几朵白云在天际缓缓飘动,哪里有灵山的影子,便连大些的云团都没有。不知这片刻之间灵山飘向了何方,那近乎于净土的地方,此时到了哪里。
忽然前方几点白光闪了闪,沈若复慢了下来,转回头来大声问他:“师弟,咱们该下去么?”他大声说话,但飘到韩一鸣耳中,却比平时声音还要小。韩一鸣点了点头,也大声回过去道:“那是师尊们的方位,咱们跟过去罢!”与沈若复一起,向着那白光闪现处飞去。
二人飞近前去,早见下方密密麻麻全是人头,各色衣衫闪动,一片旷野之上,竟不知站了多少人。灵山派诸人站在一边,韩一鸣与沈若复落在地上,站在诸位师尊与师兄们身后。放眼望去,只见青色、黑色、褐色、赭色各色衣裳分成各派,好在修道之人,都是衣裳素净,并无鲜艳颜色,因而看上去并不十分杂乱。韩一鸣万不料有这许多人,抬头向天空中一望,只见还有人络绎不绝地飞来。不知青龙这一回,是否将世间所有修道之士都约过了,因而大家都齐集在此。
忽然旁边有人道:“小朋友,咱们又见面了。”韩一鸣回头一看,一张圆面孔在土黄袍服这上对着自己,两撇细胡子八字摊开,这面孔笑咪咪的,极是眼熟,正是他曾见过的江鱼子。韩一鸣对此人也是记得十分牢固,这人施术于无形之中,当初他是第一个向韩一鸣动手之人,怎忘记?只是这些时候他经历颇多,一时间不起从前那些经历。但此时见了他,立时便了起来,警觉起来,后退一步。
江鱼子笑道:“小朋友,怎么?你还记仇么?”韩一鸣年轻,言语之上哪是他的对手,正在心内着怎样与他应答,一个人走到身边来,笑道:“江道兄也来了,一鸣,还不向道长见礼。”韩一鸣偏头一看,卢月清不知何时已来到身边。卢月清笑道:“道兄雅量,小徒如有得罪之处,还请不要放在心上。”韩一鸣咬了咬牙,向江鱼子施了一礼,刚走开,卢月清又道:“一鸣,你也该向这位师兄行礼。”说着,向江鱼子身边的一人指了一指。
韩一鸣向那人看去,只见那人不过中年,身形适中,身也穿着土黄色袍服,背上背着一柄长剑。那人面目却是十分沉静,见他看过去,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先道:“师弟。”韩一鸣虽不知这是何人,但师父如此吩咐,必有缘故,便向那人施了一礼。那人十分谦和,也还了一礼。卢月清道:“一鸣,这乃是世间第一位诛魔弟子,明晰!”韩一鸣一愣,再向明晰看去,他记得大师伯曾专门与他说过诛魔弟子,说连上他,这世间共有四位诛魔弟子,他都记不得名字了。若不是师父起名字来,他都难以起名字。但他记得这第一位诛魔弟子,已有二百多岁了。
心中暗暗感叹,虽说二百多岁在修道的漫漫长路中,算不得有多么漫长,可于韩一鸣来说,却还是惊叹。明晰看上去并不显苍老,却也不年轻了,面上还有些风霜之色,别有一种沉稳的态度。他不善言辞,卢月清可是擅长与人交道,对明晰笑道:“明晰,我这弟子才入门没有几日,你做师兄的可要多多指点于他。好歹你也算是他的师兄了。”明晰连忙道:“前辈,弟子修为平平,哪里敢指点别人!不过前辈有命,弟子当尽力而为。”他言辞举动甚是老实,江鱼子截然相反,韩一鸣看在眼中,只觉亲切。他也是一般的老实木讷,只不知是如何对了江鱼子那老奸巨滑的眼色,连行走都带在身边。
此时人多,江鱼子与卢月清寒暄了几句,便带着明晰离开。眼见他们走入那边身着土黄色袍服的人群中去了,韩一鸣才问道:“师父,那都是江鱼子门下么?”卢月清看了他一眼,却道:“一鸣,凡事皆可入道,与人相处也是道。虽说你心里有些不快,但你终要记得,不论如何,江鱼子道长已是几百岁高龄,不说他为人如何,也不说他曾经如何,你也不该如此不尊重他。他活了这样大的年纪,你就要尊敬。至少这些年月值得尊敬!你心中不敬,面上必也不敬,他为人如何是他的事,与你无关。而你要如何,却是你的事!”
韩一鸣心知师父说的对,便道:“师父说的,弟子都记下了。那边都是江鱼子前辈的门下弟子么?”卢月清点了点头:“嗯,那就是梵山派的弟子。”话音刚落,便有人过来招呼。卢月清修道多年,他交游广阔,因而识得的人极多,韩一鸣见师父与人招呼,便走了开去。
第二百一十六集 第一要术
才走了几步,沈若复已在一边招呼他,韩一鸣走了近去,沈若复道:“大师兄识得好多人呀,也难怪,大师兄嘛,修行都修行了这么多年。师弟,你也识得不少人呢,原来下山一趟是有这样的好处的。终于我也下山了。”韩一鸣一愣,沈若复道:“你看,那边有好几起人在指点你呢!”韩一鸣顺着他的指点一看,最先看见的便是身着灰色道袍的陈如风。他对陈如风也是印象深刻,虽说陈如风当初也要认韩一鸣入他门派之内,但他却是唯一没有做过手脚的。陈如风正与人说话,忽然转过头来,看见韩一鸣远远望着自己,便对他点了点头。
韩一鸣对他殊无好感,却也并无恶感,也报以微微一笑,毕竟这事已过去多时了。再一转眼,却见一个满面都是麻坑的道人,对着自己拈须微笑,正是天花道人。只是此时人多,天花道人看了他一眼,便将头转开了。韩一鸣此时一看,这里本是一片开阔之地,这时聚集了几百人,竟将这里塞得满满的。不禁有些担忧,青龙竟能召集了这许多人,若说一人两人不能敌过白龙,但这许多人中,道行在五百以上的,就韩一鸣所知,也不下十人了,这些人倘若都动起手来,只怕白龙不是对手。
此刻他倒分不清该担忧何事了,之前着这许多人都是到白龙面前去送死的,心中不忍。但见了这浩大声势,只怕这番白龙是难以逃脱了,不由得叹了口气。沈若复奇道:“师弟,你叹什么气?这样多的修道之人齐集,只怕是几百年也难遇难逢的盛,我可没到一下山便遇上这样的时机,很是意外呢!”韩一鸣知他是有年头没有下过灵山了,因而高兴,并非是真有什么坏心。但也不能将其中关键说与他听,只得不语。
忽然前方一道白光闪过,虽是白天,却也甚是抢眼。韩一鸣一愣,场中立时寂静下来。只见众人都停住了纷纷扰扰的寒喧,已有人御剑向那边飞去,快如闪电。本来站得满当当的的平地转眼就空出一大片来,地上众人都争先恐后向那边飞去,道道光芒划破长空,或快或慢。片刻之间,已走得只剩灵山一派。看来御剑术,确是修道之人的第一要术!
卢月清两手负在背后,气定神闲,赵浩洋与陈蔚宇在一边说话,两人虽不是低声,但传入众人耳中的话声时断时续,竟听不真切。白樱端坐在一边,与几名女弟子说话,对面前一切,似是不知,也不过问。她素来如此,对面前的事情,若不是事关人命,都浑不在意。
韩一鸣看了看众人赶去的方向,来白龙是在那方出现了,因而引得众人都赶了过去。可师父却一动不动,连师叔们也一动不动,似不曾看见一般,让他有些意外。此时他倒有些担心白龙,这许多人一起飞到它面前,一同施法,不知它如何应付?可能应付?正自胡思乱,卢月清扬声道:“走罢!咱们也去看看!”说着,已腾空飞去。
他一动身,这里赵浩洋、陈蔚宇都跟着飞入空中,白樱却还不动,韩一鸣见师兄们已飞入空中,沈若复又在一边催促,也召出鸣渊宝剑来,跟了上去。他人在空中,心也悬在了空中,颇有些害怕看见白龙尸横前方,不知为何,他听了秦无方说起萧逸与洛月,心中甚是亲近。后来听说白龙也是如此,就十分担忧,不论它们出色与否,怎能因此而死?而不论出色与否,都不该死。
眼看着前方几位师尊已落下地去,下面黑压压地全是人群,韩一鸣不禁有些揪心。忐忑不安、心神不宁地挨近去,也在灵山派之后落下地来。落下来之后,先是四周张望,不见异常,这才向旁边的顾清泉问道;“师兄,白龙死了吗?”
顾清泉摇了摇头,笑道:“白龙?哪有白龙?”韩一鸣一愣,顾清泉道:“咱们动身慢,不曾见到龙,也属意料中事。不过动身快的,也是连龙毛都没有见到一根,龙鳞都不曾见到一片,哪里就真能屠龙了?师弟,我说句不中听的,他们都是异天开。龙若是这样容易就被屠,早就杀得干干净净了,连青龙都难剩下。见利趋前,人所共之。神物利器,皆是缘法凑合,意外之时得来,谁不要?只是越心热要得到,越是得不到。”他极有口才,从前与杜青峰天南海北无所不谈,这时或雅或俗,一气说下来,韩一鸣听得爽快,不禁点了点头,顾清泉如此一说,可见法与他相似,不由得又亲近了几分。再者听说白龙并未在此丧生,紧的心口又放松下来。
只见各派人等都议论纷纷,有的失望,有的倒也不太在意,来也是意料中事,只是所听之言,俱是谈论明日要如何对付白龙,种种手段,般般法术,说得天花乱坠。心中十分沉闷,转身走开。好在师父是后带着他们赶来,也知师父并不是真屠龙,只是不得不来,心中又轻松些。看看师父一派事不关己的样子,陈、赵二位师叔也是兴致不在其上,白樱师叔更甚,与师姐们谈论花草,离题十万八千里。不知别派之人看了如何,韩一鸣却觉得极好。只有如此,心中才不是那样担忧。
这许多修道之士齐聚一堂,真是难逢难遇。一时之间,此地又是热闹非凡,谈笑声起。韩一鸣不由得有些心生厌恶,好在看几位师尊都各自在一边,并不与这些人一起高谈阔论,心中又忍不住叹气。他从不认为自己进了灵山是最好的选择,此时看下来,进了灵山,真是最好的选择。如若此时是在别派,也跟着来屠龙,看着自己的师门为了屠龙兴致勃勃,更加难受。可是转念一,要是入了别的门派,或许便不遇上小乖,不听到萧逸与洛月的故事,只怕对屠龙也如他们一般欢呼雀跃,跃跃欲试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故事
要是师门中人人都以争先为主,事事都要强出人头,说不定自己也争强好胜,也就不象这时有这样多的法了。眼看着众人都没有走开的意思,也知一时半儿不走了,便对沈若复道:“师兄,我去后面林子里寻点水。”沈若复一听,便道:“我也随你去!”
韩一鸣不好推辞,便与他悄悄离开众人,走入树林之中。走了开去,才觉得胸前不是那样郁闷,他总觉这次屠龙十分痛苦。不言而喻,屠龙并非轻而易举,便不说青龙,青龙座下的白龙,无声无息,便已将灵山不为人知的一面揭开来,可见它们洞悉过去未来的力量是何等强大。韩一鸣甚而不知,面对那条大逆不道的白龙,是什么情形?
他并不认为一定要成龙才是正道,就如他不认为在灵山才是最好。如若他的父母还在世,他对灵山是不屑一顾的,毕竟灵山是他情非得已的抉择,并非他的意愿。那条白龙,没有成龙,而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真有那样不好吗?反正在韩一鸣看来,没什么不好。萧逸与洛月不好吗?好,他心中甚而能勾画出它们的样子,他一向就是技艺平平的。但不知为何,听大师伯说起那段让人伤心难过的往事时,大师伯所说的一切,在他心中如画卷一般展开,历历在目。
忽然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韩一鸣猛然回过神来,却是沈若复拉他衣袖。沈若复双目看着前方,示意他也看去。韩一鸣一看,前方一个身着土黄色衣裳的人,身背宝剑,正蹲在溪水边打水。韩一鸣略有些紧张,江鱼子也是总先发制人,回头一看,他们已走入林中好远了,身后早已是密密的树林,正叫沈若复一起离去,那人已站起身来。身形适中,面目和气。不是江鱼子,而是第一位诛魔弟子,明晰!
明晰抬起头来,对韩一鸣笑道:“师弟也来打水么?来来,我帮你!”他的笑容十分温和,满面诚恳,韩一鸣不觉将起的心放下来,道:“多谢师兄,还是我们自己来罢!”与沈若复一起,将水囊解下来,在水中清洗过了,这才接水。沈若复却是没下过山的,动作有些笨拙。韩一鸣正待自己灌好水囊,便将他的水囊也接过来灌满,旁边已伸过一只粗壮的手臂来,拿过沈若复的水囊,开始清洗。明晰将沈若复的水囊洗了一回,将水灌满,递在他手中,起几个水囊来,与韩一鸣招呼了一声,便向来路而去。不知为何,韩一鸣看见他,便有似看见丁五的感受,说不出来的亲切。起他也是诛魔弟子,便叫道:“明晰师兄!”
明晰回过身来:“师弟有何见教?”“见教”二字自他口中说出来,却是十分平和。他回过身来,韩一鸣道:“师兄,我……”下面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他心中实问问明晰诛杀魔星之时,是何情境?那青衣少年之死,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既是魔星,便当魔力强大,怎死在自己手上?他现今虽了些许法术,可是之前,他手无缚鸡之力,说弱,确是恰如其分。
但他是亲眼看见那青衣少年的神通的,便是现下来,那少年的法术也是高深得不可象,似乎他没有口诀、咒语,随手一指,万事俱休。可他最终还是死在了自己手上,这事永远无法释怀,韩一鸣时不时就起他来。毕竟这个人死在了自己面前,死在了自己手上。他依旧无法明白,他是怎么死的?他从前虽不是走路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却是连鸡都没有杀过的,怎杀了他?还有那柄短剑,明明就是铜剑,他还清楚记得那短剑剑刃上的寒光闪烁,可是不知何时,变成了紫桃木剑。他心中实在有太多的疑问,也知自己不能解答,这些疑问,自己还不能解开,因而不太去。此时见了明晰,他也是诛魔弟子,不由动了探问的念头。
可话到了口边,却是问不出来。这许多沉渣,一一泛起,不禁有些鼻酸。收住了口,不再说下去。明晰站在原地,也不催促。韩一鸣却是开不了口,半晌,只得道:“多谢师兄!”明晰微微一笑:“师弟太客气了!若没什么事,我先走一步!”韩一鸣心内叹了口气,道:“师兄先请!”明晰微微一笑,着水囊,沿来路而去。
韩一鸣默默站在溪水边,心中起伏不定,前尘往事泛起,哪里是片刻之间便能消停下去的。许久之后,才略有些平静,叹了口气,转回头来。沈若复默默坐在一边,见他回头,才道:“师弟,咱们回去罢!”让他等了这许久,不觉抱歉,还未开口,沈若复已道:“师弟,从前往事,都如过眼云烟,只是并不飘散,你回看一下也好!”韩一鸣不觉点头,不知这位小师兄有什么前尘往事,因而有些感慨。修道之士,不可以目见妄测年纪,但这位最小的师兄,上山的时日应不长久,与他的岁数也最为接近。凡人都有故事,平淡无奇,也是故事。他从前认为,他这一生就是和父母一样平淡,在韩家庄生老病死,他甘于那样的平淡。曾经以为那样不是故事,只有这时才明白,那样的人生,也是故事。一生,怎没有故事?
他在这许多修道之士面前,乃是最不入流的弟子,也未必赶得及师长们的精彩。但并不因此而难过,他的一生也可以和这些人一样漫长了,长得没有边际,至少有几百岁,是普通人的几辈子,甚至是十辈子都不止。长生不老,不过如此。从前听在耳中,觉得再神奇不过的字眼,到了眼前,也不过如此而已。他当然像他的师尊们一样长生不老,并且可以青春永驻,他能挑出最好的皮相来面对别人了,如同从前在家挑出一件好衣裳一般。别人不敢设,不能达到的事情,都指日可待。但别人所有的凡俗事情,却是难遇难求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私心
这就是修道之士么?韩一鸣看着他们营营役役,险些脱口说出个“乌合之众”来。举目皆是各色法器,耳中全是“龙鳞”“龙筋”。龙还未屠,甚而连龙毛都不曾见着,就已在他们口中被瓜分干净了。所幸还只是象,因而一条龙能有十来只眼睛,百来个脚爪,分得过来,无人争打。只不知到了最后,他们见龙只是四爪,两眼,打成什么样子?
忍不住发誓,除却宝剑,终身不用什么“法器”,形状怪异,还颇有些邪门外道的样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师父与师叔,总是游离于这些光怪陆离的道友之外。韩一鸣不知师父是如何看法,他自身对这些同道中人,却是厌恶之极。
一连跟着这许多人,东奔西扑了几日,每次都是看见天际有一线白光,众人便招出宝剑来御剑而去。这时韩一鸣便十分厌恶,灵山一派也落在最后,每次赶到众人所在之地,都是万事俱休,除去那攒动的人头,便再无其他。韩一鸣自知他们也不曾见到那条白龙,一场空忙而已。却是正中下怀,并不说破。
灵山一众人等,对屠龙远远不如其余各派热衷。韩一鸣更是冷淡,因而一见众人挨在一起,便悄悄闪开,有时沈若复同他一起走开,毕竟两人年纪相差不大,更为相投些。但多为他一人闪开,悄悄没入身后树林之中。所喜师父卢月清人情练达,言辞洗练,应对自如,不卑不亢。只让人认为他灵山派动作迟缓,弟子笨拙,并不是真心不屠龙。
这日,众人追着一缕白光飞到一片山野之中,便又失去了白光的踪迹。在那里直搜寻到下午,都不见异常。众人都极是沮丧,忍不住抱怨四起,灵山一众人等又是遥遥落后,自然不有人前去插言。韩一鸣早就腻了这些无味言语,见日头向西,今日已要在此歇下,便独自一人走开,走入身后的树林之中去。
林中树木都被夕阳照耀,树叶沐浴在金色阳光之中,远离了嘈吵的人群,心中一阵安宁。林外是人声鼎沸,走入林中片刻之后,却是寂静安宁,嗅到林中树木的清新气息,泥土的淡淡腥气,心中的烦躁一扫而空。远远看见一块大石,便走过去,在石上坐下歇息。
忽然有人在身后道:“师弟,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韩一鸣回头一看,那人面目安详,神气清朗,正是明晰。韩一鸣对江鱼子十分厌恶,但对明晰,却不反感。他与江鱼子虽是师徒,但他与江鱼子却是绝不相似。他面容之上,便是一片明朗,他的笑容,也如泉水一般干净。江鱼子站在人前,虽是团头团脑,颇为和蔼,却让人倍觉狡猾。而这明晰,却一望而知朴质难求,仿佛他生下来便是这样的明亮。
韩一鸣禁不住起二师伯曾说过的“心清如水,念如白莲”来,若说大师伯与二师伯都是修为到了那个份上,才有那超然气度。那么明晰就该算是天生便有这与众不同的清朗之气了,这种清朗之气似是与生俱来,却无可比拟。韩一鸣愣了愣神,明晰又道:“师弟,你怎么啦?”韩一鸣这才明白自己愣了一阵神,站起身来,道:“师兄请坐,我,我过来歇一歇。”
明晰微微一笑:“我也是过来透气,我就在这里坐一坐罢。”他微微一笑,随即就在那边盘膝坐下。韩一鸣也微微一笑,又在石上坐下,却惊异地发现明晰竟是腾空而坐!他并未坐在地上,也未坐在石上木上,而是离地约有两寸,飘浮在空中!韩一鸣大为惊讶,向明晰面上看去,却见他面容安详,神情自如,并无显摆之色。心知他便是如此的,绝不是在自己面前故意显示。
忽然听明晰道:“师弟,那时我师父赶去诛魔之时,还对我说,要收师弟入我们梵山派来,让咱们有同门之谊呢!”韩一鸣一愣,他对江鱼子并无好感,但对明晰,却是说不出来的亲切,虽不知梵山派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但就江鱼子门下都有明晰这样的弟子,便让他有些惊异了。明晰虽说穿了土黄道袍,但他的神情全然没有江鱼子的混浊,他就是干净明朗,韩一鸣私心里认为,他更像是灵山弟子。
这样一,不禁有些汗颜。先前听到明晰说“同门之谊”四个字时,他心中一阵鄙夷。可是转念却把明晰自梵山派划归入灵山,不也是私心作祟么?这样一,不觉有些不好意思,只听明晰又道:“其实,师弟,我却不认为门派是那样重要。你虽不曾在我派中,可你一样是师弟。别派的师兄弟,也是师兄弟。”他语气淡然,这两句话却更令韩一鸣刮目相看。
他自遇上修道之士,便知人人都将门派看得极重,一谈及门派,立时便是壁垒分明。因而有抢徒之事。便是他的师父卢月清,只怕也有这个心思。虽说现下看来灵山实在是这许多门派之中最为适合他的栖身之地,但当日众人抢夺弟子的情景,却还是历历在目。若是人人都似明晰这样的法,或许这天下太平许多。可是天下能有几个明晰?
起了他最初遇上的修道之士,首当其冲起的就是白樱师叔,其次起的,便是那青衣少年,那众人口中的魔星。这两个人,他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对明晰看了一眼,他甚是知晓,明晰诛魔之时,与自己诛魔之时有何差异?毕竟那青衣少年,死得那样离奇,他死后,自己的一生就全然变了样子,变得面目全非,不可思议。
可他却忘记了,在没有遇上那魔星之前,他的一生,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生之中,变化是免不了的,不可逆转的变化来得这样快。变化之后的路子,却是千条万条,只是他走的,是与他从前截然不相干的一条,是那样的离奇,不知再向下走,还遇上什么。
第二百一十九章 反复
只是韩一鸣却开不了口,魔星的一举一动他都记得,在脑海中翻来覆去。可是到了口边,却是说不出来。不得不佩服他的法术,他都离世这么久了,他还是不能说出那天的一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静了一静,问明晰道:“师兄,你诛魔的时候,是怎样的?”自己的过往开不了口,便开口询问别人的经历。虽说他也深知与明晰并不厮熟,冒然便开口过及他的过往,十分无礼。但他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心中疑问盘旋已久,好容易有人与他相似,自然询问一番。
明晰顿了一顿,望着不知何方出了片刻神,缓缓地道:“师弟,我不记得了!”韩一鸣不禁默然,他对自己的诛魔时刻,记忆犹新,可却是说不出来。明晰却是不记得,真是让人意外的不记得。诛魔时刻于诛魔弟子来说,与众不同。也是从此不同以往的间隔,怎能不记得?心中失望,微微叹了口气。明晰道:“师弟,说来也怪,我全然不记得那时是怎样的,只是后来听说我意外杀了一人,这个人是魔星!”他微微叹息,顿了一顿,又道:“除此之外,我再也不记得什么。之前的点点滴滴,以及在尘世时的桩桩件件,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之后的时光流逝,也是再明白不过。只是那个时刻,我却不记得了!连他是样子,在我心中,都是模模糊糊!”
韩一鸣不禁哑然,来他也是颇为难过,漫漫一生之中,总有些时刻是空白。但这样常人都不易忘记的时刻空无一物,确实让人十分遗憾。不过遗憾似乎总是难免,明晰是不记得那非常时刻,而他却是牢牢记在心中,成为一个永不可知的秘密。说不出来,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也是遗憾!
但见明晰明朗的面容似有淡淡的失落,忍不住道:“师兄,记不起来,也有记不起来的好处。”明晰微微一笑,道:“师弟说得很对。”转而对他道:“你可还记得你的诛魔时刻?”韩一鸣一愣,点了点头,明晰也点了点头,道:“记得有记得的好!”
两人都不说话,片刻之后,明晰抬头看了看天空:“师弟,时刻不早了!”韩一鸣颇不出去,明晰也不相强,道:“那,我先行一步了!”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衣衫,轻轻拂去衣衫上的尘土,不知为何,韩一鸣总觉他身上有一道淡淡的白色光晕,连他身上的土黄色道袍,都比别人身上的明亮些。明晰向着来处望了一望,与韩一鸣招点了点头,便向林外走去。
韩一鸣眼望着他离去,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对着太阳沉落之处望了一眼。天边已满是似血夕阳,轻风拂过树稍,一阵阵凉意浸漫上来。忽然眼前一黑,转瞬又变为光明,只是光明之后,眼前的一切,都有些异样了。韩一鸣只知不对,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心中一紧,站起身来,也顺着明晰先前走过的路走去。
走了一阵,便见前方已是树林边缘,着要与林外的乌合之众汇同,不禁暗自皱了皱眉头,压下心中厌恶,侧身自树林之中走出。一走出来,便吃了一惊。他只道越过这几棵树木,便到了林前空地,师父师叔与师兄都在空地边缘歇息。哪知越过这几棵树木,却见前面依旧是密密树木,凄凄芳草。他先前厌恶林外众人,拔腿便向内走,竟不知自己不知不觉间,走了这样远。也不在意,依旧又向前走去。走了一阵,前方已见树木稀少,阳光透入,便向前走去,此时太阳已向西斜,阳光射入树木间隙,树木边缘犹如披上了一层金色外衣。
韩一鸣侧身自林中而出,却又是大吃一惊,只见眼前还是层层林木,并非树林边缘,不但没有师门众人的身影,连那群乌合之众,都一个不见!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他明明记得树林之外便有百来人,这许多人聚在一起,总是十分热闹。回身看了看身后,也还是郁郁森森的林木,摇了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这回留了个心眼,左右望了一望,这才举步向前。他虽本事不济,但之前寻访魔星,随着师伯师叔奔走,这辨识方向的本事却是不差。忽然心中一动,拔出鸣渊宝剑来,伸手自身边树上摘了一片树叶下来,在剑刃上一贴,再揭了起来,随手扔在地上,这才向前走去。
他心中有了疑虑,便走得慢了些。两眼不停向身边细看,走了一阵,又见前方透入阳光来,已邻近树林边缘,这回分外留意,定了定神,才自树林之中走出。一走出来,便默默无语。面前还是层层树木,他又站在了树林当中!韩一鸣惊疑不已,在原地站了一阵,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定了定神,拔出鸣渊宝剑,伸手在贴过树叶的地方轻轻一点,鸣渊宝剑剑锋颤动,“刷”的一声,脱手而出,向上飞起,带着一道金光,直向前方而去。韩一鸣连忙跟上,眼睁睁看着鸣渊宝剑悬在自己前面一丈左右的空中,剑尖对着一片树叶,细看那片树叶之上,有着淡淡的紫金光华,这确是他先前扔下的那片树叶!
韩一鸣背心出汗,已知他一直都在这树林里行走,却一直都走不出这树林,并且总是重复自己先前走过的路。不知是谁作弄他,让他总在这里兜圈子。韩一鸣先是惊急,片刻之后便稳定心神,凝神四望。黄静玄总是教他在意外之时,凝神静气,时刻长了,他已有了这习惯,惊疑之后,便是凝神细看。
这一看,更是大吃一惊,只见周围的影致全然没有异样!他凝神细看已有了火候,连诘利摩诃那样高深的法力,都为他所看穿。此时这树林如此怪异,他却不能看出异常来,不知对方到底为何物?如此厉害!
第二百二十章 两情
在原地站了一阵,除去风过树稍,树叶摇动的“哗哗”声与林中流水的潺潺声,并无别的声响。韩一鸣四周看了一回,又向前走去,这番走得极是小心,全神贯注。忽然察觉背后有人在冷眼看着自己,飞快转回身来,身后空空如也!但心头已是跳得“怦怦”有声,四周又望了一回,舒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又向前走去,心内思索怎样才能走出这个奇异之地!
走了不几步,又觉身边似有人在偷窥。正向旁边看去,心中一动,强自压制住心动,将本已向那方看过去的眼光转了回来。不知对方为何,只知对方极是厉害,贸然去看,必定看不到什么。他已看过一次了,一无所获,那便不要贸然去看。并非是害怕所致,而是要凝聚心神,将对方一眼看穿。虽说这一法令他有些惴惴,但起当时诘利摩诃也是厉害非常,不也被自己看见了,心中又有些安定。
他一路之上,都镇定心神,平静呼吸,直到心中无所,无所望,这才向身边望去。这一望,望了个空,身边什么除却先前便见过树木,便再无所有。这一下,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多疑。却还是举目四望,哪里有人影,别说人影,什么影子都没有!
着实意外起来,按说他的灵力,真是浅薄到家了,怎地有人来与他开这个玩笑。迷津,要耗费极多的灵力,方能建成,这个迷津,与虫蜃迷津全不相似。那是毫无方位,一片混沌,韩一鸣私下里还曾认为是天地初开时遗留的混沌。这却是明明看见尽头了,却是走不出去,一走到尽头,自己便又走回了起始。
忽然到,莫非是对方将外面的众人都已……又摇了摇头,外面的那许多人,虽说与无乌之众无异,但其中多有修道五百年以上的得道高人,何人能将他们毫无声息就一网打尽?青龙?韩一鸣忍不住摇了摇头,青龙正要用众人之力,万不与众人为敌。可却着实不明白,到底是为何?
他是一介灵力低下的弟子,别人便是前来与他为敌,只怕也没有意思。他这点灵力,不如不要,鸣渊宝剑倒是有些引人注目,但别人便是要,也得一可否驱策。若是不能驱策,再似平波道人一般引怒灵剑,失却几百年灵力,才真是得不偿失。
他站在林中,思前后,细细了一回,却不明所以。索性不了,只是背了鸣渊宝剑,向前走去。当初,二师伯带着他们一众人等,连虫蜃迷津都走出来了,这个迷津,也能走出去。他法倒也简单,全然不去什么时候能走出去,所带的干粮能支撑多少时刻,只着当初既然走得出去,那么此时自己向前走去,也能走得出。转眼又走到了树林边缘,韩一鸣深吸了口气,向外走去。他已料定,走出之后,便是又一层迷津,心中有了防备,便不那么意外了。
一走出树林,果然眼前又是先前已见过几回的景象,虽说并不意外,却还是有些微受挫。忽然身后似乎有人,韩一鸣飞快回过身来,却见身后还是空空如也,再转回身来,却见一个女子站在离自己三尺开外之处,一双明眸,带着清冷光辉,照在自己身上!
那女子身上有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两道如烟黛眉轻轻上扬,神气沉静,静静的立在前方。韩一鸣怔了一怔,怎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她身上,并没有让自己惊惧之气。诘利摩诃的女相,虽是艳极无双,令人目眩神迷,却总是令他脊心直冒冷汗。这女子的目光所到之处,好似清泉流淌,不知不觉让人定下心来。
韩一鸣收住脚步,不敢走近前去。那女子忽然慢慢转过身去,消失得无影无踪。韩一鸣万不料她这般便没了踪影,极是意外,正不知所措,身后有人道:“你很意外么?”韩一鸣回过头来,一个剑眉朗目的男子立在他身后,白衣胜雪,俊逸出尘。
他神情温和,只是眼眸中有着森然冷意,似乎已在他身后无声无息站了许久,这时才开言。韩一鸣怔怔看着那男子,不知该做何应对,忽然背上一轻,那男子随手一招,已将他背上的鸣渊宝剑招在手中。韩一鸣脑海中灵光一闪,忍不住道:“原来是你!”
那男子淡淡地道:“起来了?”这男子正是他初下灵山,为免木芝被平波道人所噬,化为树身时所遇之人。他卓然出众、不落凡尘,韩一鸣记忆深刻。只是当下他正在迷津之中,全心全意着的都是走出这个迷津,因而看了他半晌,才记了起来。
这一记起来,便连那女子也记了起来。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们快走!快些走开,越远越好!”喊出声来,自己也是一愣。那男子颇有些意外,看了他片刻,剑眉一扬:“哦,你已知道我们是谁了么?”韩一鸣愣了一愣,道:“你不是白龙么?”那男子星眸一闪,道:“你是怎知道的?”韩一鸣也是一愣,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知道的,细细一,却也并不意外,这男子身上有与前去灵山的那条白龙同样的气息,也有与那青衣少年依稀相似的灵气,他又唤醒了自己的鸣渊宝剑,他不是白龙,谁是白龙?只是这些法似乎是瞬间之间便已滑过脑海,不须细。
白龙只是微微一笑:“我还不是龙,越不过七情之扰,便永不是龙!不过我已心满意足,不愿再去做那孤独冷傲之物。你们人不是有一句话,叫做人生得一知己,死无憾矣吗?我胸无大志,也不喜欢所谓的遨游四海,位列仙邦,还是得一知己,两情相悦罢!”他先前眼中目光冷清,此时却温和起来,有了脉脉温情。韩一鸣不觉心中一暖,暗道:“越不过七情之扰,他也是龙!”忽然起林外还有许多人蓄势待发,不由得担忧起来,道:“你们快走!快些走!走得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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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心怀尘世
白龙略有些意外,对他看了一看,道:“嗯,多谢你替我们着!我设了结界,因而谁也看不见这里,青龙已被我引开了,你不必担忧!看来咱们确实有缘,你身上总觉有些似曾相识,却又说不出来的情绪,或许这便可以称之为缘份罢。”韩一鸣意外了片刻,猛然起自己从前总是与小乖相近,难说不经意之间,沾染了它的气息。因有了小乖的气息,便难免白龙看他眼熟。
他们不急着离去,韩一鸣反倒担心起来,四周一望,还是树影幢幢,树林之外似乎并无人声,不仅没有自己的同门,也没有前来追杀白龙的同道中人。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向外看了看,道:“你们快走,走得越远越好,再不要被人看见!”白龙微微一笑:“你让我走?”韩一鸣急道:“外面这许多人,你哪里是他们对手,要是被他们抓住了,可是……”后面的话,他也不敢讲下去。
白龙忽然眉头一皱,对他看了一看,道:“你胸前怎么了?”韩一鸣一愣,白龙伸出手来,他仪表出众,神态丰美,连伸出来的手指,都是修长完美,轻轻在空中点了一点。韩一鸣只觉胸口剧痛,痛得眼前一黑,“啊”了一声,倒在地上。这一下,椎心痛楚自心底翻了出来,片刻之间席卷全身,疼痛如潮水翻涌,自心口一涌向全身。
痛得他蜷成一团,双手紧紧抱着胸口,连双腿都蜷了起来,在地上翻滚。好一阵,那疼痛才渐渐消去。这一阵疼痛,仿佛将他的力气都熬光了,痛过之后,满头是汗,全身无力,连动弹,都动弹不得。白龙道:“你怎让人伤成这样?”韩一鸣勉力挣扎着站起身来,道:“是诘利摩诃。”白龙眉头一皱:“诘利摩诃,又是什么?”韩一鸣愣了一愣,不知从何说起,但他既不知,不说也罢。
白龙看了他一眼,道:“咱们这是第二回相见了,也望你不要说出去。”韩一鸣摇了摇头:“我决不说!”白龙微微一笑:“我知你不说,不过还是要你金口一诺。好,你不出声,便已是帮了我们夫妇了。我送你一样东西,当做谢礼罢!”他伸出手来,两指一拈,将一件东西递到韩一鸣面前来。
韩一鸣一手捂着胸前,定睛向他手中看去,那是一片如冰似玉的白色玉片,一寸左右大小,微有白光。此时日已西斜,树林之中黑暗下来,这片小小玉片发出莹莹白光,十分美丽,定睛看时,似玉非玉,再仔细辨别,也辨别不出是什么。白龙两指夹住那东西,另一只手指轻轻一挥,韩一鸣只觉胸口凉风拂过,低头一看,惊愕得睁大了双眼。
他衣襟披开,心口的肌肤与别处肌肤色泽再不相似,已变做青灰。且青灰的肌肤之上,布满了干裂纹路,类似蜘蛛网般纵横交错的龟裂纹路,由中心向四周扩散开去,越向外面,那纹路越是稀疏,这片肌肤竟长阔皆有一尺左右,布满了他的心口。韩一鸣此时细细一看,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当日诘利摩诃的手爪在他心口插入,被无相宝镜拦住,但过后平波道人用狂风吹拂之时,他也是痛不可当。后来虽未化为尘灰,但也知是伤在了诘利摩诃手下。之后他无暇顾及伤势,或许也是心中恐惧,不敢顾及,含糊过去,连对同门都未曾过。此时白龙一指,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猝不及防。白龙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道:“诘利摩诃是什么?我怎么从未听过?”
韩一鸣猛然起二师伯曾说过,各有一片天空,那各方天地,有各方的神灵,互不逾界。因而白龙不知诘利摩诃为何物,也属平常。便道:“一个另一方天地的……”“恶魔”两个字卡在喉咙之中,实是不忍用这两个字去说摩罗,在听了二师伯所说的那三个传说之后。再者,也是亲眼见摩罗伏在大自在天脚下,从此受大自在天踩踏,受冰火煎熬,洗刷自己的罪孽。因而他不再算是恶魔。
白龙却不在意他之所,只是点了点头,对着他胸口的伤痕看了看,摇了摇头,两指将那片小小白玉片夹起来,轻轻一拈。他的手指好似无坚不摧,轻轻一拈,那片小小圆片便大了一倍。韩一鸣两眼圆睁,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小玉片,由两寸见方大小在他指尖变做半个手掌大小。本来便如冰似玉,变大之后,隐隐有些半透明,却还是光泽莹然。
他呆呆看着白龙,白龙淡淡地道:“我或许再也没有成龙的时机了,因而我也不知如何能够治你这伤。不过若是我成龙了,这些事,恐怕也就不放在心上了!”他一说,韩一鸣立时颇有体,另一条白龙,那是真正的白龙,就是漠视他这种轻微如草芥的生命的。那真是称为“它”了,冷若冰霜,睥睨万物,自已也只是万物中的一个。而这条没有成龙的白龙,却真是让韩一鸣心生感动,高高在上,却心怀尘世,白龙更接近自己心中的灵物。
白龙手指一弹,那枚玉片飞到韩一鸣胸前,没入肌肤,将那片青灰色都遮住了。那枚玉片本不大,一触到他的肌肤,便与他肌肤融为一体。韩一鸣只觉胸口一凉,却不是凉入骨髓的凉,而是清凉,清润之极的凉意,十分舒适。鳞片与他肌肤融合,四周漫出道道银光,如细细的溪流一般,蜿蜒而出,片刻便将那纵横交错的龟裂都掩住了。白龙道:“你的伤处火毒甚重,我也不知如何相助。长此以往,必定于你不利,我送你鳞片一枚,至少能拦住风吹雨打。难说时日长了,能将这伤口养好也说不定!”
韩一鸣吓了一跳,轻而易举,白龙便将龙鳞给了自己一片,他时常听得众人口口声声瓜分白龙,其中也到过龙鳞,只是他们说得风生水起,自己却不明了龙鳞有何用处,但也知这龙鳞乃是极好的东西,必有灵力附着其上。
第二百二十二章 今生无悔今生错
当下对白龙道:“我不能要你的东西!”白龙微微一笑:“你怕什么,又不是你的鳞片!”韩一鸣急道:“我怎能要你的东西,你给了我,自己便没了!”白龙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眼神甚是意外,片刻之后笑道:“一枚鳞片而已,算不得什么,你不必紧张。我全身上下数不清的,便是这东西。多一枚少一枚有什么相干?不是看你我有缘,我怎给你?再者,你守口如瓶,我已是感激不尽了。别人求着要,我还不给哪!”韩一鸣道:“我知这是极好的东西,但我不能要!”他只顾推却,白龙对他看了一阵,道:“你果真是有些迂腐。你拿了这枚鳞片,便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我明白说与你了,你拿是不拿?”
韩一鸣将信将疑,白龙道:“青龙找了这许多人前来寻我,我行动敏捷,天赋灵力,他们赶我不上,我也不致害怕他们。但青龙是必不放过我的,它也追在我后方,我借你一枚鳞片,这鳞片上附有我的灵力,自此之后,咱们一个向东,一个朝西,看它如何能够在片刻之间自东到西?我虽是本意帮你,却无意之中得到这样一个结果,一举两得。于你于我都有好处,你看怎样?”韩一鸣还是有些不安,怔怔看着白龙。
白龙微微一笑:“我也心有不甘,不能为龙,我并不在意,便是不甘如此为它所灭!我若有个三长两短,她怎么办?青龙放我不过,也必然放她不过。我便不通,定要生而为龙么?龙有什么好的,再无所思,也无人相伴,独对蓝天,过着永无止境的清冷日子,有什么意趣!”
不知何时,金蛟已默默站在一旁,她始终不发一言,眼中却是秋波流转,羞喜皆有,娇柔无限,忽然向白龙看了一眼,他们相视一笑,令人颇为他们欢喜。白龙伸手去携了她的手道:“咱们走罢!”也不招呼韩一鸣,两人又是踏空而去,转眼已没了踪影!
韩一鸣独自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离去,心中百味俱全。起的却是从前在一本诗集上看到的一首诗:
十里长亭霜满天,青丝白发度何年?今生无悔今生错,来世有缘来世迁。笑颜如花堪缱绻,容颜似水怎缠绵?情浓渺恰相思淡,自在蓬上舞复跹。
记得从前看过这首诗,便拿了去请教当日教导他的先生,先生不答。再问了两回,先生只道:“只羡鸳鸯不羡仙!”他那时年纪小,哪里悟得过来,早丢开了。他本来诗词上从来就是平平,这首诗是哪里看的都不记得了,连诗的名称都忘记了。但此时才发觉自己竟将这首诗记得一字不差。
但此时眼见白龙与金蛟情意无限,立时便解了过来,站在原地,心中感动,眼中湿润,却是浮上微笑。又是为他们高兴,又是为他们担忧。独自在林中站了良久,直至眼前已是昏黑,身上已觉风吹寒凉,才醒过神来,将衣襟掩上,慢慢走出树林来。
这回却是一走,便走出林来,只见林外各派早已分开,各自围拢了去过夜。韩一鸣眼力颇佳,也是灵山一派素衣在黯淡光线下十分显眼,早已瞥见,便向那边走去。忽然听见身后有人道:“小朋友,咱们又见面了!”韩一鸣听着声音不是那样熟悉,却也似曾相识,转过身来,身后一人,灰色衣裳,面带笑容,乃是陈如风。
韩一鸣对他虽是记忆深刻,却并无恶感,见陈如风并没有穿着道袍。便施了一礼,道:“晚辈参见前辈。”陈如风笑道:“嗯,你入门那日,我不曾亲临贵派道贺,你不怪我罢?”韩一鸣道:“些须小事,不敢惊动前辈。”陈如风道:“我与你师父颇为相得,你不必如此拘束。”对他打量了两眼,笑道:“嗯,果然是灵山的弟子,气韵与你的师尊们都十分相似,看来你也是颇有灵根。灵山,也是极好的一派,你好好跟随你的诸位师尊,假以时日,必能有所得!”
他十分亲切,之前也不曾与众人一起抢夺韩一鸣和桃木剑,韩一鸣道:“多谢道长。”陈如风道:“听说你们南去的路上,遇上了诘利摩诃?”韩一鸣看了看左右,点了点头。陈如风道:“嗯,必与他相持是异常辛苦!你经历了这许多,真是难能可贵。我倒希望我的弟子,也能如你一般多有些经历,凡人都是要在经历之中才能有进展,因而这倒是好事!嗯,你也累了罢,快些去歇息罢。”韩一鸣又施了一礼,方才走开。
他与陈如风初遇之时,经历奇特,思绪昏乱,只能眼争争看着众人在他面前争抢。先争紫桃木剑,继而争人。当时他对人人皆是厌恶,便是灵山,也有些不满。但经历如许,这些法都淡了。灵山的诸位师尊,确也值得尊敬。这世间哪有净土?灵山,已算得上净土了。他十分戒备江鱼子,十分鄙薄平波道人,但对陈如风,却终无恶感。当初他一句:“难道我陈如风又得了什么好处不成?”虽是掠耳而过,但静下来一,那许多人中,只怕也只有他和师父、师叔,当真是怀了诛魔除害之心去的。并不是为了抢夺什么好处,陈如风既与灵山的诸位师尊平辈论交,他的修为也不差到哪里去。可是人品,却显然比平波道人一干人等,高出了许多。
走到灵山派众人牺身之处,已见司马凌逸在一边对着自己招手,韩一鸣先到卢月清身边道:“师父,咱们今晚就在这里歇宿么?”卢月清道:“嗯。一鸣,你不要走得太远,走得太远,若有意外,只怕是我们赶不过去相帮。”韩一鸣脸一红,道:“多谢师父,弟子不走远,也不有意外!”心中却暗暗吐了口气,暗道师父果然厉害,幸而不曾被师父察觉。
第二百二十三章 心口
来到同门之中,独自坐在一隅,忍不住将白龙与金蛟了又。他们已是情深意浓,难分难舍。金蛟也是神兽,必也知若是沦入情网,为青龙之敌,结果是如何?但她全然不顾忌这些,与白龙一起,看上去真是一对神仙眷侣,令人心中很是为他们宽慰。却也令他为他们担忧无限,人间伴侣,不论是如何恩爱,到了年纪,总离世。而他们却是不死神物,永远存活于天地间,甚而是极为厉害的神物,让青龙也有些耐何不得。这也令青龙极是恼怒,,必也不怜悯他们,不放他们一条生路。
到这里,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白龙与金蛟,都不似爱搅入尘世,他们身上便有这种沉静气息。他们该当也不甘寂灭,谁也不愿看着自己身边之人死去,也不袖手旁观。但他们既然不入尘世,为何青龙不肯放他们一条生路呢?看他们深情缱绻,眼中只有对方的样子,未必肯尘世之事。若是有那样一方天地,画地为牢,让他们相依相守,不再出来,全当这世间没有他们,他们必然也是愿意的。
韩一鸣此时就颇为怀念当日在家之时,那时过得平平无奇,平静无波。可是这时来,都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美好。以致于便是到与之相关的事物,都忍不住热泪盈眶。连十几年的骨肉亲情,都让人情不自禁,何况大师伯曾说七情,是千年情感都同时涌出,如洪水溃围,那是何等汹涌澎湃,爱念横生。韩一鸣不禁,白龙不能得道成龙,未尝不是件好事,难道随心不好,倒要违心才好么?
只可惜他人微言轻,在青龙面前,别说说话,便是再变大一倍,站在青龙面前,都被它视若无物。若是能说个一句半句,为他们说个一句半句,便是被青龙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能够看着一对爱侣终生相守,默默相依,心中真是感触良多。
而月华之下,凡事都尽可以得美好,本来么,月华之下,人人都歇息了,他心中所也不为人所知。他也不对人说起,深知这些打算,不可告人。青龙永不为情动容,便是面前这些人,本来有着七情六欲之人,这时对他们也异常冷血。难道萧逸与洛月、白龙与金蛟,便不能容忍么?真的不能默默存身么?
但红日升起,众人便又奔入新的一日。起先几日,众人都翘首企盼,只要天边有丝毫异动,便飞扑而去,哪怕只是一只白鹭飞过天空,带来一带白影,也不放过。本来白龙与金蛟便行踪不定,难以捉摸,又少施法术,只有疏忽之时灵光乍现,才给众人指出方位。韩一鸣起初颇为担忧,但次数多了,又都是扑空,不由得慢慢放下心来。再加之那日白龙居然就在树林之内,众人身边,做了这样一个结界,却无人查觉,更加放心起来。细细一,也不足为奇,这许多人的修行岁月加起来,早已过了五千年,已超过了白龙的修行,但这是累加起来。年岁尽可以累起来,修行却不能累起来。何况还是不同门派,他们还都不是白龙的对手。
再者,大师伯曾说过生为龙种,已有了许多优势,韩一鸣还未一一领略过这些优势,却已听过见过了。弥蕤虽是死了,但它曾经也是颇具神通。小乖能让万物重生,白龙一片鳞甲,已将他身上诘利摩诃所抓的伤口封住,虽说未见得他便能比诘利摩诃厉害,但他确实已有极大优势,这世间就没几人能似他一般,随手就将附有灵力的鳞片交与别人,并且还毫不在乎地说,他最不在意的,便是这身鳞片,多得都数不清。
韩一鸣可是亲耳听着别人瓜分这些龙鳞的,再小的一片,只怕都早已在众人口中被瓜分过了。从不参与口头瓜分的他,却真得到了白龙慷慨赠与的一片龙鳞。而他们,却还在入非非,真是让人感慨万千。这也与得道一般么?刻意不能,而随性反而手来擒来。
众人如同一窝黄蜂,一连数日,都是东扑西颠,对着天空捕风捉影。灵山派众人从来都是吊在尾后,意思意思而已。多次的扑空之后,连韩一鸣都看出,这不是个长久之计。他与二师伯曾与青龙座下的白龙险些撞个正着,那时黄静玄突然便转回身来,了他就跑。一来是占了先机,二来是黄静玄机警,其三,或许他们与那条白龙还相距甚远,得以全身而退。他亲自教受过那条白龙的厉害,深知龙与人,不可同日而语。或许只有祖师那样出类拔萃之人,才可以与之相较一番罢。可是师祖那样的人,这世上能有几个?
虽说白龙还不能真正称为龙,但韩一鸣深信他必定也是厉害非常。他还记得那个夜晚,片刻之间的万籁俱寂,若不是与众不同,怎连风声都在瞬息之间没了?至今,他都感激与白龙的偶遇。白龙或许是一时惊奇,兴之所致,引动了鸣渊宝剑。本来嘛,他近两千年的灵力,又是龙种,引动鸣渊易如反掌。但这易如反掌,却让他数次逃脱了别人的暗算,鸣渊有了灵气,便护主了。他受益颇多,连灵山的几位师兄,也是因鸣渊与诘利摩诃相持,安然回到灵山。虽说师尊们或许能够在诘利摩诃手下自保,但韩一鸣确知,师兄们是很难自保的。因而他对白龙的相助,实是感激不尽。
他轻触心口,那片龙鳞就在心口。他那时不曾与师伯说起自己为诘利摩诃所伤,一来是无暇顾及,二来也不知有何利害,不放上心上。直至白龙伸手一指,才知这伤实是不可轻忽,虽不知这伤将来怎样,但便是看那形状,也知凶险非常。未知的事物才是最可怕,如同诘利摩诃一般,看不到的时刻最为可怕,那这伤口,也是如此。而诘利摩诃已然没了,只有大自在天脚下的摩罗,他却还带着诘利摩诃留下的伤口。一个不知怎样,也不知什么时候吞没他性命的伤口。若不是白龙相助,这个伤口怎样他不知,但是疼痛,却是不能避免,迟早要来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举重若轻
他们要怎样才能逃脱青龙的掌控呢?韩一鸣不禁希望他们永远游离青龙的掌控,希望他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他们,毕竟从今之后他身上便带有白龙的些许灵气,再碰上他,然后青龙也赶过来,那情景真是都不敢一。但愿他身上的灵气,真能让青龙困扰,让他们永远都不要与这凶神恶煞相遇。
他每晚上都禁不住胡思乱了,直至月色偏西才沉沉睡去。这日清晨醒来,身边众人都已起身,多数正向林中去寻水洗漱。他坐在一边,等了一阵。见这些人又从林中出来,但也还有人进去,正再等人少一些再去寻水洗漱,沈若复已道:“师弟,咱们也去罢。”韩一鸣看看进入林中的人也不多了,站起身来,向林中走去。
步入林中不远,便见一条小溪,蜿延流淌,尚有几人还在溪边。便也拉起衣裳来,就着那清冽之极的溪水洗了一回,神清气爽。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忽然有人在一边道:“这位就是灵山派新进的韩师弟么?”韩一鸣回过身来,一个身着灰袍之人站在面前。
这人不过三十左右相貌,眉目十分清秀,顾盼之间透出聪明、机警,正面带微笑,对着韩一鸣。韩一鸣不识得他,但笑了一笑,施了一礼道:“师兄见笑了!”那人笑道:“嗯,果然是十分出色,我听师父说起你来,很是夸奖。甚结识师弟,师弟不要怪我冒昧才是!哦,我叫做元慧。”
韩一鸣并不识得他,愣了一愣,仔细了一。实是不起在哪里听到过“元慧”这两个字来,但这个名字却又似是曾听过的。施了一礼,道:“师兄。”元慧正要说话,沈若复已来到面前,元慧道:“这位必也是灵山派的师弟罢?”沈若复点了点头,道:“敢问师兄宝号。”韩一鸣已道:“这位是元慧师兄。”沈若复“啊”地一声,道:“原来是元慧师兄,早闻大名。古师伯可好么?”
沈若复倒与元慧攀谈起来,韩一鸣不禁意外,只是站在一边。只听元慧道:“多承师弟问起,我师父他老人家很好。”沈若复道:“我早闻师兄大名,只可惜入门时日短浅,不得拜见,请师兄勿怪。”元慧笑道:“哪里哪里,不不。灵山的师兄弟们,我心仪已久,只是不得空相识。如今也算是缘份到了,两位师弟不嫌我冒昧罢?”韩一鸣还未出声,沈若复已道:“师兄说哪里话来,能够得见师兄,真是三生有幸。”
元慧极是高兴,与沈若复道:“我师父总说灵山的师兄弟们最是和善,我今天算是见识了,名不虚传!”二人也不管韩一鸣站在一边,攀谈起来。韩一鸣听了两句,看着二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也不打扰,转身走开。
才走了两步,身后元慧已道:“韩师弟请留步,你背的可是鸣渊宝剑么?”韩一鸣转过身来,元慧道:“我曾听师父说起过师弟的鸣渊宝剑,乃是灵山百剑之首,可否借我看上一看?”韩一鸣待要说“不”又恐他不好意思,要给他看,又有些担忧。这里还未考虑完毕,元慧又道:“我许久之前便听师父起过这柄剑,说是灵剑。天下的灵剑,本来不多,我渴念一见,能让我看上一看么?”
他如此请求,韩一鸣不好拒绝,只得自背上取下鸣渊宝剑来,递到元慧面前。他怕元慧伸手来拿,又拿不动,用两手托住剑鞘,平平端在身前。元慧先对着剑鞘看了一遍,啧啧称赞,两眼都是欢喜之色。看了片刻,伸出手来,握住剑柄,用力一抽,已将鸣渊宝剑抽了出来!韩一鸣大吃一惊,全然呆在一边。
韩一鸣清楚记得二师伯曾对自己说过,鸣渊宝剑是灵剑,外派之人,要么有千年道行,要么与灵山灵性相通,不然都休拿得动。他亲眼见平波道人不动鸣渊宝剑,只有在回旋之内,他才能起剑来。此时见元慧轻松自如便将鸣渊宝剑拔出来拿在手中细细观赏,哪能不惊?站在一边,几乎是目瞪口呆!
只见元慧对着剑身细细看了一回,又细看剑格剑首,看过之后,叹道:“果然好剑!”将鸣渊宝剑插回剑鞘中,道:“好剑,果然好剑!多谢多谢,真是令人大开眼界。”然后对着韩一鸣一笑,拱了拱手,转身离开。沈若复抱拳还礼,韩一鸣还在呆怔中,回不过神来,沈若复连唤他两声,这才回过神来。
二人一路回来,韩一鸣心中奇异,若是明晰拿起鸣渊宝剑来,他也没这样惊异。明晰身上流露出的气息,便有些与灵山派弟子相似,韩一鸣私心里总觉得他就该是灵山弟子。而元慧,并不是一个道行高深之人,只是一出手便让人惊奇到了极点。韩一鸣简直不通,到底他是怎样将鸣渊宝剑拿起来的。他万万没有千年道行,可他怎能举重若轻,将鸣渊宝剑就这样拿了起来?
走了一阵,问沈若复道:“师兄,你看这元慧师兄,可有千年道行?”沈若复收住脚步,他先前与元慧相谈甚欢,此时听韩一鸣这么一问,吓了一跳,了一,有些不相信地道:“不罢。我看元慧师兄很是年轻,怕不这样,嗯这样老罢。”他说得虽不确定,却让韩一鸣认同。点了点头,可转念一师尊们也是几百岁高龄,不也一样是壮年面貌么?又摇了摇头。
但这元慧实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正间,已步出树林来。韩一鸣远远便见大师兄司马凌逸正与一位师兄说话,便迎上去道:“大师兄,我有一事请教。”司马凌逸笑道:“嗯,小师弟,指教说不上。只要是我知道的,告诉你听就是了。”韩一鸣道:“师兄,你可认得元慧师兄?”
司马凌逸道:“我识得呀,怎么啦?你遇上他了么?”韩一鸣点了点头,正要不要将元慧能拿动鸣渊宝剑之事说与大师兄听,司马凌逸已道:“元慧是古宏波道长门下弟子,古宏波道长,你必是认得的。我听说你入门那日,道长来过灵山的,你不记得了么?”韩一鸣哪里记得这许多,只得笑了一笑——
司马凌逸下一章细说很多小韩不知道的事情,请大家关注。感谢书友们的支持。感谢,周末了,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二百二十五章 灵刃
司马凌逸道:“元慧投入古道长门下已有两百年了,嗯,对了,他与你一般,也是诛魔弟子。”韩一鸣大吃一惊,元慧也是诛魔弟子?但见大师兄神情极是认真,不似开玩笑,便点了点头。司马凌逸道:“明晰是第一位诛魔弟子,元慧是第二位,小师弟,你是第四位。”韩一鸣此时方记起为何总对元慧这个名字有些似曾相识之感,从前大师伯曾说与自己听过的,只是自己都不记得了。
他平日不记得,倒也没什么。此时诸派聚在一起,不知何时,第三位诛魔弟子摸将出来,因而仔细将所能记起的师伯们说过的话了一回,对司马凌逸道:“大师兄,那第三位诛魔弟子叫什么名字,你指给我看。免得到时候记不得。我记得大师伯对我说过一回的,可我实在不起来了。元慧师兄我还能起来,但这第三位诛魔弟子,我却是怎么也不起来。”
司马凌逸顿了一顿,道:“嗯,这第三位诛魔弟子有些与众不同,我这回也没见着他。只怕他没来,不过说与你听罢。第三位诛魔弟子,乃是黄松涛道长收了去。道长与他取了个名字,叫做松风,大家也叫他这个名字。不过他自己,却是不认这个名字的。”韩一鸣奇道:“为何?这个名字挺好呀,挺有,挺有气魄的。”他才思枯竭,了一,才出“气魄”两个字来,安在这个名字之上。
司马凌逸道:“不止这个名字,便是别的名字,他也不认的。听到了,也只如不曾听到一般,黄道长门下的师兄弟们都说,这就叫置若罔闻。”韩一鸣自来不曾听到这种事情,道:“好生奇怪。”司马凌逸道:“松风有些与众不同,或许是他在诛魔之时受了什么惊吓,他得了失魂症。倒也不是呆傻痴涅,就是不记得从前自己叫什么名字,也不记得自己做过些什么。黄道长便将他收在门下,给他取名叫做松风。”
韩一鸣听到“有缘”两个字,不禁起当初各派为了将自己纳入门下,明里暗里所施的手段。叹了口气,司马凌逸道:“松风投入黄道长门下这许多年,都极少说话。常常是几年也不说一个字,便是叫他名字,他也不应。却又不是哑子,也出声,但便是全然不认身边之人。后来不知谁无意中说了“无名无姓”四个字,他便应了一声。于是众人将这四个字逐个拆开来试他,试到‘无名’二字,他又应了一声,自此,也有人叫他无名。说来也怪,叫他松风,十声有十声不答应。但叫他无名,十声里倒还答应个两、三声。因而我们这些弟子,说起他来,说的都是无名。只是师长们说起他来,因了黄道长的缘故,还是叫他松风。”韩一鸣“哦”了一声,道:“多谢大师兄。”
司马凌逸道:“师弟不必这样客气。元慧倒是非常随合的一个人,你遇上他,倒可以跟他谈谈。”韩一鸣道:“是。”司马凌逸道:“你也可以和他借他的宝剑来看一看,你没见过他的宝剑罢?”韩一鸣摇了摇头,他只见元慧背上背着一把宝剑,但这里的众人,谁人背上没有一把宝剑呢?倒也不是什么奇异之事,但司马凌逸既然起,韩一鸣便问道:“大师兄,元慧师兄的宝剑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么?”司马凌逸道:“自然不同。他的宝剑叫做腾蛟宝剑,乃是名震天下的名剑。与你的鸣渊宝剑不相上下,你下回见了,倒该看一看的!”
韩一鸣又是大吃一惊,鸣渊宝剑已是灵剑,不仅材质难得,连其中的故事都与众不同。他一向只当天下只有这一把灵剑,哪知此时听见还有一把,惊异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师兄,腾蛟宝剑,也是灵剑么?”司马凌逸道:“腾蛟宝剑乃是黄道长的镇派之宝,听说也多年前他们派中先辈流传下来。不过我却没见过。我与元慧不是一回相遇,但始终没有这个缘份。看剑,也是要讲求缘分的,没有缘分不可强求。不过我还是很看上一看的,毕竟神兵利器,人人向往,便是看看它生成什么样子,也是好的。”
韩一鸣不禁也动了向往之意,下回遇上元慧,定要请他拿来看上一看。并无比较之意,如司马凌逸所说,便是看看它生成什么样子。他暗先前元慧背上背着的宝剑,只可惜那时他过于震惊,不曾留意,只记得他背上也背着一把宝剑,那宝剑是长是短,什么形状,全然没有记忆。司马凌逸道:“要看神兵利器,这回真是最好的时刻。屠龙是非常时刻,天下的四柄灵刃只怕都已齐聚于此,别的兵刃就更不用说了。你有这个心,一一看去便是。”
他不过是随口一句话,又让韩一鸣震惊不已。听到有腾蛟宝剑,已让他惊诧莫名,此时听说天下有四柄灵刃,简直是意外之极。愣了半晌,道:“师兄,还有两把灵刃叫什么名字,都是宝剑么?我怎地从来不曾听过?”司马凌逸笑道:“一把叫斩犀,另一把叫辟獬。斩犀宝剑就在明晰手中,而辟獬,本来是在无名手中,但这回前来屠龙,只怕黄道长带了来了,不过也说不成,我也不曾留意。毕竟屠龙,平凡些的兵刃简直没有用武之地。带上神兵利器前来,胜算多一些,活命的把握也多一些!”
韩一鸣在口中轻轻念道:“斩犀宝剑、辟獬宝刀。”司马凌逸道:“这两柄灵刃也是名震天下了,其实鸣渊,乃是四柄灵刃之中,最新的一把。虽说是几百年前所铸,但听说却是比这三柄灵刃晚了许多时候。”韩一鸣“哦”了一声,道:“若不是师兄指教,我还不知这世间还有三柄灵刃。”司马凌逸笑道:“嗯,师弟,但凡好东西,少有天下无双的。毕竟不能事事占尽好处,便是兵刃,也有不尽人意之处。因而总有人炼出更好的兵刃来,因而所谓的好兵刃,也是层出不穷。便是灵山百剑,也都不是凡俗之物了。若无比较,随便拿出一柄剑来,也足以惊讶众人。但或因材质不同,或因机遇不同,差那么一丝半点,便不能成为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