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七、培育
韩一鸣道:“还有不曾画上去的么?”丁五道:“不曾画上的,都是没有能被我养活的。那时我还不能听它们说话,不知它们的喜好憎厌,没能照顾好它们,因此没能养活,可惜了。”韩一鸣道:“师兄,那,你是自何时起能听到它们说话呢?”
丁五道:“哦,这个么,我也不太记得了。我与冯师兄,你还记得罢,我曾与你说过的,就是每日里给我米缸之中送米的师兄,冯玉藻。”韩一鸣虽不记得这位师兄的名号了,但还记得丁五曾说过每日只要打开米缸,缸内都会有够派中众人吃一天的米粮,不多也不少。便点了点头道:“我记得。”丁五道:“冯师兄也种过许多听都不曾听过的菜蔬,他有许多种子,据师兄说有的是从前灵山建成时师祖寻到的,有的是后来师兄弟们下山时看到异样带回来的。冯师兄栽种了一些,但长出来的不多,他会嫁接之法,总会弄出些我不曾见过、不曾听过的菜,又无暇一一种出来,我闲来无事,便向师兄要了些来,自己栽种。”
原来灵山之上,如丁五一般低头栽种的还有一位冯师兄。丁五道:“冯师兄与我不同,他在栽种之中,悟出了许多道理,经他之手,种出了灵山上的许多奇异花草。而我,却只会种菜,后来我种了一株九玄草,听说是上古才有的。灵山之上,也只有两颗种籽,冯师兄交给我之时,对我言道,种不出来可就没了。我将它种在门前,十分小心。倒也发出芽来了,只是发出芽来之后,我便只能摸索着浇水。师弟,有的菜是要许多水的,并且分时刻来浇。但我种出来的菜,都是从前不曾见过的,也不曾听过,无从得知要怎样栽培它们。”
韩一鸣起先以为灵山之上的花草树木全是白樱一手栽培,听丁五这样一说,才知还有一位冯师兄也在栽培。他虽不知这些菜蔬有多么古怪,但也知栽种是有时节,浇灌也要因其而异。丁五道:“那九玄草十分阴寒,每日要浇九次水,每次都不必太多,可我却一点都不知晓。一次浇足。眼看着九玄草就这么蔫了下去,也无能为力。后来有一天晚间灵山下了一阵冰雹……”韩一鸣奇道:“灵山还下冰雹?”
丁五道:“灵山本来是不会下冰雹的。那场冰雹是小乖弄出来的,它闲极无聊,胡闹出来的。它特意跑到我这里来下这场冰雹,就是要来砸坏这些菜的。我听到了,赶紧出来,抱了被子出来盖在菜上。盖不住的,就用桌凳架在上面,总算没被它打坏许多,等小乖它闹够了走了,我收回被子桌椅之时,九玄草就对我说话了。”这真是奇妙之极,韩一鸣越发感兴味了,道:“师兄,它对你说了什么?”
丁五道:“它么,它骂我了。”韩一鸣笑道:“它骂你了?”丁五道:“是呀,它骂我笨,骂我什么都不懂,害它旱的时候旱死,涝的时候涝死。总之骂了好一阵,我才知道它一天是要浇九回水的,按它说的,准时去浇,浇到够了,它也会告诉我。”韩一鸣道:“那它怎么不从前对你说呢?”丁五道:“我也问它,问它为何从前不说。它说它说过的,只不过我听不到罢了。或许那天晚间机缘巧合,我便听到了。自那之后,我所种的菜都就开始与我说话了。有时在菜地边蹲下,就能听到它们吵吵嚷嚷的,热闹极了。”
韩一鸣这时已明白过来,丁五便是从那之后,才知道了他这些稀奇宝贝的习性,种活了许多别人听而未闻,见所未见的菜种。别人种不活,乃是因别人没有这样用心,他用了心,因而听到了这许多菜的声音,按它们喜好来栽种,怎会还种不活?
忍不住问道:“师兄,它们都对你说什么?”丁五道:“有时说它们要什么,有时与我招呼,更多的是互相争吵。”韩一鸣不禁笑出声来,互相争吵,难以想象一朵花与一丛草争吵,更不能想象它们之间横眉冷对的样子。但这一切在丁师兄面前,却都发生了。丁五道:“它们如同些小孩子一般,吵来吵去,要是挨得近些,还彼此拉扯。唉,真拿它们没法子。”
韩一鸣道:“既然如此,丁师兄做饭时,会不会觉着下不去手。”丁五道:“那倒不会。咱们吃的菜嘛,都已到了该割的时候我才去割的。这些菜也会说话争吵,但我每天去割菜之时,当日要吃的菜都已长好在地里等着啦。比如我要割葱,它们都会争着告诉我哪一些能割,哪一些不能割。并且每次都会叮嘱我不要割到根,留着根,它们还会再长。它们也知道自己是菜,长到一定的时候都要割掉。因此长到了该割去时节,就会争着叫我去割。”
丁五面上浮上笑意,说起他身边这些宝贝,他粗豪的面容也多变起来,但自内心透出来的欢喜,令韩一鸣无由地感动。停了一停道:“还好是师兄,要是换了我,可下不了这手。”丁五道:“师弟,它们是生生不息的,你不伤它们的根,割去了已长好的,会有新的生长出来。割去的那些就如割掉了我们的头发一样,是不会伤它们元气的。”韩一鸣微微叹息,丁师兄果然与众不同,想法确实朴素。或许也唯有这种朴素之人,才能有这样朴素的想法。换了是别人,都不能如此,别说听到菜蔬们出声,连种都种不出来。
将丁五的那本画影拿了起来,向后翻开,看了几页,此时再看,便不再如从前那般,看在眼中只是字与图了,而是看到灵性天生的宝贝了,怪不得丁师兄这样宝贝它们了,确实极之可爱。听着这些菜蔬说出自己的名字,说出自己的来历喜好,当真令人感慨。丁师兄做到这一步,的确是得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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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八、奇人
坐了一阵,看看夜已深了,想着丁五明日还有一日操劳,便站起身来告辞。顺便借了丁五那本册子回去细看。走出屋来,走了一阵,回过头去,只见天空之中,丁五的身影已化成小小一点,飞近聿乐了。丁五还是丁五,韩一鸣甚而不觉他与从前的丁师兄有何不同,只有亲眼看着他飞上聿乐去了,才会觉得他已不再是丁师兄,而是灵山的掌门了。
丁五那本册子极为有趣,或许是因听到了这本册子上的所有实则都是自他门前那些稀奇的菜蔬口传而来,越发觉得有意思了。捧在手中对着灯火细细看了许久,若不是担心自己看得太过专心,影响了顾清泉休息,只想津津有味看完为止。
次日他再到聿喜之上,秦无方便问他前一夜的情形。韩一鸣如实说与大师伯听,秦无方点了点头,韩一鸣道:“大师伯,虽说我也知丁师兄能够听文而知其意,我却还是有些担心。起始便念《春秋》《左传》这样的书,会不会……”秦无方微微一笑:“不必担心,你只管念下去便是。念哪一本书,全然看丁五自己。虽说书本宜由浅至深。但于他来说,却是与哪本书有缘便听哪一本书的。一鸣,丁五是个直性之人,不会不懂装懂,若是听不懂,还会问你。你只须记着,不论他说书哪里有不明之处,你都不要解释,只须将他问的那句话再重新念一回给他听即可。”
韩一鸣迟疑片刻,依旧道:“大师伯,果真不须我详加解释么?”秦无方摇头道:“不必。丁五智珠已亮,能对一件事几百年始终如一地认真,自然会在其中总结出无数智慧。他心地纯净,越发能听到你念的书的本来意思,而不为旁枝错节所扰。你只要念与他听便可了。”韩一鸣不禁叹道:“丁师兄只怕是古今第一奇人了!”
秦无方道:“他确实是与众不同,但却不算是第一奇人。”韩一鸣道:“大师伯,从前还有这样的奇人么?”秦无方道:“自然有的,六祖慧能,便是这样一位奇人。”韩一鸣愣了一愣,道:“不曾听说过。”他确实不曾听过,在家之时,对出世离尘之人全然不曾留意。
秦无方道:“六祖慧能,本是岭南人,父亲早亡,家道艰辛,移来南海,以卖柴为生。某日,有客买柴,慧能担柴送至客店,出门之时,见一客于门外诵经。慧能站在一旁听了一听,心即开悟。问是何经?客答《金刚经》。问经从何来,客答五祖弘忍在蕲州黄梅县东禅寺讲经说法,因到寺中礼拜,听受此经。慧能遂安置了母亲,前往黄梅。礼拜五祖,欲求佛法。五祖因见其面目丑陋,根性太利,使其在后院破柴、舂米八月有余。之后,五祖欲将衣钵传承弟子,便命诸门人各作一偈,以看智慧。有悟大意者,便付之衣法。神秀上座四日之内,十三度呈偈不得,于是在廊下题了一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题毕悄然入室。五祖见了,便知神秀入门而未得,便命其再作一偈呈来。神秀又经数日,作偈不得,心中恍惚,神思不安。过了几日,一童子路过后院,口中唱诵神秀偈语。慧能一闻,便知此偈未见本性,虽未蒙教授,已知大意。请那童子引他至偈前礼拜。因不识字,请旁人为己读诵之后,自己念了一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无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便因此偈,承接了五祖的衣法,成为六祖。”
韩一鸣听罢,道:“大师伯,我明白了,丁师兄也是这类奇人。智慧天生,灵性天成。”秦无方点头道:“丁五确实如此。你念与他听的书,不论如何艰深,他都能明暸其意。正是所谓的万物万法,不离自性。”韩一鸣道:“我明白了,不再担心。大师伯放心,我一定好生为丁师兄读书。”秦无方点头道:“难为你了!每日里白天前来陪我,晚间去给你师兄念书。”韩一鸣道:“大师伯不是说凡事皆可入道么?弟子这样,也是修行,或许有朝一日,也因此悟道呢。”
秦无方道:“一鸣,这本掌门秘书,我让你看,一来是你能让我看到我从前看不到的事物。二来,有朝一日,你或许也要读给丁五听。灵山的过往,他知之不多。一派掌门,若不能对本派来历了若指掌,是做不好掌门的。”韩一鸣道:“大师伯请放心,弟子一定认真细看,早日看懂,不辜负大师伯的展望。”
自此,韩一鸣白天在聿喜之上,陪伴秦无方看那本掌门秘书。晚间,则去丁五的小屋为丁五读书。每天晚间都不相同,或是读一段或是读两段。或快或慢,遇上难明的语句,丁五若是问他,便多读一回。丁五也着实有慧根,从未让韩一鸣将一句话读至三遍。多是一遍便知其意,至多也不过两遍。韩一鸣也绝不去问师兄明白与否,自己便是前来读书的。只要一字不错、一字不漏地读与师兄听。也好在不需自己解说与师兄来听,这些书上的许多字句自己都只是一知半解,哪能够解说给师兄听。以谬传谬,还不如不说。
这日晚间,他读过两段书,与丁五坐了一坐,独自回来。走回静心院中,月亮已过了树梢。走到门前,已听到屋内有人说话,正是沈若复的声音。韩一鸣走入屋中,果见沈若复坐在桌前,正与顾清泉说话。
听到他走入屋来,沈若复回过头来道:“小师弟,你也算回来了!”韩一鸣道:“师兄有何事?这样晚了,还不去歇息?莫非是在等我么?”沈若复道:“小师兄,你这些时日晚间都与掌门师兄在一处么?”韩一鸣道:“怎么?”沈若复道:“你可听到一个传说?”韩一鸣道:“师兄,我白天侍奉大师伯,晚间,晚间与丁师兄在一处,却哪里听什么传说?怎么,有什么传说?”
三八九、离开
沈若复与顾清泉对望了一眼,顾清泉道:“小师弟,你早出晚归,想必是不曾听到了。可我们却都听到了。听说师祖当年离开灵山去四海云游之时,留下了一件宝物,只有能看到这件宝物真相的弟子,才能成为灵山掌门。丁师兄……”顾清泉说到这里,便止住了话头。韩一鸣已知后面是会是什么话语了,“丁师兄不能看见这件宝物的真相,也能成为咱们的掌门么?”
顾清泉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乃是我们听来的。”韩一鸣点了点头:“那,师兄是自何处听来?”顾清泉道:“从何而来,我可说不分明。我是听别的师兄传说才知道有此一说的。不知真假,但听说此话乃是年长的师兄们说出来的。年长些的师兄们,想必不会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出来罢。想来年长的师兄是对丁师兄接任掌门有些意外的。”韩一鸣默然片刻,道:“真是这样么?我明日问问大师伯罢。我来的时刻最短,对灵山的许多往事,我都只是一概不知。”
沈若复道:“小师弟,你这些时日都在大师伯与掌门师兄处,静心院内之事,几乎是不闻不问了,你可不知这事已纷纷传开了。其势态比当日你的传说有过之而无不及!”韩一鸣愣了一愣,这些天来自己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闹得这样沸沸扬扬,居然毫不知情。
顾清泉道:“其实还远不止此。小师弟,本来说起接任新掌门,白樱师叔那儿的师姐师妹们是什么样的看法,咱们暂且不论,但据我所知,静心院内住的师兄弟们,除去对掌门一事并不关心的之外,是分为两派的。年长些的师兄们,大约有二十来位罢,都是赞成大师兄接任新任掌门的。另一派呢,就是我们这些年轻些的弟子了,虽说并不曾说是支持谁,但大家的想法是一样的。谁当掌门,不都一样么?就算是小师弟你当掌门,只要灵山一切如常,就是一个好掌门。因而也可以说,年轻的师兄弟们,是希望小师弟你接任灵山掌门的。这一来,便将灵山分成了两派。”
韩一鸣愣了一愣道:“可是师兄,我并不是灵山新任掌门呀,现下再这样分成两派,还有什么意思?”顾清泉道:“小师弟,你说的是。分成两派,还有什么意思。虽说灵山掌门不曾传到你的手中,但传给了丁师兄,却令此事越演越烈。”韩一鸣不再问下去,不必再问,必定是年长的师兄们对掌门不曾传给学识渊博、修为深厚的大师兄有了异议,他们也不能明白丁师兄的与众不同。此事真是令人无语,自己便是去向师兄们解释,只怕也解释不清。
沈若复道:“大师伯闭关不出,灵山之上的这许多事情,大师伯果真便不理会了么?丁师兄新任掌门,未必能应对这些事。小师弟,你……”韩一鸣道:“大师伯想是参悟迷关耗费精力,因此顾此失彼了。师兄不必再说了,明日我去侍候大师伯之时,我会寻个适当的时机,将此事说与大师伯知道。”顾清泉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不小。按理来说,掌门与咱们有何不同,不同仅在于掌门须是一个深谋远虑、思想远大之人。我与丁师兄交往不多,不知丁师兄可是这样的人?但在年长的师兄们心中,大师兄却定是这样的人,丁师兄定然不是这样的。因而大家有些疑虑,也合情合理。”
韩一鸣道:“师兄请放心,我都知道了。我会将师兄所说都说与大师伯知道,就看大师伯要如何来理会此事了。”沈若复道:“我们等你这样久,为的就是这事。好啦,你已详尽知道,我便回去了。”说着站起身来,告辞出去。
沈若复出门之后,顾清泉关上房门道:“小师弟,还有一事。”韩一鸣道:“师兄请说。”顾清泉道:“这事说来奇怪,我竟不知这些话语是自何处而来。起始我也不曾听到这些言语。后来是沈师弟悄悄来告知我的,我才略有所知。想来小师弟与我同住一屋,因而这些话语也传不到我的耳中。小师弟,你不是灵山掌门,也是好事,不必站到这风口浪尖之上去。”
次日韩一鸣来到聿喜之上,给秦无方行过礼,并不走到书案的一边去坐下。而是站在原地道:“大师伯,我听到一些话语,十分迷惑,想要说与大师伯,请大师兄指点一、二。”秦无方道:“你说!”韩一鸣思索着要如何将此事说出来,迟疑了片刻,便听秦无方道:“好啦,你不必说了,我已尽知了。”
秦无方手中本来拿着那本掌门秘书,慢慢将那本秘书放在桌面上,道:“这些时候,我太过于专心堪破眼前的迷关了,将修为都耗费在了此事上,不曾留意弟子们的想法。你说与我听,正是时候。只是令我意外的是,灵山很快便要面临危急存亡关头,弟子们怎么还在想这些不经之谈呢?掌门是谁已有定论,大家安心修行便可。安心修行,才能提高修为,才能共渡难关!”
韩一鸣听得有些明白,却又有些糊涂,修行如何与安危、难关都牵连上了?灵山有什么难关?灵山忆到危急存亡之秋了么?忍不住道;“大师伯,灵山面对什么安危了?”秦无方道:“嗯,我的迷关先抛开不说,你仔细想一想,你有多久不曾看见骁鳐了?”韩一鸣道:“自弟子回到灵山,便再没见过骁鳐了。大师伯,它在哪里?可好么?”
秦无方道:“我只能对你说,它不在灵山了,不过你不必担心,它很好!”韩一鸣一愣,小乖不在灵山了?真的么?它去了哪里?天下之大,却无它的容身之处,它不在灵山了,能在何方?秦无方看了他一眼:“一鸣,骁鳐固然不能死,但我灵山弟子更不能死。我一直在等着青龙尊者再次来到灵山,它迟早要来,要来让灵山交出骁鳐,因此我让骁鳐离开灵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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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零、忧患
“虽说你师祖曾经答应过萧逸,绝不是让骁鳐步它后尘,但我没有师祖那样的灵力,不足以与青龙尊者抗衡。我只能让它远离灵山,以此来保全灵山弟子,也用这法子来保全它的性命。”秦无法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青龙,韩一鸣顿时默然不语。比起青龙来,这些小小流言,简直可算是癣疥之患了。青龙只要伸爪一挥,灵山大约便会不复存在了!他也担心小乖,但听到大师伯说要保全它,又松了口气。它离开灵山既然是大师伯安排的,那它的安危大师伯也是深思熟虑过了的,也不敢再问它在何方了,大师伯不说它在何方,必定是另有安排的。秦无方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参透迷关,许多事实,明明似乎就放在我眼前,但我却看不分明。其中好似有一层我不能挥去的浓雾,让我不能看个清楚明白。我若是堪透迷关,会好许多。但我偏偏堪不透。”
韩一鸣愣了一阵,忽然道:“大师伯,青龙不曾来过么?”秦无方道:“那次之后,便不曾再来过。但它迟早要来,不是么?”韩一鸣愣了一阵,道:“好在不曾在灵山虚空之时来。”追踪白龙之时,灵山弟子几乎倾巢出动,确是虚空之时,好在青龙没来。若是来了,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如何应付?忽然想起那神秘美丽的异兽来,青龙是有些怕它么?看不出那兽有何厉害之处,竟会让青龙掉头而去。可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秦无方缓缓地道:“事有轻重缓急,那时它是不会来的。”韩一鸣道:“大师伯,我没什么见识,请大师伯说给我听。解我心中疑惑。”秦无方道:“白龙那时才是尊者的心头大患,因而尊者首当其冲,便是追杀白龙。骁鳐已在世间存在了五百年,并且也还年幼,暂且放一放,先杀了白龙,转头再来寻骁鳐的不是,完全来得及。骁鳐还是太弱小了,不被尊者放在眼中。一鸣,你以后须说尊者,切记不要说错了。”
韩一鸣道:“我心中并不尊敬它,也要称它尊者么?”秦无方道:“尊者不止是尊敬的意思,还有避诲之意。以尊者的灵力,你提起它的名字,它便心到神知。至于它并不理会,乃是因尊者不与你一般见识。你以后换称尊者,它便不能做到一切尽知。”韩一鸣恍然大悟:“是,谨记师尊教导。”
停了一停道:“大师伯,白龙已……尊者也不曾前来,依大师伯看来,尊者会于何时前来呢?”秦无方道:“我也不知。但迟早要来,至于现今还不曾来,乃是还有更为重要的事务在前。”韩一鸣一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金蛟!”
秦无方道:“一鸣,你说的是。金蛟也是近两千年灵力,比之骁鳐,那是厉害得多了。并且金蛟有了七情六欲,也会有仇恨之心,加之它有了后代,最妙莫过于尊者先下手为强,斩草要除根嘛。做完这些,骁鳐也不会现今厉害多少,再来寻它不迟。”韩一鸣叹了口气,自己怎能忘记了元慧的话。这些话元慧也说过的,虽说所说并不详尽,但也颇有见地。自己并不曾将他的话放在心中,只看到了眼前的小事。元慧却眼界开阔,因了此事再去看元慧,他的确有了掌门的样子。
大师伯的提醒令他不禁十分担忧,忍不住道:“大师伯,青,不尊者还未找到金蛟么?”停了一停,心中着实不安,小心探问:“难道,寻到了?”秦无方对着手中的掌门秘书看了看:“我想还不曾寻到罢!若是寻到了,定然是一场天翻地覆的生死相搏。于尊者自然不会如此激烈,便于金蛟,却真是生死相搏,咱们都定然会知晓。看如今风平浪静,想来是还不曾寻到。”韩一鸣略略透了口气,金蛟还活着,便已让他轻松了许多。只是想着青龙无休无止的寻找,只怕不见得会善罢甘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停了片刻,秦无方又道:“一鸣,这也是我为何要辞去灵山掌门的缘故。”韩一鸣愣了一愣,秦无方道:“我若还是灵山掌门,身上诸事缠身,不得细心思索,尊者寻上门来了,实在是难以应付。我卸去掌门之职,便能仔细思索。也可以多与你的三位师尊在一起,以图后计。尊者迟早要来的,金蛟一死,尊者便会出现在灵山上方的天空。我们不得不为灵山的将来打算了。”
原来如此,难怪几位师伯师叔都支持大师伯卸下掌门之位。韩一鸣默默无语,青龙若是再次出现在灵山之上,灵山便要交出小乖才能自保了。但交出小乖,小乖便是死路一条,可若是不交,灵山便要崩塌,灵山的一切,都要烟消云散,大师伯的确够为难了。交出小乖,韩一鸣几乎可以想象小乖落入青龙掌中,会是何等惨状!白龙死时的种种,他亲眼目睹。忽然想起那神兽来,青龙怕它么?它也住在灵山之上,会保护灵山么?忍不住道:“大师伯,若是尊者再来,我上回看到的……会否助灵山一臂呢?”
秦无方默然,许久之后才缓缓地道:“一鸣,我也不知。灵山不能靠仰其鼻息,存活下来。神兽与人是全然不一样的,与其寄望于不可知的神兽灵兽,不如寄望于自己。灵山,只有灵山弟子众志成城才能保住!”韩一鸣也不禁叹了口气,确实如此。秦无方道:“因此我全心来参详心中的迷惑,便是想将心头的迷惑解开,提高自己的修为。说到修为,灵山现下的所有人中,便是以我与你们的几位师尊最高,修为最高之人,便尽全力支撑灵山过此难关,而不惜自己的性命。我若是不辞去灵山掌门,到时若是烟消云散了,弟子们由何人带领?临时换个掌门,哪里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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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一、癣疥之患
韩一鸣之前便想过大师伯辞去灵山掌门乃是未雨绸缪之意,但却不料大师伯是想得如此周到,如此深远!周到深远得令自己都有些卒不忍听!愣了一阵,才道:“大师伯,咱们不能请师祖回山来么?既然要与尊者对抗,请师祖回来,不是更加有把握些么?他老人家应当不会在灵山崩塌之时袖手旁观罢!”
秦无方对着韩一鸣看了片刻才道:“一鸣,此事我早已在做。师祖与灵山一直都灵气相通,我也想师祖早些云游归来。但他老人家归期不可预知,在师祖归来之前,咱们还是要想出万全之策才行。”顿了一顿,道:“嗯,这些日子,灵山之上人心摇动,须得先行了结此事才行。这并非癣疥之患,灵山弟子若不能齐心协力,这道难关,是渡不过去的!”
韩一鸣心知大师伯说的对,默了一阵,道:“大师伯,我对丁师兄担任掌门并无异议。灵山掌门,是大师兄也罢,是丁师兄也罢,只要能渡过这场难关便好。只不过大师伯,虽说丁师兄十分出色,但大师兄似乎更……”秦无方点了点头:“你是说你大师兄更加能够带领灵山渡过这场危难么?”韩一鸣确是如此想法。秦无方道:“凌逸确实算是出类拔萃的弟子了。他自进了灵山,修行努力,进境颇快,也算学识渊博。可是一鸣,你想到过一点么,他如此出色,就会有弊端隐藏,这弊端不露出来则罢,在紧要关头露出来,只会害了灵山。”
韩一鸣大吃一惊,望着大师伯说不出话来。秦无方道:“凌逸的确聪明,却还远远达不到大智大慧的地步。太博古通今,通晓历史,便太会权衡利弊。若是他成为灵山掌门,尊者前来索要骁鳐,他便会将骁鳐交给尊者。以此来保全灵山!”韩一鸣说不出话来,秦无方接着道:“或许这还只算一件不大不小之事。但有招一日,来一场意外,灵山崩塌了,众人无所依附,若是凌逸做掌门,极有可能就会良禽择木而棲,投入别的门派之中去,寄居于别派之下,那从此后灵山便真的在世间消散无踪了。这一切,皆因他太过渊博,深知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缘故。”
秦无方说到这里,向韩一鸣看了一眼,韩一鸣叹了口气。秦无方道:“凌逸没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而丁五就有。开山立派就需这勇气。危急存亡之时也需这勇气,掌门有这种气势,对弟子来说,是莫大的鼓舞。何况丁五向来就是低头做事,并不多嘴之人,这样的人,才真能让别人跟他一起保全灵山。”
韩一鸣也不得不承认大师伯说的有理,毕竟灵山的保全,并非一人能为,而是众弟子同心协力才能保住。秦无方道:“现下弟子们心思浮动,那我明日便齐聚众人,大家同来,我要任命掌门。众人一同看着谁才能够真正成为新任掌门,期望这样能让大家心服口服。”
韩一鸣默默无言,大师伯要让师兄们心服口服,不知会有做何事?但见大师伯不再谈此事了,也不好再问,只在一边猜想。秦无方道:“一鸣,你明日带上无色无相宝镜来,无色无相宝镜,乃是灵山的一件镇山之宝,我真要让你的师兄们看到只有灵山万物臣服之人,才能做得灵山掌门。”韩一鸣道:“是。”秦无方道:“嗯,你先回去罢,今日我不看掌门秘书了。”韩一鸣站起身来,给大师伯行过礼,走出屋来。
屋外阳光明亮,一望无垠的蓝天,韩一鸣心知此事事件重大,大师伯不知会否与几位师伯师叔相商,眼看着灵山此时是这般,也有些叹息。
灵山要重选掌门一事,不过半日,已是人尽皆知。沈若复急冲冲来到韩一鸣与顾清泉同住的屋内,截着韩一鸣问:“小师弟,果然要新选灵山掌门么?”韩一鸣道:“是。”沈若复道:“五师叔说明日要在聿乐之上另选一回灵山掌门,我只当我听错了。原来还真有其事,我并不曾听错。昨晚我对你说的话,你都对大师伯说了?”韩一鸣摇了摇头:“我本是要说与大师伯听的,便还未说,大师伯便知了。”顾清泉忽然道:“小师弟,你去看过丁师兄么?丁师兄怎样?”
一句话提醒了韩一鸣,将鸣渊宝剑解下:“我今日还未去丁师兄处,我去看看丁师兄。”沈若复道:“唉,若是我是丁师兄,这时听到明日要新选掌门,真不知该如何是好!”韩一鸣心中挂着丁五,也不说话,转身出来,便向着后山而去。
才翻过山梁,便远远望见丁五正蹲在他小屋前的菜地之中。韩一鸣怔了一怔,脚下不由得慢了下来。不知该与丁师兄说些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启齿?忽然丁五站起身来,用脚踏了踏面前的泥土,搓着双手转回身来,远远望见他,便站住了。
韩一鸣定了定神,走上前去,先便看见丁五憨厚的面容。丁五道:“师弟,你来啦,进来喝茶。”韩一鸣向地上看了看,只见地上有一小片平平的泥土,并无异常,便随口问道:“师兄在种什么?”丁五道:“我才种了一株铁线草下去,这铁线草最细最韧,一定要将泥土压实,它长出来的芽才不易折断。”韩一鸣不禁向丁五看了一眼,这位师兄果然非自己能比,若是换了自己,恐怕早就坐立不安、心神杂乱了。而这位师兄还在做他最为喜爱之事,全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进到丁五屋内,一屋清凉,丁五请他稍坐,自去洗手烧水沏茶。不多时,已拿了两只粗茶盏和一个茶壶过来,倒了一盅茶递与韩一鸣。韩一鸣接过来,不及道谢,先道:“师兄,明日……”话到口边,却不知该如何说出来。丁五道:“明日新选灵山掌门,师父已与我说过了。”他声音平稳,绝无一丝意外,韩一鸣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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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二、不以物喜
丁五道:“不论哪一位师兄弟成为灵山新一任掌门,我都能放下心头大石了。本来灵山这付重担,我实在难以担当。”韩一鸣道:“可是师兄,你心里就不,就不……”丁五道:“这掌门本是天外飞来的,我从未想过能做灵山掌门。我只想每日里种一种那些稀奇的菜蔬,做一做饭,闲空之时坐在门前,吹吹凉风,过这样的日子于我来说,于愿已足。接任这掌门之前,师父与我说了许多。我也推托过许多回,实在是推无可推了,才接任了灵山掌门。做了灵山掌门,自然要尽力尽心,不留余力才好。不做灵山掌门,我还是丁五,又可过我从前的日子,有何要想不开的呢?”
韩一鸣微微点头,道:“师兄,你当真是想得开!”丁五道:“师弟,有何想不开的呢?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于我来说,只有接着担任灵山掌门,才会是最为忧心忡忡。做我的一介弟子,我就永不必为明日忧心。凡事到了面前,尽力而为便可,这样的日子才最是我所喜爱的。”丁五其貌不扬,甚而可以说是灵山最为丑陋的弟子,可韩一鸣此时看来,这位师兄才是最能担任灵山掌门的师兄。真正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他来之时,一路上思前想后,不知该如何对丁五启齿,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丁五。回去却是心境轻松,丁师兄从容如此,自己反倒思前想后,担心得不得了,真是可笑之极。回到静心院内,已见沈若复自窗前探出头来,显然已等候多时了。韩一鸣一进屋门,沈若复劈头便问:“丁师兄如何?”
韩一鸣道:“丁师兄并不在意,师兄不必担忧。”沈若复道:“不在意?”隔了片刻,道:“丁师兄果然是个全然不在意之人,心境空明。”顾清泉笑道:“嗯,一下便将咱们这些为此事胡思乱想之人都映衬得俗不可耐。嗯,我也不理此事了,沈师弟,咱们着急忙慌做什么?*,都不必挂在心上。咱们做不到落在自己身上还能泰然自若,但总做得到落在别人身上自己泰然自若罢!”沈若复道:“我是想……”
忽然有人在门外轻轻咳嗽一声,沈若复立时打住,不再往下说。韩一鸣与二位师兄都回过头去,只见司马凌逸站在门外。韩一鸣愣了一愣,司马凌逸道:“小师弟也在呀!”沈若复道:“大师兄是来寻小师弟的么?”顾清泉道:“沈师弟,咱们出去走一走罢。”沈若复何等机灵,立时便道:“嗯,出去走走。”司马凌逸道:“二位师弟不必出门,我来寻小师弟出去。”
不知大师兄要说什么?韩一鸣愣了一愣,这才道:“嗯,大师兄咱们出去。”跟着司马凌逸又走出静心院来。司马凌逸道:“咱们就在院后说罢。”先走到静心院后的泉水边站住。韩一鸣跟他过去,站在旁边,司马凌逸也不言语,良久,才道:“小师弟,明日新选掌门,你,你能做灵山掌门么?”韩一鸣大吃一惊,两眼望着司马凌逸,说不出话来。
司马凌逸道:“小师弟,你定然能做好灵山掌门,你来做这个灵山掌门罢。”韩一鸣定了定神,道:“大师兄,我担任不了灵山掌门。便是新选灵山掌门,也不会选到我的身上。”司马凌逸道:“为何?这是我师父说的么?”韩一鸣无法回答,只得道:“大师兄,灵山新任掌门绝不会是我。”司马凌逸道:“那我去请求师父,让小师弟做灵山掌门罢。”韩一鸣忙道:“大师兄,灵山掌门何等关系重大,大师伯绝不会因师兄的请求就答应的。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请师兄不要如此。”
司马凌逸叹了口气:“小师弟,灵山掌门手握灵山的生死存亡,你就不能……”韩一鸣道:“大师兄,便是因我承担不起这些生死存亡,我不能担任灵山掌门。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灵山掌门,便让灵山来挑选罢。若是灵山挑选了我,我便尽力而为。若是灵山不曾挑选我,那我依旧好好修行。”司马凌逸两眼对着他看了片刻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翌日清晨,韩一鸣早早起身,浇过碧玉竹,吃过早饭,将无色无相宝镜揣在怀内,略等了一阵,便向聿乐而来。来到聿乐之上等候。众人各自在一边小声说话,韩一鸣四处探看,忽然听沈若复小声道:“丁师兄还未来。”韩一鸣本就在寻找丁五,留神一看,果然不见丁五的身影。
又过得片刻,一个人飞上聿爱来,身形肥胖,并无依赖,正是丁五。丁五一出现,无数对眼睛都对他看来。丁五衣袖卷着,胸前的衣裳之上还有几点油花,想来是操持厨下之事所致,但神情却全然与平时一般无二,便是对着这许多眼睛,也泰然自若。韩一鸣叫道:“丁师兄,到这里来。”丁五走近来道:“师弟,咱们过后再说。我先进屋去。”说着将双手手臂上卷着的衣袖放下来,向着竹林小径走去。韩一鸣忽然想起,此时丁五还是灵山的掌门,只不知再过一会儿还能担当这个掌门么?
丁五走入竹林之后,白樱带着诸位师姐来到。再过得一阵,秦无方自竹林之中走了出来。秦无方之后,跟着赵浩洋及黄静玄,最后走出来的,才是丁五。秦无方走到众人面前,顿时众位弟子都向他看去,弯腰行礼。
秦无方道:“诸位同门,各位弟子。半月之前,我在此处将灵山掌门传给了灵山第三代弟子丁五。但弟子们对丁五能否胜任灵山掌门似乎颇为质疑,因而私下里都议论纷纷。既然如此,那我就重选掌门。灵山之上,万物有灵,灵山的掌门也要由灵山来先取。并不由我们这些做师长的说了算,这样选出来的掌门,大家想必不会再有什么异议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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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三、三道试题(一)
场中一片寂静。秦无方道:“从前我们曾说过,灵山掌门,灵山弟子人人有份。诸位弟子都有机会,你们各人不必推让,缘份天然,认真应对即可。或许灵山掌门便是自身也说不定。”众弟子都道:“是。”秦无方点了点头道:“好,你们都已应承过了,便要记得,此回选出的掌门,不论是谁,都不得再有异议。掌门岂是能换来换去的?这回选中的掌门,乃是再公平不过的,若是再有异议,我不会再纵容下去,就要严加惩处了。”
秦无方说完这话,对全场看了一眼,道:“一鸣,你来。”韩一鸣走上前来,秦无方道:“带来了么?”韩一鸣愣了一愣,这才想起大师伯问的是无色无相宝镜,点了点头道:“带来了,大师伯。”秦无方伸出手来,韩一鸣伸手入怀,自怀中取出宝镜,双手递与大师伯。
秦无方对着宝镜看了一眼,接在手中,掂了一掂,道:“我连出三道题目,全都答对者,便是灵山新任掌门。这便是第一道,你们看仔细了,此乃灵山的一件镇山之宝,你们各自用纸笔将所见到的镇山之宝写出来,交到这里来。”转身对黄静玄道:“师弟,纸笔备下了么?”黄静玄伸手拿了一个托盘出来,托盘之上,有一迭白纸,一方砚台,一支笔。秦无方道:“你们一一到这里来写。”四周看了一看,道:“谁先来写?”
一时之间,场中无人应声,忽然一人扬声道:“我先来写。”走上前去,乃是顾清泉。顾清泉走到黄静玄面前,道:“有劳二师叔了,弟子不想争这个掌门,但大家都不愿意先来书写,就让我来开这个头罢。”对黄静玄施了一礼,伸手自托盘之中提起笔来,在纸上飞快写了几个字,双手捧起那张白纸来,递到秦无方面前。秦无方也不接,对白樱道:“师妹,此物到底是什么,只有如莘最为明白,你叫如莘出来,让她来辩认罢。”
白樱道:“师兄说的是。”转头叫道:“如莘。”一个小小女孩跑上前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望着白樱。白樱蹲下身来,牵了她的小手道:“如莘,那是什么,你心中最明白不过了。你看看他写的可对?”如莘向着顾清泉看了一眼,顾清泉将那张纸递向如莘。如莘也不接,众人正在诧异,顾清泉手中“嘭”地一声轻响,那张白纸已燃烧了起来!
不止顾清泉,在场的弟子们都吓了一跳。顾清泉缩手不迭,将那张白纸自手中甩开。那白纸燃烧着也不落地,随风起伏,无风自舞。秦无方道:“但凡不对的答案,都会被如莘烧毁。只有对的答案,才会被如莘保留下来。你们都一一上来,将答案写在纸上,让如莘来进行分辨。这答案我们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我们若是出来裁定这对与不对,也会有不公之嫌。那还是让如莘来裁定罢。”他说罢,众弟子都道:“是。”
虽说众人都应了“是”,却无人上前去,韩一鸣不觉意外,左右看了看,只见众人眼看着如莘,都有些迟疑之色。正想自己先去,忽然有人伸手拉住了他有衣袖。回头一看,原来是沈若复拉住了自己。正在迟疑间,一位师兄越众而出,对着二师伯行了一礼,提起笔来,在那迭白纸之上写了几个字,放下手中的笔,将那张纸拿起,对折起来,双手拿着,向如莘递去。
眼看着一位位师兄走上前去,将各自的答案写在白纸之上,被如莘化为灰烬。那些位师兄也全无言语,只是站在一边看着没写过答案的师兄弟去回答那个不知端底的答案。接着是师姐们也上前去写书答案,如莘全然没有与她们厮熟的模样,照样在一动不动之中将她们的答案化为灰烬,转眼已十之八九的师兄师姐们都写过答案,站到那边去了,只有韩一鸣、沈若复等几名后进弟子不曾上前去书写答案,连司马凌逸的答案都被如莘化为乌有了。韩一鸣见一些年长的师兄对大师兄的答案也化为青烟十分惊异,而他却觉没什么可惊异的,韩一鸣早知司马凌逸看不到无色无相宝镜,因而他的答案必定不对,定然会被如莘化为烟尘。
沈若复小声道:“小师弟,你先去写罢。”韩一鸣本来无所谓早写还是晚写,但见几位师兄都不上前,便走上前来,走到二师伯身边,先对二师伯行过礼,这才提起笔来,在白纸上写下“无色无相宝镜”几个字,放下毛笔,将那白纸对折起来,拿在手中。向如莘走过去,如莘依偎在白樱身边,一双大眼,乌溜溜地,看着另一个不可知的方位。
韩一鸣正想等她回过头来,再将那白低递过去,忽然手中一空,白纸已飘了起来,飘近如莘。如莘对他看了一眼,眼神飞快便自他身上掠过,两眼空灵,似是全然不曾看到他一般,而他那张写着答案的白纸却在空中飘舞个不住,并不如别人的白纸一般即刻便燃烧起来。韩一鸣站了片刻,只见那白纸依旧飘浮着不动,心知自己写对了,如莘并没有烧去自己的答案。回过身来,却见众位师兄师姐都看着自己。师姐们的目光倒还罢了,灵山之上的师姐,似乎全然没有世间那女子那些闪闪躲躲的样子,向他看来,目光也是平静坦白。只是有几位师兄,却都又似初次见到他一般,有些震惊,也有些意外。
韩一鸣心下不禁叹息,这还有什么可震惊、可意外的?前些时候诸位师兄们不是还在为自己与大师兄谁会成为灵山掌门争执么?忽然想到,或许就因自己写对了这个答案,师兄们又认为自己与丁师兄争掌门了。但这事有何可辩驳的?这时的辩驳都于事无补,自己当不当灵山掌门与能否看分明无色无相宝镜的本来面目没什么关联。自己自从上灵山伊始,便能看到这面宝镜的本来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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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四、三道试题(二)
他退去一边,剩下的几位师兄都一一上前来,将自己的答案写在白纸之上,对折起来,呈给如莘。也毫不意外地被如莘化为灰烬,只剩下丁五还站在那边。丁五本不识字,因而不曾上来写,此时众人都已答过了,因而都向他望去。
丁五本就站在最后,这时看了看众人,走上前来,对着秦无方施了一礼,道:“启禀师父,弟子不识字,也不会写字,能否请一位师兄弟为弟子代笔?”秦无方点了点头,转而对众人道:“谁愿意替丁五书写?”韩一鸣立刻道:“大师伯,我来替丁师兄写。”却见秦无方摇了摇头:“此时谁人都可以替丁五书写,唯独你不可。”韩一鸣一愣,猛然明白过来,自己写出了无色无相宝镜的本来面目,再去帮丁五书写,若是写错了还没什么,若是写对了,同门师兄说不定不会相信丁五真正看到的无相宝镜的本来面目,而认为自己私下里作了弊。
秦无方道:“这样罢,敬新,你来替你师兄书写。”陆敬新走上前来,行了一礼,道:“是。”转而对丁五道:“丁师兄,我来替你书写。师兄只管说与我听,我替你写出来。”丁五道:“多谢师弟了。”转身对着铜镜看了一眼,道:“请师弟替我写铜镜二字即可。”
此言一出,不禁别人大吃一惊,连韩一鸣也大吃一惊,错愕之余,目瞪口呆望着丁五!他明明记得诸位师兄都被沈若复叫来看过铜镜,连顾清泉与沈若复自己对无色无相宝镜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一个看成一株梅花,一个看成一大把百合。而诸位师兄看见的也全是无色无相宝镜的幻相,丁五那时也和如莘一起来过。韩一鸣还记得他目光只在自己屋中匆匆扫了一眼,便问那株花呢?韩一鸣只道自己才能看见的是无色无相宝镜的本来面目,却不料丁五也能看出来,但他既看出来了,当日为何问的是花?
他在一边吃惊,却见诸位师兄也都是神色古怪,想来众人眼中看到的无色无相宝镜的幻相不尽相同,因而听到这与自己看到的物事全然不相关联的答案,未免会有些诧异。陆敬新问道:“师兄说的是铜镜么?”丁五道:“便是铜镜,多谢师弟。”陆敬新提笔将“铜镜”二字题上,为示无误,将白纸拿起来,对着众位师兄弟亮了一亮,这才将白纸对折起来,递给丁五。
丁五接过白纸来,向如莘递过去。白纸飘浮起来,与韩一鸣的白纸一般飘浮在空中。众人都看看韩一鸣又看看丁五,看韩一鸣倒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看丁五却是意外的惊异。秦无方道:“这许多弟子之中,只有丁五与一鸣答对了。此物乃是灵山的无色无相宝镜。无色无相,万法万相,因而在众人眼中,不一而同。唯有能够看穿事物幻相看到本相之人,方能看到其本来面目。”
众人皆不言语,秦无方又道:“便是我说出它的本相,你们依然只能看到自己所能看到的,还是幻相。那我让你们看一看它的本相罢。”转身对如莘道:“如莘。”如莘似是听而不闻,片刻之后,自地上飘了起来,她轻飘飘地,飘进了空中。
她一飘入空中,便又变换了面貌。瞬间已发身长大,独腿向后弯去,一头乌发长长披垂下来。她伸出手来,韩一鸣不禁大吃一惊。上次如莘显现出山蚑之相来,却依旧是肤嫩如花,但这时她伸出手来,已没有了上回所见的那种柔腻肤色,那只手上的肌肤黄黑,指甲尖长,骨结扭曲突出,与鸡爪无异。韩一鸣怔了一怔,回过神来,山蚑就是山蚑,自己从前也见过山蚑的模样。上次所见的那样,或许也如无相宝镜的幻相一般,是如莘的幻相,这才是如莘的本来面目。不过如莘的幻相,还真是美丽得不可方物!
如莘伸手拿住了铜镜之后的镜钮,韩一鸣只听身边诸位师兄都倒吸一口凉气,有人不言不语,有人却惊异出声:“果真是铜镜!”想来如莘真让他们都看到了无色无相宝镜的本来面目。不过片刻,如莘便收回了手,韩一鸣眼中本来望见的便是铜镜,此时她放开了手,也不见变化,不会惊奇,却又听到师兄们的惊异之声,看来如莘收回手去,无色无相宝镜就又变回了他们所能看到的幻象。
如莘慢慢落在地上,她在空中,乃是一个山蚑,虽说看不见面貌,但韩一鸣深知山蚑的面貌极是难看。但她一落到了地上,立时便变回了那个小小女孩的模样,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煞是可爱。
众人寂静无声,秦无方道:“好,这一题中,能看到此物本相的,只有一鸣与丁五。咱们就将此事先揭过不谈,三道试题,还有两道没出,望一众弟子,都尽力而为。”众人本来已道灵山掌门与自己无缘了,一听秦无方还要再给众人两次机会,都愣了一愣。秦无方道:“这回要难一些,你们各自寻个地方坐下来,我所说的话,你们都抄在纸上拿来给我。丁五不会写字,那便不写,你依旧最后,到时你到我面前来,当着你的师兄弟们的面,将你听到的说出来便可。”丁五先应了一声,站到众人之后去了。
秦无方转过身来,见韩一鸣与丁五先前书写的答案还飘在空中。衣袖一拂,两张白纸都飘到他手中,秦无方将白纸拿在手中,对身边的黄静玄道:“师弟,劳你将纸笔递与他们。”黄静玄将手中的捧着的纸笔递与赵浩洋,赵浩洋接在手中,黄静玄手一伸,不知自哪里又拿了一个托盘过来,向众弟子走来。赵浩洋手里端着先前那个托盘,走到另一头去了。韩一鸣看着前方的师兄自二师伯的托盘之中取了一张白纸,一支笔坐下,身后的师兄又在那托盘中取到同样的一份白纸一支毛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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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五、三道试题(三)
他站在后方,向那托盘之中看去,那托盘之中白纸倒是一迭,但毛笔只有一支,可是不论是哪位师兄将取过纸笔之后,那托盘之中都还有一支毛笔。那只毛笔似乎永远都在那儿,又似乎是取之不尽。
不多时,黄静玄已走到韩一鸣面前。韩一鸣已有时日不曾得见这位师伯了,只见二师伯神情举止一如先前,来到自己面前,先便觉得亲切起来。但黄静玄却不抬头,两眼只看着手中的托盘,韩一鸣伸手取了笔纸,黄静玄便自他身边越过去了。他看前方的师兄们都盘膝在草地之上坐下来,便也坐下身来,等待大师伯发话。
不多时除了丁五,众人都拿了纸笔,黄静玄与赵浩洋回到秦无方身边,秦无方便道:“一派之长,将来的漫漫修行路程之中,难免会要给同门师兄弟及后辈弟子们解释迷惑,精进法术,那便要求新任掌门言语听闻不偏不倚。我说一句灵山法诀,你们各自用笔记下来。然后都题上自己的名字送到这里来,谁能写得一字不错,才具有做灵山掌门的资质。”停了一停,道:“这句法诀也请师弟师妹们一同跟着写下来,待得将来拆开,大家几番映证,便再无虚言了。”
众弟子都道:“好!”各自提起笔来,仔细聆听秦无方接下来的言语。秦无方道:“法集万物,术汇百般。”说罢便闭口不言了。韩一鸣犹在等待大师伯接着说下去,因而提笔等待,哪知等了一阵,不见动静,这才明白大师伯已然说完了。就这么八个字,看看众位师兄都在旁边走笔如飞,便提笔在左手之中的白纸之上,将这八个字题上,在后面又题上自己的名字,放下笔来,对着纸上吹了吹,将墨迹吹干,才小心翼翼对折起来。
他将那张白纸拿在手中,正要站起身来,犹见身边的诸位师兄都还在运笔如飞。韩一鸣不禁奇怪,难道自己真的下笔如有神助了么?写得这样快?可是自己明明还吹干了墨迹,这才折起来的,便算自己写字极快,但要待墨迹吹干,所需的时候比之写字所需的时候多得多了。可是师兄们却还不曾写完,不禁十分奇怪。
他又坐了一阵,只见站起一个人来,双手捧着写白纸向前走去了,一望背影便知是大师兄司马凌逸。前方二师伯、五师叔与六师叔早就收住了手。韩一鸣本来也想站起身来将白纸也交上去,身子甫一动,便看到丁五站在众人之后。丁五面孔粗豪,性情却十分和顺,韩一鸣看不出他是否能够将这两句话如数背将出来,这位师兄实在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他绝不会认为大师伯私下里将题目告诉了丁五,看大师伯这样郑重,这一派之长是绝不会拿来儿戏的。只是这位平日并不起眼、默默无声的师兄处处令人意外,不得不刮目相看。
韩一鸣想不通的是丁五是何时看到了无相宝镜的?正想着,身边沈若复已站起身来,向前走去,看来沈若复也写完了,韩一鸣回过头来,也站起身来,拿着那张白纸,走到大师伯面前。秦无方面前已飘浮着一个托盘,里面堆着诸位师兄写好的答案。韩一鸣走到那托盘面前,将自己的答案也放在其上,走到沈若复身边去。
沈若复到底好奇心强烈,小声问韩一鸣:“小师弟,你写了什么?”韩一鸣还未回答,赵浩洋的声音已道:“你们不可谈及此事,待得大家都交完了,再谈不迟。”沈若复与韩一鸣对望一眼,都道:“是。”赵浩洋转身走开,韩一鸣向沈若复看了一眼,却见沈若复微微吐出舌尖来,一副微有些赖皮的模样,不禁一笑,将头转开。
又过得一阵,十之八九的师兄师姐们都已走到这边来了,那个托盘之中,已装满了对折起来,却渗透墨迹的白纸,却犹有几位师兄在那边奋笔疾书,还有丁五,只是他静静站在一边。韩一鸣正在奇怪,猛然想起四师叔从前对他说的话来:“凡人都有自己的看法,自己的想法,这些看法想法导致所见所闻都与众不同。尤其聪明之人,想法更多,也最容易为其聪明所误。”难道仅仅八个字,也会听在各人耳中全然不同么?
是了,四师叔曾说留意过各师兄学法术之时,各人所念的口诀与师门所传截然不同,难道今日,他真要目瞩这不同么?韩一鸣不禁来了兴致。眼见最后几位师兄已都已陆续起身,将写上了字的白纸放在了那个木盘之中。秦无方对着木盘看了一眼,道:“好了,所有弟子都将答案交在这里了。丁五,你上前来。”丁五依言走上前来,秦无方道:“现下只有你不曾写了。你也不会写字,你将你听到的说出来给你的师兄弟们给你做个见证如何?”
丁五道:“是。”转身对着这边众弟子道:“诸位师兄弟,我不识字。只能说出来与诸位师兄弟听上一听,也强当是写出来一般罢。我师父先前说的八个字,乃是:法集万物,术汇百般。”韩一鸣不及看身边诸位师兄是何等形状,自己已先吃了一惊。这八个字,丁五也听见了,并且说得一丝不错!
忽然身边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韩一鸣回过头来,沈若复小声道:“小师弟,你所听到、写下的,是哪几个字?”韩一鸣想要说自己题上的也是这八个字,话到了口边,却不知为可说不出来。只是看了沈若复一眼,便又转回头来看丁五。
沈若复又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你到底写了什么?”韩一鸣正要反问他写了什么,忽然听秦无方对赵浩洋与黄静玄道:“师弟、师妹,请你们将你们先前已写好的答案给弟子们看一看。”沈若复立时指了指前方,不再言语。黄静玄先将他写的那页白纸转过来,将字对着众人,正是这八个字。只是黄静玄的字写得间架有些松散,笔划也不是那样工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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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六、三道试题(四)
而旁边赵浩洋与白樱手中的白纸之上,也是这八个大字。只是赵浩洋的字迹写得棱角分明,笔划有力,直欲破纸飞去似的。而白樱的字迹却是清秀飘逸,十分漂亮。一时之间,场内寂静之极。各人写了什么,各人心中最是明白。秦无方道:“这许多弟子之中,除去一人写对之外,便是丁五答对了。可见我说了什么,你们听在耳中,都已变得似是而非。如此一来,再传在别人耳中,只会更加面全非。”转头对着那个托盘看了一看,道:“就不必一一打开来看了罢。”
众弟子都默不作声,秦无方一抬手,那木盘之中的白纸都化为灰烬。被风一吹,飘散开了。秦无方道:“最后一题,我先说出来,你们都权衡自己之力,能做便做,若是不能做,这灵山掌门,便要落在能做到的弟子手中了。这一题目不论谁做得到,前面两题有否答对,皆可以不算数,只要能够担负起灵山来,他便是灵山的新一任掌门!”
韩一鸣心道:“如何叫做能够担负灵山?”忽然见司马凌逸向前走了一步,对着大师伯行过礼,抬起头来道:“师父,弟子不过这最后一关了,弟子自知过不了这关,请师父见谅。”他走过一边,韩一鸣还有些糊涂,大师兄这样便放弃了么?只见几位年长的师兄都越众而出,向着几位师尊行过礼,走到大师兄身边去了,显然都是不再想过最后一关了。
沈若复小声道:“小师弟,你要过最后一关么?”韩一鸣摇了摇头,也小声道:“师兄,我虽不知最后一关是什么题目,但我却也不想过了。”沈若复小声道:“最后一关定与如莘有关,你与丁师兄都连过了两关,谁过得去这第三关,便会是灵山的新一任掌门,怎么,你不想当这个掌门么?”
韩一鸣心知这位师兄十分机灵,他说与如莘有关,只怕不会假。便摇了摇头,小声道:“我当不了这个掌门的,我不去过这一关。如莘向来只有丁师兄能够接近,丁师兄当灵山掌门,不是很好么?”沈若复笑着点了点头,又悄声道:“咱们也到大师兄那边去罢。”韩一鸣便与他一同走出来,对着大师伯行过礼,走到司马凌逸身后去。
他一动身,本来站在那边的师兄们便纷纷向着这边走来,全然都不去过那最后一关了。丁五虽是不识书字,但无庸置疑,他便是灵山的下一任掌门了。韩一鸣与沈若复的小声议论,说的也正是众人心中所想。
秦无方道:“既然你们都不愿再过第三关,那这一关便不过罢。不过我要问一问,一鸣,你也是连过两关的弟子,第三关你不过,灵山的这任掌门你便当不得了。你果真不想当灵山掌门么?”韩一鸣自众人之后走出来,对着诸位师尊行过礼,道:“弟子无能,不能担任灵山掌门,只甘心在灵山做一名修行弟子,请师尊见察,也请师尊体谅下情。”
秦无方道:“好,那你愿意奉你的师兄丁五做灵山这任掌门么?”韩一鸣道:“是。弟子愿意。”秦无方道:“好!”转而对其余的弟子道:“你们又是做何想法?”韩一鸣并不回头,只听后方众师兄纷纷道:“愿意请丁师兄担任灵山掌门。”“能者居之。”虽说并不是山呼海啸般地答应,却也无有异议。
顿了片刻,秦无方道:“丁五,你上前来。”丁五走上前来,秦无方道:“丁五,你本已是灵山的新任掌门,今日经历两关考验之后,你仍旧还是灵山的掌门。你可愿自此将灵山重担挑在肩上?”丁五沉默不语,秦无方也不出言催促,韩一鸣等得心都焦了。半晌才听丁五道:“弟子愿意!”语调沉稳,并无一丝波动。秦无方点了点头,道:“好,那你便受你的师兄师弟们的恭贺与拜见罢。”丁五先对着诸位师长行过礼,接着直起身来,站到众人面前。
韩一鸣想起丁五从前的推却,再看他此时的神态,心知这位看似粗豪的师兄本是全心推却,但那时与自己的想法只怕是无甚差别的。如今欣然允诺,必然是想得再清楚明白不过,因此不再推辞。若说他从前看上去平凡普通,那自他说了“愿意”二字之后,看上去便有些异于从前了,面上神情越发坚定从容。或许是因这些时思虑过多,也说不定他从前便是如此天资的,只是自己不曾留意。目前这位从前韬光隐晦的师兄,是另有一番天地了。
一时间眼中微微一酸,却也十分欣喜。悄悄向后退去,直退到沈若复身边,只听大师伯道:“入门弟子叩头九回,如今丁五成为我灵山的掌门,从此劳心劳力,肩担一派重任,从此身先各弟子,绝不后退半步。各弟子须对他叩头九回,以示尊敬与谢意。”前方几位年长的师兄都伏身下拜,紧接着别的师兄也伏身下拜,韩一鸣与沈若复也跟着伏下身去,拜拜了九拜。
直起身来,只听大师伯道:“你们再次认了本派新任掌门,经此两番考试,也足以告之灵山弟子,丁五本就是最适合接任灵山掌门之人,选中丁五成为灵山掌门,并非是我一时的心血来潮,乃是我们冷眼遴选多年的结果。如今灵山众弟子二度认了丁五为灵山掌门,若有人背地里再有异议,我便会严加惩处了。”众弟子都道:“是。”
秦无方道:“好,你们都回去罢。”灵山一众弟子散开来,各自回去。韩一鸣跟了沈若复也回屋内来。至此,韩一鸣才明白,为何大师伯要在一月之前先行传掌门位,让灵山弟子都拜过新掌门了,才让同道中人来观礼。让丁五接任灵山掌门,连韩一鸣起始也是十分意外的,想必师兄们的惊异不亚于自己。现任的灵山掌门是从前灵山一个只知操持厨下诸事的弟子,的确有些奇异。但若是灵山弟子接受了,再请别派前来观礼,便可担保此事万无一失了。韩一鸣不由得佩服大师伯的思虑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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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七、意料之外
回到静心院中,沈若复一直跟着韩一鸣进屋来,见左右无人,问道:“小师弟,大师伯问你之时,你为何不自己挺身而出,来做那灵山掌门呢?我别无他意,只是意外!小师弟,你全然可以当得上灵山掌门呀!”韩一鸣也知这位师兄绝无坏心,便道:“师兄,我虽然读书识字,但说到要将灵山担在肩上,我还承受不起。何况灵山掌门绝不是外人看起来的那样风光,一派之长,当真是要身先士卒的,师兄看我有这样的魄力么?”
他不能说出大师伯对他说过的许多话来,只能拿这话来敷衍。但便是这借口也足以遮挡过去了,他是灵山最小的弟子,说到要力挑灵山重任,谁都会有所怀疑。沈若复道:“其实我也认为丁师兄当掌门不错,丁师兄是一心修行之人,并且这许多年来,灵山之上这许多人的饭食全得他一人操持。很是令人敬佩。”韩一鸣“嗯”了一声,沈若复道:“丁师兄当了掌门师兄之后,依旧为咱们做饭,全然没有掌门的架子,这才是最令我折服之处。”
韩一鸣又“嗯”了一声,沈若复小声道:“小师弟,可我认为丁师兄若是不再做饭了,好好去精进修为,不是更好么?虽说一派掌门未必便不能做饭,但一派之中,比做饭更加重大的事多得多了,掌门师兄哪怕用这些时候去修行也好呀!”韩一鸣正要说话,顾清泉的声音插进来道:“师弟,你怎知师兄做饭便不是修行呢?”
二人回头一看,顾清泉已走进屋来了。顾清泉道:“掌门师兄本是因做饭起悟的,因而再为大家做饭,一来是力所能及,二来是能在其中悟到更多道理。掌门师兄这人,本来就是闷声做事之人。各人的修行方式不一样,不可用同样的眼光来看待。换了是我做掌门,肯定是多加修习自己的武艺,自武艺之中提高领悟修为的。”韩一鸣见顾清泉看得极是分明,便不再言语。
但他心中总有个疑问,因而只是略坐了一坐,便起身走出屋来,向着后山而来。翻过山梁,远远又见丁五蹲在地上,他总是全心全意地照料他的那些宝贝,便是当上了灵山掌门,他依然与它们亲近。韩一鸣不禁叹了口气,掌门师兄还真是一个心地至纯之人,全然不将身外之事放在心上,掌门一职于他来说,便是身外之事了。
他站一边,也不去打扰,丁五忙碌了一阵,站起身来,转身回屋,忽然见他站在一边,道:“师弟,你来了,怎么不出声?”韩一鸣叫了声“师兄”,随他走入小屋内。他始终不出声,丁五也不在意,自去洗了手,掸去身上灰土,才来坐下。韩一鸣道:“师兄,你是如何知道那是一面铜镜的?”
这个疑问自丁五脱口说出“铜镜”二字,便缠绕着他。丁五奇道:“怎么?那不是铜镜么?可我不论怎样看,都只是一面铜镜罢了。”韩一鸣道:“师兄看得没错,的确是铜镜。只是我奇异的是,师兄是如何看出来的?”此事令韩一鸣迷惑不解,丁五道:“这铜镜不是在你屋里么?我带如莘去看花那回就见到的。你放在床头案上的,不是么?”韩一鸣愣了一愣,道:“可师兄你并没有说起过呀?”
丁五道:“我带如莘是去看花的,你屋内有一枝奇花,师兄弟们都传得沸沸扬扬。如莘进来拖了我的衣裳就走,她是要去看花。铜镜与花相差极大,我总不会指着这个说是奇花罢?”停了一停,又道:“虽说那面铜镜有些异样,可那毕竟不是奇花呀?有什么可说的。”韩一鸣怔了半晌,仔细回想那日丁五说过些什么,想了一阵,除去他提起过花来,果然并没有说过别的。是了,那时诸位师兄来看,虽说各人眼中不一而同,但众人所看到的都是花,因而自己也先入为主的以为人人所见都会是奇花。加之丁五带了如莘前来,口口声声也是要看奇花,自己就全然忘记了去问一问丁五看到了什么?不过这许多师兄都来看了,他也不能一一去问各位师兄眼中所见到底是什么,因而不看丁五眼中看到了什么。总以为事事都在意料之中,却偏偏这位师兄,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过了几日,便到了灵山邀请别派同人前来观礼的日子。清早,客人未到,灵山派全派都已准备停当,弟子们都各司其职,忙碌起来。翠薇堂前的碧玉竹都不知挪到何方去了,铺上了一层碧草,听说是冯玉藻师兄连夜种出来的。堂前几位师兄布置了桌椅,空出一片空场来,司马凌逸带着两位年长的师兄在堂前静候各派师长前来,似是知客一职。灵山派的大师兄修行的时刻最长,识得的同道中人最多,当担此职,实在是游刃有余。
韩一鸣来到翠薇堂前时,已万事齐备。虽说他并不在场,但哪位师兄做了什么,他却是十分明暸。这全拜沈若复所赐,沈若复简直就令人刮目相看。韩一鸣所知,全由他口述,他将哪位师兄做了什么都说得一清二楚,仿佛他身临其境,亲眼目睹。韩一鸣听他说得甚是详尽,简直怀疑坐在面前涛涛不绝的人不是他,他正在翠薇堂前忙碌。只不过别的师兄们是忙碌于掌门交接的事先预备,而他在一边忙于观看。诸事尽收眼底。
顾清泉悄悄对韩一鸣道:“沈师弟足以去练壁虎神功了。”韩一鸣一愣,顾清泉笑道:“看热闹都挨得这样近,看得这样详尽,只有壁虎能够做到,真是服了他。不过若是他看别的热闹,只怕会抱头鼠蹿了。”韩一鸣不禁一笑,这说得是,若是沈若复看别人倒霉也如此详尽,必定会让对方恼羞成怒,大打出手。不知这位师兄可会还手,若是自己还理直气壮地还手,定然会让对方更加气愤。于理亏欠,自然是抱头鼠蹿为上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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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八、眼光
说话间,沈若复在那边一闪,顾清泉道:“嗯,又去四处打探风声去了。”韩一鸣不禁道:“沈师兄也太招摇了。”顾清泉道:“他本是好意。这回新任掌门已婚大出咱们的意外,想必也会大出同道们的意外。多有些准备,也不致到时措手不及。”韩一鸣正想说:“大师伯不会措手不及。”顾清泉已抢先道:“是你措手不及!”
韩一鸣一愣,顾清泉道:“我师父见多识广,绝不至于措手不及。但小师弟你,却不能够做到处变不惊,事先有些预备,也是好事。”韩一鸣深知此事在别人眼中算不了什么,但外派诸师长,却认定这掌门不是传给大师兄便是传给自己。到时见传给了丁师兄,不知会是何样的情形?大师兄算是见多识广了,能够安如泰山,不摇不动。而自己,却不知能否也全然不在意。虽说韩一鸣早已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了,但未必真能做到将前来观礼之人的眼光都不放在心上。他还是年轻识浅,这一点,他自己也很是明白。
过得一阵,翠薇堂前已站了无数弟子,秦无方、白樱、赵浩洋也自翠薇堂内走了出来。韩一鸣不见黄静玄,愣了一愣,随即明白,二师伯不曾在明晰观礼时前去观看,此时自然也不会出来。两次在大师伯传掌门位之时出来,乃是因此事于灵山来说致关重大。现今丁师兄已稳然成为灵山掌门了,二师伯自然又闭关去了。韩一鸣真想二师伯早些想通,但自己也有无数事务缠绕心头,也不曾想通透,又怎能去要求二师伯将心头的结解开来?
正在想间,已见司马凌逸与两位师兄向前走去,韩一鸣也向那边看去,灵光一闪,天空之中已现出好些人影来。首当其冲看见的,便是平波道人与他门下几名弟子!他瘦长的身影,极是刺眼,韩一鸣几乎能想见他下撇的嘴角,一见是他,立时将眼光向后看去。平波道人还是少看为妙,省却了自己心中不快。
与平波道人一同来到的,还有陈如风与他门下几个弟子。陈如风倒又好些,至少他素来都是中正平和,韩一鸣从未见过他偏帮过哪一方,说话也合情合理。这两拨人落在堂前,司马凌逸已走上前去,迎了他们向着秦无方走去。忽然平波道人一转头,向着韩一鸣看来,韩一鸣一愣,眼光与他撞个正着!
平波道人的眼光之中全是不屑与怨毒,韩一鸣自识得这人,便不曾在他面上看见过什么好脸色,嘴角永远下撇,眼神从来都是怨恨之极。仿佛自己上辈子就欠了他无法还尽的孽债一般。他总是令自己想起债主前来讨债时的脸嘴。虽说他上灵山之前家境富裕,并不曾真正领略过何为讨债,但一看平波道人的眼光,却似乎立时便欠了他无数钱财事物没还一般。
但韩一鸣毫不畏缩,与他对视片刻。虽说平波道人的眼神极之狞恶,他却不怕。平波道人对他看了片刻,鼻翅一动,想来是“哼”了一声冷气出来,转回头去了。韩一鸣也就将眼光调向别方,真不知自己是否前生与这恶道人有过什么交道,这里这许多人,他依旧能立时从中找出自己来,与自己过不去!正想间,又一拨人来到,韩一鸣远远望见土黄色衣裳,便知明晰来了。
明晰带了几位师兄弟同来,落在地上,与司马凌逸寒喧了几句,也向着大师伯走去。虽说明晰如今已是一派掌门,但神情态度,还是与韩一鸣初次见他时无甚差别。连身上的衣裳,都十分朴素。沈若复小声道:“明晰师兄的确当得掌门二字,气度沉稳,虽说年轻了些,却一点都不输与师长们。”顾清泉在一旁“嘘”了一声,他立时收口。
随即玄枢道人、天花道人、鹤翔道人等各派师长等都纷纷来到,这许多面目,韩一鸣便是不认得,也见过了。只不过是叫不出名字来罢了,看着这许多人济济一堂,不禁暗想:“紫裳前辈会否前来呢?”
若是不知紫裳的过往,他还会觉得紫裳古怪到了极点。如今他已深知了紫裳的过往,不再认为她古怪了。灵山于她,真是爱恨交集。灵山之上,有她心心念念的硕人,却也有她不堪回首的过往。有她柔情似水的年月,也有她狠辣之极的手段。但不论如何,韩一鸣深知她心中永远挂念着灵山,便是离开这里几百年了,她依旧不能忘怀,也不能开怀。
正想着,又有一队人来到堂前,灰色袍服,正是元慧。元慧带着几位门人自天而降,司马凌逸已迎了上去,韩一鸣虽听不到他们寒喧些什么,却见元慧满脸堆笑,与司马凌逸一同向大师伯那边走去,此时除去这边站的是灵山弟子,翠薇堂前布置好的椅上,各派师长都已分开来坐下了,只等着人到齐了,就观看灵山的掌门交接。
元慧那时所说的话,言犹在耳,韩一鸣不禁对着他看了一眼。只见他满面微笑,全然持弟子礼,对师尊们行了礼,虽说师尊们也还过礼了,他却还是十分恭敬,走到一边坐下后,这才向着自己看来。韩一鸣奇异的是,别人向自己看来,都是先四周一望,才能找到自己。唯有元慧与平波道人,却是一眼便看向自己,仿佛周围诸人,他们皆能视而不见,这里只有自己一人。只是远慧的眼中,并无怨毒,只有心照不宣的笑意。
陆陆续续,又来了几批人,韩一鸣也是认得但叫不出名来。本来屠龙之时,便已见过了头顶之上这片天空之下的修道之士,看看那方的坐椅已十之八九有人坐下,知道来人已差不多都到了。只是紫裳,依旧不见踪影。她不会来了,二师伯不也不在今日出现了么?灵山的掌门早已交接完毕,二师伯又回去闭关了。紫裳虽未露面,但灵山的掌门交接她也亲眼目睹过了,这时来与不来,已无甚差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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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九、灵光
片刻之后,秦无方走上翠薇堂前的台阶,四周一望,对着众人抱拳行礼,之后才道:“多谢各位道友拔冗前来,秦某感谢不尽。秦某担任灵山掌门已有三百三十多年,如今见派中弟子人才辈出,因而思虑将灵山掌门传与弟子,一来可以专心修行,二来也让新任掌门慢慢熟悉灵山事物。特请各派同道前来观礼,来日漫长,恳请各位同道将来对我灵山新任掌门多加关照!”
下方坐着的众人都道:“好说好说,道兄太客气了。”秦无方道:“多谢诸位同道的关照!我这便将灵山掌门传与弟子。”他话一说毕,丁五已自后方走出来,走到台阶之下,跪下身来,对着秦无方叩了几个头。
一时之间,寂静无比。那边众人都无了声息,对着丁五细看。想来丁五成为灵山新任掌门对于他们震撼,不亚于当初对于同门师兄弟的震惊。想来丁五几百年都不曾下过灵山,同道中人也未必知道有这样一号人物,所以惊异。韩一鸣不禁暗想:“大师伯果真是见多识广,先让这里的众位师兄师姐们认了丁师兄做掌门,再无异议,这才请别派众人前来观礼。要是灵山的师兄师姐们与前来观礼的各派师长一同惊讶,只怕真会有所不便。”
这些惊异对秦无方来说,都已是意料中事,停了一停,对丁五道:“丁五,今日我将灵山掌门传位于你。灵山掌门,不论何时,都得对的同门手足不离不弃,不偏不倚!”丁五伏在地上,道:“是,谨记师父教导!”秦无方道:“灵山一派的未来,就尽皆在你的手中了。你也须精进修为,对同门殚精竭虑,要将灵山众人都挑在肩上!”丁五道:“弟子将尽力而为,便是死而后已,也绝不辜负师父的寄望。”秦无方点了点头,道:“好,那自此时起,你便是灵山第三代掌门了。”丁五又对着秦无方叩了几个头,这才站起身来。
他站起身来,转身面对着这边,秦无方道:“灵山弟子参拜新任掌门!”这边的灵山众弟子已拜下身去。忽然一声尖啸,一个影子从天而降,落在了丁五面前!韩一鸣与众师兄都一愣,那影子裹在一片白雾之中,满头乱发,一条独腿向后弯着。韩一鸣愣了一愣,只听沈若复已小声道:“如莘!”这是如莘,是韩一鸣全然认不得的如莘,乱发之中,两道尖锐凌利的目光透出来,竟有锥子般的尖利,颇有些让人惊怕、回避。此时的如莘与她往日那美丽可爱的模样截然相反,喉中“荷荷”之声不绝,裂嘴出声,黄牙皆露了出来。她仰起头来,脏黄的皮肤之上,环眼突出,鼻孔撩天!
丁五伸手拍了拍如莘的头顶,如莘头顶突然闪出一道白光,直射天宇!韩一鸣猛然想起自己曾见过如莘这个样子,便是独自去看小乖未果,回来之时在山梁上见过这副面孔。原来那也是如莘!如莘竟有三副面孔,哪一副面孔才真的是她呢?韩一鸣不禁呆呆看着那道白光出神,片刻之后,白光散去,如莘飞身一跃,竟跃入那极高的空中去了。韩一鸣不禁看着上方天宇,等待如莘跃下来,却不见她下来,她的身影本来还看得见,只是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小,过得片刻,竟在空中消失了。
秦无方伸手一挥,“啪”的一声,翠微堂大门打开,秦无方道:“丁五,你对着师祖的手笔行礼!”丁五又跪下身去,对着翠薇堂中那幅字叩了几个头,这才站起身来。他一站起身来,他脚下的碧草都开成鲜花,并且向着四周漫延开来,有人站立之处是极小细碎的花朵,无人站立之处,则都是花开盛极。都如海碗般大小,色泽各异,片刻之后,所有的鲜花之中,都透出灵光来,众人便立在那眩目的光晕之中,连身周的人,都看不分明!
过得一阵,灵光散去!灵山弟子都站起身来,丁五转身对着那边坐着的众人行礼,道:“多谢各位师长前来观礼,敝派感激不尽。”各派师长都起身还礼,灵山弟子也跟着丁五行礼!到了这一步,韩一鸣知道,此事到此,便算完结了。丁五师兄,从此真成为灵山的掌门了。虽说到了此时,也有不少别派师长的目光对着自己和大师兄看个不休,韩一鸣却是全然不在意了。灵山掌门尘埃落定之时,心中的所有杂念都远离自身,心境反而清澄起来。此时对着丁五师兄,与对着任何一位师兄无异!即便是丁五,当上了掌门,也还是师兄!
本来掌门接任,便是干脆俐落,丁五接任灵山掌门,比起明晰接任梵山派掌门来,更加快捷!似乎大师伯有意让此事进行得极快,看着各派掌门带着弟子纷纷告辞离去,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忽然一人走过来道:“韩师弟,咱们有日子没见面了。”韩一鸣回过神来,却是明晰,明晰与梵山派的师兄们一同走过来,想来已与师尊、师兄们告别过了。明晰面上神情永如初见之时一般温和敦厚,并无变换。韩一鸣猛然想起他已是梵山派的掌门了,自己站在一边不对他行礼,对梵山派的师兄们甚是无礼。于是抱拳行礼,这才道:“多谢明晰师兄前来!”明晰道:“师弟,异日有空,只管来梵山盘桓些时日。”说毕,告辞离去。韩一鸣看四周人多,也知此地不是说话之处,也不出言挽留,还了一礼,任由他飘然而去!
还未转过身来,又听一人在身边道:“小师弟。”韩一鸣不必回头,已知来的乃是元慧。转过身来,果然是他。只不过元慧并没有带着尘溪山的师兄们一同过来。他独自一人来到自己身后。韩一鸣对他施了一礼:“多谢元慧掌门前来观我师兄接任之礼。”元慧微微一笑,四周一看,低声道:“小师弟,咱们略走开几步,说几句话可好?”韩一鸣看他独自过来,已猜着他有话要对自己说了,何况二人从前还有一赌,须得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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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零、赌注
还未转过身来,又听一人在身边道:“小师弟。”韩一鸣不必回头,已知来的乃是元慧。转过身来,果然是他。只不过元慧并没有带着尘溪山的师兄们一同过来。他独自一人来到自己身后。韩一鸣对他施了一礼:“多谢元慧掌门前来观我师兄接任之礼。”元慧微微一笑,四周一看,低声道:“小师弟,咱们略走开几步,说几句话可好?”韩一鸣看他独自过来,已猜着他有话要对自己说了,何况二人从前还有一赌,须得了局。
想要说好,却是身周人来人往,可若带了元慧去后山,不知可会不妥。先道:“元慧掌门请稍候,我去……”忽然心中听到大师伯道:“一鸣,你请元慧掌门进翠薇堂去说话罢。”心知灵山之上,有许多奇异之物,实不能让外派之人乱走,以防他们起了贪心,当即改口道:“这样罢,请元慧掌门跟我进翠薇堂来,咱们也好说几句话。”不知元慧可曾听见大师伯对自己说的话来?可即便他听到了,又有何妨?
元慧对他微微一笑:“好,请小师弟前面带路。”韩一鸣明知他看见了翠薇堂三个大字挂在堂前的房梁之上,却仍当他看不到,引着他穿过众人上了台阶,走入堂内。堂外众人济济一堂,熙来攘往,十分热闹,走入堂内却是心中幽静、遍体清凉。二人走入堂内,已见堂内木几之上放着一壶清茶,两只茶盏,两把木椅一上一下放着。韩一鸣心知大师伯早知元慧要与自己深谈,早有准备,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大师伯的眼睛!
二人一进堂内,翠薇堂大门便轻轻合上,只有轻轻的一声“吱”,乃是门枢发出的声响。堂外的喧嚣都被这两扇木门关在了门外,一丝也透不进来。元慧先对着挂在堂中师祖的那幅的字看了又看,轻轻点头,韩一鸣也不出声打扰,只是站在一边。元慧对着那幅字看了片刻,拱手弯腰行过一礼,直起腰回过头,才对韩一鸣道:“小师弟,到了这里,你便不要唤我掌门了,还是叫我声师兄,我听着还顺耳些。咱们也不要讲那些虚礼了,反正也不会有人得知,咱们坐下来说话罢!”韩一鸣道:“是,师兄请坐。”自己却不坐下。
元慧对着他微微一笑,先在上方的木椅之上坐下,韩一鸣才在下方的木椅坐下。片刻之后,元慧道:“小师弟,咱们打的赌,谁也没赢,却也谁都没输。”韩一鸣点了点头道:“师兄说的是!”元慧道:“本来我今日真是诚心前来祝贺你的,可不曾想,灵山掌门另有别人,实是意外之极呀!”韩一鸣微微一笑,他当日的惊讶并不比元慧此时的惊讶少,若是不是当日自己震惊过,此时自己的惊异只怕比他还要更甚。
停了片刻,见元慧不出声了,才道:“多谢师兄前来道贺,我丁师兄足以担当一任掌门。”元慧收了笑容,道:“我并非说丁师兄不足以担当掌门,我乃是说我惊异的是这掌门不是你。”韩一鸣道:“师兄,我这点能为,人所共知,大师伯挑选了丁师兄,才真是挑对了人。”元慧道:“嗯,我与丁师兄并不相熟,不便评断是非好歹。咱们不说别人,只说咱们自身。”韩一鸣道:“师兄说的不错。”元慧道:“不过此事大出我的意料之外,是否是告知我,我的梦境,乃是无稽之谈呢?”
韩一鸣愣了一愣,元慧的梦境,本就令人十分奇异。似乎他的一切,都是由那与众不同的梦境得来。他梦到自己成为灵山掌门,而灵山掌门却是由丁师兄承袭,无疑会动摇他的信心。但此时自己又能说什么,说他梦境并不可靠,或说此事纯属意外,都不适合,唯有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拿起茶壶,给元慧沏上茶水。
元慧微微一笑:“多谢师弟。言归正传,既然咱们谁也没赢,却又谁也没输,那么这赌赛唯有这样了结,全然当咱们没有赌过罢。”韩一鸣虽说并不十分信任元慧,可也知他赌这一赌,一来是提醒自己,二来是为了那片龙鳞。这片龙鳞或许算得是白龙去世之时所留下来的唯一一片完整之物,自己留在身边,本是个念想,永远记得曾经遇到过这样一个出类拔萃、有情有义的灵物。但这念想,却不因龙鳞不在自己身边便会消逝。想来元慧借它,必然是大有用处,便伸手自怀中掏出那片龙鳞来,递过去道:“师兄若有所需,只管拿了去用。”
他递了过去,满拟元慧会伸手来接,却见元慧只是对着那片龙鳞微笑凝视,迟迟不伸出手来!韩一鸣不知他何以不伸手来接,也不好缩回手来,但依旧将龙鳞向前递去。过得一阵,元慧才收回目光缓缓地道:“韩师弟,多谢你的好意,此物我不能接,你收回去罢。”韩一鸣不解,道:“师兄,此物在我身边,与在你身边全然不同,你若有用,借与你又有何妨呢?”元慧轻轻摇了摇头:“小师弟,原来你并不晓得凡事不可强求,也不可勉强为之。”韩一鸣一愣,元慧道:“我若是赢了这回的赌,我定然会来求取此物,且不容小师弟反悔。但我并不曾赢得这场赌赛,我再将此物取回去,便可算为强求了。便是用了,也未必能如我所愿。我取了此物去,乃是要做一件要紧事的,须知事物的理、气、运是相关联的,只能顺其自然、不可强逆。或许我便是不能在此时得到此物的,也或许是机缘还不到!这样罢,小师弟,你收着它,将来若是再有机会,咱们再赌一回,我若赢了,再来求取此物如何?”
他如此说来,韩一鸣也不好再坚持。点了点头,将龙鳞收入怀中。片刻之后,元慧道:“小师弟,不瞒你说,有时我觉得有另一个自己在看这个世间。只不过借用了我的眼睛。今日之事,似乎也是如此!”说着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站起身来道:“师弟,今日咱们便说到这里罢!时日漫长,来日再见!告辞!”他话音一落,翠薇堂两扇门无声无息打开了来,门外先前的众人早已散去,只有元慧的门人还站在那边,静候着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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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一、快捷
元慧又转回身来,看了看堂中悬挂着的“甘露之泉,涤贮胸汇”八个字,转身出去了。韩一鸣送出门来,只见元慧回过头来,对着翠薇堂揖了一礼,道:“多谢秦师伯。”又对他道:“师弟,你异日闲暇,请到我处来作客,我扫榻恭候!”转身带着门人去了。
及至晚饭后,韩一鸣又去给丁五读了几段书,看看月亮已慢慢升至中天,才回静心院来。他回到屋中,顾清泉早已倒在床上鼾声四起,呼呼大睡。韩一鸣坐了一坐,猛然看见放在案上的无色无相宝镜,乃是大师伯要他好好参悟的,这些时候居然不曾细细看过。伸手取在手中看了一阵,镜中映着满满的碧波,除此之外,再看不出什么来,不觉朦胧睡去。
睡梦之中,觉得身上凉意侵袭,也不睁眼,伸手去拉被盖,却听“咣当”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韩一鸣本有些迷糊,听那声音有些发闷,愣了一愣,睁开眼来,向着地上看去,却见地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他睡眼惺松,对着地上扫了一眼,不见有异,便又向床上倒去,忽然惊得跳了起来,无色无相宝镜,居然不见了!
韩一鸣猛然清醒过来,对着床头的木几细看。他向来将无色无相宝镜放在这个木几之上,平日看惯了,并不太留意,可是此时不见了,却格外令他留意起来。光秃秃的木几甚是刺眼,韩一鸣对着木几发了一阵呆,这才想起来,自己睡前捧着宝镜细看。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在床上翻找起来。
这不找倒罢了,一找,更令他惊惶不已,无色无相宝镜,果真不见了!韩一鸣急得满头是汗,自床上跳下来,将被褥、枕头都抖了开来,哪里有宝镜的踪影。又点起“梵心烛火”来,对着床下细看,连木几下方的地面、顾清泉的床前、屋内的每一个角落都看过了,都不得所以。又将自己唯一的包裹抖了开来,将物件一一取出,还是找不见踪迹。只差将沉睡着的顾清泉自床上拎起来,将他的床也抖上一遍,将他的床底也细看一回了。
无色无相宝镜,长脚了不成?韩一鸣坐回床上,正自无计可施,忽然背心的汗毛都直竖了起来,似乎有什么站在了自己的背后。韩一鸣不敢贸然回头,在灵山之上,他居然害怕起来,这可真是头一回!灵山之上,虽不是百无禁忌,但于他来说,从来便是一个再安稳不过的所在,这时自心底弥漫出来的恐惧,越发令人不安。
他不敢回头,僵直坐在床边,而身后却也没有动静。韩一鸣虽是一动不动,冷汗却顺着额头、脊心向下流,忽然将心一横,紧咬牙关,回过头来,身后却空无一物。他身后的床上,只是凌乱地堆着先前翻乱了的被褥,并无不妥,韩一鸣透出口气来,一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才恢复自来的跳动。
忽然院心一道白光自地面穿出,如同一条白龙一般,闪电般蹿入空中,在深蓝的天幕上闪过,划出一道流星般的痕迹,转眼没了踪影。韩一鸣不禁愣了一愣,不知这白光是什么,它的去速这样快捷,莫非,莫非是灵山之上的灵物么?禁地之上,那美丽的灵物,想必就有这样的本事。可是它是从来不会到静心院来的,也没在灵山雪峰之外的任何地方见过?果真是它么?虽说不曾见它来过,但也不能说它就不会前来。
韩一鸣对着窗外的院心细看,再看不出什么异样来,难道这白光,又是自己看花眼了不成?看来这静心院中,还真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物。果然是白天与黑夜的不同么?正在想着,只见远远的一道白光一闪,那道白光已又来到了静心院的院心。
那道白光一到静心院上空,便弥漫开来,如同一层白雾,将静心院上空都笼罩了起来!韩一鸣万不料这道白光回来得这样快,来去之间,似乎自己只眨了眨眼,它便去了一趟天边,并且自天边返回灵山来了。便是白龙,也没有这样的快捷!不说白龙了,便是青龙,只怕也不能做到如此这般快速!那层白雾慢慢缩小,成为一团,向着下方压来,韩一鸣不禁对着它细看,要看可会显现出自己曾经见到过的灵兽形迹。忽然那团白雾向他跟前扑来,韩一鸣一愣,当真是快得不可思议,连眼睛都不曾眨动,它已到了面前,还不及反应,它已兜头扑了下来,韩一鸣眼前一花,便失去了知觉。
猛然间他坐起身来,只见眼前已是阳光明媚,原来又是一个早晨了。韩一鸣仍觉额头上汗涔涔的,抬手要擦汗,却觉手中有物,冰冷沉重,低头一看,无色无相宝镜正在他的手中!昨晚他就这样捧着宝镜睡去了,宝镜并不曾丢失!那昨晚的种种都是梦么?韩一鸣不禁对着手中的无色无相宝镜细看,是否是因了自己拿着宝镜睡着了,因而做了这样的梦?还是那些梦境与宝镜无关?想了片刻,不明所以,将宝镜放回床头,这才站起身来。
他浇过碧玉竹,正拟吃过早饭后便去大师伯处,刚走回静心院,便见许多师兄站在院心,一位师兄道:“怎么,掌门师兄的意思是,今日咱们都不到师尊处去了,到翠薇堂前去候着么?”韩一鸣一愣,丁五才当上掌门便要更改灵山几百年的规矩么?眼见各位师兄都神色各异,便不搭话,却听一位师兄道:“不会罢,丁师兄不是那样的人。”韩一鸣看了一眼,说这话的师兄他却是熟识的,乃是陆敬新师兄。
却听先前那位师兄道:“可是不早不迟,偏偏今日叫咱们到堂前去候着,他可是昨日才正式成为灵山掌门呀。难怪古话有一句,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却听旁边有位年长的师兄道:“师弟,话不是这样说,丁师兄可没说叫咱们去干什么?或许是有事呢,咱们不要瞎猜,待会去了便知,此时在这里胡乱猜测全然于事无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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