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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魔传全文阅读

作者:匪兵兵     道魔传txt下载     道魔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零二、同来

    韩一鸣也觉意外,丁五绝不是那样得势便张狂的人,便是做了掌门,还为师兄弟们做饭,便可见他与众不同的做法了。可是昨日各派才承认了这位新掌门,今日便叫众人到翠薇堂前去等候,实在是令人有些想不通,也难怪会有师兄有别样想法了。回屋吃过早饭,已见有师兄三三两两地走出院去,想是去翠薇堂前了,便也站起向来,和顾清泉一同出屋,也向翠薇堂前来。

    翠薇堂前早站了好些位师兄师姐,虽说师兄们在静心院都颇有微辞,到了这里,却都闭口不言。韩一鸣与顾清泉站了不多时,沈若复也来了,一来便站到他们身边来。这里虽站了这许多人,却无甚声息,想来各人都心有所想,只不过都不说出来罢了。

    又过得一阵,眼看着师兄师姐们都到齐了,众人虽不言语,但神色之间,早已交换了无数意思。韩一鸣见等候的时刻有些久了,也有些担心起来。忽然翠薇堂门开了,丁五自内走出来,片刻之后,赵浩洋与白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丁五道:“有劳诸位师兄弟久等了,咱们还须得再等候一阵!”韩一鸣万不料他说出这句话来,摸不着头脑,愣愣对他看了片刻,向身边的顾清泉与沈若复看了两眼,只见二人神色也是有些意外,只是都不言语,站在原地等候。

    又过得一阵,只听风中传来话声,宁神一听,却是有人传音上来:“丁掌门,我等现下俱已在灵山之下等候,请打开山门罢!”丁五转身对赵浩洋与白樱道:“烦请二位师叔引路,让他们都上来罢。”赵浩洋道:“好!”右手伸手一指,背上剑匣之内,一缕寒光脱匣而出,飞下山去。

    韩一鸣不意一大清早就有别派同道上门,意外之中,已有人拉他衣袖。回头一看,却是沈若复,只见他小声与几位师兄交头接耳,连顾清泉也在其中。便将身子挪近些去,只听沈若复用细若蚊鸣的声音道:“若是同道中人前来为难丁师兄,咱们便上。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前来为难咱们的掌门!”韩一鸣一时心领神会,若是各派前来声讨丁师兄,灵山就绝不能容忍。连掌门都受辱,以后灵山弟子们岂不是更能让他们肆意欺负了么?

    可是也有一丝不解,灵山的新任掌门是谁,与别派师长只怕没什么关联罢?若是此事听说梵山派的掌门不是明晰而是别的师兄,尘溪山的掌门换成了刘晨星大师兄,自己也只会意外,而不会挑头找上门去为明晰与元慧讨回所谓的公道的。不论别派换了何人做掌门,都是他们派内事物,外派之人怎能干预?可时外派同道来到灵山脚下,到底为的是什么呢?

    正在想间,眼角已是一亮,一点寒光一闪,已飞回赵浩洋身后的剑匣之内,天边也出现了数个黑点!韩一鸣吓了一跳,竟然有这许多人同时来到!他禁不住凝目细数,这许多黑点,竟一下数不清楚,来这许多人,只怕当真是善者不来!忍不住回手去摸了摸背上的鸣渊宝剑。后方却有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手臂。韩一鸣回头一看,乃是一位面目慈祥的师兄,身形略有些肥胖,却是不识得。南去一路与屠龙一路,皆不曾见过这位师兄,那么这应当是一位与丁师兄一般,术修的师兄了,只不过自己不识得他。

    韩一鸣愣了一愣,那位师兄微微摇了摇头,口中也不言语,便将目光放到翠薇堂前的丁五身上去了。韩一鸣也回过头来,丁五已自台阶之上走了下来。不过片刻,那上灵山来的人已在丁五前方落下。韩一鸣一看,居然个个识得。陈如风、天花道人、玄枢道人以及各派的掌门都来到了,连明晰与元慧都在其中!

    这许多人同时驾临,让韩一鸣有些忐忑,不知这许多人同时发难,会是何等情景?心中越发警惕起来。丁五上前一步,对着众人拱了拱手,伸手向翠薇堂内一引,众人都道:“丁掌门不必客气,先请入内罢!”丁五便先向堂内走去,众人也跟在他的身后,走入翠薇堂内去了。

    听众人的声息,倒也对丁五颇为客气。想来丁五这个灵山掌门他们还是承认的,不过便如自己所想,灵山掌门要传与谁,与别派并无关联,别派也无权过问。一时间松了口气,只不过还是有些紧张,这许多人同时到来,全是各派掌门,想必不会是安然无事。转眼众人都随着丁五进了翠薇堂,连赵浩洋与白樱都走了进去,但翠薇堂的门却不曾合上。

    堂内片刻之后,传出丁五粗豪的声音来:“鹤翔道长现今如何?今早我听到明晰师兄的传音,只是传音之中,说得不甚明白,既然同道师长们都到灵山来了,便恳请哪位同道师长再细细说上一加,也好让我听得明白清楚些!”其实明晰、元慧面前,丁五该算是师兄了,但仍旧将他们也归在师长之内,十分谦虚。

    堂内静了一静,明晰的声音道:“嗯,我当时是对师兄言道,仙尘派出了意外,请师兄召集灵山派师长弟子,等诸位同道师长来到灵山再说。此事我也还未问个清楚明白,到底是哪位同道师长最先知晓的,也请再说一回。我不过是转述,说不清道不明也在所难免。”只听堂内响起一阵压低了的话声,韩一鸣努力想听个分明,堂内声音却太过杂乱,不能听得清晰,只有一句话最为清楚,似乎堂内这许多人都曾说过,这句话乃是:“怎会是如此?”

    越听不分明,便越想听分明。可偏偏堂内这许多人同时出声,七嘴八舌,害他听不分明,只得竖尖了耳朵。片刻之后,这些声音都低了下去,只听一个声音道:“这事,说起来,几乎算得上是我与平波道兄同时得知的!”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也令韩一鸣记忆深刻,乃是天花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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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三、杀

    天花道人轻轻咳嗽一声:“丁掌门,我有句话,要先请问丁掌门。”丁五道:“道长请说,只要是我所知晓的,知无不言。”天花道人道:“嗯,好好!丁掌门,请问昨夜你灵山可有弟子下山去过?”丁五似是愣了一愣,片刻之后才道:“我灵山的师兄弟么?除去从前就下山去游历的几位师兄之外,昨天并无人下山去呀。不止昨日晚间,这些时候,我灵山掌门更替,无人下山。”

    丁五话才说完,平波道人已道:“哈,弟子不曾下山,那师长呢?灵山师长也不曾下过山去么?师长们下山,你恐怕就管不着了罢!”他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听在耳中着实不舒服。韩一鸣一听这声音,一股无名怒气就往上撞。咬住牙关,静听师兄回答。只听丁五的声音道:“平波道长,不止师兄弟们不曾下过山,便是师长们,也不曾下过。”平波道人冷冷地道:“哈,你说不曾下过,就果真不曾下过么?”韩一鸣听他这样挑衅掌门师兄,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却听丁五道:“道长这样问,是信我不过了?”

    韩一鸣不觉一笑,这句话想来丁五只是问平波道人信不信得过他。但听在旁边耳中,却是问平波道人信不信得过灵山这些人了,丁五是灵山掌门,信不过他,便是信不过灵山上上下下近百人。不知平波道人会答什么,若是答个“不”字,只怕堂内堂外诸人都不会袖手旁观,他也未必有这个胆量,这样挑起灵山与他之间的矛盾。果然平波道人不言语了,却是天花道人道:“丁掌门,咱们绝没这个意思。不过这话,今天各门各派咱们都是问过的。却也不是针对你们灵山才问的,请勿多心。”

    丁五道:“我并不多心,各位师长清晨便来我灵山,想必是事关要紧,还请先说出来,也好让我们也得知,不至如此迷惑。”天花道人道:“好说好说!不过我现下很累了,从半夜到今早,还滴水未沾,请丁掌门容我喝一杯茶,再说不迟。”

    韩一鸣对天花道人在片刻之间便给白龙连布两个圈套记忆犹新,这道人其貌不扬,甚而可以说是有些丑陋,但却是极是机灵,当真是人不可貌相!韩一鸣对他也是防备重重的,越发仔细侧耳听他说下去。片刻之后,只听天花道人道:“此事事发突然,我与平波道兄一知此事,便忙着传音给诸位同道,又赶着去看了一回,忙着安顿了一下,再赶过来,未能与诸位能说得清楚明白,因此请诸位见谅。我这便详细说上一回,还请诸位道友不嫌我啰嗦。”

    翠薇堂内一迭连声的声音都道:“哪里,哪里!如此辛苦奔忙,有劳二位了。”片刻之后,陈如风的声音道:“平波道兄也去到那里了么?怎样?可还有法子挽回?”只听平波道人冷冷地道:“挽回?怎样挽回,人都死了,我能怎样挽回?”他素来说话都是毫不客气,可陈如风也全不卖帐:“道兄,你这是憋着哪儿的气?你这样倒不是来与咱们相商了结此事了,而是前来寻大家的不是了。道兄这一肚子气又是从何而来?难不成你以为人是我杀的么?”

    这几句话问得甚是快捷,平波道人似乎也不曾防到陈如风如此快捷地对反问自己,愣了片刻之后,道:“我是义愤之致,陈道兄见谅!”陈如风道:“我倒没什么,不过道兄这样气势汹汹,倒让我以为是我一举杀了鹤翔道兄连同他门下弟子几十人了,因而道兄要为鹤翔讨个公道,在此当众讨伐我呢!”他不过是一句话,门外韩一鸣听得吃惊不已。一派几十人,都被一举杀了?自己不曾听错罢?

    他与鹤翔道人并不相熟,初次见面便是在他入灵山的那日鹤翔道人驾鹤前来。后来屠龙之时同路,并未说过什么话,有时韩一鸣与他面对面遇上了,也只觉面熟罢了。他带着他门下弟子,在屠龙的这许多人中,也并不张扬。此人似乎可有可无,但即便如此,一下听到他与他门下几十名弟子一同死去,也足够震惊了!昨日丁师兄当着各派掌门接任灵山掌门,这鹤翔道人也来了的,却在一夜之后听到他的死讯,怎不令人吃惊?韩一鸣愕然了半晌,看了看两边,只见各位师兄都一脸错愕,显然翠薇堂门不关,师兄们也听了个清楚明白!

    只听丁五道:“啊!那,可还有弟子活着?”平波道人又冷冷哼了一声:“原来丁掌门也关切此事呀!”他语气轻佻,似是颇有些看不起,韩一鸣一听又是怒从心起,双拳握紧,牙关也紧紧咬住。虽说他从未听同门之中,有谁说起过平波道人的过往,但就自与他相识而来的林林总总,也能判定他与灵山必然有些过往。没有人会涌出无缘无故的切齿仇恨来,平波道人并不是仇恨自己,他仇恨灵山!这一点已然可以断定了!他不止对自己看不顺眼,只怕连带灵山的所有,还有丁师兄,灵山的新掌门,他都看不顺眼!

    顿了一顿,丁五的声音道:“众生平等,我自然也关切此事,道长的意思,是说我不能关切此事么?”韩一鸣本是恼怒不堪,听丁师兄这样回答,不禁暗笑:“答得好!”丁五是个心思单纯之人,问这话绝无双关之意,乃是因他新成为灵山掌门的缘故,他依旧以弟子身分自居。但此话出口,听的人就不会只是听成丁五不能关切之意了。既然不能关切,那这许多人还到灵山来干什么?平波道人一时语塞,倒是天花道人道:“丁掌门,我等绝无此意。平波道兄向来都语出无心,你不必放在心上。还是我来说罢。昨晚四更将完,天色已有些微亮,我正在打坐,忽然听到一声惨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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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四、无伤

    “嗯,诸位同道皆知,我的门人弟子早年皆已散去,我也无心再收弟子,因而我一向是自己独自修行的。听到这声叫喊,十分吃惊。只当是有人大半夜赶路,遭遇不测,连忙抽身出来看。却什么也不曾看到,不止没有人影,连兽都没有一只,我正想回屋,便听到了第二声惨呼!”

    他停了一停,韩一鸣听到“咕”的一声,想来是他又喝了口茶,只听他又道:“只不过这一声喊叫再响起来,我已听明白了,这不是身边之人发出的声响,乃是自我心中传来的。并且是我所识得的友人的声息。我当即使了个寻声法,循声而来,便来到鹤翔道兄的仙尘派,我一到那里就惊呆了,鹤翔道兄与他身边的几十位弟子,都已死了!他门派之中尸横遍地,我也算来得快了,几乎是瞬息之间便赶到他处了,但还是晚了一步,除去满地尸首,我什么都不曾看到!”

    堂中一片寂静,片刻之后,平波道人的声音道:“我那时还在歇息,听到了两声惨叫,我用七环宝镜一照,只见镜面上一闪,不知是照到了什么,七环宝镜居然没能照住它。随即我便在镜中看到了天花道兄所看到的遍地尸首,我连忙赶过去,连同鹤翔道兄在内,数十人,竟无一人存活下来!”

    只听叹息之声起伏不断,片刻之后,天花道人道:“我与平波道兄仔细看过,鹤翔道兄门下弟子,身上不见伤痕,全然没有打斗或斗过法的样子,人人的宝剑都架在桌上,挂在墙上的,不曾出鞘。鹤翔道兄的宝剑也如同他的弟子们的宝剑一般,依旧架在桌上,抽出剑来看,上面也没有新近用过法术的痕迹!”忽然听丁五的声音道:“二位道长,我不曾见识过什么,可我也知修道之人寂灭之后,形体俱都是要消散的。鹤翔道长的形体可还在?听道长所说,鹤翔道长的形体并不曾消散,这又是何因呢?”

    天花道人道:“丁掌门所说不错!这也是令我等惊怕的缘故。若不曾修行,死,不过是性命的终结,形体还是存在的。因而世人才有入土为安、办理丧事一说。修行之后,性命与能为都大大提升,修行到了最后,等待咱们的就是寂灭,再无死去之说。鹤翔道兄也是八百多年修为了,却还留下形体,令人十分费解。不止他,连他门下几十名弟子,都形体俱在,就更令人意外了。仿佛这是故意留下的,可是天下间哪里有这等有能之士,能在片刻之间将他们的修为都抽离身体,再将他们一举杀个干净呢?这是怎样的修为?两声惨叫相隔也只不过片刻罢了,请诸位细想,要怎样厉害之人才能够做得到!”

    堂内众人又都纷纷议论起来,韩一鸣向着前方大师兄司马凌逸看了一眼,只见大师兄与几位年长的师兄也是一副思索之状,轻轻摇头,知道大师兄对此事也是十分意外,便向顾清泉看去。顾清泉正好也回头来,神色十分严肃,却也看得出来他也不解其中的意外,便在这时,又听堂内黄松涛的声音问道:“那此时鹤翔道兄处,还是一片狼藉么?”

    天花道人道:“那是自然,我与平波道兄哪里敢擅动,莫说仙尘派是这样离奇地被人灭了满门,便是仙尘派一派都是修行到了尽头同时寂灭了,都要请诸位一同亲眼目睹之后,才敢为他们超度超度。唉!仙尘派一派从此算是在这世间被一下抹去了,咱们与鹤翔道兄到底也是几百年交情了,这下也算是对诸位同道都交待明白了,请大家去看过,一同为他送最后一程罢。”黄松涛道:“那,咱们快去看一看罢。”却听平波道人道:“要看一看那还不容易,不必长途跋涉了,我这里七环宝镜给大家看一看,便什么都看见了。”此时不止韩一鸣,连门外众人都想一瞩那七环宝镜之中的情形了,但都站在门外,任是伸长了脖颈,踮起了脚尖,也不能瞥到一丝半点。

    只听堂内静了一阵,平波道人的声音道:“喏,果然是不见伤痕的,形体俱在。但修为被抽离躯体,这许多人都同时老得不能看了。但还是能认出来的,这一招可是令人惊异之极。我想不出有何人能做到这样一击全得的,要抽离一人的修为都十分不易了,何况在片刻之间将这许多人的修为都抽离他们的肉身!”他平素的声音都有些阴阳怪气,不是冷嘲便是热讽,再不便是饱含怨毒,好似这世间人人都欠了他许多债务一般。这时冷静下来,倒不像他了,仿佛成了另一个人。韩一鸣还未听到过他这样的声气,不禁大是意外。心道,原来他也能如别人一般,不总是那么一副怨天尤人的模样!

    过得一阵,只听众人都纷纷叹息,都道:“唉,当真这一派是被灭了!灭门之事,可是自来都不曾听到过!”灭门!门外韩一鸣与诸位师兄都听得分明,是呀,一个门派,没有一人存活下来,自然可以称之为灭门了。只不过到底是谁灭了仙尘派呢?并且是一举便将仙尘派上上下下都灭得一个不剩,如此干净彻底!

    韩一鸣首先想到的便是“魔星”!他才上灵山十日,便异相重重,当时人人皆说魔星现世。可是众派四面八方细访,却不曾访得丝毫下落,连韩一鸣自己都将此事抛之脑后了,此时听见如此残酷之事,不免想起这个词来。他所见过的魔星,说杀人如麻,是一点也不假,但也有一念仁善。若不是因了他,自己只怕早被蝼蚁啃成了白骨了,可是现下想起这两个字来,再听堂内的声音,不由得后背微微发凉。魔星之所以称之为魔星,便是因了他的可怕,若不可怕,众人何惧之有?难道,那许多异相之后,魔星果真现世了?却不知为何会在这许多人的四处寻访之中漏了过去?韩一鸣自知寻访的时候,大家都十分仔细,虽说二师伯手下放过了许多修行有道的花精树怪,但它们绝没有这样高深的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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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五、少见

    果然听堂内有人道:“难道真是魔星现世了?”却是黄松涛的声音。玄枢道人的声音道:“这样说也未尝不可!不过我有一点疑惑,此时离异相连连仅是一年,十二个月罢了。这魔星便算是天赋极高,也不能在瞬间便将魔力修为提高到这一步呀!魔星要提高修为,必定会大有作为,要做到咱们丝毫不能察觉,只怕是谁也不能!再者,魔星的灵力增强之时,咱们也能知晓,便是循着这灵力的蛛丝蚂迹,天涯海角地去追寻,也能追寻得上了。怎地这回却是全然无声无息,便出了这灭门惨案?”众人都纷纷叹气,片刻之后,陈如风道:“说句实话,各派掌门,除去新接任的三位掌门之外,大家修为都不会有太大差异,若是真较量起来,只怕一时半会儿分不出高下。这片刻之间便能将这许多人都杀于无形之中,将他们的修为都抽离他们的肉身,这样的修为我实在想不出是何人才能据有。这样的人,我很是怀疑他是什么样子?我也怀疑能否有人做到如此地步!”

    又一个声音道:“陈道兄说的很是。鹤翔道兄向来便不惹事,对门人弟子的约束也是极紧,并无不妥之处,这样的人还被灭门了,很是令咱们心惊呀!我门下弟子可比不上他的弟子,焉知这恶运不会找上门来,将我派也屠个干净。真是叫人心惊呀!”想来这句话说中了众人的心思,堂内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丁五道:“原来如此,我听天花道长传音之时,只知有前辈道长出了意外,诸位师长皆要上我灵山来相商,却不知是这样的大事。唉!”黄松涛道:“我们之所以前来灵山相商,一来乃是因你灵山防范甚是厉害,便是魔星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不能听到咱们说什么,咱们的打算不致泄漏出去。二来么,灵山的防范甚严,我们不能自如来去,不能先来询问,只能等人来齐了,一同上来请问丁掌门。本来么,此事已然十分令人意外了,各派都不得不做些防范,相商对策,以图后计。这些话若是再被魔星听了去,大是不妙,事关各派的性命,两个缘由加起来,才这许多人一同前来打扰,还望丁掌门不要介意才是。”韩一鸣却知这许多人同来灵山,乃是怕此事与灵山有什么关联,到时双方说僵了动起手来,灵山人多,会大占上风。这许多人同来,便是在灵山之上便动起手来,他们也不至吃什么大亏。因而不敢独自前来,天花道人与平波道人都极为算计,定然是不敢独自前来,才招聚这许多人同来的。只不过说出来,说得委婉动听些罢了。只听丁五道:“黄道长说哪里话来,我不介意。”

    却听有人轻轻咳了一声道:“果真是魔星么?”乃是玄枢道人的声音,韩一鸣一路之上对于各派师长的声气,都是听到的过的,有的听得多些,有的听得少些,却也能勉强分得清楚,这玄枢道人虽说言语不多,但他声音有些沙哑,一听便能认得出来。只听黄松涛的声音道:“道兄的意思是……”

    玄枢道人道:“魔星纵使来到世间,也是需要修炼的。前些时候咱们虽说是奉了尊者号令追寻那白龙,但我始终不曾觉得哪里有甚奇异之处,也无有什么强大灵力显现凝聚,说是魔星,似乎有些牵强。即便是魔星,要能一举将仙尘派挑了,只怕也要大费周张。不说鹤翔老兄那八百年的灵力了,单说他门内几位大弟子,也是极有道行的。只怕是魔星,也不能一举便将他们都拿下。天花道兄是赶过去才看到仙尘派的详情,可平波道兄却是立时便可用七环宝境观看,平波道兄,你是立时便看的么?”

    想必堂内平波道人点了点头,玄枢又道:“是呀!这样快的来去,我实在想不出何人能够办到。便是魔星,没有两千年以上的灵力,只怕也办不到。说句大有冒犯之意的话,想必尊者也不会怪罪,尊者不也没能做到来去如风么?”这倒是句实话,韩一鸣不止一次亲眼目睹白龙在瞬息之间逃离,而青龙之后才赶过来。也因了不能来去如风,青龙这才让众人前去追踪白龙的。

    确实连青龙都不能在瞬间不留痕迹的来去,那么所谓的魔星,也该还没有这样的本事。那,到底是什么一举将仙尘派灭了满门了。韩一鸣越发想知道了,忍不住向前凑了凑了,猛然发现身边的师兄师姐们也都十分关切,都是仔细耵听。毕竟真如天花道人所说,灭门一事,实在是少见到了极点。尤其灭的乃是并不多事,也不惹人嫌厌的仙尘派。

    只听平波道人道:“若不是魔星,那还能是什么?”一问出口,堂内都纷纷议论起来,只不过这回议论的时刻并不长久,不多时,已有人道:“莫非他们是暴病身亡?”仔细一听,乃是静玄道人的声音。他不说这话倒罢了,此言一出,几乎是“嘘”声四起,连带门外灵山弟子都发出了几声“嘘”声。韩一鸣也不知怎地连师兄们也“嘘”起来了,却是自己经历不多,不好插口,只是静心听着。

    黄松涛的声音道:“静轩老弟,这话说出来可就……你也不是没经过没见过的,你自己也是一派之长,不说听过的,光见过的,只怕也是数不胜数了。所谓的暴病身亡,不过是寻不着好借口才用的法子。鹤翔道兄门派就此被灭,他们也都是修道之士,说到暴病身亡,只怕摊不上罢,连弟子们都不会相信,这无稽之谈在咱们之中还真能当真不成?”想必吴静轩也觉此语有些掩耳盗铃之意,遮掩不过去,便不出声。黄松涛接着道:“再者,鹤翔道兄已不在人世了,咱们也不必想这些话来交待,倒是弄清此事,才是万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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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六、千年

    韩一鸣也知此才是正途,弄清此事,也免去了这些人的担心。倒不是说这些人闲来无事了,胡乱担心,这里每派都有弟子,谁都担心旧事在自身重演,倒底这鹤翔道长也不招人讨厌,这样的人也被灭了门派,那就谁也不能猜测这事会否于将来在自己门派与弟子身上重来一回?忽然忍不住想道:“怎地不是平波呢?”若是这时坐在这里的是鹤翔道长,而那已死于非命的乃是平波与他门下弟子,那不知会是何等情形!

    黄松涛的言语,大对众人的意思,众人都道:“是要弄个清楚明白才是。”不过众人只说了这一句话,便不说下去了。又过得一阵,才听陈如风道:“弄是要弄个清楚明白,却是怎样弄明白呢?这样厉害的手段,高深的修为,不知是什么奇异之物才有?别说弟子们了,便是咱们遇上了,也是束手无策。难道象尊者那般,纠聚起这些人来,一同去追寻么?”

    众人都不言语,陈如风又道:“只怕咱们追寻到了,不是对手。那时又当如何?”玄枢道人的声音道:“但未知才最令人担忧,不是么?若是知晓了那是什么,即便到了最后,得知的结果是他们果真一夜之内因急病暴毙,也远比全然不知好罢!”陈如风道:“自然是这个道理,只不过咱们这样大举出动,岂不会令对方察觉?想来对方如此厉害,一定不是等闲之辈,或许是什么异兽怪物也说不定,倘若是弟子们遇上了,不是去送死么?”

    陈如风说的,的确也是道理,虽说韩一鸣与鹤翔道人并不厮熟,但想他既是一派之尊,那修为也不会差到了哪里去,在瞬息之间与弟子一同丢了性命,可见对方是何等厉害了。说不定还真是什么妖魔鬼怪呢!韩一鸣听到这里,不由得轻轻点了点头。却听平波道人的声音道:“陈道兄,你如何得知是异兽怪物呢?”韩一鸣一听他的声音,禁不住想要冷笑,这恶道人也是几百年岁数了,还问出这话来,真是十分奇特,难道他有什么别的意图么?

    只听陈如风道:“我不过是猜想罢了,不论杀了仙尘派满门的是什么,在咱们亲眼所见之前,都可以归在异兽怪物之内罢!道兄这样问我,难道是认为我说的不对,又或是道兄已然知道了什么,不曾说出来让大家知晓。若是前者,道兄不妨将自己的看法说出来,我也好洗耳恭听。但若是后者,道兄便有些不地道了,此事是何等大事,何等令人震惊,人人自危,各派都有弟子,万一到时轮到自己头上,可不是玩的。还是说出来大家都听一听,打个商量,各抒机杼,如何?”

    韩一鸣忍不住要说个“好”字,陈如风有理有节,又将平波道人顶了回去,平波道人只得道:“我哪里知道什么,只当是道兄知道了什么,这才问的。”陈如风道:“道兄有七环宝镜,又亲自到仙尘派去看过,而我可是一接到传音便向灵山赶来,道兄所知,怎么着也比我多些罢。道兄倒反过来问我,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

    堂内静了片刻,才听平波道人道:“我也很是疑惑,听道兄说起,随口一问罢了,别无他意。”他话音一落,便听天花道人道:“对了,还未与诸位说起,连同鹤翔老兄的那只千年老鹤,也死了。”堂内顿时又没了声息,众人又都不出声了。

    韩一鸣不禁意外,人都死了,这时还来关心一只鹤的死活么?虽说千年老鹤,实属难得,自己也是初次听见,但死了这许多人了,再加上一只鹤,也不至于让人大惊小怪呀!向左右看了看,身边的诸位师兄都眼望着翠薇堂,听得甚是认真,便不出声询问,继续听下去。

    过得一阵,黄松涛的声音道:“那只老鹤,是鹤翔道兄的师父留下来的,也是经历许多,这才……原来也死了。千年的鹤呀!”韩一鸣忽然想起千年的花来,千年的花,一朵修成了白樱,一朵修成了紫裳。千年的鹤有没有修成人形不知道,但却知也差不到哪里去了。白樱、紫裳都各有厉害的法术,那千年的鹤,也不会是束手待毙之辈罢!只不知它是怎样死的!

    丁五的声音道:“原来是这样,那我灵山能做些什么呢?”他一句话问得极之简单,却是简单的锐利,这时候长吁短叹都于事无补。仙尘派已惨遭灭门,此时唯有后计,才是最为紧要的。天花道人道:“仙尘派诸位上上下下几十具尸首还不曾掩埋,并非我与平波道兄有什么私下里的盘算,乃是因此事蹊跷,才不敢擅作主张的。但也不宜这样长久晾在当地,虽说仙尘派也是深山之中,少与外人来往,但时日长久,总是有些不妥。还是早些入土的好!”

    陈如风道:“那就早些入土罢。只是道兄的意思我知道了,你怕我们信你不过,想让我们与你同去,是也不是?”天花道人道:“说起来,我与平波道兄也算最先得知此事,平波道兄,善后之事,你是否与我同去呢?”片刻之后,又道:“道兄也同去,极好!只不过我想问问各位道友,可有哪一位道长不愿与我们同去善后?”陈如风道:“你这便是白问了,我是要去看一看的。不过我有个想法,在此的各门各派,都该着人同去。虽说咱们共同修道几百年,不必拘泥于定要去见这最后一面,但咱们同去看上一看,只怕能看出什么端倪来。此事不止事出意外,还极其诡异,大家同去看一看,乃是仔细的意思。灭门惨案,又是无端而起,是须多陪上些小心的。”

    只听堂内众人都道:“那是。”又纷纷道:“我也随着前去。”韩一鸣静心听了一听,竟是人人要去,只有丁五并不出声。待得众人都宁定下来,才听丁五道:“我没什么见识,也是个粗人,我便不随着诸位师长同去了。不过我请我派的大师兄同着诸位师长同去,司马大师兄比我更有眼力,说不定能看出点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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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七、叮嘱

    韩一鸣也知丁五虽是灵山掌门,但他前去探看还不如司马凌逸前去,大师兄更能看得分明,便向站在前面的司马凌逸看去。司马凌逸的背影一动不动,想必也是在仔细思索此事,于是收回目光,依旧仔细去听堂内传出来的声息。只听陈如风道:“让司马凌逸前去,也不错。司马凌逸也很有些见识,那便这么定了,咱们是一同去呢,还是分开来走?”

    只听吴静轩道:“我还要回派中吩咐弟子小心戒备,我还是与诸位道兄分开来走罢。鹤翔道兄已是仙去了,我早去迟去,都是见这一面,并无什么差池。但我门下弟子还活着,得让他们小心戒备才是。”他一言未毕,众人已纷纷附合,都道要先回派中,安顿了弟子再去。韩一鸣本觉这吴静轩似是有些太过了,人死为大,该当先去才是。再一听竟是人人附合,这才明白,死者已死,不能复活,活人才是最该担忧的,因而众人所说,才是万全之策。

    片刻之后,众人自堂内走出,各自离去。丁五目送众人离去,才道:“请司马大师兄、韩师弟随我来。”说毕停了一停,又道:“各位同门请先行散去罢。”韩一鸣心中一动,沈若复已在一边低声道:“小师弟,好生羡慕你呀,又得了下山的机会了。”韩一鸣见他一副心痒难奈的模样,也不言语,见前方司马凌逸越众而出,便也走上前去。

    二人步上台阶,进了翠薇堂,只见堂内赵浩洋还在,白樱却已不见了。丁五站在堂中,见他们进来,道:“师兄、师弟请坐。”司马凌逸对丁五行了一礼在一边坐下,韩一鸣也行了一礼,在司马凌逸身边坐下。丁五这才道:“这回要有劳大师兄了,灵山之中,大师兄学识最为广博,见识也多,前去鹤翔师叔处查看,是最为适合的。”司马凌逸道:“掌门不必客气,此乃我当为之事,定会仔细看个分明。”丁五道:“多谢师兄。”转而对韩一鸣道:“小师弟,你随着大师兄也去见识见识。师尊说你心清眼净,或许能看出什么来也说不定!”

    韩一鸣到底比屋内这几人都小了许多,哪里还坐得住,站起身来道:“是。”丁五道:“我新任掌门,凡事还要请师兄师弟多多周全、多多担待才是。”

    司马凌逸与韩一鸣回到静心院来,司马凌逸道:“小师弟,咱们各自去收拾东西,收拾妥当了,便一同出发。”韩一鸣遂折转回屋来,一进屋,便见沈若复身背宝剑,腰缠囊袋,已是结束停当。见他进来,沈若复便道:“小师弟,我随你们同去如何?”韩一鸣愣了一愣,这位小师兄当真是花样百出,明明听到掌门师兄只派大师兄与自己同去,却偏来缠磨自己。正要开口,旁边顾清泉已道:“沈师弟,你当是什么好事?有什么可去的?死人罢了,没什么看头!”

    沈若复道:“事出突然,我随了同去,也能看一看是怎么回事。虽说我知识不多,也比不得大师兄那样见闻广博,但处处留心皆学问,我去与掌门师兄说,想必师兄也不会阻拦。不过师弟,你可要等我请问过掌门师兄才能走。”顾清泉道:“沈师弟,你去问了掌门师兄,不许你去,你又如何?难不成偷偷下山么?”沈若复已走到门前,回过头来道:“若是掌门师兄许我同去呢,我是不是该谢这一问。师弟,你和大师兄千万等我呀!”

    未等韩一鸣回应,他已走出门外去了。顾清泉道:“真是拿他没法,说风就是雨。”韩一鸣收拾完毕,将鸣渊宝剑背在背上,顾清泉忽然道:“师弟,你一路小心。”韩一鸣自来不曾体会过这种手足之情,此时于意外之时逢到,也是颇为感动,道:“师兄,我会小心的。”顾清泉道:“但凡看见什么,不要去触碰。你见识不多,修为不高,不要太过好奇。稍稍离远些,细心听师长们评说便可。此事本已极为怪诞邪异了,你越发要小心才是。”韩一鸣道:“师兄,我都记下了。再说还有大师兄呢,不必担心。”

    顾清泉看了他片刻,道:“嗯,是。不过,你还是要自己小心才是。再者,沈师弟虽是聪明,却也是阅历浅薄,你们多加互相关照。”韩一鸣与他相识以来,从来都觉他性情爽快。此时叮咛嘱咐,听在耳中,虽说十分感动,却也觉得有些异样。当即道:“师兄所说,我都记下了。”抬头自窗口见司马凌逸已于那边屋内出来,忙道:“师兄,我去了。”

    赶出屋来,司马凌逸已来到面前:“师弟,咱们走罢。”韩一鸣连忙道:“大师兄,咱们再等一等。”司马凌逸略有些意外:“等?等什么?”韩一鸣道:“沈师兄说他也要同去,现在去寻丁师兄去了。”司马凌逸眉头一皱:“真是胡闹!这又是什么好看的?也不是什么好事,去看个什么呢?”司马凌逸素来不这样说话,韩一鸣愣了一愣,已见沈若复自静心院外奔进来道:“大师兄,小师弟。”看见他们,奔到他们面前道:“掌门师兄允可了,让我随你们同去,让我听大师兄指点。”他满脸兴奋,想是心愿达成,都是同样的开心。

    司马凌逸召出青金宝剑来,当先而去。韩一鸣与沈若复跟在后方,飞了近两个时辰,已见下方山脉连成一片,山上遍布郁郁森森的林木,偶有飞鸟飞起。这山与韩一鸣从前所见的山又大是不同了,山脉宽阔,遍布沟壑,仿佛是被谁狠狠捏抓了一把,因而有众多皱折。便是自上方望下去也觉这里真是山势险峻,山路难行。不知那行路的,是怎样的难走。

    便在险恶之处,韩一鸣看到了几个小小白点。几乎是悬于山壁之上,飞近一看,乃是几处房舍的白墙,倒也还算齐整,但建在山壁之上,齐整是全然看不出了,只觉险恶。司马凌逸回过头来道:“好了,便是这里了。”他飞速向下坠去,韩一鸣还跟得上,沈若复便得慢慢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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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八、死气

    落在院外,司马凌逸左右张望了一下,道:“也不知各派师长来了不曾?咱们不要贸然入内,还是等一等再说!”韩一鸣与沈若复到了这里,见寂静无声,不觉有些毛骨悚然。看了看那院门,半开着,明知其间仙尘派众人已然死了,这里就是一片死地,但背心的汗毛还是一根根直竖起来。仿佛那半开的院门之后,还有什么在窥探他们,要伺机扑出来一般。

    说来也怪,韩一鸣一落在这里,便觉有些不对。灵山之上,也是极之宁静,但宁静之中,透出生气。总有若有若无的声息在身边轻轻回荡,只是那时并不留意,这时到了这死地,才留意起来。灵山之上,人声不多,但时不时鸟鸣声声,风过树稍,连轻风拂过静心院,都会有青草的倒伏的轻微声息,虽说并不引人注意,却生生不息。而这里,不止没有鸟的鸣叫,连风声都没有,抬起头来,明明看见树稍晃动,耳中却听不到任何声息,不由得不安起来。

    只听“铮”地一声,司马凌逸长剑出鞘,浮在空中,他四周一望,才道:“说来也怪,这里竟让我有些惊恐不安。”沈若复连忙点头,他早已将剑捏在了手中,两眼一刻不停地四周打量,面色发白。韩一鸣轻轻摸了摸背后的鸣渊宝剑,鸣渊宝剑一动不动,心中略有些安定。灵剑有灵,若真有什么异样,说不定已弹出鞘来了。

    三人正自戒备,忽然一个人从天而降:“小道友,你们来得倒早。”韩一鸣一听,便知来的是天花道人。来了个人,不知不觉中那本来剑拔弩张的紧张便松了下来。虽说他对天花道人殊无好感,觉得这道人也很是异样,但毕竟这道人是个活人,带来了些许声息,不知不觉将那无声无息袭来的紧张放松了许多,未尝不是件好事。

    司马凌逸行了一礼:“前辈,这里便是这样古怪么?”天花道人道:“我今早来时便有这般古怪了。我也不算胆小了,但还是觉着有些惊恐,怎么,你们很是惊恐么?”司马凌逸道:“很是异样!到了这里,明明看得见风过树稍,却是听不到丝毫声息,有些让人紧张!”天花道人道:“昨晚更加怪异,连风都不过树稍的。你想这风无所不在,可偏偏这里,连风都没有,树叶都不动,岂不让人害怕!”

    话音未落,又有两人落了下来,一个是吴静轩,另一个乃是平波道人。二人一落下来,便向这边走来。平波道人向着韩一鸣、司马凌逸与沈若复看了一眼,神情意颇不忿,却也不言语,过来便问天花道人:“道兄,可是又有何异常之处了?”天花道人道:“嗯,倒也没什么特别异常,只是这里实在古怪,令人不安。”说着看了看天空,又道:“还有同道不曾来,若是来了,早些完了此事,大家早些离去。这里全是死气,沾染多了,于谁都不好。”

    韩一鸣先是紧张了一阵,随着人来,心中的紧张也慢慢放松下来,四周看了一看,只见仙尘派所在的这片山壁,倒也平整,四周都长满树木,甚是稠密,看不出何处有上山下山的路径。想来这仙尘派上山下山,都是全靠法术了。与世隔绝,倒也真是个潜心修行的清静之处。这里本来山势就十分险恶了,还会有谁真的不畏艰难爬上山来?便是爬,也难爬,无路之处,让人怎样攀爬?

    又过得一阵,天空之中纷纷落下人来,各派师长都陆续到来,天花道人道:“各位同道既已到了,那,咱们便进去看看罢。”他说完这话,转而对韩一鸣与沈若复道:“两位小道友,你们可要小心了,看见什么都不要惊慌。”韩一鸣心道:“这老道是何用意?”却不言语,见沈若复对自己看了一眼,便轻轻摇了摇头。平波道人与天花道人走到那半开的院门前,伸手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虽说来了这许多人,但各派来的都是师长,便是明晰与元慧,也都是一派掌门,因而众人都先进去了,司马凌逸这才带了韩一鸣与沈若复走入院内!站在院外,韩一鸣已在猜测院内到底是怎生模样?已想到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但一进院来,才发觉全然不是如此。院内干干净净,并无凌乱之状。先便看见院心有一样东西,一动不动地摊在那儿!韩一鸣一见那东西色泽浅灰,夹杂着些许白毛,一条长颈,一双直溜溜的长腿,正是天花道人口中的千年老鹤。

    众人都围住那老鹤看了一看,才散开来向内走去。韩一鸣与沈若复见众人走开了,这才围上去看。只见那只鹤的头顶,一点紫红,鹤嘴已是隐隐透明,连鹤足也如墨玉一般莹润了,可想而知已不是普通的鹤了。再看它身上的羽毛,白毛如羊脂美玉一般洁白,忍不住想伸手轻轻***,但记住顾清泉的嘱咐,终不曾伸出手去,只是仔细查看。这一看才发现,连鹤身上的灰毛,都隐隐发出五彩光晕,可惜了,不曾细看它活着时,是怎样的美丽!

    两人蹲下身来,对着那只鹤看了好一阵,抬起头来,才发现大师兄司马凌逸早已走开了。连忙站起身来,向开着门的那间屋内走去。才走到屋门前,已看见里面几位师长的脚边,倒着几名仙尘派的弟子!屋内桌椅都完好无损,甚而没有挪动过的痕迹。地上倒着的几人全然是随意便倒下来的,其中一人的手还搭在了一张椅子的脚踏之上。韩一鸣一见这场景,心中先就一阵翻腾,收住了脚,便不进去。

    沈若复伸头一望,也连忙缩回头来,摇了摇头道:“死得真怪异,倒好似随意便倒毙了一般。”韩一鸣向来对死人,都有些说不出来的心绪,站了一阵,颇不想进去,但想着丁师兄让自己前来,必有他的意思,忍了一忍道:“沈师兄,咱们也进去看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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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九、倒毙

    沈若复倒是胆大,道:“嗯,进去看看。”韩一鸣再伸头一望,这间屋内已没了人,墙边一扇门开着,想来诸位师长是进那扇门里去了,这才走入屋内去。

    那几名弟子倒在地上,韩一鸣一看,胃中便有些翻腾,强压着难受,和沈若复一同蹲下身去,对着其中一名弟子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便大吃一惊。这是仙尘派派下的弟子么?韩一鸣简直不敢相信。屠龙一路,他与各派弟子都有过照面,虽说与仙尘派并过甚往来,也不曾说过话,但见,总是见过的。人人都是中年样貌,十分干净俐落,但此时看见的,全然不是记得的样子。

    躺在地上的这名弟子,面皮松垮,几乎都摊在了地上,上面全是皱折,仿佛已经有几百岁了,面皮之上布满褐点,看上去极之难看。韩一鸣将眼光调开,片刻之后转回头来,正想说:“这不是中了什么毒,生了什么病罢?”忽然瞥见一只鸡爪般的手,手背上也布满了褐点,立时将这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来。这自然不是中了什么毒,也不是生了什么病。这名弟子也是几百岁了,现下他呈现出来的,不过是几百岁的本来样貌罢了。年老之人,身上长出褐点,乃是寻常小事。这些人看面貌已老得不堪了,相对他们的岁数,这些褐点已不算多了。

    再看这人的眉毛,都已是灰白了,可见他年纪的确老了。只是从前修为在身,因而看不出来。韩一鸣站起身来,对着那几名弟子一一看去,无一不是满面皱纹,老态横现。自己从前所见,都是他们的修为,这时,才真正看见了他们的本来面目。他们早就老到这一步了。年轻,不过是修为、灵力显现出来的幻样罢了!

    韩一鸣有些明白了,这些人为何这样便死了,他们不是被人下手杀死,而是老死的!不知是什么,在瞬息之间将他们所有的修为都汲取得一干二净。他们已足够老了,没了修为,也不必再动手,自身就已衰竭了。红尘俗世中哪里有能活几百岁之人?人活七十已是古来稀了,百岁以上年纪,没有灵力修为,都是要死的!

    沈若复道:“真是看不出哪有伤口来,当真是人死如灯灭呀!”韩一鸣站起身来,向着墙上那扇门看了一眼,道:“沈师兄,我们也进去看看。”二人来到屋内,只见屋内有几张床,青布衾帐,十分朴素,其中两张床上,也躺有人。二人走上前去看,也如先前所见,是那般静静死去的,老态龙钟,鸡皮鹤发,只是躺上*******,看得出是睡梦之中死去的。倒也算死得安详,寿终正寝。只不知这样的死法,于他们来说,算好还是算坏!

    同样是汲取灵力,诘利摩诃将对方吸成干尸,变成枯骨。而这里的仙尘派弟子却似乎只是支持生命的灵力悄然离去,肉身并不难看。不过是垂垂老矣,并没有触目惊心。只不过瞬间便看到了几百岁年纪的真实面目,还是令人颇为震撼!

    韩一鸣与沈若复仔细看了一阵,沈若复道:“这样就是所谓的散失灵力么?这样便死了么?”韩一鸣道:“应当便是罢。失去了灵力,他们在瞬间老去,不复昔日的年轻,所以不能再活下去。”沈若复叹了口气:“不知他们是何想法,我所说的,是他们死的刹那。而我,却因看到了他们,而觉得浮生若梦,一梦完结,便万事皆空了。”

    两人相对嘘唏,不胜感慨。走出屋来,见各派师长都自另一间屋内出来,韩一鸣瞥见他们都轻轻摇头,便对沈若复道:“沈师兄,那间屋内,咱们也去么?”他颇有些不想看这些死人,死人有什么可看的,看都不用看,已可以猜测他们全都是鸡皮鹤发,耄耋之相。沈若复却道:“师弟,掌门师兄让咱们来,咱们便要看个清楚明白,虽说我也不爱看这许多尸首,但既然来了,便算是勉为其难,也要看一看。”

    二人进了那间屋内,看了看,屋内死去之人形状,与先前所见并无差异。韩一鸣正要走出屋来,忽然瞥见一具面伏朝下的尸身微微凸起,与别的尸身平平摊开略有些不同,似乎压着了什么,不禁凝目细看。他收住了脚步,沈若复便也止住了前行的步子,也来看他所看之处。韩一鸣看那具尸身有些突起,身下不知压了什么,蹲下身来,正要细看,沈若复已一步走来,一伸手抓住了那具尸身的一只肩膀,扳转过来。他一扳便将那具尸身扳了面向上躺着,那尸身之下,不过是压了一只香炉罢了。想是这人拿了香炉要点香,却忽然之间死了,香炉不及放好,被他压在了身下。韩一鸣见还是没有什么出乎意料之处,正想起身走开,身边的沈若复已踉跄奔出去几步,“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韩一鸣一愣,却见只见他将手中握着的什么,用力抛开,蹲在那边呕吐不止。那被他抛出去的物件在地上滚动两下,停了下来。韩一鸣定睛一看,却是那尸首的肩膀。这尸首看上去倒还完好,但沈若复这一扳,却如同烂木板一般被扳了一块下来。沈若复显然也不曾料到会有一块尸身扳断在了自己手中,一时恶心难耐,大吐特吐起来。韩一鸣顿时觉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沈若复吐了一阵,看见那块肩膀就在自己身边不远,连忙跳起身向这边跑来。韩一鸣好容易忍住恶心,道:“师兄,你不要碰这些尸首。”沈若复头也不回地道:“我怎知它会烂在我手上?”奔出屋去找水洗手,韩一鸣强忍着恶心,对着那尸首又看了看,虽说还是人样,但看沈若复一扳便碎,已不再像是寻常尸首了,倒像是朽木泥胎了。连同身上的衣裳都化成了硬脆的外壳,一扳就烂。韩一鸣不禁摇了摇头,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作为,为的是什么呢?正想着,沈若复又已进屋来,却不走近来,远远地对他道:“师弟,别看了,咱们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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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零、臭皮囊

    二人一同出门来,韩一鸣拉住沈若复的衣袖道:“师兄,我来之前,顾师兄曾对我说,不要去触碰。我一时没来得及说与你听,咱们接下来只看,不要再碰了。”沈若复对着自己的右手看了看,抬起手来道:“小师弟,你看我的手可有什么异常?”韩一鸣摇了摇头,沈若复道:“我即来到这里,便要看个仔细。师长们看见什么,不一定会说出来让咱们知晓。虽说碰这些的尸首令人恶心,但我要看个清楚明白,恶心些算什么呢?”韩一鸣不禁意外,沈若复之言确有他的道理。点了点头道:“师兄说的是,那咱们看得仔细些罢。”信步走到另一间屋前,平波道人、天花道人与几位师长正站在门外,天花道人看见韩一鸣过来,倒还笑了一笑,算作是个招呼,平波道人眼中则全然没有韩、沈二人,眼睛望向别方,连韩、沈二人行礼,他都视而不见。韩一鸣本来也不将他放在心上,直起身来便转身走入屋内。

    迎面遇上陈如风与司马凌逸,陈如风收住脚步:“你们也进这屋内来看看罢,不要吃惊。”司马凌逸对他们点了点头:“也好,看看也好!”先侧身让陈如风出门,随即自己也出去了。沈若复小声道:“还有什么可吃惊的,不就是死人么?”忽然转过身来对门外望了一眼,小声道:“小师弟,那位平波道长可是你从前得罪过?”

    韩一鸣“嗯”了一声,道:“得罪不得罪他,原也没什么分别。”沈若复道:“那他可算小心眼儿到极点了,我看他对咱们,似乎是十分不满意。咱们给他行礼,他全然不受。他也不嫌这样子丢人。”韩一鸣道:“丢人?丢什么人?我可不怕他丢我的人。”沈若复道:“他自然丢不着咱们的人,是丢他自己的人。即便是咱们不经意开罪了他,他一个长辈,还真要跟咱们斤斤计较不成?这样子丢的可是他自己的人。”韩一鸣忽然想起在虫蜃之中,平波道人千算万算想占尽便宜来,轻声道:“他或许是素来如此惯了,由得他去。”沈若复道:“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呀!嗯,这位道长咱们将来再说,走。”抬脚向屋内走去。

    韩一鸣却先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这乃是外屋,木桌木椅都十分普通无甚奇物之处,只有墙上供着一幅画像,画像之上,乃是一个颇有神韵的老者。韩一鸣看了看,与一般道家所供奉的三清像全然不似,便暗自猜测是否仙尘派的前辈。只可惜韩一鸣连鹤翔道人都不曾说过几回话,只是照面过几回,这仙尘派的前辈,就更加识不得了。正在看时,里间屋内,又走出几个人来。

    这几个人全都识得,黄松涛、玄枢道人、静玄道人、明晰、元慧,韩一鸣闪过一边,施了一礼,明晰和元慧还了礼,一行人出去了。韩一鸣这才走进屋来。一进屋内,便见沈若复对着面前桌上供着的一柄长剑细看。这间屋内陈设与不似先前进的那屋一般清素,韩一鸣知道,这便是鹤翔道人的居所了。

    只是这屋内四处看过来,却不见尸体。屋内本不大,虽说陈设比先前多了些,也还能一目了然,地上干干净净,几乎可以说是纤尘不染,哪里有尸首的影子?韩一鸣明明听大师兄说:“看看也好!”摆明这屋内有异样,可是却什么都看不到,岂不令人奇异?韩一鸣再仔细看了一看,不止地上没有物事,连椅上也没有。只有对面床上似乎有一套厚衣服堆着,别的,便没什么可以让人注目之处了。

    沈若复道:“嗯,不见尸首呀?”韩一鸣也不知哪里有尸首,两人对望一眼,沈若复迟疑道:“莫非在床上?”韩一鸣也有些拿不定主意,道:“我也不知。”沈若复道:“那咱们过去看看?”韩一鸣点了点头,二人走到床前,对着床上一看,枕衾都摆设得十分完整,床上堆着一件厚厚的道袍,韩一鸣猜度是鹤翔道人的衣衫,便道:“不会是在这衣裳之下罢?”沈若复手快,一伸手抓住衣裳一角将衣裳抓了起来。

    床上空空如也,沈若复“咦”了一声,韩一鸣道:“没有什么呀!”床褥十分平整,绝不凌乱。却见沈若复眉头皱起,两眼对着自己:“这衣裳里,衣裳里有……”话音未落,“啪”的一声,一件东西滚了出来,摊在地上。两人不看还好,一看便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掉在地上的,是一摊躯体,只是看上去怪异到了极点。若不是还有眼、耳、口、鼻,头发,几乎已看不出来是一个人了!这个人全然变成了一只皮袋,软软地在地上荡漾了两下,摊成一堆。两人呆愣不已,说不出话来,沈若复忽然尖叫一声,向后跃开,原来那人的手,正好软摊在他的脚面上。沈若复退开几步,盯着那只手看了半晌,有些不敢置信地道:“小师弟,他的手,他的手上没了骨头!”韩一鸣也看见了,那只手五指之上还有指甲,却成了软软的皮囊,全然没有了骨节,看上去十分怪异恶心。

    两人对着脚下这堆肉囊发愣,本以为会看见一具尸首。韩一鸣见过诘利摩诃汲取完灵力之后的干尸,也见过诘利摩诃腐烂的躯体,总以为没有什么能让自己恶心难受了,但此时看见一个人没了骨头,全身软成一堆,轻轻弹动,压抑不住的恶心起来。强压着心中的不适,道:“沈师兄,他,他是鹤翔道长么?”沈若复道:“我如何知道?你该比我多见过他两回罢,你倒来问我!”韩一鸣这才想起来,沈若复比自己还少下山一回呢,哪里识得这许多人。

    这摊躯体摊在地上,已全然看不出是谁了。鹤翔道人穿戴齐整了站在面前,韩一鸣都不一定识得,何况这样古怪的一堆。连头颅都没了骨头,实在是不忍心再看第二眼。也不敢再看第二眼,这样一具身躯,只会让人阵阵恶心,汗毛倒竖,想要避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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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一、人死如灯灭

    这时方才明白为何众人在外面皆是摇头,这样的躯体,不论是谁见了,也都只有摇头叹息的份儿了。韩一鸣转过身来要走,沈若复却又回过身去看脚下的那一摊,韩一鸣忍不住道:“师兄,咱们走罢。”沈若复道:“真是不可思议,我看道长身上似乎没有伤口,那道长的骨头,是怎样没了的呢?”

    他不说还好,一说韩一鸣也意外起来,转回身来,盯着脚下看了片刻,又向床上看去,床上青布衾枕干干净净,并没有血污。地上先前也是极之干净的,韩一鸣一进屋来便看过的,洁净得纤尘不染。

    禁不住也转过身来,对着那摊躯体细看。两人不知不觉都蹲下身来,对着地上的皮囊看了半晌,只是谁也没有那个胆量伸手去碰。虽说心中都想将这皮囊翻过来看一看,但却伸不出手去。真不知是什么样的妖异邪魔,居然能将鹤翔道人的骨头全都自体内抽走,却不留伤痕。只怕强大如诘利摩诃,也做不到。

    过了一阵,沈若复道:“还是走罢,我可不敢碰。”他对先前那一碰就烂的尸身还犹有余悸,摇了摇头。韩一鸣一咬牙关,丁师兄既然让自己来,想必就是要历练自己的,怎能不看个分明?虽还是十分恶心,但强压住心中不适,犹豫了片刻,伸出手,紧咬牙关,抓住那只曾摊在沈若复足面上的手,用力一提,站起身来。

    沈若复大叫一声:“小师弟,你,你……”韩一鸣手中沉甸甸的,那具躯体如皮囊一样向下滑。哪里还会去看?全身的汗毛都尖叫起来,耳中乱轰轰的,胃里翻腾得厉害,哪里还会去看?别开了头强压着心头恶心道:“师兄快些看,到底有没有伤口?”原来人活着的时候,并不觉得沉重,与对方偶尔肌肤相接,也觉再自然不过。此时触到这没了活力的皮囊,简直就是触到了死,不止心里难受,全身都难受起来。好在这具皮囊已沈若复先前扳动过的尸首全不相似,只是软软动弹了两下,并没有碎成碎片。

    他伸长了手臂,身子也向一边闪开,不让那皮囊挨近自己。沈若复呆了片刻,却是飞快四处查看起来,只不过绝不伸手去碰触,只在一边道:“师弟,你再向上提起些来!你向前些。”韩一鸣简直是闭了眼睛听他指点,鹤翔道人身上并无恶臭散出,韩一鸣却觉鼻端全是恶臭,令人无法忍受,连自己提着鹤翔道人的那只手,都染上了死气。

    不知过了多久,沈若复道:“有劳小师弟了,可以放手了。”韩一鸣这才呼出口气来,手一松,那皮囊掉在地上,弹动几下,轻轻荡漾。韩一鸣全身是汗,先问道:“果然没有伤口么?”沈若复也看得满头大汗,伸手擦了擦头上的汗珠道:“果然没有。我仔细看过了,也看不出有了伤口用法术封上的样子。真是邪异,好了,师弟,你也快去洗洗手罢,有劳你了。”韩一鸣立时转身,飞奔出去寻水洗手。

    他手上并没沾染什么污迹,可心中却是恶心到了极点,寻到水后,一连洗了数遍,心中还是觉得不妥。只管将手伸在溪水之中,一遍遍地用另一只手搓个不住。沈若复跟出来,站在旁边并不劝解,也是满面的难受,想来细看那没了骨头的尸首,让他也很是恶心。

    二人自山溪边回来,才进起始的那道院门,便见各派师长都站在了院内。院中堆了一堆躯体,都是衰老孱弱的躯体,没了活力,生命不再存在于这个世间。韩一鸣先前看了几具尸首,还不觉怎地,这时看见这许多尸首,都堆在一起,大多支楞着胳膊腿,还来不及调开眼光,心中已翻腾起来。

    想要转开头去,却是转不开,只得愣愣看着。只见还有躯体自别院飞过来,堆在上面。韩一鸣向四周看了一看,却是黄松涛等一干前辈师长正在作法,将仙尘派的弟子尸首都挪到这里来。沈若复拉了拉韩一鸣的衣袖,小声道:“这是要做什么?难道,难道是要,要挖一个大坑……”

    韩一鸣也觉此举着实怪异,难不成将这许多人堆在一起,挖个大坑,全都丢入坑内,便算是了事?这也太潦草塞责了罢!虽说再一个个坑去挖,将这些尸首一具具地掩埋太过不可思议,但这样全都埋在一个大坑之内,更加不可思议。只是看各派师长都不出声,也不好出声异议。

    正在想间,忽然“轰”地一声响,一道火光,自那堆尸首之中冒了出来,一阵焦臭四处弥漫。韩一鸣忍不住一阵干呕,转身便自院内走出来。他站在院外,原来鲜活的人,到了最后,也会焦臭四溢,当真是令人感慨丛生,原来看见尸首,会令人难以承受,也会令人对活着另有一层看法。

    在外面站了不知多久,慢慢走到院门外,向内望去,只见院内本来堆成一堆的尸首已化成了一地灰白的碎骨,轻轻呼出口气来,走入院内,正想不知要如何打发这些碎骨,一个东西从天而降,在地上弹动了几下。正是那具鹤翔道人的尸首,落在了先前他的门下弟子那堆零碎的尸骨之上。从那皮囊的眉眼之上,已认不出这是鹤翔道长,没了骨的躯体,的确只能叫皮囊,不止变得滑稽,也变得极其恶心。

    看见那许多碎骨,韩一鸣还勉强压住了心翻恶心,但看见这具才落在地上的皮囊,在那堆碎骨之上轻轻弹动,再也忍不住了,背过身去,一弯腰,呕吐不止!便在这时,便听身后又是“轰”的一声,不知是哪一位师长,再次将那许多尸骨都裹入了熊熊烈火之中。这时,韩一鸣便是好端端地不恶心了,也回不了头去。他实在不想看着那个皮囊在自己身前燃烧!

    他背对着院心站着,听任那熊熊大火烧灼时带给自己背上的烫热,忽然一声毛骨悚然的尖叫自身后传来,韩一鸣全然不曾防到,猛然间回过头来,只见人人都盯着那丛熊熊大火,并无人喊叫。那声尖叫,仿佛是自火内传出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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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周末了,书友们周末快乐!

四一二、在乎

    愣了一阵,眼前还是熊熊大火。韩一鸣脑中却盘旋着那声尖叫,利尖,刺耳,并不能相信那是鹤翔道人发出的尖叫声。修道之人年岁都不低,再者,在尘世之中滚打这些年,什么样的事情不曾见过,往往是事发突然而不动声色,泰山崩于眼前连眉尖都不会跳动的。但这声尖叫是从何而来呢?要说是弟子们的,也说不上,仙尘派弟子早已化成尘土了,这声尖叫断然不会是弟子们的。要说是鹤翔道人本人呢?韩一鸣虽未曾与他说过几句话,但他的声音似乎比较沉着,那少有的记忆之中也没有这样尖声的叫唤,实是难以对应得上。

    须臾,那熊熊烈焰经过一番燃烧之后,消失无踪。并非是火苗慢慢熄灭,而是烈焰瞬间就没了踪影,韩一鸣也不知是哪位师长收了火焰去,但此时此事并不重要,满地的白骨,才真的令人摇头叹息。

    众人都默默无声,站了一阵,韩一鸣见众人皆无散去之意,便也不动身。他对这鹤翔道人并无什么过往的记忆,虽说同为修道,但他们确实不曾说过什么话。但在场的各派掌门,除去明晰与元慧,与鹤翔道人均是几百年交情,因而各人心中所想,实是难以猜测。但可确知的一点乃是他们绝不会无动于衷,只不过不流于表面罢了。连他自己看见眼前这番凄凉景况都会有所触动,那与鹤翔相知许多年的师长们,就更不必细说了。

    又站了一阵,只听天花道人道:“好了,此间事已了啦,从此仙尘派算是灭绝无人了,咱们倒是寻个说话之处,好好商议后事才是。”话音刚落,已听平波道人道:“后事?天花道兄,你又想说什么?”只听陈如风道:“确实是后事无疑。鹤翔道兄这番去得蹊跷,咱们都得好生计议一番才是。”说罢对司马凌逸看了一眼,又道:“去灵山商议如何?”

    话音未落,平波道人已跳将起来:“什么?又去灵山?哪里商议不是商议,定然要去灵山么?”也不知怎地,平波道人一出声,韩一鸣便气不打一处来,只是当了这里这许多师长面前,不便言声。何况大师兄也在当场,大师兄也不出声,哪里还有自己出声的份儿?却在心底冷冷地哼了一声。

    只听陈如风道:“平波道兄,此事是万分古怪,仙尘派在咱们丝毫不觉之际就这样烟消云散,实着咱们也该警惕些。此地已是死地,虽说未见得还会有什么意外,但还是早些离去的好。再者,此事已无可挽回,还是徐图后计才是。能这样无声无息便将仙尘派毁于一旦,自然也能将咱们任何一派都毁掉便是了。只怕连咱们在这里,都不能避开人家的耳目。万全之策,还是大家齐到灵山之上去,那里咱们不能乱闯,别人也就不能任意来去,防备也周全些,用固若金汤来形容也不为过。便是咱们的话声也不会轻易透露出去呀!”

    平波道人冷笑一声:“哼,灵山当真就什么都好么?不见得罢。固若金汤?我也照样能听见看见!”他不说出声倒也罢了,韩一鸣也不想与他计较,他一说,韩一鸣顿时想起自己才到灵山之时,他传音前来为难自己,玄枢道人用仙镜大法在一旁偷窥,不由得忍不住冷笑一声。

    他这声冷笑并不响,但平波道人却听到了,立时向他看来,两眼冒火,咬牙切齿地道:“小兔崽子,你这些腔调,作给谁听?”韩一鸣再也忍不住,又冷笑一声,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襟,韩一鸣明知是沈如复拉扯自己的衣袖,却不回头,只道:“嗯,道长自然能看见,有了七环宝镜,什么不能看见呢?不告而取为偷,不告而看,是不是也是偷?”他明知当日用仙镜大法的是玄枢道人,却随口将此事安在了平波道人身上,本拟平波道人会暴跳起来,却见平波道人两眼之间怒火熊熊,咬牙切齿,却不再说话。

    原来当日玄枢道人虽用了仙镜大法,但所用的宝镜,却当真是平波道人的七环宝镜。韩一鸣随口一说,说了个正着,看见平波道人神色大变,愣了一愣,便知自己说对了,他果然是在偷窥灵山。也是大出意料之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两人僵持片刻,还是陈如风先开了口道:“好啦,平波道兄,你也太容易认真了。一个小辈,随口说句话罢了。是对是错是真是假你都不必在乎。你是什么修为,他是什么修为,咱们还能跟一个小辈计较么?小辈的言语,要是这样在乎,还能在乎得过来么?”

    平波道人面上略有些尴尬,但鼻中却冷冷哼了一声,狠狠剜了韩一鸣一眼,调开了目光。陈如风的话语,韩一鸣听得十分明白,一想之下,已知这话虽是劝解平波道人,却也是说与自己听的。平波道人心胸狭窄,要他不与自己计较是难于上青天了,但自己却不必与他一般见识。陈如风道:“司马凌逸乃是灵山的大师兄了,咱们一同去灵山商议,可要请你先知会灵山掌门,给咱们打开山门引路上山了。”

    司马凌逸道:“前辈请放心,我这去请掌门打开山门,请诸位师长一同到灵山去罢。”他手指一弹,背上的青金宝剑已脱匣而出,横在眼前。司马凌逸伸手握住剑柄,凝神片刻,道:“去罢。”青金宝剑上星星点点的光芒都亮了起来,各自自宝剑身上脱了出来,向着远方划去。虽是白天,那淡淡光泽依旧十分清亮显眼,韩一鸣与沈若复对望一眼,又向平波道人看去。只见平波道人两眼也正对自己,眼中颇为恼怒,大有从此计下了此仇的势态。

    他那边恶狠狠的样子,韩一鸣这里却是说不出的好笑。这恶道人果真心胸狭窄到了极点,大约这番又记上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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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闷热呀,这个周末真热!大家玩得怎么样呢?

四一三、异样

    不过二人针锋相对也不是今日才有之事了,但凡自己与这恶道人看法不同,他都要记仇,那就让他记去好了。自己可没这功夫,将这些不要紧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不过倒也十分意外,这恶道人修为也不弱,他若是肯将心头的这些无谓气恼抛开,修为定然会大大提高,想必这个道理,他也是明白的,可他为何就是要将这些牢记不放呢。

    心中杂务繁多、情绪混乱还能有平波道人那样修为的,倒也还没见过。有许多事,韩一鸣是在无奈之中看开了,却想不通这恶道人为何为看不开,总是沉迷于斤斤计较中?按理说他也是几百岁年纪了,还这般认真地记着许多无谓的闲事,可见他真是持执着了,真不知这些年来,他是如何看待心中的积怨的?

    说到积怨,韩一鸣心中一动,平波道人与灵山定然是有积怨的,并且积怨已久。之所以自己无论怎样做,都会令他动怒。表面上他恼怒的是自己,实则他恼怒的多了,许多时候就是因了他从前的积怨,所以他看自己真是难以顺眼。自己看他,倒是只觉讨厌,并不恼怒。只不知他从前的积怨到底是什么,这许多年了,都耿耿于怀,不能释然。

    这许多事,自己将来都会慢慢知道。韩一鸣此时已然明白,从前往事,自己该知道的时刻,都会一一知道。如同紫裳前辈的过往,不就浮现眼前了么?大师伯说:“但你们将来自会明白。是否对错,也自会有定论,不必我将自己的看法加诸于你。”从前四师叔也曾与自己说过,许多事情,只有自己亲眼看到了,才会没有偏颇。之所以师尊们并不过多讲述从前往事,只有需要讲与自己听之时,才会讲出来,并且讲述之时,都不带个人看法。不以此来左右自己的想法,而是让自己自行判断。也唯有如此,才真正能够让自己有自己的想法,不偏不倚!

    天边一点灵光一闪,转眼那点灵光已来到面前,司马凌逸伸出手去,那道灵光停在他手掌之上,轻轻闪动。韩一鸣向那灵光望去,只见灵光之中,有着几个若有若无的字符,却全然看不懂。司马凌逸道:“诸位师长,我派掌门已传回引路符来了,咱们这便动身罢。”他话音一落,手中的灵光便散了开来,如同细雨一般,纷纷洒落在众人身上。司马凌逸道:“我先行带路了,二位师弟,请你们走在最后。”

    那几个字符真是丁五写的吗?丁五不是大字不识么?韩一鸣不禁意外,再回想那几个字符,却是全然记不起它们的形状来了。沈若复应了一声,司马凌逸已腾空而起,当先而去,随在他身后,各派师长也向着灵山去了,韩一鸣虽说已知平波道人对自己总是为难是因陈年旧怨所致,但却还是忍不住要看他是何脸嘴,便盯着平波道人细看。果然见平波道人面上又露出愤愤不平的颜色来,不由得有些叹息。这人时刻这样记着从前过往,却是放不开搁不下,实在没什么意思,但这样的心思,岂是别人能说得动的?只有自己看透了,想透了,方才能放得开。

    回过头来,只见沈若复两眼望着自己,颇有些异样,便道:“师兄,我有何不妥么?”沈若复摇了摇头,口中却道:“你总与平波道长过不去做什么?”韩一鸣一愣:“我并未与他过不去呀!”沈若复道:“师弟,你言语上刺他两下,倒也没什么,咱们是什么修为,万万不可与师尊们相比。要我也做不到心如止水,但这位道长可有些为老不尊的意思,别说是你,连我不知你们有什么过节的,都有些看不入眼去。可你总是去看他,便有些放不下的意思了!何必呢?咱们要在意的事情多了,何必将心思都浪费在这老道身上!”沈若复的言辞也颇为不客气,韩一鸣呆了一呆,沈若复说得没错,平波道人是因了自己不知的从前总与灵山过不去,自己虽不似他,却是总是留意他的行止,实则也是一种放不下。沈若复若不说,自己还总不察觉。他一说,才知自己总是留意这老道,也颇是有些放不开的样子了。

    不禁微微摇了摇头:“唉,多谢师兄提醒!”沈若复道:“这有何可谢的?我不过随便提醒一句罢了。依了我的性子,全然不必将他放在心上。”韩一鸣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总以为平波道人无时无刻都想与我过不去,但师兄提醒之后,我才察觉我对他实在也有了放不下的意思。从今往后,再不将他的举动放在心上,如师兄所说,何必将心神都浪费在这老道身上。”沈若复道:“就是,师弟,我再告诉你一句话,让他自己跟自己撕扯去,什么时候实在看不过去了,单独放个对,就算打他不过,也很能出心中闷气。青山绿水,日子长久,还怕没有赢的一天么?”韩一鸣也不禁一笑,道:“是。”

    沈若复四周望了一望,犹豫片刻,道:“师弟,有许多事情,我说不出来。但我已察觉有些异样了,不知你察觉了没?”韩一鸣愣了一愣,四周一望,这里乃是山腰接近山顶之处,四周并无道路。想来不会有人来,定了定神,也不觉有异,便道:“师兄,你是说这里现下异样么?”沈若复对他看了片刻,道:“嗯,不是!我也不知我看到的端倪是对是错,但我确实隐约察觉不对了。怎么,师弟,你全然没查觉么?”顿了一顿,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该如何对你说,但愿是我错了。”

    他这几句话听得韩一鸣一头雾水,再想要追问下去,他却不说了,只道:“咱们走罢,这里也不是什么善处,不可久留。何况各派师长都已到灵山去了,咱们也该追上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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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四、旋涡

    韩一鸣还想再问,他却摇了摇头执意不肯再说,自己在一边召出宝剑来,飞入天空去了。韩一鸣心知再问不出什么来,他执意不答,自己也就不必追问了。只不过这小师兄向来都是快人快语,今日怎么吞吞吐吐起来了。但想这里也非善地,他不愿多说什么,也在情理之中,若是当说之话,性情爽快的他必定不会如此吞吞吐吐。只能等回去再问了。也召出鸣渊宝剑来,直追上去。

    一路上,韩一鸣都在奇异,那引路符果真是丁五书写的么?丁五真会写字了么?可是自己从来不曾看见过他动笔。并且那几个字符虽已不太记得了,但却全然不是自己识得的字,可是奇异之处便在这里,自己一望而知是字符,却不能辨认,也足够奇异了。

    正想间,忽然一只手横过来,将他一拦。韩一鸣一看,沈若复两眼望着前方,却不言语。他也立时便向前方望去,这一看,不禁目瞪口呆。不知何时,前方已不见了天空,只有大大小小的灰色旋涡在慢慢旋转!愣了一下,向下望去,下方也没有了大地,同样是灰色旋涡。韩一鸣愣了一愣,向沈若复看了一眼,沈若复也恰好对着他望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一时之间不辨方位。前方不止没有了天空,连先前随在司马凌逸身后的诸人也没了踪迹。他们二人便被留在了这奇异之地。沈若复对着众多慢慢旋转的旋涡看了片刻,将脸偏开了,道:“不能看了,再看有些头晕。”他不说还好,一说之下,韩一鸣也觉有些头晕,不敢再看,也将目光调开。

    沈若复道:“师弟,咱们怎会遇上这个?莫不是……”他咬住了半截话语。韩一鸣却已知他不说的话是什么了,不禁也暗自留心。他们在仙尘派内,并无异常。虽说他们二人修为皆浅,但当场有那许多前辈师长,若有什么异物接近,想必不会全然不知道。再者韩一鸣也见过修为高的神魔,诘利摩诃不就是其中之一么?他来临之时,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预兆或极其细微的动静被自己察觉。要是有什么在自己全然不能察觉的情形之下挨近自己,那对方的灵力也太强大了,强大到了自己无法察觉的地步!

    韩一鸣静下心来,对沈若复道:“师兄,你先等我看上一看。”强压住心中的不安,慢慢吐纳片刻,闭目宁神,不多时心绪已平缓下来。过得一阵,慢慢睁开眼来,对着前方众多慢慢旋转的旋涡看去。那许多灰色的旋涡原来都是灰色的云在旋转,但不知为何却会分成大小不等的许多旋涡,只是都越转越慢,渐渐透明,韩一鸣一眼便看透过去。这些旋涡之后,竟然还有着数不清的旋涡,但随着他眼光看到,也慢慢变得透明起来。

    忽然在那层层叠叠的旋涡之后,一只滚圆的眸子闪现出来!韩一鸣大吃一惊,这只眸子金光灿然,似乎自己曾在哪里见过,正对着他看来!青龙!韩一鸣顾时背心出汗,这种金色的眼眸极其少见,他曾被青龙盯着看过一眼,险些连命都丢了,不料这个时节,竟会又遇上这只眸子!青龙,青龙又来了么?

    他呆呆定在空中,心头千头万绪,小乖、金蛟、白龙一一闪现心头。小乖也是青龙的心头大患,迟早青龙会找上门来。韩一鸣经历了白龙的过往之后,全然不认为青龙会网开一面,放过小乖,只不知它会何时找上门来。这些日子以来,灵山也是多事之秋,他忙碌之极,想起小乖来的时刻并不多,即便想起来,也是片刻之后便忘记了。

    但这时一看这只圆眸,却是立时便担心起小乖来了。小乖,虽说听大师伯说已不在灵山之上了,但他还是有些担忧,小乖若是落入青龙掌中,必然是有死无生的!难道青龙知晓了自己与小乖相近,寻不到小乖,前来寻自己了么?他还未想完,沈若复已道:“师弟,如何?咱们……”韩一鸣哪里有与他说话的心思,两眼紧紧盯着那只圆眸,双手禁不住握成拳。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小乖交在青龙面前,它的父母已然去世,还换不来它的生么?

    那只圆眸一动不动,似乎是看着韩一鸣,又似乎不曾看他,而是穿透了他的身躯看着他的后方那广阔的天空。韩一鸣甚而不知那只圆眸的远近,只见它一动不动浮在空中,没有活物的样子,本来提得紧紧的心,又微微放下了些许。

    他不动不出声,沈若复也不问不动,却暗自戒备。韩一鸣对着那只圆眸细看,全然忘记了看见青龙的金睛要避开的说法。忽然所有的旋涡都旋转起来,却都是向着同一个方向旋转,韩一鸣虽说并未仔细看那些旋涡,但余光扫到,还是头晕起来。这许多旋涡之内的云层都旋转起来,还真有些头晕目眩,不能自持。

    他正自头晕得不行,勉强站立,忽然那许多旋涡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又是蓝天白云,但韩一鸣却是眩晕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原来看了这许多旋涡之后,便是旋涡消失不见了,他还是晕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他闭着眼睛,眼睑之内的黑暗也全都旋转不止,紧咬着牙关,依旧觉得自己慢慢向着一边倒下去,用尽全力,却是根本就稳不住!全然没有了从前驾御鸣渊宝剑时的稳如泰山!

    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来,才见自己与沈若复面对面凌空站着,沈若复也是双眼紧闭,一只手握着他的宝剑,另一只手握成拳,轻轻捶打自己的眉心!韩一鸣一望便知这位小师兄也与自己一般不眩晕不止,四周一望,忽然听下方有人叫道:“二位师弟,你们还在上面干什么?快些下来!”

    韩一鸣低头一看,下方白云缭绕,白云之下,一个人正对着他们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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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五、寻仇

    韩一鸣定了定神,这才看见下方一座山峰隐藏在云雾之中,而山峰边缘露出来的一座白墙青瓦的屋子,看上去十分眼熟。而站在那屋前招呼自己的,正是大师兄司马凌逸!

    愣了一愣,醒悟过来,那便是翠薇堂!韩一鸣若不是看见翠薇堂,还要猜测半晌,这时看见了,心头一松,却也是差点便跳了起来,伸手拖了沈若复,便向下落去。沈若复想来还是眩晕不止,双眼紧闭,骤然间身子向下坠去,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韩一鸣也不管他,只是飞快向下坠落,片刻之后,已落在翠薇堂前。

    他松开拉着沈若复的手,沈若复“扑通”一声便倒在地上,口中还在大叫不止。韩一鸣无暇顾及他,便对着司马凌逸跑去。这里一迈步,身子便重重倒在地上,韩一鸣莫名其妙,伸手在地上一撑,却是撑不起来,他虽不是那样眩晕了,却还难以恢复平时的平稳。司马凌逸跑过来道:“沈师弟,小师弟,你们没事罢?”韩一鸣哪里还管有事无事,先道:“大师兄,青龙、青龙、尊者来了!”司马凌逸一愣,韩一鸣道:“就在上面!”他焦急不堪,却见司马凌逸愣了一愣,抬头看了看上方,转而对他们道:“师弟,你看错了,那不是青龙尊者。”

    韩一鸣一愣,不是?两眼望着大师兄,想要质疑,却是开不了口。不知为何,话到了口边,却是说不出来。便在这时,沈若复止住叫声,坐起身来,四周望了一望,道:“咦,果真回来了!我听小师弟叫大师兄,还当是我听错了呢!”韩一鸣见他坐起身来,伸手在地上一撑,这下撑住了,连忙爬起身来。正要说话,却听司马凌逸“嘘”了一声,伸手向着翠薇堂指了指。韩一鸣立时缩口,大师兄带了这许多前辈师长同来灵山,自己有什么事,还是私下里小声说才好!

    与沈若复一同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却仍忍不住担心,悄声对司马凌逸道:“大师兄,我果真是看错了么?那圆眸不是尊者的么?”司马凌逸道:“你只看见一样东西便能断定是尊者么?”韩一鸣一愣,司马凌逸道:“确实不是尊者,难道那样的圆眸只有尊者才有么?”一句话点醒了韩一鸣,猛然想起,与青龙一般有着圆圆金色眸子的,还有灵山之上,雪峰之畔的那美丽灵兽!

    司马凌逸道:“骁鳐不在灵山了,灵山的防备少了一道,但不见得便没有了新的防备。好了,我不与你说了,这时不是说话的时刻。”韩一鸣忆听见翠薇堂内传来话声,便不再问,正想走开,忽然听堂内有个声音道:“那咱们还是要旧事重提了么?”

    这个声音听得不多,韩一鸣居然分辨不出这是哪一位师长在说话,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这个时候,只要是有关于往事的,他都会仔细聆听,毕竟他所了解的往事,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只听陈如风的声音道:“静轩道兄,你要说是旧事重提,那便算是旧事重提罢,只不过我却不能认同这个看法。”陈如风一开口,韩一鸣便想了起来,这个静轩道兄该当便是吴静轩道人,只不过自己听他说话听得不多,虽说也不是完全不曾听到过,但因听得太少,片刻之间想不起来。只听静轩道人道:“魔星成长总需要时日,你们见过魔星于无声无息之中成长的么?连他的半点魔力都感受不到,咱们也白修行这些年了!因而我不认定这是魔星所为!”

    他一言既毕,翠薇堂内便议论纷纷,声音嘈杂,哪里辩识得清楚。韩一鸣一听“魔星”二字,禁不住便不再向前走去,暗自思忖,难道果真又要出一个青衣少年么?他见过的所谓魔星,统共也就一个,便是那青衣少年。他是魔星么?看众人追在他身后,他或许是,看他不声不响便将自己仇人杀了个干净,他或许是。可是他那样相助自己,又不似一个魔星所为。魔星不是该杀人如麻、毒心辣手么?

    如若他是魔星,那韩一鸣倒但愿这世间多几个这样的魔星,能分清善恶好坏的魔星,自己并不以为是敌。忽然又听黄松涛的声音道:“可是下这样的辣手,实在不是一个正经修道之士所为,不是么?”众人不禁默然。连站在外面的韩一鸣都禁不住叹了口气,玄枢道人道:“现下还争论这些做什么?不论是道是魔,这样一举便灭了仙尘派,都不是什么好事。便算是得道高人,咱们所不能知的得道高人一举灭了仙尘派,他也不能算是得道高人了。该算是魔了。我只是奇怪,仙尘派并不招惹是非,鹤翔道兄这几百年来都深居简出,不以修为恃强,怎么会是他老兄遭遇此事呢?”

    韩一鸣虽不知鹤翔道人是怎样的人,但鹤翔道人的不惹是非,他也是知道的。屠龙,鹤翔道人自然也带着门人去了,青龙传令,谁敢不去?但他却是默默无闻,韩一鸣几乎就不记得自己与他有过什么交道,除去路上的几次偶遇时的行礼。别的时候,他便如隐了形一般,让人视而不见。也或许是自己那时也是心思混杂,身边人来人往,不曾将心神拿来注意此人。但此人不引人注目,便也告知自己,他果真是个避事避祸之人!

    这样的人死了,当然会让众人意外。并且他的死法,是那样的离奇古怪。正想间,只听翠薇堂内又传出一个声音来道:“依我看,这该是寻仇!”这个声音十分年轻,却是韩一鸣十分熟悉的,乃是元慧!韩一鸣心头一凛,元慧果然是机灵到了极点。自己于仙尘派的死法是万分不解,此时一听他出声,心头的疑惑都解了开来。那样奇异的手法,看似十分简单,细细一想,不禁毛骨悚然,将别人的骨骼全都剔除,若是那时鹤翔道人还活着,那他的痛苦与食肉寝皮并无差异,确实像极了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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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六、遗骨

    若不是有仇,何必这样去折磨一个人呢?韩一鸣自己前不久就在臆想之时对自己那已不在世间的仇人施以种种毒辣手段,现下想来,比起那一具皮囊来,手段实在是拙劣得很!本来么,自己也没什么见识,这时再细想鹤翔道人死成这样,的确有些似是寻仇。不然人都杀了,还有必要用手段将他全身的骨头都一一抽出来么?并且抽得看不出伤口痕迹!

    猛然听屋内平波道人的声音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鹤翔道兄从来不与人结仇,什么寻仇?没有亲眼见,可不能乱说。难道是你亲眼所见么?”他说得又急又快,韩一鸣一听平波道人出声,便摇了摇头,却听元慧的声音道:“道长所说极是,我也不曾见过鹤翔道长与谁过不去过,鹤翔道长的谨慎也是人所共知,只不过我却想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何道长会死得如此离奇呢?我虽没什么见识,但我仔细看过道长身上,除去眼耳口鼻,似乎并无伤口,但我并不相信,又看了好一阵。”韩一鸣也仔细看过鹤翔道人的尸首,此时想起来还忍不住有些汗毛直竖,那只碰过那具皮囊的手还有些微微发麻,让人胸闷欲呕。

    平波道人道:“那,你又看到了什么?”元慧停了一停,道:“可我看鹤翔道长的头顶发间,却有一个小小伤口,被血封住了,那血口有撕开的模样!”韩一鸣一愣,他也看过鹤翔道人的尸首,但那具尸首太过恶心,他提起来后便不曾细看,而是由沈若复看的。转头一看,沈若复已不见踪影,连司马凌逸都走开了。只有自己还站在这里!想要赶回静心院去问沈若复,却又忍住了,此时走开,便会漏听许多谈话,若是与此事无关,倒也罢了。但此时听来,却是不会无关了。索性站在原地,仔细听上一听,说不定还能听到自己不曾留意之处。

    只听翠薇堂内众人都没了声息,半晌之后,才有一个声音道:“你,你果真没有看错?”微有些异样,想来也是震惊非常,却是天花道人的声音。元慧的声音道:“我也以为我看错了,还请了明晰师兄一同来看。诸位师长若觉不可思议,不妨问问明晰师兄。”韩一鸣立时向着翠薇堂看去,相信此时,人人都看向明晰,要自明晰身上看出点什么来。

    只听明晰沉稳的声音道:“元慧掌门说得不错,起先我也不曾留意。后来元慧掌门叫了我再看,我又细细看了一回,鹤翔道长的顶心发间,有一个指顶大小的血点,虽说没有鲜血渗出,但四周都有撕裂的模样。只是那个口子小而又小,不是看得很分明便是了。”平波道人道:“元慧掌门,你的意思是……”

    他说了一半不说,意思便是要等元慧出声,元慧停了一停道:“我也没什么见识,但想这个血点这样奇特,而鹤翔道长身上又无有伤口,说不定道长全身的骨头,便是被从他头顶剥了出来。肯这样花心思花功夫,下辣手的,不会是无缘无故之人。因而我想,或许是寻仇也说不定!”韩一鸣不禁点了点头,不禁佩服元慧,他果然聪明之极,连极其细微之处,都不曾放过。这里诸人都一同前去,却都对那个小小伤口视而不见。也许便因那具皮囊让人人都有些恶心,因而众人都不曾细看,但元慧却看得这样清楚明白。

    堂内寂静无声,想来此时若是那具皮囊没有化为灰烬,定会被搬至众人眼前细看了。半晌,陈如风的声音道:“这便有些令人想不通了,虽说几百年前,鹤翔道兄有些性情张扬,说不定会惹事生非,但这几百年来,均是十分内敛。谨小慎微一词用在他身上,那是再恰当也没有了,我也不曾听说他结了什么仇人呀。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怨,要令他死前受这样的苦楚?”他话音未落,天花道人已道:“陈道兄,你如何得知他是活着受了苦楚,还是死了才变成这样的呢?谁知他是活着被抽离了骨头,还是死后被剥走了骨头呢?”

    韩一鸣暗自想道:“活着被抽离骨头与死后被剥走了骨头有何分别呢?”正想到这里,只听屋内平波道人道:“此事想来是死后被剥走了骨头罢!”屋内半晌无人出声,过得一阵,元慧道:“平波道长,我是后生小辈,实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何是死后剥走了骨头?”只听平波道人道:“我与天花道兄都只听到鹤翔道兄的一声尖叫,便再没了声息,若是活着被抽离了骨头,那疼痛岂是能忍耐的,岂会只叫一声?以他的修为,不会叫不出声来罢,只怕一连串的惨叫叫得人人皆知了。”

    元慧的声音道:“道长若是死后被剥走了骨头,那还好些。我从前听说,若是活着被剥走了骨头,他的遗骨之上,就会封着他这一生大半的修为。若是运用得当,这遗骨可是厉害非常的。那咱们不是更加后患无穷了么?”平波道人道:“元慧掌门,你说的固然没错。但你可想过,若是你遭遇此事,你是会任对方宰割么?鹤翔道兄可是近千年修为,不见得连你都知晓的事情,他不知晓罢。再者,他的弟子不能反抗,可不见得他也会束手待毙。换了是你,你会束手就擒么?若是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敌手,你会如何呢?我猜想,他便是不愿将自己遗骨落入对方手中,以致遭此惨祸的!”

    他这样一说,韩一鸣也觉有些道理,元慧不再言语了,却听陈如风道:“嗯,便算是如此罢,事已出了,前因已可以不必提了,但后果却是要咱们仔细去想的。这遗骨,却是不能就这样听之任之没有下落,太过邪异危险了。”他话音一落,便听玄枢道人、黄松涛等都道:“那是!此事出得蹊跷,若是连那平素不招惹是非之人都遇上这样残酷的手段,那咱们岂不是早该死在他之前了。只怕还要比他死得惨上万倍!若然再有什么邪异的法子加之于那遗骨之上,咱们与门下弟子的处境大是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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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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