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四、失灵
罗姑有言在先,不许韩一鸣与他的两位师兄插手她的事,并且晚间的事情都由她打发,因而三人只能旁观,不得插手。此地虽说看不到游魂了,但韩一鸣望见身边的草丛之内,大树之后,都有影子若隐若现,想来游魂野鬼难得遇上罗姑这样的指路人,要去往轮回,都想得她指路,不愿跑得太远。
那姓钱的弟子对着罗姑看了片刻,转回头来看了看这边三人,忽然一笑:“嗯,这便是让我师兄被青花小苍龙咬的人罢?我看出来了,你若不出现呢,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行其道便是。可你现出身来了,就不要怪我们不讲情面了。灵山的师兄弟,我也不说是你们指使这童妖了,但你们既然与她混在一起,这个不是,不赔怕是说不过去了。对不住了,我这就收了她,到时还请师兄弟们随我一起去,与我方师兄见上一面罢。有劳诸位了!”这姓钱的倒比那姓宋深沉些,那姓宋的是一气嚷着要他们去赔不是,而他却是绕山绕水要他们去见那方师兄,实则也是赔不是,只不过他没说那样分明!
他说完这话,将桃木剑提在手中,便对着罗姑走去。罗姑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带着冰冷的气息直视着他。她的一双眼珠之中的沉郁神气与她稚嫩的面容大异其趣,她悬空坐在沈若复的罡锐宝剑上,双脚悬在空中,轻轻晃动。那姓钱的弟子提剑走上前去,他手中的桃木剑开始泛起灵光,韩一鸣想要提醒罗姑小心,衣袖被沈若复一拉,沈若复看着前方下巴轻轻一指。韩一鸣向他示意之处看去,阿土又变成了肥胖的模样,懒洋洋伏在地上!
本来阿土守在罗姑前方就会有一对星光蓝眼,这时却变成一只寻常的黄狗,韩一鸣不禁担心,又有些放心。忽然见罗姑手边的那根木杖亮了起来,越来越亮,而那姓钱的弟子桃木剑上的灵光就在罗姑手边木杖亮起来的瞬间暗了下去。那姓钱的弟子也察觉了,收住脚步,对着手上细看。看看手中的桃木剑又看看罗姑,迟疑起来。他的两个师兄弟也快步赶上去,生怕慢一步他吃了亏。
三人站了片刻,终究那姓宋的弟子最是急躁,骂道:“妖孽,妖孽!”罗姑并不理他,只是将手放在了她身边的木杖之上,轻轻敲打。陆敬新忽然小声道:“自不量力!”话音未落,那姓宋的弟子已提剑向着罗姑劈去!他手持木剑,若不是韩一鸣已修行了有时候了,定然不会认为木剑能够伤害罗姑。桃木有辟邪之用,平波道人门下的桃木剑说不定就更加厉害了,韩一鸣正要出声,罗姑手一动,那本来三尺长短的木杖已拔在了手中。罗姑木杖一挥,一阵阴风吹过,吹得这边韩一鸣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前方那三人衣裳都被这阵阴风吹得拂动不止,这还罢了,韩一鸣只见树林之中,随着这阵阴风,本来已闪在树后的影子,都扑了出来,向着三人扑将过去!
这些影子并不扑向韩一鸣三人这边,却都向着平波门下那三名弟子扑过去。韩一鸣只见过影影绰绰的游魂,不曾想它们被罗姑这一挥,都飞快便卷到了那三名弟子面前,韩一鸣只觉耳中响起的是杂乱不堪的声音,有的刺耳之极,有的如风声一般快捷,夹杂在一起,甚是零乱,而那些影子,比这声音更加去得快,转眼已扑到那边三人面前。
那三人都挥剑乱斩,却全无效用,他们的桃木剑似乎全都失去了辟邪的灵气,斩在游魂之中,轻易便透了过去。韩一鸣心中想笑,却不曾笑出来,不过他不笑出来,这里也充满了笑声。林中有着怪异的笑声,似乎是游魂们发出来的。从前罗姑所遇的游魂并不发出声响,便是他们所遇的那个女鬼,也没有这样怪异的声音。不过这样的笑声,不论在何时发出,都足够吓人了。三人的桃木剑徒然失去了镇邪之用,胡乱挥了一阵,都各自在一边念念有辞起来,虽说他们念得极是模糊,令人听不分明,却知他们开始念咒,想要施法了。
罗姑右手伸向前方,手中平握着那根木杖,往前一推。本来围在平波道人三名弟子身边飘荡的游魂,都飞快顺着一个方向,围着他们飞旋起来。这一下韩一鸣与沈若复都觉得脸上身上一阵阵寒意直逼心头,并且那许多游魂看似无形无状,但擦过他们身边,却带着一种厉风,好似刀锋平平自众人身边刮过。
他们站在外面,都觉得刮得身上隐隐作痛,忍不住向后退去。可想而知被游魂围在其间,会是怎样的感受。韩一鸣听着平波道人那三名弟子大呼小叫,看他们惊怒交加,却又不能自其中冲出来,百般无奈的模样,心中十分快意,忍不住一笑。又过得一阵,罗姑轻轻收回那根木杖,那许多游魂都缓慢了下来,却还围着他们慢慢转着圈子。那姓钱的十分机灵,忽然一声发喊,飞快自那圈子之中跑了出来,他的两个师兄弟跟在他身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罗姑意态斓珊地看着他们离去,那许多游魂都不追赶,只是在原地慢慢转着圈子。那三人跑得也着实不慢,转眼已融入黑暗之中去了。这边韩一鸣与沈若复想多为瞻仰一下他们逃跑的背景,也未能如愿。沈若复低声道:“这样便放他们走了?”陆敬新道:“总不能让他们也去轮回嘛,师弟,你这用心……”沈若复道:“唉,陆师兄,你这就说错了,我可不盼望他们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是说这样一去,必然又是一笔恩怨。我还真是服了他们,小师弟这样不惹事的人,他们居然也想把不是都推在他头上。”
韩一鸣道:“我可不怕,我得罪平波,道长难道得罪的还少么?也不在乎多这一回。”
---------------------------------------------
非常感谢书友的提醒。实在是这段时间文案工作繁重,所以自己看不出错字来了。大家的提醒,真是及时呀。不过也有些汗颜!
四九五、过节
沈若复道:“我也不在乎,只不过我真是服了这位前辈啦。自己一副恨极了天下人人的模样,连弟子也教成这样,还真是难得了。”他们这边说话,罗姑那边已抬起手来给这些找不到轮回方向的游魂指路。她平素是天快亮才做此事,今夜却不等到那个时刻,想是担心迟则生异,因而将时刻提前了。她悬坐在沈若复浮在空中的罡锐宝剑之上,还是一个女童形状,神态与她女童的面容相去甚远,但仍旧是一丝不苟。偶有游魂立在她面前,与她挨得甚近,她就看着那个游魂,末了轻轻一点头。那站在她面前的游魂便有的离去,有的依她指点,奔轮回而去。
这一夜比平日热闹多了,韩一鸣看着平波道人门下弟子都狼狈而去,十分解气,哪里还睡得着?悄声问沈若复道:“沈师兄,他们说的童妖是什么?”沈若复道:“我也不知,嗯,我拿书出来看一看,你点起梵心烛火来,我来翻书!”韩一鸣看了看陆敬新,陆敬新对二人说话罔若未闻,便悄悄背过身去,点起梵心烛火来。沈若复拿出那本《异物志》来,翻开来细细查找。
过得一阵,沈若复道:“嗯,在这儿,有了。有孩童体弱多病,父母不能舍弃的,自小便投入异术者门下,修行异法,得法之后不再长大,身形、面貌都如孩童,能历百年不老,喜与小儿玩耍。但因自幼体弱,修行方式极是诡异,大多终生不见阳火,神气十分微弱,时常要窃取别的孩童的光阴来为自己延寿,若是不能偷得别的孩童光阴,便会枯竭而死!”韩一鸣吃了一惊,所谓童妖,原来如此。忍不住向罗姑看了一眼,忽然想起她并不与小儿玩耍,心中一松。如若罗姑也是童妖,那与他们同行,过后不知要害多少人,但想陆师兄比自己见多识广多了,亲自说出罗姑不是童妖来,自己还有什么可疑心的呢?自己本来也不知何为童妖,但平波道人门下三名弟子都这样说,自己便要先行明瞭,以便反驳。
沈若复道:“他们说罗姑是童妖呢,也不在意料之外,咱们才遇上罗姑时,陆师兄也险些认为她是童妖。但他们可不是陆师兄那样良善,过后定然会以此为借口,来为难咱们!”韩一鸣冷笑道:“我可不怕他们来为难!”沈若复道:“咱们都不怕。再者今天看来,罗姑有她自己的手段,只不过白天未必能够如此厉害。不过想一想狂飙,咱们都惹不起,他们也未必惹得起。他们又没有师弟那千年灵气的宝剑,有的不过是桃木剑罢了,狂飙哪会放在眼里。哼,想寻罗姑的不是,无非是自找不痛快罢了!”
二人说了一阵,慢慢睡去,醒来之时,天边已泛起了白光。他正欲再睡,忽然看见陆师兄站在罗姑身边,正与罗姑在那边说话。想是罗姑已给孤魂指完路了,身边并无游魂飘荡。他翻了个身,正想再睡,一句话钻入耳中来,却是陆师兄的声音:“如此说来,尊师的确是让你以童妖的修行方式开始的修行的。好在尊师十分明白,虽说方式或许相同,但你还是没有修行成童妖。”罗姑道:“若我真按童妖的修行方式进行修行,我就不会发身长大,始终是一个孩童的模样,并且要去偷别的孩童的光阴。我师父虽是一个阴阳两界行走的人,但始终不喜好偷窃别人的光阴,若是她老人家也偷窃别人的光阴,不会抛下我一个人在这世间的。”
韩一鸣不禁坐起身来,向那边看去。罗姑依旧悬空坐在沈若复的宝剑上,如坐在秋千上一般。她双脚够不着地面,在空中荡荡悠悠,确实如一个孩子一般。停了一停,她道:“我为了避开童妖的修行方式必然成为童妖的结果,在我寿命的最后一天承接我师父的修为,替她老人家成为一个新的阴阳两界指路人。因此我只有一天的生命,每一天都得由生到死,循环不止。说是长生,也是短命。其实我也不知这罡锐宝剑能对我什么好处,但我师父说过,能够有一样带着降妖法力的法器,说不定就能将我从前那种异于常人的修为切断,而不会将我毁于一旦。我所说的一年,是想在这一年之内找到切断的方式。你不要笑话,我并不想死。虽说我每天都要由生到死,我却是有些怕死的,我是向往活着的。”
陆敬新道:“人人都贪生,我也如此。”罗姑道:“多谢你们助我,其实从前我也遇到过有降妖法力的兵刃的,只不过兵刃的主人不愿相助,我不强求罢了。但凡他心中不愿,我强借了过来,也无济于事。那与失却了时机有何异呢,再者,我一借就是一年,大多都不同意。后来我与师父遇上狂飙,它的灵力已渐渐微弱,它好歹是獒王,我们也愿助它一臂之力,用碧玉让它牺身。它问我们要何报答,我师父就说要它在危难之时守护。也许是当日无意之中说出了需要有法力的兵刃,以致后来有了它偷兵刃之事。也不止一两回了,它天生的灵性,知道哪一种兵刃可以为我所用,它虽不说,我也知它是想回报我。毕竟我还要用鲜血喂养它。它的灵力已然近七十多年没有依存了,没有身躯支持,灵力是会慢慢消散的。这世间或许我这样的指路人不会只有一个两个,但能供养它的,只有我一个。因而它是想回报我的。也几次三番偷了兵刃来给我,只不过前几回都兵刃的主人都不点头允借,不了了之罢了!”
罗姑停了一停,道:“我虽不知你们与他们曾有过什么过节,但我看得出,他们实则总是在欺压你们的。你两个师弟都不甘被他们欺压,但他们却是一意孤行要压在你们头上,这却是为何?”
-----------------------------------------
明天开始讲平波道人的故事的一部分了,终于讲到这里啦!喘口气先!
四九六、气
陆敬新叹了口气道:“这是我师门的过往,我一介弟子,不便述说。”罗姑微微一笑:“过往,嗯,除却过往,你可知我还看到什么?”韩一鸣一听这话,愣了一愣,罗姑看到了什么?差点就问出声来,却用力忍住了。
陆敬新叹了口气:“唉,总之不论你看到什么,都已是前尘往事了。于我们来说,这些事情是师辈甚而是师祖辈的事了,我们小辈不便参与。但他们的想法却有些不同,是定要参与的。而我门中大师兄都不参与之事,我们这些低辈弟子,就更不愿参与了。”罗姑点了点头,忽然转过头来道:“你们也醒了,过来说话罢。”韩一鸣一看沈若复,他已醒得双目炯炯了,只怕罗姑所说的话,他也没有少听在耳中!
二人听罗姑叫他们过去,也都站起身来,走近了去。罗姑道:“他们不会就此罢休,想来还会追过来的。只不过这时不会前来,你们之间的恩怨我并不知晓,但我想明天他们定然会追过来的,白天的一切,我都不会插手,你们要如何应付,就全由你们自己了。”她说罢,轻轻荡了一下脚,突然道:“这阿土,见我醒着,就又寻吃的去了。”韩一鸣这才发现阿土并不在脚边,只见罗姑轻巧地自横在空中的罡锐宝剑之上一跃而下,向着那边去了,便向那边望去,微有晨光的树林之中,阿土的身影一闪,看得见它嘴边还叼着什么,轻轻晃动。
罗姑走开了,沈若复道:“遇上便遇上,难道咱们还怕他们不成?”韩一鸣还未说话,陆敬新已道:“真闷气,居然会遇上他们。”沈若复道:“怎么?师兄,你的意思是……”陆敬新道:“我没什么意思,唉,只是说,遇上谁都好过遇上他们。”沈若复道:“哈,大不了打上一架,我早有此意了。”陆敬新道:“沈师弟,你当我没有这个意思么?你还没跟我们一同南去,不知平波道长一路上的所为,小师弟就比你知晓得多些。我们被他气得无话可说,他拿准了二师叔的想法,二师叔是个自己受多少气都行,只求不要对师祖声誉有所损坏的人。不然怎会因了刘师姐去闭关呢?因二师叔就认定了刘师姐是自己照料不到而死的。连这个都认在自己头上了,真让我窝气!”
韩一鸣道:“我很是看不过去,虽说二师伯当时是想着带着大家一同出去。可这恶道人也太可恶了些,强吞二师伯的灵力,欺压咱们。说起来真是一肚子气!”沈若复道:“这些我是不知晓了,但屠龙一路,我可是看在眼中的。好事他冲在最前,坏事他缩在最后。撑着弟子的腰,四处横行,真是看不过眼去。我真不明白,他是如何在这世间存活下来的。也奇怪了,各派师长都给他几分面子,若是换了我,绝不姑息。这种人就是欠揍,见一回打一回,看他还敢这样嚣张么?”
陆敬新叹了口气:“沈师弟,我如何对你说呢?这样对你说罢,我与你的看法一般无二,便算是我修为不够,性情暴戾罢。我没有大师兄那样的涵容,往往看见不平,却不能出手,甚而不能出声,着实气闷。小师弟,说到这里,我倒是很佩服你。”
韩一鸣一愣,陆敬新道:“我从前多有开罪之处,小师弟,你能原谅我么?”韩一鸣一听,便知他说的是从前在私下里传说自己闲言闲语之事。从前他的确很是介意,但之前与陆敬新虽不多话,却也不觉这位师兄有什么坏心,那些小事,实在不必记在心上。道:“师兄,你没有对我不住的地方,就算是有,也只是一时的误会。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陆敬新道:“我久已想与你说这话了,只是一直寻不到时机。小师弟,你的确心胸开阔。南去一路,我们这些做师兄的,或多或少都知晓平波道长与咱们灵山之间的过往,不是我们没有血性,也不是我们怕他。而是实在是知晓太多了,不便动手。”
他叹了口气道:“也因此,你与平波道长针锋相对之时,我心中真觉得痛快。”停了一停,道:“也该有人让他知晓这世间不是由得他横行霸道的了!”韩一鸣忍不住道:“师兄,既然大家都知他是横行霸道,为何总是任由他这样胡来呢?”陆敬新看了他半晌,道:“我要是说与你听,我怕你将来也如我们这些做师兄的一般隐忍,那有什么意思?我还指望你能与他作对呢,说实话,我着实不想他对咱们灵山弟子颐指气使!”
沈若复道:“这种人就是我说的,见一次收拾他一次,打得他无话可说,看他还怎么在咱们面前颐指气使。我气不忿的是,他对咱们颐指气使,倒也罢了。对着丁师兄也是那样,再对着师尊们也颇为放肆,真叫人气忿。也是咱们的师尊修为够,要换了是我,早就气坏了。”陆敬新看了沈若复一眼,叹了口气,看了看罗姑走开的方位。
韩一鸣也知此其中必有曲折,也回头向着罗姑离去的方位看去。早已不见了她的身影,想来罗姑几十岁年纪,世事知晓颇多,借故离去,好让他们说话。片刻之后,陆敬新道:“其实我们这些做师兄的,不与你们说起这些过往,各有各的想法。别人或许是因你们并没有问过,因而不说。而我,却是巴望你们不知晓,不会如我们这样畏手畏尾的。”韩一鸣与沈若复对望一眼,陆敬新绝不是那种畏手畏尾之人,由他口中说出这话来,确实十分令人意外。
陆敬新说了这句话之后,又不再言语了,韩一鸣与沈若复也不出声催促。过得一阵,陆敬新才道:“嗯,其实我所知也并不多。许多事情都是道听途说。便不说与你们听了,迟早你们都会一一知晓。我只说我确实知晓的,也就是同门师兄弟们都知晓的,由师尊们亲自告诉我们的,这样你们也不会偏听偏信了。”韩一鸣点了点头道:“师兄请说!”
-------------------------------------------------------------------------------
又是周末了,大家周末愉快!
四九七、万法玄门
这一点韩一鸣也想到了,看了沈若复一眼,只见陆敬新点了点头,道:“然后呢?”沈若复眉头一皱道:“我有一点想不明白,他的这些仇怨因何而来。其实我若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或是我知晓得多一点,这其中的关窍我应该早就想通透了!”陆敬新道:“嗯,这样罢,我来告诉你这一点关窍。其实极为简单,只是没人说给你们听,你们就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得到。”他停了一停,道:“平波道长从前的同门师姐,嫁给了咱们的师祖!”
韩一鸣与沈若复都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两人连对望都不曾对望,各自呆怔在一边。韩一鸣想一千想一万,都想不到其中会是这样的过往。一时只觉头脑之中一片空白,想不明白。平波道人的师姐,嫁给了师祖!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与沈若复相对苦笑,平波道人的师姐嫁给了师祖,那平波道人岂不是长了他们两辈?连师尊们都要认他为长辈了!真是活倒了八辈子霉了!平空一下就矮了那无耻道人两辈,与他的徒孙一般无二了!
这一下再没什么想不通了,难怪他总是连师祖们也有些言语之上的欺压了!难怪他会对丁师兄一百个看不顺眼,丁师兄可是矮了他两辈!韩一鸣震惊之余,说不出话来,深感师兄们的无奈了,明知他欺压,却是因了这层关系,不得不咬牙忍受。
沈若复却道:“师兄,可我怎么并没有听师尊们尊称平波道长为长辈呢?若他果真是长辈,咱们的师尊们可不是也矮他一辈了么?怎地我却不曾听师尊们说起过,便是言辞之中,也不曾表示出他是长辈的意思呢?”陆敬新叹了口道:“二位师弟,就我所知呢,平波道长起先是投在万法玄门门下做了关门弟子。万法玄门现今呢,是不再存在于世间了。但从前它可是一个极久远的门派,虽说曾有无数法术极尽玄妙,但凡玄妙之法,所学之人便要有极精的领悟才能学会,但有这等领悟力的弟子却不多,因此很多法术都慢慢失传了。万法玄门在几百年前,名气是响当当的。还有那万法玄门有一点与众不同之处与咱们相似,那便是修道不一定要离家,出家是修,在家亦是修,弟子们都是可以婚娶的。因此咱们的师祖娶的,乃是万法玄门最后一代掌门无上仙师最小的女儿!”
沈若复道:“无上仙师?嗯,咱们也不知该用什么辈份来称呼了。”陆敬新道:“嗯,师弟,我听师兄们也是这样称呼他老人家的,听说的是师尊们也这样称呼的。后来万法玄门就在无上仙师这一代衰落了,平波前辈就自万法玄门出来,再改投在他现在的门派之下修行。”韩一鸣愣了一愣,道:“师兄,平波道长的修为,似乎不是那么的出色呀,怎么会这样呢?可听师兄说起来,他修行的时日也不短了。”
陆敬新道:“据我所知呢,平波道长先在万法玄门修行了四百年,后来离开了万法玄门后,到了如今的门派,不仅修行方式与从前全然两样,连辈份也矮了一辈,但道长还真的放弃从前的修为重新再开始修行了。也因此他的修为大打折扣。”韩一鸣“哦”了一声,与沈若复对望一眼,两人眼中写的都是“原来如此”。陆敬新又道:“听说道长天资极是聪慧,后来将从前背弃的万法玄门之中的修为又重拾起来,慢慢融入如今的修行中来。”
韩一鸣道:“平波道长难道不能将从前的修为也带到后来接着修行么?”话一出口,便见二位师兄都望着自己,神色甚是怪异。不由得问道:“怎么?师兄,我问的不妥么?”沈若复道:“小师弟,你问的没什么不妥。你也没有听明白陆师兄的意思。这样与你说罢,紫裳前辈是灵山弃徒,她离开灵山乃是师祖放逐的结果,因此她虽离开了灵山,她仍旧可以带着在灵山学会的一切与她的修为行走世间。但凡离开师门之人,只要不是师门允可,师门放逐,未得师门派遣的,都算是背师而去。背离师门而去,不论哪门哪派都是大忌,从前的在师门的修为是会大打折扣的。何况修行方式全然两样,从前的修为就等于废弃了!”
韩一鸣“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可是平波道长为何这样恨我们灵山呢?”陆敬新道:“这我却不知,师兄们也没有说过。也许是他看着咱们师祖出类拔萃,开山立派,心中嫉妒罢。我倒是在他身上看见一颗妒心的。”沈若复沉吟半晌,微微一笑道:“或许是罢!”韩一鸣道:“嗯,他就是一付愤愤不平的模样,好似咱们灵山上上下下欠了他什么似的。”沈若复道:“师兄,那,万法玄门是怎样烟消云散的?”
他这问来的太突兀,一时间连韩一鸣都吓了一跳,向沈若复看了一眼,心中暗道:“莫非沈师兄的意思是想问万法玄门的消散与灵山有何关联么?”忍不住道:“万法玄门平波道长从前的师姐嫁给了咱们的师祖,那万法玄门的消散与咱们灵山应当没什么关联罢!”沈若复道:“嗯,我却有些怀疑,虽则我也认为咱们的师祖应当是个胸怀风光霁月之人,但我想万法玄门的消散与咱们的师祖或许有着难以割开的联系也说不成。”
陆敬新道:“嗯,沈师弟这样的疑惑,本来也是难免。我也有过这样的疑惑。我向师兄们打听过,此事的确与咱们灵山没有半点关联。实在是万法玄门到了后来没有了能担当一派之人,慢慢消亡的。其实我倒有些疑心,那无上仙师把女儿嫁给咱们的师祖,说不定是想借师祖之力,将万法玄门发扬光大的。毕竟咱们的师祖的确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灵性天成,他想借助咱们师祖不让自己的门派衰落,也是人之常情。但我不明白的是,咱们的师祖也不是一个不肯出手相助之人呀,为何万法玄门还是消亡了呢?”
---------------------------------------------
书友们周末过得怎么样?开心吗?
四九八、辈份
韩一鸣也有些不明白,沈若复道:“师兄,无上仙师之后,万法玄门就没有掌门了么?”陆敬新道:“好似也有过一位掌门的,但不知怎的,无声无息之中,万法玄门就这样消散了。至于那位掌门是谁,我都不曾听说,我也问过师兄们,他们也都不知晓。想来是一代不如一代,若不是如此,平波怎能反得出派来?哪一派的长辈会让弟子如此放肆胡为呢?”
一时三人都不说话了,不论何时,一个门派的衰落,说起来都是十分沉重的。三人没有幸灾乐祸的想法,虽说平波道人是自那万法玄门出来的,但他的师姐也是万法玄门掌门的掌上明珠,不容几个小辈胡说乱讲的。沈若复忽然道:“我有一个想法,想说出来给师兄师弟听一听,对与不对咱们先不论,若是对了,只听在心中。若是不对,只当是无稽之谈便可。”陆敬新道:“沈师弟,你说便是,此事咱们只当耳朵,绝不外传。”
沈若复停了片刻,才缓缓地道:“我有些疑心,平波道长跟万法玄门的衰微实则是有莫大干系的。虽说咱们都不知道万法玄门无上仙师之后的掌门是哪一位,但我怀疑平波道长便是因了此事,离开了万法玄门的。我想他的妒嫉,无非来自于比较。我看他的妒嫉,或许是因咱们的师祖和他一样出色,成就却远远在他之上,心中忿忿不平罢了。但这样的弟子,一般都不能当上掌门。在我看来,平波道长若是当上了万法玄门的掌门,就未必会有这样的不平了。偏巧他没有当上。就更加不平了。嗯,他会不会带着门中有不平心思的师兄弟一同离开了万法玄门呢?若是如此,这万法玄门的消亡也就什么奇异之处了。”
韩一鸣听着倒还不觉如何,却见陆敬新瞪大了眼睛,看着沈若复,沈若复却是一脸平静,对着他们道:“师兄,你这样看我,是认为我之所说不对么?”陆敬新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道:“沈师弟,你也太敢猜测了,这样的话,也拿出来说!”沈若复道:“师兄,你太迂了罢,有什么不敢想,不敢说的。这里左右就只有我们三个人,我若说错了,你们也不致怪我。我若说对了,大家也有个防备不是?平波道长已然不是省事的,他门下弟子就更加费事了,看看他们白天是怎样嫁祸于小师弟的?其实我倒但愿这些话师兄与师弟都听听便过了,不要将今天咱们所说放在心上,以致于将来为此所限制,不然气都气不过来。不是么?”
陆敬新叹了口气:“沈师弟,你说的极对。小师弟就知道南去的一路,平波道长是如何与咱们过不去了,其实不止五师叔,便是咱们做弟子的都看不过去。他害了刘师姐,虽说五师叔也将他的两名弟子打在虫蜃之中,但这两件事如何能够同日而语呢?他是一心要害咱们,而五师叔与他的弟子们则是打斗之中,大家都性命相搏,失手在所难免。全然不是故意而为,不能怪师叔的。但平波道长却是要怪的,他可是存心不良。或许他自己也不曾想到,他离开万法玄门之后,万法玄门便没落了,因而更加气愤。自己无力担当这个结局,因此想要寻找一个人来担当,或许想到的便是灵山。把万法玄门的消失都归罪于师祖身上,自己心中获得解脱,这本来也是人之常情。我虽与道长接触不多,但也听师尊们说过道长从前是极为有灵性的,但凡极有灵性之人,心气都极高,不易服人的。看着自己从前的门派就这样衰落下去,再看着自己妒嫉的门派越来越昌盛,心中的不平只会越发多起来。再者,可能万不得已之间,辈份又矮了一辈,越发愤世嫉俗了!”
韩一鸣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师兄,当日我听二师伯说他老人家要竭尽全力打开虫蜃,让五师叔带着咱们出来,顺便再将平波道长与他门下弟子也带出来时,心中着实气愤。咱们自己出来就罢了,本来就是他门下弟子作恶,害得咱们本来已然望见虫蜃尽头的,不得不全力拼搏,要冲出那不见天日的迷冿,或许还不能全身而退。但因了他们,说不定就不能全身而退了。但二师伯居然要五师叔带着他们一同出来,那时我真是想不明白。若不是陆师兄今日说明白缘故,我都会当二师伯太过迂腐了。现今才知道,二师伯是不得不为之。虽说平波道长早已不是万法玄门的弟子了,万法玄门也早就化为乌有了。但他始终是与咱们的师祖有着关联,便是说到辈份,也长着咱们两辈。这些关联在其中,便是再怨恨他,也不得不带他出来。咱们总得看在师太的面子上罢。好歹师太与他还是同门!”
说到这里摇了摇头,道:“但我想起这些来,还是有如吃了苍蝇一般难受。”陆敬新道:“小师弟,其实说起这些来,当时我们都异常生气。只是二位师叔不出声,咱们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好歹曾是师太的同门师弟,再有气,也不好说出口来。但你不知道为何那时没人与你说起这些么?就是因为大家都十分愤慨,心中气愤无处渲泻,索性不说,让你与他作对。至少有你替咱们稍稍出口闷气。那时看你与他针锋相对,我们心中都十分开心,只是因我们知晓太多,不能出声罢了。你看他对二师叔,简直是呼来喝去。二师叔是气性极好的,不愿别人说师祖管教不严,便是弟子的不是,他老人家也是一力担当下来。他老人家也是深知这些过往的,毕竟二师叔入灵山也有八百年了,我虽不知那时万法玄门还在不在世间,但看二师叔的模样,定然还是存在的。说不定亲眼目睹了万法玄门的消亡呢。”
---------------------------------------------
周末过得很累,书友们过得好吗?
四九九、怨气
韩一鸣点了点头,陆敬新又道:“师弟,本来这些过往,我都已不再打算说与你听的。不说是我,便是我们的许多师兄,都闭口不言,自然便是因了不想你们知道这些过往。不知有不知的好!”沈若复笑道:“自然是不知的好,若不是知,我就全然没有顾忌。师兄今日说得够清楚明白了,但我过后一样将它忘得精光。我没有师尊们的涵容,或许修行个几百年后,会有那么似是而非的一点半点,但目前就是没有。我也不打算受他的欺压,他也未必好意思提起他反叛师门的前尘往事来罢?那就正好!师兄今日所说过的,我天亮便会忘记。我可不想与别的师兄们那样,束手束脚。由着他们欺侮,说我六亲不认也好,说我目无尊长也罢。他哪里有六亲、尊长的样子?”
陆敬新冷笑道:“师弟,他就是太有尊长的样子了,才会如此。按理说,他离开了万法玄门,重新投师修行,所投的师父,不过与咱们的师祖平辈,他就该矮一辈才是,与咱们的各位师尊同辈,对咱们的师祖持弟子礼。但他却不然,依旧用长咱们各位师尊一辈的态度来面对咱们的师尊,总是压着一头,言语间也总是无礼之极,真是让人恼火。偏生万法玄门与咱们的关联是无法摆脱的,师尊们也只能任他胡为了。”
沈若复也冷笑道:“难怪他的弟子总是惹事生非,然后却又蛮横无礼,有其师必有其徒。”陆敬新道:“还不止此,他是将自己从前与咱们师祖平辈相称一直沿袭到如今的弟子身上的,你们看看他门下弟子,哪一个在咱们面前不是那样蛮横霸道的。按理说,就是论起修为来,我也不信咱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人家就是那样的与咱们过不去,只怕就是平波道长指使的也说不定。不过师弟,你们可千万不要把这些事记在心中,只管按从前的来。该与他们对着干,便与他们对着干,千万不要示弱。”
韩一鸣心中正是这个意思,道:“师兄放心,你可什么都没说!”陆敬新道:“本来此事,我是绝不想说的,我们这些做师兄的,都不想将这样憋闷的事说与你们听,正好师尊们也来不及说,索性就让你们任性下去。但罗姑自平波道长门下弟子身上看到了许多,我担心她无意之中与你们说起来,你们太过意外,这才说与你们听的。”沈若复与韩一鸣都是一愣,罗姑看到了么?沈若复反应快,问道:“师兄,罗姑看到了什么?”
陆敬新道:“唉,说起来,她也不曾看到许多。但她看到了平波道长这几名弟子身上都怨气极重,并且是对着咱们怨气极重。她不明所以,所以问我。我只挑些不相干的说了,想来她也是几十岁的人了,人情世故也知晓不少了。虽不会问你们,也不会过问此事,但言语之间偶尔带出一句两句来,乃是防不住的。这若是在平时倒也罢了,怕的就是紧要关头出来这么一句两句,令你们为难!”
沈若复与韩一鸣都默然不语,过得一阵,韩一鸣道:“师兄放心,我是绝不会在紧要关头手软的。”沈若复道:“哈,师兄,你只管放心。我这人最不在乎的就是这些了。我可不会将上几代的恩情看得比天还大,你也不要对别的师兄说咱们知道了原委,我们正好装作不知。说起来也真是可恨。若是那老杂毛自己一人欺压在咱们头上,我也只能咬咬牙咽下这口气去了。他却惩着他的弟子来欺压咱们,而他的弟子也真就前来欺压,别人做何想法尚且不论,我可绝不会忍气吞声的。”停了一停道:“师兄,罗姑怎么能看到那老杂毛弟子身上的怨气?”
陆敬新道:“这也大出我的意料之外,罗姑白天看见他们还只觉他们骄横跋扈,她也是避事之人。但她极让人开心的就是看出了青花小苍龙却不出声,任由他们送上去被咬,这一点让我得知她心中的是非观念与咱们一般无二。这我就放心了,日后咱们若是与平波道长门下的弟子有所冲突,她最多是袖手旁观,不会干预,也不会出声。她是阴阳两界的指路人,所谓的魂魄,不外是一口气,她能看见这样的气,能看见他们满身满心的怨气也就不足为奇。怨气,不也是一口气么?”
三人谈了这些时候,罗姑一直不出现,眼看着天空慢慢有了霞光,林中晨鸡动野,鸟鸣声声,天已亮了起来,都收住话头。别的不必再说,平波道人门下那四名弟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前来寻他们的不是。往日风平浪静,他们还要寻出些许不是来,何况现下有了借口,这不是不寻,岂不是白白放过他们了么?何况那姓宋的弟子,一心要将他方师兄被咬归罪于灵山派的故意而为,不知下去,会胡说八道些什么。但定然不会是什么好话,他们颇有些唯恐天下不乱,韩一鸣本不怕他们,虽说他修为并不高,但对付这几个人,还真不放在心上。沈若复私下里对韩一鸣道:“小师弟,陆师兄是知道过往的,不好与他们公然放对,也好,闹得不可开交了,他出来转寰一下,只会有好处。他说这许多与咱们,便是让咱们去与他们作对的。虽说咱们不喜好挑起事端,但事来到面前,咱们也不向后退。师兄们是知晓端底,只怕还是当着他们面知晓端底的,不好与他们作对。咱们可没当着他们的面知晓事端的,只管按自己的想法做就是了。要是连咱们都忍气吞声,那灵山上上下下还真被这老杂毛及他的弟子欺侮尽了!”
这话颇有些对韩一鸣的心思,若是平波道人仗着辈份欺侮灵山弟子,灵山弟子还真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他毕竟与灵山师祖有着那样的关联,就当给师祖面子,也不便与他当面敌对。可他要是惩着弟子也前来欺压灵山弟子,那就于理不合了。
----------------------------------------------
累呀累,累得快要趴下了!
五零零、来意
他自己矮了辈份乃是他自己的事,想要带着弟子一起欺压到灵山头上,那是万万不能的。只是韩一鸣还有些不明白,若是灵山弟子被他门下百般欺压倒也罢了,他的弟子怎会连同道之中别派的弟子都欺压个没完没了,须知别派可是与他没什么关联的。难道他有无数师姐,都嫁了各派的先辈不成?可明明就有许多前辈是出了家的,有许多门派连弟子都出家了的。难道出家了,还与他们有什么关联不成?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看罗姑已回来了,便不再问。罗姑此时已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面目清秀,虽说还是穿着那身旧衣,但青春年少,却是不能掩去的。阿土跟在她脚边,跑到面前来,四脚摊开,懒洋洋趴在地上。
这日白天,他们依旧向前走去。韩一鸣心中却有些盼着平波道人门下弟子赶上前来,走得并不快捷。虽知平波道人门下弟子不会就就此罢休,但依旧希望他们早些跟上来。沈若复似乎也有同样心思,脚下也不快。陆敬新对他俩的所思所想全然心中有数似的,也不催促他们。罗姑就更不出声了,只有阿土,依旧在罗姑脚下来来回回奔跑。
素日间他们行走,都是要走到中午与下午才会歇息。一来罗姑上午年轻脚力强健,不必时时刻刻停下来修整,她虽是女子,貌似柔弱,却果真不弱的。过了中午,她就过了中年,脚力体力都不如上午了,因而走上一段时刻,她就要歇息些时候。越往下午去,她越发衰老,行走也越发慢起来,那时她虽是尽力向前迈步,却也走不快走不远了。因而早晨本是他们前去的最佳时机,不必过多顾虑。
但今日的早晨,韩一鸣却巴望罗姑多歇息几次。他深知平波道人与其门下弟子都非善类,追是定然要追上来的,若是见了他们接着向前走,不知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似乎他们也就没有过说话好听的时刻。
这边四人走到日过三竿,早已走出去十几里地了。韩一鸣看了看日头,正想说停下来歇息片刻,沈若复忽然道:“来了!”韩一鸣回头对着来路一望,三个小小的人影正向这边飞过来。陆敬新道压低了声音道:“二位师弟,你们要说什么,你们只管说。但我却不能说什么,我只不出声,若是太过逼得急了,我再出声!”话音未落,罗姑已道:“那你在这里做什么?不如早些避开了去,要做个周旋其中的人,你不如避开些。实在是打得不可开交了,你再出来露面罢,你早早在此,他们定然会让你为难的!”
陆敬新点了点头道:“那我先避开罢!”说罢,转身便没入树丛之中去了。他去得极快,这一刻还在眼前,下一刻身影便已消失在树丛之中了。将韩一鸣、沈若复与罗姑一同留在原地。韩一鸣与沈若复对望一眼,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三条人影已落在了他们面前!
三人都穿的是青色道袍,御使桃木剑,神色倨傲。那姓钱的弟子对他们看了两眼,冷冷地道:“灵山派的师兄弟们真是神速呀,已走出这样远了!咦,那位,嗯是姓什么?”他对着旁边一个同门看了一眼,那同门挨上前来,道:“师兄,我也不知他姓什么!”那姓钱的弟子道:“那就请恕我不敢胡乱称呼了,那位师兄呢?先前我还看见他也走在下方的。怎么这样快,便没有人影了?”
韩一鸣早见旁边那姓宋的弟子恶狠狠瞪着自己,想来对自己是恨得咬牙切齿了。虽说并惧他,但还是小心戒备。但一看到他那恨恨不已的样子,已有些好笑,强忍着笑意,将脸转向另一边去了。原来有一个人对自己无端切齿痛恨,也是令人说不出的好笑。
沈若复道:“这位是钱师兄么?不知钱师兄寻我师兄是有何指教?我师兄他寻找地方方便去了,不便聆听师兄的指教。钱师兄有什么想指教的,说与我们听如何呢?我师兄与我们都是灵山一脉,我们替我师兄聆听指教,想必没什么不妥罢?”
那姓钱的弟子口齿却也锋利,道:“哦,这位师弟,就不说昨日之事,咱们从前也似乎照过面,只不过我不记得师弟的尊姓,还望师弟不要见怪。”沈若复笑道:“钱师兄,屠龙一路我也去了的。只不过我没什么修为,也没什么出人意料之处,更加不惹事生非,所以极不引人注目,师兄记不住,全然不能怪师兄。嗯,在下姓沈,聆听师兄教诲!”
韩一鸣一听沈若复答话,便有些忍不住想笑。他言语之中已暗指那姓钱的弟子修为不高,惹事生非,因而引人注目了。其实韩一鸣也深知沈若复与他一般无二,记不得那许多人物。认得这姓钱弟子,乃是先前听他师兄弟的称呼而知晓的。那姓钱的弟子却也不笨,只是看了他们片刻,微微一笑道:“嗯,我也没什么修为,愧对灵山师弟们称呼的这声师兄。我们这番来,想必二位师弟,就是你们的师兄也知晓我的来意。我派的方师兄被青花小苍龙咬了,要说与师弟们没有关联呢,这话说得就有些不那么地道了。我师兄现今还躺在床上,我想请灵山派的师兄弟前去看上一看,将其中的误会解释清楚。咱们两派的师长曾经还有些交道,万万不可为了此等小误会破坏了两派的情谊,师弟说是也不是?”
韩一鸣与沈若复对望一眼,虽说这姓钱的昨晚并不如那姓宋的一般要忙着将自己的失误与过错都推到他们身上,但其目的还是一样的,看来是硬的不行,来软的了。不知那位方兄现下如何了,真不知道那青花小苍龙那样的毒,一口就将有着不低修为的方师兄咬得起不来床了。好在罗姑事先得了感激的叮嘱,要是她被咬上一口,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想到罗姑,便转回头去,向罗姑站着的方位看了一眼!
-----------------------------------------------
台风让这几天雨水暴多,天气倒凉下来啦。舒服!
五零一、是与不是
罗姑早已不知去向,连阿土都没了踪影。韩一鸣不禁微微一笑,罗姑果然是很知晓人情世故。想来是她年纪已不再轻了缘故,虽说她一直都独自隐居,不与人接触,却不是全然不通人情的。转回头来,只见那姓宋的弟子两眼冒火,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那姓宋的弟子两眼本来就是眼白极大,黑瞳仁极小的。这时恶狠狠的对着韩一鸣看来,两眼睁得比平常又大了几分,眼中越发白多黑少。韩一鸣还未将目光调向他方,他已骂道:“你笑什么?这事与你脱不了干系!哼,听见我方师兄不能起身,你居然笑成这样!其心之毒可见一斑。今日我说在这里,不论你那什么牛师兄、马师兄在与不在,就冲你这样的幸灾乐祸,去与我师兄赔不是就赔定了。你虽是什么诛魔弟子,我可不怕你!”
韩一鸣啼笑皆非,看着这姓宋的弟子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本不是幸灾乐祸之人,也从未这样做过。不过是赞许罗姑的举动罢了,但这个时节,这个理由是怎样也说不出口的。本来那姓钱的弟子正等着他们给予答复,一听这姓宋的说韩一鸣幸灾乐祸,立时也对着韩一鸣看来。韩一鸣深知他们本来就是牵三挂四,全然与自己无关都可以扯到自己身上,自己一时不留神的一笑被他们无比夸大之后,还真的难以说个清楚明白。他可不会将罗姑说出来,昨夜他们三人被罗姑赶跑,今日若是再见罗姑与他们在一起,不知还会生出些什么是非来!
韩一鸣不善作伪,不会在片刻之间便将那丝本来就若有若无的微笑收拾得不留痕迹,换上满脸的沉痛,也不屑如此作伪。脸上那丝欣慰自然便被那姓钱的弟子看了个扎实。那姓钱的弟子先转头对那姓宋的师子道:“宋师弟,你性情还真是急躁。”转头对着韩一鸣道:“不过,韩师弟,你可真是笑了。莫非是我方师兄从前得罪过师弟?因此师弟听说他受伤,禁不住喜上眉稍,颇为开心?”韩一鸣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对答,说是固然不对,但说不是,也不对。若是说了“不是”,那姓钱的弟子定然会追问不休,他比那姓宋的弟子,可是要厉害得多了。不似那姓宋的弟子,只知一昧责怪他们。
沈若复看了韩一鸣一眼,道:“钱师兄,话可不能这样说。莫说我师弟不是那种幸灾乐祸之人,便是真的幸灾乐祸,也不会当着师兄面露出来呀!我师弟可是个耿直性情,绝不会如你们所说的幸灾乐祸。想必他在想着他的心事,是也不是,师弟?”韩一鸣立时道:“师兄说的没错。”那姓宋的弟子怒道:“你讲出来呀!将你心中所想讲出来,若真是那样好笑,我也好随你一笑!若是胡乱寻个借口来搪塞我,哪有这样简单?我可是搪塞得过去的?”
他气势汹汹,不依不饶,沈若复道:“所谓心事,便是只能在心里想的。若是能说出来,那还叫什么心事?万一我师弟是在这个关头参透了从前所参不透的一个迷关呢?难道也不能开心些么?难道想透了迷关,也要将心中的开朗都压下去,就因为方师兄昨日被毒牙咬了,就不能开心么?钱师兄所说的误会,我想并不成其为误会。我师弟那时可离方师兄有着好些距离的,并未在方师兄身边,我师弟也不曾说过什么,更不曾请方师兄去坐在那毒蛇身上。因此所谓的误会,我认为并不存在。倒是那请方师兄坐到毒牙之上去的人,该当自己前去解释这场误会才是。我师弟说得清楚明白,当时他可是连一句话都没说。至于方师兄自己如何凑到青花小苍龙毒牙之上的,想必你们各位都比我要明白罢!”
沈若复当时并不在场,而对方三人却是在场的。那姓钱的弟子听沈若复这样一说,也愣了一愣,他可不料沈若复全然不卖帐,本想用“误会”二字将他们哄到自己的师兄面前去,师兄被那青花小苍龙咬了,还在灵山派最小的弟子面前,甚是丢脸狼狈,始终闷闷不乐。毒质也不曾去尽,因此还躺在床上。他们自己心中其实对当时情形是再明白不过了,但都不约而同地想灵山的师兄弟若是能去赔个不是,自己师兄那些丢脸狼狈也会少些,岂不甚好!却全然不想此事本来也灵山派弟子无关,硬将他们牵涉进来,实在是牵强。
停了一阵,沈若复见他们都各自不言声了,便道:“若是我们师兄弟的不是,别说赔一个不是,就是要我们负荆请罪,也是理所应当的。可是若不是我们的不是,我们是不能背这个黑锅的。休说我们不通人情,我们若是不去解释这所谓的误会,它还不能成其为误会。若是真的去了,我师弟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若没有不是,去解释些什么?前去解释,只能说明他的确有了不是,那越发说不清,就是说出去,别派的师兄们也会认为我师弟真的做错了什么,那岂不是更加说不清道不明了,连别派师长师兄们也会说我师弟的不是的,那就真是说你是,你不是也是,说你不是,你是也不是了。大大的不妙呀!师兄们说可是如此?”
韩一鸣看了沈若复一眼,这位小师兄虽说年纪与自己仿佛,口齿以及思绪比起自己来,的确是灵敏得多了,这一下说得再清楚明白不过。灵山派是不会为与自身无关之事去赔不是的,他们也就不用再说什么“解释误会”之类的言语了。沈若复可不会上这个当,绝不会与他们同去赔这个不是的。韩一鸣觉得就是自己来说,也未必能说得如此清楚明白。但那姓宋的弟子却跳了起来,骂道:“什么跟你们灵山派没什么干系?若不是看见你们灵山的诛魔弟子,我方师兄会停下来么?你当我们吃饱了没事干,胡乱停下来的么?我们可是有事在身的。若不是我师兄想跟你们灵山的诛魔弟子招呼两句,我们停下来做什么?哼!”
-----------------------------------------
台风好似过去了,天气又要热了吗?
五零二、迁怒
韩一鸣看他气得脸红筋胀,不觉有些好笑。明明当时是他十分殷勤地请那方师兄坐下歇会儿,这时却都推到自己身上来了,忍不住道:“当时贵派方师兄可没有坐下的打算,可是宋师兄请方师兄坐下的。这难道也要怪我么?我站在旁边,可有可无。相信若是我不在场,宋师兄也是要请方师兄坐的,不是么?”
那姓宋的弟子被韩一鸣一句话道着了心病,狠狠剜了他一眼,想要反驳,却是说不出来。那钱师兄哈哈一笑,道:“韩师弟果真是异常聪明。这其中不过些误会,大家当面锣对面鼓地说开了,岂不就好了么?”沈若复笑道:“钱师兄既然在场看了个分明,我不知还有什么可误会的呢?便是方师兄,也没什么可误会的呀!我就不明白了,难不成诸位师兄是怕我们与别派的师长们说起方师兄被咬之事么?那师兄们就大可不必担这个心了!我生性不爱说三道四,自己的事还顾不过来呢?哪有闲心去说别人的闲话。再者,我小师弟也不是多话之人,诸位尽管放心好啦,绝不会让别派师兄们知道便是!”
那钱师兄一愣,原来那方师兄在平波道人门下弟子之中,要算是比较年长的弟子了,这番被青花小苍龙咬了,面子上甚是过不去,却是不好说出来。这钱师兄心中是知晓他好面子,不欲别人得知此事之故。本是想前来与韩一鸣一行人说明白让他们不外传的,哪知旁边那姓宋的师弟有些气不愤。他深觉师兄被咬与自己有着推不开的干系,却是不敢说明,虽说师兄并不责怪自己,但那时自己却真是想让师兄好好坐下歇一歇的,因此若是见了那老妇人坐在石上,说不定真会出手赶走那老妇人。哪知那老妇走到石前几步,却不再向前去,而是转身走开了,如此大好良机,怎能错过?连忙请方师兄坐下,就差了亲自去将那块大石抹擦干净再恭请师兄坐下了。
青花小苍龙也确实毒得很,方师兄被他们抬着一路飞跑,跑进小镇里去,寻了一家医馆,请跌打太夫诊治。事发突然,谁都忘记御剑飞行了,只顾抬了便跑。便是这短短时刻之内,方师兄的臀部已肿得不堪,伤口火烧火燎的,谁说的毒蛇咬伤不痛,越毒的蛇咬伤越痛。那方师兄法术修为都算不错了,哪知却没能将自己的肉身修成金刚不坏之躯,也没能自行辟解蛇虫鼠蚁之毒,眼睁睁看着剧毒将自己烧得一个屁股都肿了,只能趴在床上,别的都无能为力,越发郁闷。那姓宋的弟子深自悔恨,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一心要让师兄的这口恶气得以抒发出来,全力要想将灵山派的小师弟带到师兄面前来给师兄赔不是,好让师兄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得以好生保养。
想来那方师兄一是大丢面子,二是疼痛难忍,也欲寻个出气的地方,又想挽回自己的面子,不过略略推辞了几句,便任由三位师弟出来了。一向以来,他们都知灵山派的师尊弟子都因了师父平波道人的缘故,多有容让,以为灵山的几个师兄弟就算吃了个哑亏也不会声张,满拟一招奏效的。哪知灵山这两个小弟子却全然不卖他们的帐,反而将他们的话都堵死了在口中,一时之间气撞心头,海口夸出去了,结果却全然不能如意,让他们越发气愤!
那姓宋的弟子哪里承担得起师兄被咬之责,早早便将身上的不是都推到了韩一鸣身上。虽说他也没有什么不是,他若是看出来那块“石头”不是石头,而是一条剧毒无比的毒蛇,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师兄用肉屁股去喂蛇吻的。虽说他的师兄修为也不算低了,但显然还不能修成一眼便识别真相的心明眼亮,也没有能将他的尊臀修行得坚不可摧,但面子却是要得紧。偏偏此事却是在众人眼前发生,他趴在病床之上,都是羞愧难当。
平波道人本就最擅长将嫁祸、迁怒,他门下弟子也人人得了这真传,一时之间,这被咬之故自然是因了灵山那个倒霉的弟子了。便算是强加于他,也算他活该倒霉!天下大了,他哪里不好站,偏要站在方师兄面前呢?他哪里不好看,偏要看着方师兄挨咬呢。众人沆瀣一气,也为了师兄的尊臀能早些好起来,一齐前来寻韩一鸣的不是。
也活该韩一鸣倒霉,若是换了别人,只怕平波道人门下从弟子认不得也记不清。偏偏他是诛魔弟子,灵山上上下下几十弟子,都记不得不要紧,他可是首当其冲要记住的。因而那方师兄的几位师弟也冲着他便来了。只不过令他们大为失望的是灵山这两个弟子,居然这样的不上道,不说前去赔个不是了,简直是连句软话都没有,诛魔弟子倒也罢了,还不算口齿伶俐的。他身边那个灵山弟子,完全就是牙尖嘴利了,绕来绕去,不去不说,还牵扯进许多同门来,让人无言以对!
但他们却是定然要让灵山弟子前去赔这个不是的,不说别的,只说那方师兄翘着屁股趴在床上唉声叹气,他的伤势就难以快快好起来。连医馆里的郎中都说青花小苍龙极毒,若是被它咬了,早该一命呜呼了。这镇上体壮如牛的樵夫被它咬了手掌边缘,都要飞快截去半只手掌,不让毒液顺血脉流淌,再在床上躺上半月,才会好将起来。方师兄没有樵夫斩去半只手掌的勇气,将自己的半边屁股一条大腿斩去,也全然不知这青花小苍龙这般厉害,也不知该用什么手段,还居然能够活下来,已然让那郎中惊愕不已了。
可是方师兄脸丢大了,心绪自然不那么快慰,这伤也就好得慢了。平波道人的弟子一边请郎中来看,一边躲在后面思量,若要师兄早些好起来,须得让师兄心情舒畅。如何舒畅,自然是让灵山派低头认错,师兄面子上过得去了,自然就开心了。
--------------------------------------------
以为天气要好了,结果是又下大雨了,衣服洗了都干不了!
五零三、双簧
可是方师兄脸丢大了,心绪自然不那么快慰,这伤也就好得慢了。平波道人的弟子一边请郎中来看,一边躲在后面思量,若要师兄早些好起来,须得让师兄心情舒畅。如何舒畅,自然是让灵山派低头认错,师兄面子上过得去了,自然就开心了。
若是灵山派胆敢不来,那就动手!活着固然要将灵山派的弟子弄去赔不是,就算打起来将对方打死了,当然也不能让他们白白死去,最后一口气,必须得在师兄面前咽下。这样有助于师兄身体安泰,只要师兄身体安泰了,别派死上几个人,那算个什么呢?何况死的还是师父他老人家一直看不顺眼的灵山派弟子,有多少死多少!
三人对望一眼,那姓宋的虎起脸来道:“你们不去,可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虽说咱们两派也算是有些渊源,但我师父可是说过,以他老人家的辈份来算,我们辈份该长着你们一辈的。长辈的话,你们都敢违抗,可是真逼咱们动手啦!”说着召出他背上的桃木剑来。他一双眼睛本就白多黑少,这时眉头皱了起来,凶光显露,眼白少了许多,终于看着不那样难看了。
韩一鸣一听便知平波道人平素在这些弟子面前并没少说从前的恩怨。虽则他不知那恩怨为何,但能说得出口的,只怕是师祖对万法玄门寂灭的袖手旁观。他从前的师门自此由世间消逝,他不恨也难。只不过这恶道人也全然不知何为是非罢?万法玄门逝去,就算师祖袖手旁观也无可厚非。谁知它是怎样逝去的?怎能都算在师祖头上?万一万法玄门是作恶多端不得善果呢?平波道人背弃万法玄们,他从前的师兄弟就能够真的心平气和么?还真让人料想不出来!不过韩一鸣可不怕眼前这几名弟子,连平波道人都不怕,还会怕他的弟子么?只是师祖从前的恩怨,自己不知端底,不便评说。沈若复站在一边不出声,想必为的也就是这个缘故了!
旁边姓钱的伸出手来,拦住那姓宋的道:“宋师弟,你就是太不沉稳了。你看看人家阚师弟,与你入门之时相差无几,但却是那般地沉得住气。你也沉稳些。你这样岂不是逼迫二位灵山的师弟随咱们前去么?换了是我,也气忿不过,绝不肯去。还是有话好说才是!二位师兄,你们可不要见怪,我宋师弟就是脾气太过急躁了。若是好言相劝,二位师弟也不致于不给他几分薄面。这样罢,我先与二位师弟赔个不是,二位不要见怪!”
他与那宋师弟全然两样,性情也不急躁,韩一鸣向沈若复望了一眼。沈若复头也不回地道:“钱师兄,你不必向我们赔不是,我们是新进门的弟子,哪里受得起?何况也不敢领受。师兄也不必再说了,不是我们不给这几分薄面,实则是此事不能前去。我已然说过了,我师弟若是去了,便再也说不清楚了。他没做错什么,自然不能前去。我师弟最是自律,若是错了,不待几位师兄前来问罪,早已去了。他若是没错,就绝不会去。莫说是他,便是我这做师兄的,也全然不同意他去!还请你们不要见怪才是!”
他话才说完,那姓宋的已翻了脸,骂道:“你们这样不给面子,休怪我不讲情面了。今日你们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哪怕打得你们爬不起来,我拖也要将你们拖到我师兄床边去!”他早已露出恶狠狠的神色来,这时越发狰狞了。只是平波道人门下弟子,平素里就跋扈惯了,除了在平波道人面前似乎规规矩矩,韩一鸣便不曾见过他们有过老实的时刻。这时见那姓宋的弟子面上显出凶相来,倒觉也并没与他们平日的神色的有何区别。韩一鸣不知别派的师兄们是否看见过他们这样恶狠狠的模样,他自己是看了无数了,似乎他们就永远没有心平气和的时候。若是总以这种心思去修道,韩一鸣还真服了他们,居然也能修道修得好似有些进益!虽说他入道时刻短少,但经历却不少了,深知只有平和的心境,修行才会有进益。
他听着这话好笑,只是不出声。沈若复却“哈”地笑了一声:“诸位师兄,你们的意思是就算咱们死,也要死在方师兄面前喽?”那边三人愣了一愣,沈若复直接说到这个“死”字,令他们都有些意外,虽说不见得他们就怕了这个字,但沈若复这样问,却令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三人对望了片刻,那姓钱的道:“二位师弟这说的是什么话?怎么就说到这个字了。不至于如此,不至于如此!区区小事,不要说得这样玄嘛!”
这姓钱的虽说口中认为他们说话说得太玄,语气之中却并没有回旋之意,还是要他们去那方师兄床前赔不是的。旁边那姓宋的却是个直性子,在一边喝道:“你说得没错,便是死,你们也得给我方师兄赔了不是,他心上没什么过不去的了,再死不迟!啰嗦个什么,走罢!师兄也是好脾气,换了是我,打也打得他们去了!还与他们说这样多话做什么!”
韩一鸣与沈若复异口同声道:“好呀,我们倒想看看,你们要怎样打?”那姓钱的弟子对着韩、沈二人笑了笑先对那姓宋的道:“师弟!你这是怎么说话的?好歹二位师弟还尊称你一声师兄的。你倒使起性子来了!嗯,你不会说话就不要开口,让我来说!”随即又笑道:“二师弟见笑了,我这宋师弟,就是个粗人,心直口快的,想什么就说什么,口边全然没个遮拦,真是白修行了这些年了,从前的气性一点儿不改。二位师弟可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啊!”韩一鸣早知他俩是一个威逼,一个相劝,唱了这出双簧,末了要的就是自己到那方师兄面前去认那莫须有的罪名,他是绝不会去,却不料他们是如此执着,一时之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
又是周末了,浑身都觉得散架了似的,祝大家周末愉快!
五零四、大意
沈若复看了他一眼,道:“嗯,钱师兄,你不必与我们这样周旋。我们虽是低辈弟子,是非曲直还是认得的。既然两位师兄对道歉一事楔而不舍,那我也就再说一遍,方师兄是如何受伤的,我全然不知,我为什么要去赔这个不是?我是绝不会去的!我师弟在方师兄受伤之时,并未对他动手,也没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这个不是,他也是不会去赔的。这若真是我灵山派的不是,不必你们开口,我们早已寻上门去赔不是了。所谓恩怨分明嘛,这点道理,我们还是明了的。但几位师兄要硬拉我们去,不论缘由,不分青红皂白要我们赔不是,那是万万不能!师兄们若是认为我说的对,那就不必我再说什么了。师兄们若是要是动手,我们虽然是新近门不久的师弟,修为低下,却也毫不惧怕!”
韩一鸣听得小师兄这样说,心中先就是一阵欢喜,也道:“是,我灵山若有什么不是,那我们自会找上去赔不是的。但若是要强加不是于我们头上,却也是加不上的,对与错,本来各有看法。但这事存在对错么?我甚而没有与方师兄说上一句话!”
那姓宋的弟子听了大怒,骂道:“你灵山派果然都是奸狡之辈。师兄,咱们不必与他们说了,打上一架,赢了他们,再拖了他们前去。看他们灵山还有什么脸在咱们面前逞强!”沈若复听得火起,这就是一个混人!你说什么全然不听,他说的倒要全都强加于你,天下焉有是理?冷冷地道:“师兄们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既然话不投机,半句都多。要打就打,莫说我们怕了你们,今日便是不如你们,死在你们手上,也不会被你们拖了去的!”他心灵手敏,心中早已念过御剑诀,手指一动,金刃劈风之声传入耳中,罡锐宝剑已破空而来,浮在他的手边。
韩一鸣见沈若复已召了罡锐宝剑来,正想召出鸣渊宝剑来,却见那姓钱的弟子眉头一皱对着沈若复看了两眼,又向着罡锐宝剑的来路看去。那姓宋的弟子与另一名弟子已拔出桃木剑来对着这边,他却道:“师弟,且慢!这是什么招数,我可是初次见到自己不用背宝剑,宝剑便会跟在身边的法术呀!”说着,又向着罡锐宝剑的来处张望。
沈若复心中暗自惊了一惊,原是自己大意了,不曾先将宝剑自罗姑处要来。这时念动御剑诀,罡锐宝剑自然是从罗姑处远远而来了。这事若是放在那姓宋的弟子眼前,自然算不得什么,他本是个粗心之人,心中所想,全然是要与他们过不去。偏偏这事落在了那姓钱的弟子眼中,从他之前言辞之间已可知晓他实则是个异常精细之人,一般来说,色厉内茬之人,都是不适合做好歹做好的。他们全然没有这本事,能够在两边做好做歹之人,绝不是省油的灯,这一下看见异常,还不知会生出什么意外来呢!
他脸色微微一变,韩一鸣便已知不妙。沈若复与他相互之间也算得是熟知了,极少有面色变化之时,韩一鸣也暗自小心,两眼看着对方。那姓钱的弟子对着那边看了一眼,转过头来道:“嗯,二位师弟,咱们的先辈好歹是有些交往的。咱们也不必如此敌对。这样好了,我回去好好照拂我方师兄,但凡有什么事,咱们过后再说!”
他忽然改变了主意,倒令这边二人有些吃不准到底是何意思了,对望一眼,各自防备。那姓钱的已暴跳起来:“师兄,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话未说完,旁边另一名弟子已一把拉了他道:“走罢!宋师弟,钱师兄说走,你还不走,真是拿你没法子。”他一直都不出声,这时用力拖了那姓宋的,也不与这边沈、韩二人招呼,便走了开去。那姓钱的弟子对他们笑了一笑,也告辞而去!
这边韩、沈二人都愣住了,看着他们的身影没入林中,这才回头对望了一眼。韩一鸣道:“真怪,他们怎么忽然退却了呢?”沈若复看着他们离去那方,沉吟片刻,道:“小师弟,我有个计较要说与你听!”韩一鸣道:“嗯,师兄请说!”沈若复道:“我疑心他们……”眼睛向着罗姑先前走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却不说下去。韩一鸣自然知道他是怕他们有什么法子偷听,故意不说出来的,也心知肚明,点了点头。
沈若复又道:“虽说我不知他们看到了什么,但他们本已准备动手,却忽然离去,必有缘故。我法术远不如你,跟上去怕被他们察觉。小师弟,你能否挨近去,听一听他们说些什么?他们没有御剑,就没有离去的意思,该当就在这左近才是!”韩一鸣点了点头:“我这便去,师兄放心!”正要御剑飞走,沈若复小声道:“你最须小心的,便是那姓钱的弟子。他适才虽没有目露凶光,但我却认为他最是狡猾。要是动起手来,绝对是最狠的。那姓宋的倒是可以不必放在心上。师弟,好咬的狗不叫!”韩一鸣点了点头,御使鸣渊宝剑顺着平波道人门下弟子离去的方位追去!
他御剑术的确使得得心应手,逼近树梢,向前飞去。不过片刻,已见前方树叶间隙之下青袍一闪,三人都在前方。立时收住去势,调转方位,绕了个大圈子,从另一方飞到那三人上方去。此间树木不高,却十分茂密,他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之上,向下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料想他们抬起头来,也看不到自己的形迹,因而放了心,静静去听下方说什么。
只听那最后开口不知名姓的弟子道:“宋师弟不要吵!听师兄说完了,你再说不迟!哪有你这样抢人家言语的!总是要让师兄先说完了,咱们再说呀!你急成这样,还真要将他们打败,拖到方师兄面前去么?”
五零五、多少
那姓宋的弟子的声音道:“哈,打便打,谁怕谁?我就不信我还打不过两个才入门的弟子了!要真打不过他们,我就散了这身修行,从此不再修道了!”
那姓钱的弟子的声音慢慢地道:“宋师弟,你不必赌气成这样,你要真这样想,可别怪我做师兄的不站在你这边了。你还真打不过他们,我不知那姓沈的有多厉害,想来他也不厉害。只不过极聪明便是了,事实说得再分明不过了,半点口齿都不输给我。但你是绝对打不过那姓韩的小子的!”他这话不说倒还罢了,一说,那姓宋的弟子跳了起来:“师兄,你,你,你也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也是你在其中好说歹说了,我们不便动手,要不是你,我早打了几架了,咱们还打不赢他们不成?”
那姓钱的弟子道:“师弟,你话说到这一步,那我说了实话你可不要生气。你真打不赢那小子,不止你,我也打不赢那小子!”那姓宋的弟子大声喝道:“钱师兄,你说什么?哈,我好歹也修行了几十年近百年了,还会打不过那小子?我才不信。他入灵山不过一年,难道我还不如他么?我便不信灵山真能让弟子一日千里!你等着!我这就去跟他打上一架,看看他是否真如你们所说的厉害!”下面微有声响,韩一鸣也不探出头去看,只是听着。只听那姓钱的弟子道:“咱们师兄弟,难不成我会害你么?我可是为了你着想才说这话的,你要去打这一架我也不拦你。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打不过那小子,输在他手上,看将来师父面前我可不敢为你开脱!咱们师父有话在先,与灵山弟子打架是一定要赢的,丢了性命也不能丢脸。丢不起这个脸!师父可是说若是按着他老人家从前的辈份,咱们是与现在的灵山师辈们一辈的。被低了一辈的弟子打败,你丢得起这个脸,我可丢不起!到时候师父责罚你,我可不会出头帮你说话。到时不止我,我想同门之中只怕无人敢出头为你说点什么,你可是跟自己过不去了!”
韩一鸣一听,不禁暗骂平波道人无耻,自己投入了平辈门下做弟子,生生矮了一辈,怪不得别人罢,他却偏偏也能将这气发在灵山之上,还要求弟子与灵山弟子交手之时只能赢不能输!真不知他心中做何想法,会是如此古怪!只听下面那姓宋的弟子犹豫了片刻,道:“嗯,师兄,你不说我不说,师父如何能得知?灵山那两个小兔子崽子,欺人太甚,全然不上道,我看只有打上一架,打得他们爬不起来,才能让他们低头伏软了!”韩一鸣虽说看不到他的形容,但想他目下的神情定然是恶狠狠的,不觉哑然失笑。此时听到这些言语,连气都气不起来,只觉无比可笑!
那姓钱的弟子道:“师弟,这你就错了。你难道不知那诛魔弟子手中拿的是千年灵剑么?我倒不知你对他下手之时,灵剑可会护他,但我可听说过灵剑护主的。再者,你也太自视过高了,他看上去虽有些文弱,实则是他们两人看上去都文弱,但我却觉要将他们打得爬不起来,低头服软,是万难做到的。我听南去回来的师兄说诛魔弟子很有一手的,并且是个软硬种。”那姓宋的弟子道:“师兄,何为软硬种?”那姓钱的弟子道:“你这样的脾性呢,就叫死硬种,不知高低深浅,一昧的好胜要强。他那样看上去全然没有一丝半点硬气,骨子里却极有主见,强硬之极的,就叫软硬种。这种人,要么你说话做事能让他心服口服,他方会服你。他打过诘利摩诃,将诘利摩诃压在了他的灵剑之下,他的灵气灵力你就不能小视了。因此你这样打,是打不过他,也打不服他的。你若不听我的,硬要去打这一架,是只输不赢的,我们也不会帮你!师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是我做师兄的说你,你好歹也修行了几十年近百年了,连这些浅显的道理都不懂,真不知你是如何修行的!好在我与陈师弟都不是外人,不会拿此事去传说,你不必担心会传到师父耳中,受师父责罚了!”
下方静了片刻,那姓宋的弟子道:“多谢师兄师弟口下留情了。我一个粗人,能参悟什么道理,不过跟着混混日子罢了。好在你们也不与我计较!”那姓钱的弟子道:“我是不会与你计较的,不过这样的话,你可再说不得了。嗯,适才可是陈师弟救了你的性命,你得好好谢谢他才是。多学学陈师弟,他可是什么都不说,却什么都看在眼中的。”一个声音道:“师兄说哪里话来,大家同门一脉,谢个什么。总不能看着宋师兄吃这个哑亏罢!”
那姓宋的犹自问道:“二位师兄师弟,你们再说什么,什么吃哑亏?我适才险些吃了哑亏么?我怎么不知道!”那姓钱的弟子道:“你要是真的动手,他们师兄弟定然是一起上的,你不吃亏还等几时?”那姓宋的道:“他们会一起上我就会吃亏么,我可有些不信。即便是我不如那小子,我想师兄们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吃这样的亏,咱们还比他们多一个人呢,不是么?”
那姓钱的弟子冷冷地道:“咱们比他们多一个人么?我怎么觉得是咱们比他们少一个人呢?”韩一鸣听到这里,心中一惊。也不出声,只是凝神细听。那姓宋的弟子道:“不会罢,师兄,他们不就是两个人么?哦,对了昨晚似乎是三个人的,那也只能算我们与他们人数一样多。难道,难道师兄你们觉得我修为太低,不将我算在其中么?”他忽然自怨自艾起来,韩一鸣只觉意外,这嚣张拔扈的人,也会自怨自艾么?
------------------------------------------
周末又这么过了,大家过得怎么样?我倒是过得很累!
五零六、暗处
只听那姓钱的弟子道:“哎!师弟,你又来了。你修为虽不算高,但咱们可以慢慢修行不是?这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你自己一下想东一下想西,真不知你到底……”他后面的话并未说出来,但韩一鸣也知并不会好听到哪里去。他只是顾及同门情面,不好说出来罢了。倒是那姓宋的弟子一听并没有将自己算漏了,也不计较后面的话了,想来他只怕也不明白后面会说出什么来。他只想着自己不要被同门师兄弟看不起便好了,却不知同门师兄弟虽不说出来,心中到底对他还是比较明白的。
他道:“那,钱师兄,你说的多一个人,指的是什么?”那姓钱的弟子道:“咱们昨天晚间遇上了什么?”这话一出口,那姓宋的弟子便不出声了,过得一阵,才道:“那,那些,难道是什么人召唤来的么?”那姓钱的弟子道:“当然!”那姓宋的弟子大声叫道:“他灵山派从来以清高自许,哈哈!殊料不到今日也会被咱们抓住把柄。那可是些邪魔外道呀!他们与邪魔外道为伍,岂不是跟咱们这些名门正派过不去。咱们怎么能忍?”
韩一鸣此时才知他们昨夜果真看不到罗姑,罗姑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令他们看不见!好在他们不曾看见,不然这姓宋的弟子的胡言乱语便会真的传扬开去了。罗姑虽说并不如别人所想的那样,但他们好歹是与一个异样修行的人混在一起,他们自身不怕什么,却只怕别派抓住这一点,大肆做文章。连这笨到了极点的宋姓弟子都想得到,别人就更想得到了。
正在思索,只听那姓钱的弟子道:“宋师弟,你就是这样毛躁,你看到什么了么?没看到罢,哦,你点头的意思是你看到了,那我来问你,你今日看到什么了?”韩一鸣也竖尖了耳朵,听下方的声息。过得片刻,只听那姓宋的弟子道:“要说今日,我是没有看到什么。可是昨晚我看到了呀!那许多孤魂野鬼,围着咱们转来转去,还尖声利笑,居然还有要来抓我的,真是可怕!偏生我们的桃木剑忽然不能用了。桃木剑不是辟邪的么?怎么它们倒不怕它呢?到现下了,我还犹有余悸!”
那姓钱的弟子道:“嗯,你只看见昨晚的异样。可我却看见了今日的异样,青天白日之下的异样!”话音未落,已听那姓宋的弟子叫道:“今日,今日怎么啦?师兄,你可不要吓我!”他声音微微颤抖,显然害怕已极,居然被吓成了这样,可想而知昨晚他的确被吓坏了。韩一鸣也忍不住有些想笑,但强忍住了。他更想知道那姓钱的弟子看到了什么,这姓钱的弟子说是两面三刀,真是一点儿也不假,他心机绝对是这几个弟子中最为深沉的,也极会审时度势,韩一鸣越发小心。却也越发想得知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以至于他及时拦住了自己的莽撞师弟。
停了片刻,那姓钱的弟子道:“我看到了一团极为阴寒的气息,就自那个嘴尖牙利的弟子的宝剑来处弥漫过来!灵山也算是极有造诣的,我也从未在灵山弟子身上看到这样的阴寒之气,那么这气息便是别人所发了。只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但那柄宝剑又是自那个方位而来,他们之间必然有些联系。有些异样的修行,咱们不见得真是对手的。昨晚之事,必然有一个人躲在暗处,不为咱们所见,指挥那许多孤魂野鬼向咱们扑过来。你要知晓所谓的孤魂野鬼,是不会这样成群结队的。必然有一个咱们看不见的,身怀异样修行之人躲在暗处。这样较量起来咱们岂不是要吃大亏了?”
那姓宋的弟子长舒了一口气才道:“哦!多亏师兄及时拉住了我,要不我们被他们暗算了都不知道!”那姓钱的弟子道:“所以说师弟你还真是……你看陈师弟,就绝不出声,只是听与看,必要的是个跟在我们后面出手,你也该学学人家才是。”只听那姓陈的弟子道:“师兄过奖啦!我们见识浅陋,出门来行走自然要靠师兄们多多提携了,若是没有师兄们拦在前面,我不知要吃多少亏呢。还望师兄以后多加指点才是。”他这几句话说得恰到好处,韩一鸣听他这样说话,怎样也不相信他的修为会比那姓宋的弟子低,他比那姓宋的弟子聪明太多了。
那姓钱的弟子道:“我虽不知那阴寒之极的气息过来会是怎样,但我却知不会是什么好事。咱们虽有三人,但对方一个诛魔弟子就够咱们受的了。宋师弟,你不要看不起那小子,你也太大意了,该去问一问那南去的师兄弟,就知他不是省油的灯了。那嘴尖牙利的小子倒不见得多么厉害,但他们还有一人呢?虽说那阴寒之气不见得会帮他们,可是定然也不会帮咱们,咱们寡不敌众,还是先全身而退才是,不要意气用事!师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隐忍些,回去之后与别的师兄弟说一说此事,看看大家的意思,再动不迟!”
那姓宋的弟子道:“咱们没能为方师兄出口气,方师兄就真的不会怪咱们么?我还是有些不放心。”那姓钱的弟子道:“你不会说话,师兄怪你也是怪你没见识。你且不要说话,只让我来说,你倒看看师兄可会怪我!”三人说了一阵,都御剑向一边飞去,韩一鸣早知他们会御剑,已躲在一边,不露形迹。见他们去了,心中着实放不下,远远跟着他们,也向那已被抛在身后了的小镇飞去。
三人倒也不曾料到他会远远跟在后面,径直飞到小镇外才落及地面,走入小镇内去。韩一鸣心知他们没有直接飞入小镇,为的便是不引人注目。恰好他也不想被人看见,便也落下地来,跟着他们进了镇内。
--------------------------------------
台风的尾巴扫过来,真是很热呀!
五零七、桃源客栈
这小镇不算小,却也不算太大。三人对镇子大路两边的屋子连看都不看,只顾向前走。韩一鸣明明看见几个大大的“药”字旗挂在有几间屋外,但他们都不进去,他也便不走近去看。反正跟着他们,便绝不会走错。还能算去许多的弯路。
三人走了一阵,已走到一间客栈门外,这间客栈门面不甚大,三人不能同时入内,要依次进去,韩一鸣便远远收住了脚,看着他们都进去了,这才走到面前去,对着那客栈门头看了看,上面一块小匾,写着四个大字“桃源客栈”。
韩一鸣在门前一站,已有一个小二走上来问道:“这位小哥,你老人家是要住店么?”他口称韩一鸣“小哥”,却又说“你老人家”矛盾之极,韩一鸣不禁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转身走开。他走了片刻,绕到这家客栈的后方,探头看看左右无人,墙也不高,便召出鸣渊宝剑来,悄无声息地飞入客栈里去。
这客栈不大,是个两进的院子,少说也有十来间屋子。韩一鸣在上方细细看了一阵都摸不准平波道人门下弟子会住在哪一间屋内,正在迟疑间,只听有一屋门“呀”地一声开了,一个粗声叫道:“怎地我一进门就叫你们送热水来,过了这许久,都没人送水进来?这客栈都是死人开的么?”听声音正是那姓宋的弟子,韩一鸣一听这声音,先便将身子一缩,缩在一个角落里,侧身向外张望。不见人影,却听见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传来。韩一鸣还未缩头,一个人自那边墙角的穿堂走出来,手中提着一个茶壶,口里小声说着什么,走到一扇门前道:“客官,水来了。你老人家要热水,不是得烧一回么,好在我们有烧开了放着的,再热一回就可以了。若是没有这个,你老人家还得等着呢,热水不都是凉水烧成的么?烧水总是要时刻的罢!”
看他衣着打扮,就是一个小二。倒是个口齿伶俐的小二,想来这客栈虽是小些,但他南来北往的客人见得多了,口头上一点亏都不吃。那屋内的人被他一句话顶得暴跳起来,骂道:“你叽叽咕咕说些什么呢?有本事进来说与道爷我听!”听声音又是姓宋的弟子。那小二道:“我哪儿敢进去说与你老人家听呀!我不过随便这么一说,你老人家一来就吩咐要热水,我们虽备得有热水,但也总有用完的时候不是?赶着给你老人家热了来还挨这么一顿骂,要是我们没有热水,你老人家还不活吃了我呀!”那姓宋的弟子更怒,骂道:“小杂种,你活腻了,看我……”
后面不再说下去了,想是被人拉住了。只听有人道:“师弟,你坐下歇歇,别为这些小事动气。不值当。”另一个声音道:“宋师弟,你这又何必呢?人家也有人家的苦衷,你发什么脾气?这位小哥,我师弟着急上火,说话未免有些不入耳,你不要与他在意。多谢你啦!”听声音是那姓钱的弟子。那小二也不进去,只将手中提着的茶壶放在门槛之内道:“这位道长说话就中听得多啦!咱们也不是想跟客官过不去,但往往是烧好了热水没人要,要的时候没热水。你老人家当咱们这家客栈只住你们几位道长么?住的人多了。今天说来也怪了,人人要热水,我们自早晨起,烧了三大锅啦,还不够用。”
他转身沿来路回去,韩一鸣依旧见他嘴唇微动,只是声音甚小,听不分明。想来他又在暗地里骂平波道人的弟子了,虽不知骂的是什么,但韩一鸣得知他暗地里骂他们,心中还是有些说不出的舒心。他也知自己不该如此的埋怨抱怨,但是平波道人与他门下弟子对师门欺压太紧,韩一鸣听到他们有一点半点的意外,都会暗暗开心。
等了一阵,不见动静了,四周看了一看,走近几步,先就向里张了一眼,只见里面微有光线,想来有窗,认了认方位,那窗户却在院子的另一面后墙上了,又小心翼翼自院内御剑飞出院来。
他深知自己经历太少,不便在窗前挨得太近,只怕自己听他们说话听得入神,反而为他们所发现。只走到挨近那窗户的墙边便站住了。定了定神,凝神细听。只听墙那边有人道:“师兄,你吃点东西罢,这家客栈虽然不大,却有两个菜做得还行。你中了毒,不吃东西怎么行?”
这话说完,没人出声,片刻之后,那姓宋的弟子的声音道:“师兄不必难过,待得过会儿,我再去把那小子揪来,一定要让他给师兄赔不是。师兄若不是看见他,想与他说几句话,也不会被咬这一口的。他若然还是不来,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抓也要抓来的。”有人道:“唉!不必了。几位师弟,你们也太急躁了,这样会坏事的。有的事,我还不能与你们说,你们就好自为之罢。”听这声音是那方师兄了,他果然在此间养伤。
片刻之后,那方师兄的声音又道:“师弟,我不想吃东西。这蛇果真太毒了,我现在还动弹不得,郎中也嘱咐说多喝水,毒质去尽之前不要吃太多东西,我就饿着些也没什么的。早些好起来也少拖累你们些。”韩一鸣听他声音有气无力,显然是元气大伤了,那青花小苍龙真是这样毒么?韩一鸣不禁有些佩服罗姑的眼力了,独到便不必提了,连从未见过的物事都能判别个八九不离十,可见近百年的岁月不是白过的。
片刻之后,又听那方师兄道:“三位师弟,让你们跑了这一天,你们先吃点东西,咱们再说。”过得一阵,只听屋内响起吞咽的声音,韩一鸣也不禁有些饿了,走了一早上,又乱了这些时候,他也不曾吃过什么,肉体凡胎,怎会不饿?
----------------------------------------------
要开学了,有的书友们都开始忙了吧!学习生涯也是很快乐的,非常怀念我曾经的大学生涯。哪怕是最不开心的,现在回想起来,也会面带微笑!
五零八、知晓
过得一阵,只听里面的吞咽声响小了,那姓宋的弟子道:“师兄,你真的不想吃么?好好,师兄,你过会儿饿了,我叫人再做来。”只听那姓钱的弟子道:“宋师弟,你就不能少说两句?这些么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么?老给师兄添堵!师兄定然是饿的,只不过为了早日康复,不吃东西罢了。你怎么就这么不晓事呢?别说了,只管吃你自己的。”那姓宋的弟子嗫嚅了几句,想是深觉不忿,对师兄细心体贴却还被另一位师兄数落,心中不快。
又过了一阵,只听那姓宋的弟子道:“师兄,我们吃过饭了。你身上可好些?”那方师兄微弱的声音道:“嗯,还好。”那姓宋的弟子道:“那师兄好生歇息,我们这便去……”话才说了一半,那方师兄已提高了声音道:“你,你要去哪儿?”那姓宋的弟子道:“师兄,我,我去……”他话还未说完,那方师兄已道:“你要去跟灵山派叫阵,是么?”韩一鸣也估摸着是这么一回事,但听不到其中的声音。片刻之后,那方师兄已道:“你给我停住!我不准你去向灵山派寻衅,这个时节,谁也不能去寻灵山派的不是!”
韩一鸣大为意外,便是那钱师兄,也是寻灵山派的不是的,只不过他委婉得多了。不似那姓宋的弟子一般,直接就上来寻灵山派的不是,咄咄逼人。那姓宋的弟子道:“师兄,你,你,你总不能被白咬一回罢!我就是气不过,在那小子面前眼睁睁出这岔子,真是让他看了个天大的笑话!”
那方师兄道:“便是让他笑死了,你们也不能前去寻灵山派的不是!”他先前说话都有气无力,想来是被咬伤了,又不能吃东西,以致于神气短少,这句话却说得无比响亮,看来还不至于攸关性命。却听屋内那姓宋的道:“师父也不是比他们不过,咱们一向也比他们强,怎地这回咱们倒要收敛起来了呢?哼,灵山不是咱们师父的宿仇么?我可不想这样放过他们。”韩一鸣听他这样说,忍不住想道:“当我灵山弟子怕你们不成?我便是要看看你们要如何来奈何我们!”但只是心中想,并未说出口来。
片刻之后,那方师兄道:“几位师弟,你们便听我一句话罢。不要去寻灵山弟子的不是,现下去挑衅灵山弟子,只会坏了师父的大事!”这一下,不止韩一鸣怔住了,连屋内三名弟子都不出声了,想来他们对这方师兄的话也颇为震惊。
韩一鸣心道:“平波道人有什么大事?难道他要于灵山不利么?”这样一想,心惊肉跳起来,平波道人心思歹毒,真要对灵山不利只怕不能小视!可是转念一想,他如今的修为不过与白樱师叔相当,怕他作甚?再者灵山有着那许多结界,有着灵兽守护,他便是想对灵山不利,只怕也不能如愿,瞬间提起的心又放回原处去了。平波道人的微末道行哪里会是灵物的对手?只怕他连小乖都敌不过,那如何对灵山不利呢?灵山还有那四位师尊的守护,他如何能对灵山下手呢?
但于灵山不利,还是让他多加小心、留意起来。虽说深知平波道人总是寻灵山的不是,是因为他从前的师门的积怨所致,但是乍然间听到他有不可告人的“大事”,心中的震惊,还是难以言喻。如同他心中所想一般,屋内三人都道:“师兄,那师父是要如何对灵山动手呢?”动手,这两个字更加让韩一鸣摒住了呼吸,险些跃进屋内去,与平波道人的那三名弟子一同站在床前聆听方师兄的教诲了。
屋内久久不出声,韩一鸣急得满身冒汗,那方师兄说得这样玄乎,他哪里知道是真是假。但越不知真假的事,越发让人担心,想要知晓其中的关窍。那方师兄却似是熟知了他的心思偏要吊他的胃口一般,久久不语。屋内三人也似乎熟知了他心中所想,都催问道:“师兄,那师父的意思是……”都不说下文,那方师兄也不出声,韩一鸣在外面听得十分着急,却是不能出声催促,只能耐着性子捕捉那方师兄的声音。
过得一阵,那方师兄道:“唉,师父的意思,我也还不能知晓得十分详细!此事到底不可操之过急。师父他老人家也不曾详说其中的关窍,咱们也不好过问。凡事还得讲求个缘法不是?机缘到了,诸位师弟自会知道。至于诸位师弟一概不知,大约便是因机缘未到喽。还是耐心等待的好。”那姓钱的弟子道:“师兄说的极是,万事万物都有机缘,咱们不必急于知晓。”
韩一鸣焦急不堪,却是苦于不能出声询问,只得强忍着焦虑细听。却听那姓宋的弟子道:“师兄,那何谓机缘到来呢?”那方师兄还未出声,那姓钱的弟子已道:“宋师弟,这样对你说罢。比如你今日知道此事了,就说明你今日到了知晓此事的机缘。这事并非因你的不知晓而没有,只是机缘到了你就知晓了。同样的道理,待到事发之时,你得知了,机缘就算到了,你又何必在这个时候苦苦纠缠呢?”
那姓宋的弟子道:“我是有些气不过那灵山弟子颐指气使的模样,师父不是说过么,灵山弟子若是仔细算起来,辈份都比咱们矮多了。咱们都得跟秦无方、黄静玄那几个老家伙同辈相称的。但灵山的后辈弟子看见咱们却全无敬意,特别是那诛魔弟子,果真是仗着自己与众不同么?对咱们这些长他们一辈的师辈人物全然不放在眼内,岂不让人生气?”
韩一鸣听他这样一说,连气都气不起来了,真不明白这几人心中所想到底是什么?竟是如此的怪异,难道在平波道人门下没有人尊敬他不成?害得他四处找人尊敬自己!
---------------------------------------------
台风呀台风,什么时候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