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好事上门
普贤壮着胆子凑近听了几句,这才明白那张总一句买了是怎么个意思,他本以为这张总少不得要找找关系将这些悍妇赶出这护国寺,可一听,才知道人家是要出钱将这后面的几十间房子买下来还给庙里,出的价钱却是要比本地房价还要高上一成,拿了这笔钱,换个地方,正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可这些悍妇却也不是没脑子的,一听自己这点家当有人看上,还愿意出大价钱,眼睛转转,只是推说这种事情要大伙商量才行,让那叫白木的青年过几天再来不迟。
“这位白施主,不是老衲多嘴,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等那青年出来之后,普贤赶紧迎上去,一脸忧虑的说道。
“方丈过虑了,这里的格局方才已经问的清楚,一户人家不过方寸之地,即便人多了些,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即便是狮子大开口,却也不会让张总为难的,一点心意,只愿我佛长青。”白木笑了笑答道,他这话说的极为自信,护国寺后院虽大,可能住人的地方其实也只有十几间僧房而已,剩下的大多已经破烂不堪,摇摇欲坠,再有就是几处大院,早年被僧人们用来藏经,小将们懒得打理,索性一把火烧成了白地,如果不是大殿还有点寺院模样,说这里是个废墟也是有人信的。
“人欲无穷啊!”
白木第二天来到这里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那师傅说的果然不错,悍妇们不傻,也知道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就算高了一成去卖,也不过就是几万块钱的事情,僧房不是豪宅,和尚们也讲究个清心寡欲,有个十几平已经是给上香的贵客们特地打理出来的了,宿山房价一千出头,算起来最多的一户也只能拿个两万多块钱,这两万多块钱,出了护国寺,买个最破烂的小院子也是不够,多拿点钱自然是好事,可要是连个住的地方都没了,那倒是得不偿失了,大伙出去打听一番,居然喊出个天价来,没有八千一平,那是想也不要想的,又有人说这地买下来是盖楼的,所以这帮人还给了个折中的选择,白木说的价钱大伙委屈一下也就认了,只是到时候这里起了高楼,大家都得有这么一间,最少也要五十平米。
“师傅,这些人当真可恶!”白木忿忿的拍着桌子说道,要是普贤在这屋里,怕是要大吃一惊,初见白木之时,他可是有头发的,谁料到也是个光不溜秋的脑袋。
“人性如此,说过这么多次,你只是不信。”道士淡淡的笑了笑,将手中的算筹仔细的摆在了桌上。
“只是看她们可怜罢了,这几十万块钱也不当什么的,不过是多宰几头肥羊,谁料居然如此贪婪!”白木叹了口气,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副难堪而又尴尬的模样。
“修桥补路无尸骸,杀人放火金腰带,好事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不过,倒也不算做错了什么,总要给她们一次机会的,既然错过了,那就怪不得我们心狠手辣。”道士这番话说的极其平静,脸上也依旧是带着笑,可白木却是吓了一跳,他跟这道士已久,脾气秉性算是最了解不过,平日里出手虽是少有留情,却也不会斩尽杀绝,总要留下一线生机,让人有个活路,这就是所谓的机会,然而但凡是给了机会却依旧执迷不悟的,那就是个家破人亡的局面了。
“我明白了!”白木嘴巴张张,最后却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事情到底如何,还要看那些妇人是怎么想的,所谓人在局中,看的还是个人字,做局不过是揣摩人性,因地制宜罢了,局这种东西,不过是个无形的套子,这种套子可大可小,全在人性而已,贪的多了,自然要被套死,贪的少了,折损些身外之物,从头再来也是善终,现在白木脑子里有的,只是希望那些妇人,知道进退,点到为止吧。
第三日的时候,普贤几个和尚得了趟差事,去一百里外的宿州市做个法事,事主管吃管喝,一个月功夫,虽然拿的钱不多,可吃喝不愁,和尚们落魄如此,能吃饱喝足已经是佛祖显灵了,哪里还敢多嘴去讨价还价,几个和尚一走,护国寺里却又多了一人。
“小六子,还记得你张婶吗?”和尚们一走,泼妇们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脸上居然也和气了起来,十几个人围着一个小伙子嬉笑个不停,时不时的还有人从家里拿出点瓜子花生什么的,往那小伙子手里塞,那叫小六子的老实小伙子涨红了脸,只是不住的陪着笑,这种局面,哪里还能说什么,一句话后面有十几句等着,如今也只有让这些妇人先说个够了。
“哎呀,你这小子,搬了家也不来看看咱们,十几年不见,差点就没认出来,这车挺值钱吧?”说了大半天,这些人总算停了嘴,打听起正经事来了,这小六子大号张德利,十几年前也是住在这护国寺里的破落户,只是后来跟着爹妈搬到了省城,这护国寺里原本是有几十户人家的,稍微有点上进心的自然不会待在这里,剩下的也只是这些没打算的,虽然大家都是极为熟悉的,可发达了又哪里会回这种地方,十几年来,这张德利还是第一个,开的居然是辆黑色的奥迪,这些女人虽然没什么见识,却也知道这种车,只有城里挖煤的老板才有的,那可是身价百万的有钱人。
“不到六十万。”张德利腼腆的笑了笑,小声说道。
“哎呀,六十万啊!”女人们不约而同的惊叹了一声,眼睛里都是一亮,有几个暗中推了推自家姑娘,这乡里乡亲的,本来就是一起长大的,要是能勾上这个金龟,那就发达了。
“小六子,你现在做什么大买卖啊,有什么好事可别忘了咱们啊!”几个没生出姑娘的,咬牙切齿的瞪了一眼自家男人,眼珠一转,又开始琢磨着能不能搭上这大老板,赚点小钱了。
“也就是收点利息什么的,不算大买卖。”小六子低着头说道。
“这是什么生意?”有人不解的问道。
“就是当铺!”小六子摸摸脑袋,满脸的不好意思。
“这还能赚到钱?”众人一愣,齐齐的问道。
“咋个赚不到钱?”一个女人插进来,见大家都看着自己,更是得意洋洋的说道:“城东王老三他小舅子在市里不就干这个吗,说是当铺,其实就是高利贷,一千块钱出去,转个圈,就是一千三百块钱,这才几年,就买上车了!”
“这不违法吧?”有人想的更多,放高利贷这不是黑社会干的吗,碍着面子没有说的这么直接罢了,虽然小六子这孩子从小老实巴交,可要是真当了黑社会,得罪了他可没好果子吃。
“不是黑社会,现在这叫民间借款,国家也不管,省城里到处都是!”小六子笑着说道。
“那你这次回来是?”一听是这种生意,大家都有些失望,原本几个打算厚着脸皮借钱的也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这高利贷的钱可不是好借的,这种生意,又哪里是平头百姓能做的。
“这不是想要开个分公司吗,就顺路来看看大家。”
“分公司?”张德利这句话一说出来,大家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这开公司可不是一个人能干的事情,总要有些帮手,护国寺十几户人家也不只有女人,只是男人们不争气,所以平日里出头的还是这些悍妇,大家也没个正经事情,这公司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小六子,你看小敏咋样?”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还是那个张婶,她有个姑娘,在王大麻子的饭店里端盘子,一个月不过几百块钱,还是临时工。
“从小一起长大的,又有什么不行。”小六子低头想了想,笑着应了。
“橘子也行啊,别看她年纪不大,可精明着呢,算账什么的从来就不出错!”
“还有你王叔,你要是收个账,可得有个人顶着!他结实着呢!”
有了机会,还不是人人争先,张德利不过待了一个小时,出门的时候居然已经有了十个员工,除了实在拿不出什么本事的,基本上每家都出了个人,十几个人一合计,生怕出了什么变故,索性强拉着张德利到处找房子准备开公司了。
第二天,这房子就已经租好了,不是什么大门面,却也是宿山县城里极为繁华的地带,一个月的房租都要上千,十个人挤进去,已经是密密麻麻了,开业没两天,就有几个客户上门,虽然金额不大,可利息却是高的吓人,一转手,就是好几成的利润,虽然都是些没见过的人,可听口音也是这宿山的土著,宿山虽然是小地方,可也不是谁都认识谁,大家眼里只看到钱了,至于这人是哪里来的,在宿山干什么,谁都没有去多想。
第七章 典当
张德利的生意做的不错,可他也不能天天待在这宿山,他这趟过来也带了个亲信的人,叫做马成空的,算是个分公司经理,眼见着公司也上了正轨,他也就离开了宿山,反正这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不过是厚着脸皮讨价还价罢了,护国寺里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一等一的行家。
这一日,天快黑的时候,来了个大胖子,色迷迷的瞪着前台值班的小敏看了半天,才说:“我想借点钱。”
有生意上门这还不好,大家的工资都跟这挂钩,要是能介绍客户,提成还能多五个点,这小敏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将马成空叫了出来,两个人客气一番,就开始说起了正事。
“鄙人孙大宇,做个中介生意,贩点煤,最近接了个买卖,利润自然不小,就是家底没这么丰厚,看到贵公司的广告,就想着能不能过来贷点钱周转下,三五天就能还上!”
“孙总想要借多少啊?”马成空掏出个本子,有模有样的问道。
“五十万!”孙大宇伸出五个指头,笑了笑说道。
“三五天啊?”马成空拉长了声音,有些为难的说道。
“最多五天,要是这钱到位的及时,两天都行!”孙大宇慌忙说道。
“孙总怕是误会了,只要有个担保的东西,这钱总是能借出来的,就是利息不大好说啊,要是个把月的,也就是半成,可这三五天,那就高了去了,少不得要一成半,这可不是小数目啊,孙总,你看呢?”马成空笑了笑,在本子上划了划,算出个结果来给孙大宇看。
“这么多!”孙大宇也是吃了一惊。
“咱们也不容易啊,不比银行,坏了账目有国家担着,这高风险高回报,孙总你说是吧?”马成空叹着气说道。
“行,一成半就一成半!”孙大宇低着头想了半天,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狠狠的点点头,掏出一打东西拍在桌子上,说道:“我压房子!”
“小敏,你来验验这房产证,算算能有多少。”马成空看也不看,就将那打文件递给了小敏,这些日子来,该教的东西早就教过了,不过是验明正身,估算价值,这个不需要什么头脑,反正照着条条框框去做就不会错,马成空一个经理也犯不着去做这种杂活。
“马经理,一共十处房产,抵押三个市里的就行了。”小敏挑了挑,先拣出宿州市的几处,培训的时候马成空特意关照过,这市里的房子要比县里的好卖,宿山不少有钱人都在宿州有房子,自然要挑宿州的下手。
“这压的低了点吧?”孙大宇看了一眼房产证,皱着眉头说道:“我这市里的房子一处就五十多万,怎么要压三处?”
“房地产不好做啊,要是套住了,咱们这公司也开不下去啊,再说了,这圈子里的规矩最高也就是三成的市值,我看孙总投缘,才给了个高价的,要是换做别人,也就两成了。”马成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行吧,反正就几天!”孙大宇肉痛的抽了抽脸,最后还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这边小敏早就准备好了文件,而马成空则开了保险柜,数了数钱,一拍大腿,说道:“哎呀,这不够啊!”
“怎么还能不够了?”第一个奇怪的倒是小敏,张德利走的时候柜子里可是交待过,留下五十万,不够就给他打电话,这几天陆陆续续的回款也都在柜子里锁着,怎么都要比五十万这个底儿多,可马成空居然说不够,这里面就有古怪了。
“别担心,不够能凑凑嘛。”马成空见孙大宇有些着急,拍了拍他的肩膀,从自己的手包里掏出一打钱来,数了数,说:“刚好,我这有两万,就差五千了,你们谁有钱,赶紧凑凑,到时候拿回来,这好处都是大家的!”
一听这话,大家都明白了,这马成空是在钻漏洞,张德利走的时候的确是说过这话,要是不够的话,大家凑出来的那份公司是不会要的,一万两万的这种数目的确不值得他跑一趟,可现在的情况大家都清楚,不是不够了,而是马成空要捞点外快了,顺带着大家一起发点小财,这样人人有份,也没人会去找不自在了,虽然都是张德利的街坊,可张德利在的几天,大家都看得出来,这马成空简直要和张德利好到穿一条裤子了,十几年没见,那点街坊交情可是比不上人家七八年一起打拼的情谊。
想明白的人不少,可也有犯楞的,张嘴就说:“这事可不行,小六子请咱们是来看家的!”
“想不想干了!”马成空一愣,脸上的表情怪极了,先是愕然,接着又是吃惊,后来就变的铁青难看,瞪了说话的那人一眼,说道:“张总可没说,这里的经理是你!”
这话一喊出来,大家都低下了头,有手快的已经掏出钱来了,凑了凑居然也有五千,孙大宇这才松了口气,将文件签了,拎着箱子就走了。
两天过的很快,这中间那个白木倒是往护国寺里走了一遭,说一家给八万,可大家想的都是吃个肥肉,见这白木退让了,干脆喊出个十二万的价码,气的白木扭头就走,自然不提。第三天的时候,孙大宇一脸得意的拎着箱子回来了,往桌子上一放,说道:“算账!”
公司赚多少,大家是懒得去管的,那是张德利的,又不是自己的,投的多的有一千的,这一成半就是一百五,不过眨眨眼的功夫,可赚的最多的,让大伙最眼红的,还是马成空,这贼眉鼠目的家伙居然有三千块钱的好处,放在平时,这可是大伙好几个月的收入。接下来的几天,趁着马成空不在,大伙都沾到了甜头,寻常款子,万八千的,都不走帐了,全都自己来做,十几户人家几万块钱还是能凑出来的,这几万块钱一滚,不过三五天,几个人就笑的合不上嘴,也没人觉得马成空不地道了,都说反正小六子家大业大,这点钱怕也没看在眼里,乡里乡亲的,便宜自己人总比落到马成空那个贼人腰包里好。
这钱来的容易,大家的眼界也就放宽了,特别是马成空听了护国寺的那档子事后说的一句话:“八万块也不少了,要是放出去,一个月翻一翻也不是什么大事。”
护国寺的一帮人听了这话,都是深以为然,除了孙大宇,还有两个来借钱的,都是压房子压车,前前后后就是这五十多万,可两个星期居然有十几万的收入,这比抢还要快,县城里那些开馆子,卖建材的,在破落户们眼中,原本都是顶天的有钱人,可这么一比,还是差的太远了。
这一天马成空家里出了点事,就把公司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自己先回城里,说是没个三五天不会回来,反正公司里也就剩下几万块钱,没什么值得他看的,马成空前脚出门,孙大宇后脚就进来了,张口就是一百五十万。
这笔钱,大的有些吓人了,大家虽然都打算捞上一笔,可一想起公司里压根就没有这么多现金,都叹了口气,倒是小敏给马成空打了个电话,问问该怎么办。
“很急吗?”马成空问了情况,说道。
“现在就要,说是五天就回本,房产证什么的都拿来了,这孙大宇房子倒是买了不少,还有北京的,肯定是够了。”小敏捏着手里的房产证说道。
“去城东借吧,同行拆借下不算坏了规矩,反正咱们还是有的赚,自己凑点也行,坏了账算公司的。”马成空想了一会,答道。
这宿山,做典当的,只有张德利一家,可放贷的,就多了,最大的一家就是城东王老三,王老三跟着小舅子干了几年,借了笔钱,回了家乡,也干起了这个买卖,可王老三做事就很不一样了,人家是正经的典当,到了他这里,就是黑社会高利贷,没抵押也能借出钱来,要是坏了良心想拖着不还,那就得小心夜里走路不要断了手脚。
王老三吃的不少,可比起张德利,那就少了半成,只是马成空最后一句话,让大伙都动了心思,公司的规矩大家都是明白,不然又怎么好去钻空子捞钱,马成空接连几天发了财后,请大家好吃了一顿,喝多的时候交了个底儿,说是只要补个账,说是公司暂借个人款项,即便是这钱收不回来,公司也得给个人补上,所以这钱捞的极为放心,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
“要不,找找那个白木?”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是个机会,让小敏先陪着孙大宇出去吃个午饭,然后就拨通了白木的电话。
白木接到电话,二话不说,带着钱和文件就来到了张德利的公司,只是算来算去,还是差了十万块钱,不约而同的,大家想到了王老三。
第八章 计有连环
王老三做事不规矩,大家平日里短了花销,就算厚着脸皮去刻薄亲戚家受罪也是不愿意去找这种人的,可既然有公司顶着,这又有什么可怕的,都是宿山本地人,数目又不多,平均下来一个人才几千而已,也就没什么抵押一说了,这其实也是高利贷和典当的最大区别,王老三平日待的地方都是些地下赌场之类的地方,那里的赌徒哪里会带着房产证这样的东西,赌红了眼咬破指头就画押借钱了,反正本乡本土,有家有业的,跑也跑不到哪里去,大家签了字也就拿着钱回去了,白木说的明白,也不急,大家多住几天还是没问题的,送走了孙大宇之后,人人都是有些兴奋,这笔钱出去,一成半的利息,真是一辈子都赚不到的,至于马成空那里,最多分些好处也就过去了,毕竟他自己的屁股也不干净,敢说三道四最多一拍两散,反正落到口袋里的钱,打死都是不会交出来的。
可是五天一过,孙大宇却不见了,电话自然是关了机,小敏几人按着房产证找过去,发现房主居然另有其人,去房管局问了几句,人家一看那房产证,就笑了起来,说是自家打印机也能打出这种东西来,更不要说那公章了,总之一句话,就是遇见骗子了,这时候大家才着急起来,慌不迭的给马成空打电话,可马成空的手机居然欠费了,充了钱再打过去竟然也是关机,张德利更不用说,一听欠费两个字,大家也不去充钱了,肯定是跑了无疑,这才有人想起来,这个所谓的小六子长的似乎太精神了一点,都说儿女随爹妈,可小六子的爹妈长的都是一脸苦相,大家愁眉苦脸的说了许久,紧接着就争吵了起来,半天也没个结果,倒是王老三听到了消息,带着人找上门来,放话出来,要是见不到钱,谁都别想在这宿山混下去。
百姓过日子其实简单的很,出了这种事情,咬牙切齿说要逮住这几个人撕了吃肉不过是些气话,第一反应还是报警,一五一十的说了半天,连带着把王老三上门放狠话的事情也交代了,几个警察嘿嘿的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大家回去等消息,可就在第二天早上,这护国寺就出事了,不知是谁将一条死狗扔在了门口,狗身上还插着把刀子,接着几个出去打听消息的女人就被人拦了下来,撕烂了衣服打的鼻青脸肿放了回来,说是敢要报警,那就等着瞧好吧。
护国寺的破落户们吵了一夜,都想着把这事情推给别人,还很是打了几场王八架,可闹到半夜也没个结果,这时候才有人发现小敏一家居然不见了,屋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是些锅碗瓢盆,几件拿得出去的衣服都是没了踪影,这个自然不用多说,肯定是跑了无疑,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为今之计,也只有跑路而已,警察那里是不敢去了,王老三在宿山做这个买卖,没个靠山那是谁也不信的,可谁都没想到,这靠山居然就是警察。
普贤几人回来的时候,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护国寺居然已经变了个模样,大殿里的破烂早就被人收拾干净,后面的僧房也稍稍休整了些,至少从外面看上去,已经像个千年古刹了,泼妇们自然走的不见,可也多了些僧人,带头的一个,正是那白木,只是那白木居然也穿了一身灰布僧衣,大家仔细看去,这些多出来的僧人,俨然就是那天来的十几个汉子。
“方丈回来了。”白木见普贤几人呆在了那里,忍住笑,双手合什,做了个礼,然后说道:“张总答应方丈的事情,如今已经做到了,粗陋之处,还请方丈不要在意。”
“你们,你们又是怎么回事?”普贤一时间欢喜的有些傻了,倒是普及,忍不住上前一步,指着白木的脑袋说道:“你们怎么都当了和尚?”
“弘扬佛法,也是我们张总的意愿,我们这十几个人,都已经在这护国寺出了家,只等师傅们回来了。”白木笑了笑,指着十几个颇有无赖气息的和尚说道:“佛法有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师傅们将这些人点化,当真是功德无量。”
“哪有你们这样的和尚?还不滚出去!”普及皱了皱眉头,直冲冲的就说了出来,护国寺能变成这个摸样,他自然也是高兴的,可一看到这些无赖居然还有拿着鸡腿在吃的,气上心头,恨不得立时将这些玷污了佛门净地的家伙赶将出去,却忘了,这护国寺到底是怎么回来的了。
“看来张总的这番好意倒是白费了。”白木冷冷一笑,这件事并不突然,临行之前,自己那师傅就说过,这些和尚怕是会不知好歹,一朝得志,就忘记了本分,他指了指这护国寺偌大的庭院,说道:“既然如此,那这护国寺也就不用开下去了,做个酒店发廊也是不错,反正,这地方是我们买下来的!”
这话一说出来,四个老和尚的脸都白了,这时候才想起,虽然那些泼妇们被赶了出去,可人家是攥着这产权的,有了这东西,这地方依旧不是自己的,哪怕嘴上如何恭敬,如何崇佛,可也不会白白将这寺庙让了出来。
“贫僧法号妙哉,几位师傅不要忘了,以后这护国寺,贫僧等人自会好好打理,有些事情几位师傅怕还是不懂的,贫僧自会找人好好跟几位师傅说上一说,平日里闲来无事,就多读些佛经,做个高僧,该有的都不会少了几位师傅的,只是几位师傅要明白,这护国寺到底是谁的,如若不然,就别怪我们几个兄弟不客气!”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可这和尚遇到无赖,又哪里能说的明白了,那十几个无赖和尚眼睛一瞪,刀子还没掏出来,普贤等人就吓得连连点头,接着就被人押着回了后院去上课了,这护国寺算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万劫不复了。
“多日不见,张县长却是清减了。”妙哉轻轻的饮了一口香茶,淡淡的说道,护国寺的事情,在宿山也算个大新闻了,张怀安自然也是听到了消息,等他赶到的时候,白木已经换上了僧袍,一口一个贫僧妙哉了。
“这里的事情,是你们做的?”张怀安不是傻子,护国寺这事情虽然说的是诈骗集团作案,骗了这里十几户人家的房款,又欠了高利贷跑路,可只要是看看如今这护国寺里的情形,都能想出点道理来,闹到最后,得益的还不是这些和尚,这妙哉早就说过自己是个骗子,这种事情,不是他还能是谁?
“张县长还是先看看这房产证吧。”妙哉笑了笑,将一打文件放在了桌上,张怀安拿过来只扫了一眼,就楞在了那里。
“张平方?”
“正是此人,张县长可曾听过这个名字?”妙哉点点头,笑着看了一眼张怀安,说道。
“看来你们是早有预谋了!”张怀安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脸色变的异常难看,这张平方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不争气的小儿子,二十多的人了,整日里就知道鬼混,可自己那婆娘却是最宠这张平方,几次张平方被抓了现行,都是张怀安出面给保出来的,可如今,居然摇身一变,成了这大半个护国寺的主人,这里面的勾当,自然是不用多说的。
“张总年轻有为,许下心愿,要将这护国寺发扬光大,张县长应该高兴才是。”妙哉眯起眼睛,轻轻的笑了起来。
“不要以为我不敢大义灭亲!”张怀安咬牙切齿的说道。
“大义灭亲吗?”妙哉摇着头笑了笑,说道:“也好,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过的的确有些不安,不如就在这里向张县长坦白了吧,这案子,前前后后,大约有两百多万的款子,除了这护国寺,在宿州,还有两个温州商人,被人设了赌局,骗走五十多万,这些事情,张总都是知情的,在刑法里,五十万以上,也算得上是重罪了,听说至少也是个十年的结局,张县长应该明白,监狱那种地方待的久了,就回不了头了。”
“你想要什么?”张怀安脸色惨白的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许久,才哑着嗓子问道。
“只是要个琅琅清明的世界罢了。”妙哉笑了笑,指着门前的小树说道:“种子总有一天会长成苍天的巨木,张县长的仕途又哪里会到此为止呢,今日所作的,虽然难免卑鄙,不过为了高尚的目的,不择手段又有什么错呢,如果不是我们,这护国寺又会如何,日复一日任由那些女人玷污吗?如果没有我们,这宿山又会如何,在贫瘠中绝望吗?张县长,你,难道不想自己的家乡是个开满鲜花的地方吗?”
第九章 佛牙现世
既然要将这护国寺做起来,就不能只是在嘴上喊些口号,这第一步不过就是让县里重视起来,即便拿不到钱,也要有个官面上的文章放在前面,张怀安是宿山土生土长的干部,只要不是要权要钱,这点面子几个上面的领导还是会给上一给的,这种事情做好了,那自然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大家都有好处,往市里报的时候几个主要领导的名字还是要写在前头的,做不好,那就是张怀安一个人的事情了,反正宿山这发展旅游业的事情,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很,办砸了也不过是维持现状,风险是有,但那是张怀安的事情,只要有人愿意背了这黑锅,大家也乐得试上一试。
看笑话的人也不是没有,当官哪里能不得罪人,即便是个没有油水的副县长,在许多人看来,也是堵了别人的路,这世间的事情永远都是如此,再小的芝麻也有一堆人去争,说实话,张怀安把报告交上去的时候,心里也是忐忑的很,这里面的具体计划,可都是那妙哉搞出来的,首先解决的就是钱的问题,发展经济也好,发展旅游也好,只要是想要点回报,那付出就是必不可少的,妙哉说的轻松,找上几个投资商,这第一笔修缮寺庙的钱也就出来了,到了张怀安那里,就是官面上的假大空,招商引资了,大家都在等着这个笑话,还有些干部私下赌了饭局,说这张怀安一年也弄不到钱,商人逐利,看不到好处哪里肯掏钱,这护国寺虽说是个古刹,可都几十年了也没见什么人来拜上一拜,就是宿山的善男信女,也从来不往这种破地方跑,宁可花点钱,奔波一日,去市里的大竹寺。
可谁都没料到的是,这张怀安往宿州跑了一趟,还真带着钱回来了,说是宿州什么煤老板,动了重塑金身,菩萨保佑的念头,心甘情愿的掏出了五十万,事情到底怎么样,也只有张怀安自己清楚,他跑到宿州狠狠的抽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张平方一嘴巴,然后气呼呼的拿走了张平方辛辛苦苦骗来的五十万,回家修庙去了。
有了钱,施工队也就请来了,可这施工队才进驻了这护国寺没两天,就出事了。
“头儿,黄三给活埋了!”张怀安正装模作样的跟着那工头转悠,结果后院跑出个灰头土脸的人来,一声喊吓得他腿都软了,这护国寺是他手底下的项目,干不好也就算了,可要是出了人命,不管是自杀还是倒霉,他这个负责人都是跑不了的,甚至还要负主要责任,在官场上,没有什么比出了人命更大的事情了。
“走,赶紧看看去!”倒是那工头脑子不慢,一撸袖子迈开步子就往后院奔了过去,张怀安还是给闻讯赶来的妙哉拖过去的,那时候他脑子里早就没了主意,反反复复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我完了,我完了!”
“头,这有个地洞!”一行人赶过去的时候,第一个迎上来的却正是被活埋的黄三,除了满头是包,有些狼狈之外,没有一点被活埋诈尸的样子,反倒是兴高采烈,像是捡了一地的钱一般,张怀安这才松了口气,见妙哉已经跳了下去,也笨手笨脚的跟着进了那地洞。
“原来,是真的!”看见地洞里那尊一人多高的佛像,张怀安瞬时间就愣住了,护国寺的来历,最早可以追溯到宋朝徽宗年间,徽宗字号道君皇帝,是个地地道道的三清子弟,看到和尚就恨不得扔到丹炉里去炼个人肉叉烧包,崇道灭佛也是应有之理,他在位的时候,天下的寺院纷纷改了名字,叫做宫观,平日里大家没事就去这些宫观里逗和尚玩,开始不过是剥光了衣服,留下些道袍扬长而去,到了后来,还有好事的,用马尾涂了树胶,给和尚蓄发,那时候和尚们的日子过的极为艰难,试想连释迦摩尼都只能改名叫大觉金仙,寻常徒子徒孙还能做些什么?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宗室子弟里面居然出了个佛教徒,叫做赵世昌的,这家伙自然没什么好果子吃,颠簸流离,最后就死在了这宿山之下的护国寺里,可宿山这么些年来,谁都没见过这赵世昌的坟墓,不要以为这赵世昌破落子弟一个,就没了油水,这家伙身上有一样东西,价值连城,正是传说中释迦摩尼留在世间的两颗佛牙之一,这东西有多值钱呢?
举个例子,元世祖忽必烈还有明成祖朱棣,这两个盖世的皇帝,在登基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到锡兰去借那另外一颗佛牙,如果不是这样,这皇位就名不正言不顺,这两个人也不是没有到宿山来找过,可谁都没找到这赵世昌的葬身之地,这佛牙也就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可宿山的确是有这赵世昌瘗葬棺陵的传说的,在这个传说中,赵世昌的追随者们,将赵世昌融进了佛像之中,而这尊佛像与众不同的地方就在于这世上佛像的眼睛,都是微睁的,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而这赵世昌棺陵之中的佛像,却是睁着眼睛的,而且是睚眦俱裂,有如修罗,说的就是赵世昌死不瞑目,而这地穴之中的佛像,正是如此!
“阿弥陀佛!”妙哉一众和尚,见了这佛像,虽然都是激动,却齐齐的念了一声佛号,可那工头手底下的人就没这么老实了,有几个新来的,居然悄悄的就往人堆外面退去,张怀安看到后第一反应也是惊喜不已,接着就想到了这可是他安身立命的所在,嘴巴张张,刚要喊人将这地方保护起来,就看到了那几个民工怀里鼓鼓的,显然就是揣了东西,立时便是一声大喝,大家还不明白的时候,那几个民工已经窜的不见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的多,宿山是个小地方,也没听说有什么大人物埋在这里,没名气的如原始人这样的也不在这里生活,自然就不会有考古专家这样的人存在,张怀安先是给县里打了个电话,接着,县长,县委书记一帮人就带着警察出现在了护国寺。
“这里原本就是个厨房,谁知道下面居然有这样的所在,今日佛牙重现,当真是佛祖显灵!”出来接待的,也是这妙哉,这地洞上面是什么建筑,除了这护国寺的和尚,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谁都没去想,出了这等大事,普贤那四个老和尚怎么就没出来说句话,可大家的心思也没有放在这里,除了一尊铜佛之外,有的都是些零碎的东西,破碎的瓷器这就不用说了,最关键的,就是这佛牙,手指般长短的一根东西,埋在土里也不见得有多光亮,那些跑路的民工怕是也没有想到,这么不起眼的东西,却比他们卷走的那些要值钱的多,等和尚们取来了净水,洗去尘土之后,却是如玉如腊,看上一眼就觉得佛光四射的样子。
护国寺出了佛牙的事情,不过半天就传遍了宿山,第二天,已经有信徒来这护国寺烧香,早上开门的时候,连妙哉都吓了一跳,用人山人海来形容那场面也不为过,他不过就是拦了一拦,一转身的功夫,身上的麻布僧衣就被挤出几个大口子来,要不是有警察看着,这些信徒抢了佛牙也是有的。中午的时候,省城的专家们就来到了这护国寺,说是知道了消息,星夜赶来的,可记者们来的更早,有个说是从北京赶过来的,知道了消息,坐了晚上的航班,然后在太原雇了辆出租,一晚上就没睡。
不知不觉间,这宿山佛牙的消息就传遍了中国,张怀安叹息这些人消息灵通的时候,却没看到妙哉脸上的冷笑,这个年代,的确是瞒不住事情的,可具体怎么做,还是需要些操作,也只有妙哉知道,这些消息早在那黄三掉进洞里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佛牙一现世,那些记者们就动了起来,不管是传统的纸媒,还是最新的网媒,都在第一时间发出了消息,更有成千上百的水军出现在论坛,微博这种最容易发声传播的地方,一夜之间,这个宿山人才知道的秘密,已经变成天下人的秘密了,这中间所需要的,不过是大把的人民币罢了,算起来,也贵不到哪里去,张怀安带回来的那笔钱,才用去一半而已,喉舌,并不只是国家的专利。
专家们钻进后院,也就没了和尚们的事情,倒是有不少记者倒贴了些钱,来请这些和尚说说事情的经过,还有这佛牙的来历,这是早就背熟的东西,说出来自然没有什么难度,妙哉手下这十几号人,本来就是街面上混迹的,坑蒙拐骗最是拿手,拿了妙哉的钱,也乐得做这样轻松的事情,一天下来,每个人手里都多了三五百块钱,凑在一起都说这妙哉当真不值,陪着这些专家转来转去,也没拿到钱,可晚上算账的时候,才觉得这突然冒出来的雇主真是有一套,仅是那香火钱,就有三万多,日进斗金也没见过这样的!
第十章 考证
佛牙这东西是难以考证的,所谓的难以考证,倒不是说随便拿出一根东西都能说是释迦摩尼留下来的宝贝而不被揭穿,而是没有办法用现代的科学技术来判别真假,佛牙不是木头,那是和尚们眼中至高无上的圣物,想要拿着刀子刮下点材料去做个年代鉴定,那可是要拼命的,专家们不是没有提过这个事情,可这话才说出来没有几分钟,护国寺的和尚们就闹了起来,紧接着就冲进了百十个信徒,这阵势一摆出来,专家们哪里还敢说什么年代鉴定,商量了半天,这才想出几个办法。
办法不是没有,毕竟千百年来拿着狗牙去骗达官贵人的家伙满地都是,如过江之鲫,层出不穷,要是人人都能得逞,也未免太小看了这天下英雄。
这办法之一,靠的就是这色泽质地,如玉如腊正是这佛牙的特点之一,可这办法也只能对付对付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假货,五代时期,就有吃了豹子胆的和尚跑到印度鬼混一圈,然后带回根莫名其妙的东西,一口咬定这就是至高无上的佛牙,当时有个叫赵凤的,对这种事十分拿手,找了个大锤猛的劈将下去,砸了个粉碎,这大胆的和尚自然也被砍了脑袋,去找释迦摩尼拔牙去了,佛牙是烧不坏,锻不毁的,虽说许多人也不敢干这种对抗佛祖的事情,可像赵凤韩愈这种胆大包天的人也不少见,只要遇到一个就要倒霉,所以到了后来,这伪造佛牙的买卖也只有专业人士能够干上一干,李时珍对此就颇有心得,说要是造假,最好的材料就是熊牙,这东西色泽质地跟佛牙没什么两样,烧上半天还是那个德行,拿铁锤去砸吧,更是白费力气,所以虽说这佛牙看着不错,可谁知道是不是专业人士搞出来的,那些专家也明白这个道理,看过颜色之后,只是小心的说了句,或许是真的。
既然这个办法不能确定,那么也只能走第二条路,正是所谓的史籍典藏,史籍典藏在考古中起到的作用极大,毕竟现代人谁也没见过千百年前的佛牙是什么样子,专家们翻了翻书,发现护国寺里发现的这根佛牙,倒是和书上描述的极为相似,唐玄奘《大唐西域记之迦湿弥罗佛牙伽蓝》中记载“佛牙长可寸半,其色黄白,或至斋日,时放光明”,而王钦若《册府元龟》记中后唐蜀守孟知祥所献的佛牙“长一寸六分”又有日本僧成寻《参天台五台山记》载佛牙“长一寸三分,广六分,厚四分”等等。这些证据都充分说明了这佛牙在外观上的确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百分百的肯定,这东西就是真的,所以最后一步,就是要看这佛牙的传承及佐证。
传承这东西说白了就是个没办法的办法,在考古这个圈子里,有个术语,叫做传承有序,说的就是这东西在历史上是有迹可循的,每次转手都有明确的记载,虽然说不好是不是真的,可毕竟是有据可查,就算看走了眼,也完全可以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说些古人不长眼,关我何事的话来。
专家们书读的不少,大家仔细考据了半天,还真找出点东西来,历史上,这报国寺佛牙还当真是传承有序的,先是由唐僧悟空从犍陀罗王城带回长安,进入皇宫后供奉在大庄严寺佛牙宝塔,接着唐僖宗携至成都,到了五代后唐的时候被带到了洛阳,后晋由洛阳到开封,北宋仁宗朝落到了曹皇后的手中,供养于咸平县洪福院,然后被路过的沈括发现,送给了王安石,接着落到了神宗手里,被神宗放在大相国寺里供奉,辗转之后流入嘉王宫,最后就被这赵世昌带走,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而赵世昌正是葬在这护国寺中的。
虽然有了这样的证据,可还是有几个不相信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把这主意打在了赵世昌身上,只要证明了这所谓的赵世昌葬身之地是个假货,那么佛牙自然也就有了定论,大家刮不得佛牙,难道刮不得墓中的佛像吗,还有那些瓷片,这东西总能拿去鉴定鉴定吧,然而结果却让这些人大失所望,那铜佛还真是宋代的东西,瓷片也是货真价实的文物,只是谁也没注意到这护国寺大殿里的那尊铜佛看样子似乎有些新的过分,大家整日的围着这墓穴
转,更没有人会想到,妙哉这家伙最近往河南跑过一趟,那地方有的是这种瓷片。
无奈之下,大家也只有点着头认了,说出来的结果也是不清不楚,只是说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佛牙似乎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建议通过年代鉴定来进行进一步的鉴定,可记者们收了和尚们的钱,自然不会把后面的话写进报道里,谁都知道这个年代,需要的是爆炸性新闻,这样才能吸引大家的眼球,顺便出把风头,不痛不痒没个结论的报道,可没几个人爱看。
有了这样的报道,这佛牙的真伪自然就不用多说了,山西遍地黄金,一条街上几十辆宝马都不算什么,人有了钱,心思自然也多了起来,如今这个世道,可不是什么勤劳致富就能成功的,大家都有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没有发达的时候,尚且能说句:“光棍一条,有甚可怕?”可发了财之后,就总是担心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或者缺德的事情做的太多,迟早报应加身,躺着也能中枪,心里一空,就想起佛祖来了,佛祖这人最是和善,不管以前你是干什么的,只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以前那些事也就从此揭过,当做没有发生了,原来大家去烧香拜佛,都是往外地的大庙里奔,那里名气不小,自然比这本乡本土的小庙灵验许多,可如今,宿山居然出了佛牙这种东西,不去护国寺难道还要跑到舟山去给只有一张嘴巴的和尚骗钱吗?
不过几天,这护国寺的香客们就多了起来,一夜之间,宿山就变成了外地人的天下,和尚们发财,也没忘记给这宿山的百姓们喝口热汤,连卖烧饼的都开始打起广告,口气大的吓人,说什么因本公司业务繁忙,急聘有志之士,共谋发展,几个大学生兴冲冲的拿着奖状找上门去,才发现招的不过是些和面的。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可宿山的兴旺,却当真就是几天的事情,虽然张怀安很是抱怨了几句,说这物价高的吓人,连他这副县长都不敢去馆子里改善生活了,可脸上的笑,是谁都能看得出来的,所谓水涨船高,这护国寺有了天大的名气,他这个负责领导自然也就有些不同起来,连宿州市委书记都专门为这个事情接见过他,隐约是个拉拢的意思,有些话是不用说出来的,这种事情对张怀安来说不过是动动笔头,加个名字罢了,让市委书记高看一眼这种买卖实在合算的很。
“富贵险中求啊!”张怀安摇着头叹息道,吃水不忘打井人,下面的事情该怎么办,张怀安还是有些不明白的,这摊子本来就不是他的,做成这么大,已经让他觉得有些难以控制,虽然明面上都是些让人高兴的消息,可这几日,张怀安是一个好觉都没睡过,他甚至开始担心,纸要包不住火了,那佛牙究竟是个什么来历,妙哉早就说的一清二楚,张怀安不是没有反对过,可自己早就落到了油坑里,妙哉手里攥着的把柄就是这火种,不做,就是个烧死的下场,做了,不仅有一线生机,连好处都是大把的,这样的事情,不是他这个棋子能决定的。
“张县长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妙哉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的却是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事情。
“我?”张怀安一愣,想了半天,摇摇头说道:“我连你这骗子都不如,还有什么脸说自己是个人物?”
“那么县长,县委书记,市长,市委书记呢?他们又是怎么样的人?”妙哉又问道。
“哼,还不是些马后炮,这佛牙还没出来的时候,见到我,哪个不是趾高气昂,可现在,见我做出些成绩,就开始想着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落魄的时候,又有哪个肯伸一只手拉上一把了?”张怀安冷笑一声,不屑的哼道。
“这件事,怕是连省里的领导都有份的,按照这官场上的惯例,少不得要说几句在领导的支持下这样的话,既然大家都赶着跳上来,张县长又何必担心这船会沉呢?”
“你是说,绑架?”张怀安一怔,随即也笑了起来,说道:“的确如此,出了事情,倒霉的不只我一个,大家可是人人有份!”
“张县长不过是个小人物,出了事情,这官不做也罢,可上面的人,辛苦这些年,又怎么会束手就擒呢,有些事情,他们还是要去做的,我们种下种子,自然有人会让它变成遮天的巨木,这天若是塌了,自然有别人去担心,张县长安心做事就是了,宿山的百姓,会永远记得,是谁,让他们的家乡变成开满鲜花的沃土的。”
第十一章 拆迁
沃土这两个字,半年前是跟宿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可这张怀安上任之后,却着实给家乡做了一件好事,不过半年时间,这宿山就大不一样了,卖烧饼的都开起了连锁,就不要说那些原本就有些产业的老板们了,这护国寺一搞起来,自然衍生了许多产业,在山西,说起有钱人,十个有九个做煤炭买卖的,可到了宿山,这个说法就有些行不通了,这第一有钱的,是卖香烛的,往下排下去,也是和煤炭没有半点关系,张怀安做出了这样的功绩,的确算得上是一个能员,按理来说,这样的成绩往上走一走是十拿九稳的,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说的就是张怀安这种人,半年前他刚遇到妙哉的那会,家里穷的叮当响,还不如开饭馆的王大麻子,干的是最没前途的旅游,可现在,不光搞活了旅游,带动了经济,存折上的钱也是多了起来,妙哉是个妙人,把张怀安带上贼船后,并没有亏待他,每个月的香火钱总有这副县长一份,有了票子,有了成绩,有了上面的青睐,可这仕途却依旧是个不死不活的样子,这让张怀安有些不懂,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找妙哉说上一说,指点个迷津,这才有了护国寺之行,谁料这货居然玩起了女人。
“已经等不及了吗?”在护国寺后院深处的一处僧房之中,男人轻轻的拨弄着手中古朴而又漆黑的印章,脸上的笑容有如阳光般灿烂,身上的道袍已经换做了墨色的西装,去了那道士独有的长须,男人倒也说得上是俊朗,只是眉宇间却多了三分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妙哉有些畏惧的站在男人身侧,眼睛里有的只是如火一般的热切与崇拜。
“求之不得,自然会有许多想法,只是,真的要答应那个女人吗?”妙哉点点头,有些不解的问道。
“为什么不呢?她想要的,和我们所追求的,并没有什么不同,迟早是要动手的,早一些,心里也会好受许多,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男人看了一眼妙哉,意味深长的说道。
“只是觉得,这种子,还没有长成那遮天的大树,张怀安此人的官声不错,坊间都在说,如果没有张怀安,这宿山,怕是永远都只是个没人知道的破落地方。”妙哉迟疑片刻,说道。
“弱者们啊!”男人叹了口气,望着窗前的白杨,说道:“这个世界上,哪里又有什么救世主呢,他们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个世界上,能够守护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而已,一步错,步步错,他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为了高尚的目的而不择手段,如今这句话,怕是已经成为了他的信条了吧?”
“的确如此,几个月前那场拆迁,他也是动过些手脚的,只是可惜了那个回头的浪子。”妙哉点点头,张怀安的确已经不是那个他认识的张怀安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这样的话用来形容崔北京最是恰当不过,崔北京人如其名,早年间父母都是北京下来的知青,在这宿山扎下了根,爱上了这宿山朴实的民风,几十年间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思念故乡,这一点从崔北京的名字上就能看得出来,可崔北京却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他一直在想,如果当年父母回到北京,如今的自己是不是就会有不同的人生,可人生不是彩排,也没有如果,他的生活如同干涸的湖泊,死寂而又沉闷,这样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一个不甘心的人总会做些极端的事情,崔北京没考上大学,家里更是一穷二白,想要过上他向往的日子,只是努力还是不够的,这些年来,他在家的日子并不算多,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东游西窜,北上广被他走了个遍,将这花花世界看了个如痴如醉,从小混混做起,渐渐的也在广东有了些小名气,然而想要出人头地,靠的并不仅仅是野心,实力与智慧缺一不可,崔北京实力不怎样,最多的时候,也只有十来个跟班,智慧更是一塌糊涂,学人家卖摇;头丸,却不知道将手脚洗的干净一些,最终被警察抓了个人赃俱获,好在他运气不坏,手里也没有多少货,关了五年也就放了出来,这五年磨平了他的锐角,让他想明白了许多,钱这东西,是没办法去比的,总有比你赚的多的,与其为了这点东西拼死拼活,不如老老实实的回家陪着爹妈过些好日子。
然而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崔北京的好日子也是如此,这护国寺一热闹起来,这平平淡淡的安稳日子要就到了头,崔北京算得上护国寺和尚们的老邻居,出门一转,就是崔北京家所在的巷子,这护国寺出了佛牙之后,崔北京也跟着去烧了把香,见到这香烛生意热火的很,就动了心思,买了批香烛来卖,渐渐的日子也就有了指望,看着爹妈脸上一天多过一天的笑容,他觉得这样的生活远比在北上广花天酒地的日子要快活的多,可没过几个月,就传来了拆迁的消息。
护国寺出了佛牙之后,这地位自然水涨船高的升了起来,县里的领导们看上了这护国寺带动地方经济的效果,商人们也觉得这旅游事业里面金山银山,两边的人一合计,就有了所谓的护国寺开发区,带头的一个正是张怀安,在张怀安的计划中,护国寺作为宿山经济发展的重中之重,周边的开发是势在必行的,所参考的模式也是现成的,想那普陀山观音道场,不过是有个观音像就搞的那般火热,这护国寺里供奉着的佛牙,岂不是天大的机会,只要照葫芦画瓢,将普陀山那一套搬过来就是了,由此,这周边的民居拆迁就被放在了日程上,拆迁之后,大批的商铺将会随之出现,所有的招商引资都会围绕着护国寺而进行,想必这样的近水楼台,商人们是不会看不出的,这个方案一出来,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好处,只要占了这个地方,不用什么力气,就是泼天一般的富贵,领导们自然有这样那样的亲朋好友找上门来想要求个先机,而商人们也卯足了力气,到处找着门路,想要在这里面分一杯羹,一纸方案带出一个利益集团,这样的事情,并不是玩笑。
可事情却并不是那么顺利的,有传闻说张县长在和这附近的居民谈过几次话后,居然摔了茶杯,大骂泼妇刁民,其实居民们提出的要求也并不算过分,拆迁这样的事情,自然有个补偿放在那里,现在不跟以前,看你不顺眼一句国家需要就能拆了你家的房子,让你露宿街头,现在都要讲个面子和稳定,吃相太难看总是难免被人捅出去曝了光,所以张怀安索性开出了价码,按照市面的价格进行补偿,这样大家谁也不会吃亏。
照理来说,张怀安这么做,算是个好官了,可这中间却也不是没有猫腻的,以崔北京现在住的那户八十平的小院来说,张怀安第一次谈话的时候房价不过一千五百块钱,根据补偿办法,崔北京能拿到拆迁补偿金十二万,在宿山另寻一个地方去住也是安安稳稳的,然而问题就出在这补偿金到位的时间上,十二万可不是一次付清的,首付一万,等到房子拆迁完毕,剩下的钱才会到位,这么大一片地方,就算用火烧也要烧个一整天,想要拆完,没有两个月是办不到的,可谁都知道,宿山如今不比以前了,这房价也是在涨,涨的最厉害的就是这护国寺方圆几公里的地方,两个月后,这地价就不是一千五这么简单了,大家都不是傻子,现在卖房子可是赚不到什么钱,就算县里一次付清了十二万,大家也只能拿着钱干着急,现在的宿山是没有人肯卖房子的,买不到房子,就只能租住,徐徐图之,可徐徐图之的后果不是这些小民能承受的了的,以现在的势头,两个月后,这房价到三千也是有的,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县里肯把剩下的钱给大家,大家也是亏的。
有了这个想法,大家就开始讲起了条件,大家琢磨来琢磨去,提出两个办法,第一就是县里补偿的房款要根据两个月后的房价计算,如果县里觉得为难的话,也不是没得商量,第二个办法就是县里出面,解决大家的住房问题,这两个条件说出来后,县里的领导们都是摇起了头,第一个办法不合规矩,第二个办法,大家无能无力,宿山现在已经没有人肯卖房子了,除非是家里急用,这才有一两套在市面上放着,剩下的都在等着房价涨到头,这么一两套哪里解决得了问题。
自古民不与官斗,既然这两个办法县里都不能采用,大家也只有退而求其次,想着一次拿清补偿金,自己去碰碰运气,可就是这个条件,县里面也是没有答应,传出来的消息也验证了大家的猜测,年初的时候,县里的财政规划还没有护国寺这一块,自然也不会有这个款项,现在所做的不过是空手套白狼,想着先让商人们进来,然后从他们身上拿这个钱,可商人们也是精明的很,答应是答应了,可就是不把钱给足,非要见到成果才肯掏腰包,而这些拆迁户们就成了两边博弈的牺牲品了,钱是不要想拿到的,不仅仅是现在,或许以后也是如此,县里面保证不了及时到位,要指望也只能指望商人们的良心,可商人们又不是开善堂的,哪里肯这么早给钱,大家气不过,就闹了起来,这崔北京见过世面,又坐过牢,就被大家当做一个狠人推了出来做这个首领,闹了几次,县里居然也说了些软话,可没想到,崔北京却被张怀安盯上了。
第十二章 张怀安往事
张怀安找上门的时候,妙哉着实吃了一惊,说起来张怀安这官儿其实做的不坏,别看在体制里混了几十年,可心里面还是装着些东西的,这些东西,用妙哉的话来说,就是良知,在干这个副县长之前,虽然做的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可在宿山这等小地方,多少也算有些权势的,但是仗势欺人的事情他可是一件都没做过,滥用职权倒有几次,还都是因为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张平方惹了麻烦,到局子里去保人,可就是这,和大多数人相比,也是微不足道的,寻常百姓进了局子,还会找上几个熟人看看能不能运作下,少吃点苦头,何况他还是个干部,张平方打烂了人家的脑袋,这该赔的钱张怀安可是一分都没少给人家,因为这个原因,当初选上张怀安的时候,妙哉心里还是有些不忍的。
“在南京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道士轻轻的晃动着手中的茶杯,金黄色的茶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有种温暖的感觉,就像家。
“在南京的时候?”妙哉的心突然的柔软起来,在南京的时候,他的确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每天过着平淡的日子,虽然只是养父母这样没有血脉的关系,但只要看到二老开心的笑容,他总觉得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过下去。
“我记得你第一次出手的时候,是在苏州,想想那时候真是好笑啊,一个扒手,居然要专程从南京坐车到苏州行窃,而且还打算每日如此,我们这样的骗子也就罢了,一个扒手,不觉得成本太高了吗?”
“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妙哉一时间有些脸红,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低着头喃喃的说道:“如果被他们知道我做这样的事情,会伤心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些秘密哪怕是最亲密的人都是不能分享的,但却一无例外的,却可以放心的交给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想要看到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只有去那些见不得光的地方,宿山于张怀安,正如南京于你,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这里阳光普照,对于那些秘密来说,太过危险。”
“那这个秘密是?”妙哉不解的问道。
“秘密其实是个简单的东西,许多人把它藏在心间,却忘了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缺少安全感的人总是千方百计的证明自己很安全,缺少财货的人总是想要让人知道自己丰衣足食,缺少爱情的人往往会将爱情挂在嘴边,他做过的事情,你应该很清楚,就从这里下手吧,总有一天,这些事情,需要你来面对。”道士淡淡的笑了笑,目光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评价一个干部,在体制内有各种各样的标准,这些标准因人而异,由此让看似平稳的仕途变的曲折起来,然而到了体制之外,在民间来说,这个标准就变的简单而宽容起来,即便没有什么能力,只要在廉字上有所作为,就是难得的好官,张怀安显然是精通此道的,虽然这一路走来,都是些没油水的位子,不像实权干部那样,可以义正词严的说自己拒绝了如何可观的贿赂,可就是这样,还是被他找到了许多机会。
张怀安第一次被百姓记住,还是他在计生办做主任的时候,计划生育搞了这么多年,早已经不是那个超生游击队的时代了,即便是有,那也是下面偏远村镇里的事情,宿山多少算个县城,人们的素质自然也高上一些,计生工作自然是平淡无奇,不像早些年能从超生罚款上做文章捞些油水,张怀安在这个位子上经手最多的一笔款子也不过是五万块钱,还是用来买计生用品的,这种小钱和仕途相比,说是不足为道也不为过,所以干这个计生主任的时候,他连个避孕套都没有往自己家里拿过,这件事传出去之后,一时间倒也成了笑谈,一个避孕套什么的,大家还没放在眼里,只是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也有人觉得这家伙是在做戏,可很快,一件事就让大家认识到,这个张怀安,在钱上还真是个有一手的。
那是张怀安蹬着自行车从乡里回宿山的一个晚上,几个喝醉了酒的汉子不知道吃错了哪门子药跑到县郊看风景,喝的不省人事,正好遇上了张怀安,把他当成了出租车司机,非要他开车拉他们回城里,张怀安哭笑不得,解释了半天人家也不肯相信,还说他拒载,拉扯几番,醉汉们就动了怒,把张怀安一顿好揍,打的鼻青脸肿,然后扬长而去,按理来说这件事也就差不多了,后面的事情要么是张怀安忍气吞声,当做没有发生,要么是张怀安找些熟人,办了这几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可这两件事张怀安一件都没有做,原因很简单,他捡了个包,包里装着十万块钱,张怀安找了一夜,找到了这几个醉鬼,还给了他们。
这几个醉鬼可不是一般人,宿山想着发展地方经济,自然要在招商引资上动脑筋,这也是中国地方经济发展的常用办法,哭爷爷告奶奶的才从外地找来这几个和宿山有点渊源的老板,一番招待之后,老板们喝了不少,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去方便一二,这一方便就跑到了县郊,打了张怀安,后来说起这件事来,几个老板都是一脸的迷茫,根本不记得自己遇上过这么一个人,可那十万块钱却是假不了的,这一下,张怀安就出名了,宿山的百姓都知道计生办有个拾金不昧的张主任。
好听的话自然不少,难听的也有的是,觉得这张主任脑子有病的大有人在,按理来说这几个老板也不是好鸟,把张怀安打的如同包子一般,换做寻常人等,捡了这钱要是换了那才怪了,挨了打还不是心安理得的拿回家当做医药费,从没见过傻成这般,还要送回去的,露了脸那也就算了,可几个醉鬼,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大半夜,宿山是个小地方,出了县城连路灯都没有一个,走路不打手电掉到沟里的事情天天发生,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有钱不要巴巴的送回去不是傻子那是什么?
这话一说出来,开始大家还觉得有理,可到了后来,再说就少不了被老辈人敲脑壳了,百姓想的简单,这种钱都不要,做官想必也是清廉的很,张怀安凭着这件事情也被上面高看了几眼,几个老板指名道姓的要张怀安来负责他们在宿山开发的项目,虽然只是些小加工厂,可建厂这种事情也是有油水的,一些小工头揣着钱送上门去被他一顿好骂,那时候张怀安还没资格往县委大院里住,和老爷子挤在平房里过日子,周围都是些平头百姓,偏偏他的嗓门又是极大,这样一来,他的官声又好了许多,也没有人说他是傻子了,都说张怀安是个实心实意为百姓办事的好官。
“这货要是个好官,我马成空这脑袋就割给你!”说话的这人,虽然长的老成,可论年龄,比妙哉还要小上几岁,也就二十出头,可满脸的沧桑看上去倒有三十多了,妙哉别过道士之后,心里虽然有些打算,可也不敢肯定,自然要找些人商量商量,在宿山,能称得上自己人的,也只有这马成空和那个看似腼腆却有一肚子坏水的张德利了。
“你这老脸,法院是你家开的?说什么就是什么,师傅那边也只是说要试上一试,你倒好,还没见着人就知道了。”张德利白了一眼马成空,没好气的说道,在宿山这票人中,说谋略,妙哉也就是这白木,是大家心里公认的,自家师傅也说过,假以时日,妙哉就是第二个光明皇帝,说听话,就是这少年老相的马成空,别看马成空一张老脸,很是有些桀骜的样子,但却是没什么心眼,只知道听差办事,可说道鬼主意,小心思,这两个人离张德利还差个十万八千里,做事也是最为谨慎的一个,不把人家查个清楚,是万万不肯下手的,嘴上虽然说的是怕祸害了好人家,可心里怎么想的,大家都是明白的,只是自家师傅似乎并不介意,大家也就懒得去找这个不自在了。
“师傅有错过吗?”马成空瞪着眼睛叫道。
“哪有十全十美的人?瞪大了眼睛去挑,鸡蛋里也能找出骨头来,咱们这本事做什么不好,偏偏要来做这使徒,你们也是的,陪着我多说几句,师傅说不定就答应下来,带着咱们做几票大的,大家吃香的喝辣的抱着小妞满街跑不是逍遥自在?”张德利不满的嚷道。
“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要不是师傅,你还能站在这里?”马成空眉头一横,跳起来挥舞着拳头,扑上去就要动手。
“救了你一次,就要用一辈子去报答吗?他所谓的理想,所谓的守护,他是个疯子,难道你们也是吗?”张德利也扑了上去,毫不畏惧的盯着马成空铜铃般的大眼叫道。
如同利刃般充满愤怒,不甘,仇恨,互相敌视着的目光被一只突如其来的手隔断开来,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退后一步,望向了手的主人。
“我只知道,在所有的人都放弃我的时候,是他伸出了一只手,那个时候,我总以为,天是黑的。”
第十三章 苏醒
四月的宿山,不过是初春的样子,阳光就已经有些灼热的让人难受了,张怀安抹了把头上的汗珠,一脸的垂头丧气,张怀安这个副县长此时总算明白什么叫做当官不坐小轿车,不如回家看孩子,平日市里开会,也只有自己这个没人疼的小官儿坐着长途汽车,拎着个破皮包,像逃难一样的挤来挤去,有时候不过多睡了一会,就要站上一路,宿州到宿山不过一个小时的山路,颠簸下也就算了,最丢人的莫过于一个不踉跄,撞在那些村妇身上,反倒要被骂上一句老流氓,张怀安每每想起那些张牙舞爪的村妇,心中总会忍不住恨恨的想到,老子送福利你他娘的居然还不知足!
今天,又是个开会的日子,虽然市里的电话来的有些突然,可张怀安却并没有太多的怨念,至少,中午时分的长途汽车站还不会有那么多的人,虽然赶过去要流一身汗,可总比站上一路丢尽了脸面要好太多了。
“借光,借光!”张怀安攥着车票,正要上车的时候,一个女人突然插了进来,抢先一步窜进了中巴,一屁股就坐在张怀安早就瞧好的位子,气的他直跺脚,心中直骂,可等到他上了车,看清这女人的样子,却又有些释然起来,自己一个大老爷们,用得着和一个孕妇抢什么吗,就当做好事了,想到这里,他甚至还冲着孕妇笑了笑。
一阵颠簸中中巴驶向了宿州,张怀安伸个懒腰,闭上了眼睛,这是个周六的下午,时光静好,不睡上这么一会倒真是对不起自己了,然而这分安静,却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个急刹车把张怀安从好梦里猛的惊醒过来,他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就看到了一个躺在地上的男人,而中巴车的司机早就慌了神,嘴里喃喃的一直说着:“是他,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宿山四面环山,要到县城,并不容易,这条公路也是铺的七拐八弯,有许多地方本来就是没什么人迹的荒野,平日撞上个兔子什么的倒也常见,只是今日撞的却是个人,张怀安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刚想说上几句,就看到那地上的男人已经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似乎没什么大碍,这让司机送了口气,打开车门,正要下去看看,却冷不防那男人一个箭步,突的冲了过来,掏出一把刀来就横在了司机脖子上。
“打劫!”
“打劫…”张怀安彻底愣住了,宿山这地方穷的叮当响,哪里又有什么油水,平日这种事情更是一件没有,却不想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发生了,车里坐了十几个乘客,都是懵在了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齐刷刷的望向了张怀安,这倒不是因为大家知道他是这宿山的副县长,一群百姓平日里哪有什么资格去认识上面的父母官了,原因无他,中巴里十几号人中,也只有张怀安这个看着有些气力的中年男人了,剩下的一群老弱,当真没有什么见义勇为的资格。
“钱包呢,手机呢,交出来!”那男人得意洋洋的把早就软做一团的司机踹到一边,拎着刀子就窜上了中巴,吆喝着说道。
“我,我没带钱…”第一个遭殃的还是那孕妇,这中巴老久的可以,座位也是十几年前的规格,一米七几的人坐进去还要把腿收的紧紧的,这也就是为什么那孕妇要抢那前面靠门的座位,那里没个遮拦的,很是舒服,却不想当了张怀安的替罪羊,第一个被抢。
“去你大舅妈的!想死不是?”那男人眼睛一瞪,凶神恶煞般的吼道。
“我,我给!”孕妇吓的颤颤发抖,慌不迭的将钱包掏了出来,那男人看也不看,一把抢了过来,塞到了怀里,然后走向了张怀安。
“你的!”
“就这么多了。”张怀安吸了口气,摇着头把钱包和手机交了出来,这男人愣头愣脑,一看就是那种不要命的角色,他张怀安多少也是个官儿,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犯不着因为这种事情丢了小命,何况,他本来就没什么钱,这手机也是几年前的老产品,交出去也就交出去了。
“妈的,怎么才这么几块肉!”那男人抢了一圈,粗粗一数,不过百十块钱的样子,脸色顿时变的阴沉起来,这宿山果然没让他失望,抢这么一遭,还不如去要饭。
“真的没有了…”见那男人狼一样的目光飘向了自己,孕妇连忙摇着头颤声说道。
“没有吗?”男人突然笑了起来,眼睛放着光,盯着孕妇左看右看,突然淫笑几声,说道:“没钱,那就肉偿吧!”
“她是个孕妇!”终于有个老太太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来叫道。
“孕妇吗?”男人晃了晃手里的刀子,一脸猥琐的笑道:“早就想试试这孕妇了,你要是看不下去,那陪我玩玩也行啊!”
“畜牲!”老太太低声骂了一句,坐回位子上,扭过头去,不再看那孕妇,像是有了默契一般,车里的乘客们一起低下了头。
“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啊!”在孕妇的惨叫声中,人们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张怀安只觉得一股热血从心中涌起,然而这股热血却只不过如晨光中的露珠,在刀锋的炙热的光芒下,烟消云散,他,不敢去面对,那手臂长的刀子。
“走吧,找个地方报警。”张怀安低着头对司机说道,那孕妇被拖进林子之后,惨叫了几声,就再也没了动静,大家谁都不敢下去看个究竟,就这么干坐着等了半小时,才看到那愣头愣脑的汉子一身是血,如同罗刹般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冲着中巴里的人冷笑着晃了晃手里沾满血的刀子,然而扬长而去,大家这才慌了手脚,想着下去找找那孕妇,却连个影子也没看到,唯一的办法,也只有报警了。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警察居然来的极快,中巴才开出去十分钟,就有一辆警车拉着警笛拦住了中巴,不等大家涌上去报案,那警察就说道:“事情我们都知道了,那小子跑不了,正满山抓他呢!”
“那孕妇呢?”一个女人赶忙问道。
“已经送医院了,没什么事。”警察冲着女人点点头,转身又从车里拿出一包东西来,说道:“那小子跑的急,东西也都丢下了,赶紧看看是谁的,自己拿回去。”
“警察同志,这里面,这里面没我的钱包啊!”张怀安跟着大家找了半天,虽然拿回了手机,可钱包却不见了影子。
“哦,那钱包是你的啊?”警察一愣,拍拍脑袋,说道:“出门可不能带这么多钱啊,我一看这么多钱,就先放身上了。”
“没带多少钱啊?”张怀安有些不解的说道。
“五千多还没多少,你真有钱。”那警察摇着头笑道,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的钱包递给张怀安,说道:“点点,可别少了。”
“好,好。”张怀安接过钱包的时候也大吃了一惊,钱包自然是他的钱包,可里面的钱却多了不少,少数也有好几千。
“怎么样?”那警察见张怀安数来数去没个完,于是问道。
“同志,你是宿山的?”张怀安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的打听道。
“宿州的,路过,就看见那小子了。”警察答道。
“哦,那谢谢你了,钱没少。”张怀安点点头,脸上也多了些笑容,既然不是宿山的警察,这就没什么了,吞了这笔钱,自然也不会有人查到他的头上,这又不是抢来骗来的,人家送上门哪有不要的意思,况且,这警察似乎也没有要个电话好备案的意思。
“小心点啊,我得赶紧回去抓那小子!”见众人都拿回了自己的东西,那警察冲着司机喊了一声,转身就上车先行而去,只留下暗自庆幸的一帮乘客在原地。
“我说吧,那老小子就是个忘八!”警车沿着山路,转了个弯,驶进了一片草丛之中,不等那警察下车,满身是血的马成空拎着刀子就迎了上来,得意洋洋的说道。
“呸,当官的能有什么好东西,还不是你打听来的那些东西,说什么宿山青天,还不是一样的货色,我早看出来了!”张德利把头上的警帽一扔,针锋相对的瞪着马成空说道。
“真的是,不知悔改吗?”白木茫然的望着弯曲狭窄直抵天际的山路,喃喃的自语道,不像张德利马成空两人,在他的心中,始终是抱有一线希望的,希望张怀安的确如他所想的那样,有一丝良知,然而,希望,却本不存在。
“我早就等不及了,这次非干一票大的不可!”张德利兴奋的吸了吸鼻子,叫道:“我都闻见钱的味道了!”
“灵魂,是黑暗中需要救赎的灵魂。”朱玉般的声音从远方传了过来,张德利转过身去,就看到了那个满身血迹的孕妇,斑驳树影下女人的眼睛,如同黑暗的星辰,吞噬了穿过树丛的阳光,一阵风吹过,女人突然笑了起来,有如圣母般的微笑却有着西伯利亚冰海之上刺骨的温度,这让张德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低下头去,想要避开她的目光。
“不要怕,这是个美好的世界,正如我的名字一样,苏醒。”女人笑了笑,伸出的手臂,遮蔽了漫天的光芒。
第十四章 苍生何辜
“为了高尚的目的而不择手段吗?”妙哉脸上的笑容变的苦涩起来,摇摇头,有些失神的说道:“有时候我真希望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有什么不妥吗?”张怀安不解的问道,这话明明就是妙哉这和尚自己说的,可今天居然如此反应,当真有些莫名其妙。
“吃斋念佛久了,总会变的软弱起来。”妙哉淡淡的一笑,脸上不再是那副落魄模样,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渐渐西沉的太阳,说道:“光明就在远方了吧。”
“只要收拾了崔北京这个王八蛋,这片地就下来了,到时候少不得一派繁荣,只是这个事情,还得问问你,你可是专家!”
“如你所愿,他会离开的。”妙哉笑了笑,转过身来,手里突然多了一包东西。
崔北京是在晚上被抓走的,几个警察破门而入,从屋里搜出一包东西,里面正是山西最流行的忽悠悠,这东西跟摇.头丸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就是加了点新料,换了个名字而已,一包不过百十块钱,随便找个小舞厅都能买的到,崔北京着实叫了几声冤枉,说自己早就不干这个了,放着大好的香烛生意不做,捞这等不赚钱的偏门,除非脑袋被驴踢了。
他这话说的其实没错,一根手臂粗的高香,成本不过一百多块,可一转手,就是七八百的赚头,这还是崔北京实在,护国寺里这种东西,最少也要一千五,卖忽悠悠风险高不说,一包也就五十块钱的毛利,他又是何苦呢,然而这话警察是不信的,换成别人也就算了,可你崔北京原来不就是干这个的吗,所谓重操旧业,说的就是你。
崔北京在宿山闹了一阵子,多少也算个名人,他一进去,这各种各样的说法就出来了,大家伙说来说去,最后都觉得,这件事十有**就是政府干的,这忽悠悠寻常百姓可是不敢去买,可百姓不敢去买,警察总不怕吧,他们甚至连买都不用买,只要掏出枪来,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抄家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来栽赃给崔北京那简直是易如翻掌的事情,这个说法让张怀安很头疼,可很快,警察那边就传来了消息,那包东西上还真有崔北京的指纹,仅凭这物证,就能办成铁案,把这小子关个好几年。
“不是我的!”崔北京委屈的叫道,他当真冤枉,警察敲门的时候他还有些莫名其妙,可等着搜出那包东西来之后,他就傻了眼,这东西他可是太知道了,然而问题就在于,他已经好几年没碰了。
“那怎么在你家里?”负责审讯的警察冷笑一声,敲着桌子说道:“来这的没有一个不说自己冤枉的,可最后呢,还不是老老实实的认了,我劝你放聪明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昨天下午家里遭了贼,肯定是那小偷干的!”崔北京叫道,昨天下午的时候,家里的门被撬了开来,倒也没丢什么东西,但凡进过局子的人都不爱和警察打交道,没什么损失他也就没多想,谁知,人家进来是干这个的!
“那这指纹呢,指纹怎么解释?”警察眼睛一瞪,拍着桌子喝道:“你当这是旧社会啊,没证据我们就抓你?”
“指纹?”崔北京彻底呆住了,他刚才就想说这事来着,他自信从抓进来到现在都没碰过那包东西,可桌子上的鉴定报告黑字白纸说的就是他!
指纹,是很容易拿到的,崔北京昨天下午不在家的原因很简单,他在护国寺门口卖香烛的时候,被主持叫了进去,这可把他高兴坏了,只要攀上这条线,把这主持哄的开心了,以后这香烛生意少不得要被照顾一二,那就是泼天一般的富贵,主持找他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说庙里要做些工程,缺个人手,见他壮实,就想请他来帮忙,崔北京乐呵呵的应了下来,进去帮着和了半天泥巴,捏了几个菩萨而已,这乱七八糟的指纹的确是留下了不少,然而这件事崔北京虽然说了,却也没多想,菩萨又不是忽悠悠,根本没关系嘛!
“不过是个镜片罢了,这东西也是好做。”妙哉笑着解释道,张怀安百思不得其解,按理来说,这忽悠悠崔北京可是认识的,又在上面吃过极大的苦头,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会去碰的,可为什么就能找到指纹呢?想不明白,那也没什么,问妙哉就是了,这样的事情,多学学没有坏处。
“镜片?”张怀安瞪着妙哉手里那片薄膜,实在不明白这东西怎么就能做出指纹来了。
“原来没有做这行的时候,上过几年班,人懒散惯了,突然要朝九晚五,总有些不习惯,可上面又管的严,每月总要被扣去许多薪水,久而久之,就得了这个办法,只要用泥膜印了指纹,就能用高分子材料复制出来,这样的事情,并不算太困难,科技总在进步,不是吗?”
“高,实在是高!”张怀安张大了嘴吧,半晌才竖起大拇指,摇头晃脑的说道:“这崔北京遇到你可算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现在进去了,看谁还敢带头闹事,出来一个我灭一个!”
“如你所愿,他已经变成了你想要的人。”送走了张怀安之后,妙哉叹了口气,对着僧房中那尊笑容有些诡异的菩萨低声说道。
“白木,你错了,黑暗从来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它潜伏在光明照耀不到的地方,追寻着灵魂堕落的气息,伺机而动,你我所做的,并不是改变,只是将这种子种下去,让他心中的黑暗滋养这种子化作苍天的巨木而已,宿命是无法改变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改变它到来的方式,正如张怀安一般,他生来如此,从未改变,今天的他,和昨日的他,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们,只是让这改变来的更早一点而已!”菩萨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入了黑暗,一扇门从菩萨身后开启,黑暗中道士的脸上,却有着阳光一般的笑容。
“有时候我总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哪怕,是晚一点也好。”妙哉低着头,喃喃的说道。
“使徒是这样的一群人,他们行走在这个世间,以黑暗的名义召唤光明,以恶魔的笛声诱惑灵魂,他们把这世间变成铁与火的地狱,然后化身为白云沧海,把光明和希望带给绝望中的人们,不约而亲,不谋而信,一心同功,死不旋踵,那个人曾经这样说过,可我却是不信的,因为我知道,每个人都在守护着自己的世界,这世界容不得任何的玷污,即便是光明皇帝这样的人。你们选择跟随我,不过是想要得到这毁灭世间的力量去守护而已,只是,你又在守护着什么呢?”道士点亮了烛火,如豆的烛光照耀了一方世界,昏黄的烛火中,道士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收敛起来,轻声问道。
“守护吗?”妙哉自嘲的摇了摇头,惨然的低声道:“我曾经想要守护给我这个世界的他们,可是,我却没有力量,当一切到来之时,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像个没用的孩子一样哭泣,醒过来的时候,我恨这个世界,恨那些冷漠的人们,想要和这个世界一起灭亡,是你救了我,我活着,不过是为了报答你罢了,正像马成空一样,这样的恩情,是用一辈子也还不完的,你说的没有错,我们这些使徒,徒有虚名罢了,吹着笛子走来的,永远都只是你。”
“那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难道,你无动于衷吗?”道士长叹一声,问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妙哉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喃喃的说道:“没有救的,弱者永远都只是弱者,你这样做,根本就没有意义,你不该救我的,我没有资格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从我们离开南京以来,因为你活下来的人,有七十二个,这样的事情,难道也不值得你活着吗?他们本该在痛苦和绝望中离开这个世界,因为你,他们有了希望,看到了光明,这样的努力,难道一文不值吗,使徒其实是很简单的人,他们来到这个世间,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守护,每个人都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有些人想要守护自己身后的亲人,有些人则是在为莫不相识的人而守护,于是,他们走到一起,来守护这个世界,他们的名字就叫做使徒,他们守护这天下的弱者,然后带领弱者一起去守护这个世界,使徒可以是你,可以是我,也可以是那些苦苦挣扎的弱者,只要他们有想要守护的东西,那么,他们便是使徒,光明皇帝亦是如此。”
“为了守护把他们推向地狱吗?”
“如果不是那样,他们不会明白,自己到底在守护着什么,更不会去守护这个世界,能够守护弱者的,不是使徒,不是光明皇帝,只有他们自己而已。”道士淡淡的说了一句,隐入了菩萨身后的小门,妙哉愣了许久,抬起头来的时候,只听见道士低沉而又悲怆的歌声从门后传来:“问天何寿?问地何极?人生几何?生何欢?老何惧?死何苦?情为何物?人世何苦?苍生何辜?”
苍生何辜!
第十五章 宿野
第十五章
“没有我张怀安,这宿山早就完了!”带路的小和尚前脚刚走,张怀安就骂了起来,人一旦得意起来,就会忘记窘迫的日子,张怀安就是最好的例子,几个月前,他还只是个没人看重的小人物,寻常百姓都不买账,搞起这护国寺,收拾了崔北京,他的心突然变的野了起来,觉得这个世界上少了谁都可以,但就是不能缺了他张怀安。
“上面的意思是?”妙哉笑着问道,事情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做好自己的本分,铺好下面的路,虽然,他不忍。
“该打点的都打点过了,可就是不松口,你说说,这是怎么个意思?我张怀安辛辛苦苦几十年,不贪赃,不枉费,一心进步,怎么就这么难呢?”张怀安气呼呼的说道,护国寺的动静不小,上面的人物也很是看重这个成绩,见到他也不像从前那样冷脸,然而更进一步的消息却愈发的渺茫,眼见着就是改选的日子了,几个他看中的肥缺都是要换人的时候,从护国寺里拿到的钱他都用在了这些紧要的关系上面,然而,却始终没有得到一句认可,冒了这样大的风险,却得不到回报,也难过他的脸色总是铁青,有一天还打了最疼爱的小孙子。
“这样的事情,其实并不难猜,当年贫僧在宿州也待过些日子,张县长可知道宿野温泉的故事?”妙哉给张怀安倒上一杯茶,示意他稍安勿躁,转而问道。
“那个地方,又有什么好说的,穷山恶水,泼妇刁民。”提起宿野温泉,张怀安不解的问道,宿山的旅游业其实并非当真难搞,除了护国寺,还有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宿野村,那里山清水秀,更有一片天然的温泉资源,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名气,可连太原的老板们都会抽时间来散散心,如果做起来,也是极大的政绩,然而这宿野什么都好,唯一的麻烦就是这里的民风实在太过彪悍了一点,要开发温泉,度假村是最好的模式,然而温泉左近却都是田地,宿野那里的百姓对土地看得极重,之前县里也曾派人接洽过这个开发,却被愤怒的百姓哄了出来,是个极难对付的硬骨头,张怀安挑上护国寺,也是明白宿野可不是什么软柿子,自然不会傻不拉几的去找不自在。
“当年这件事,是徐部长挑头的,可是吃了一鼻子的灰啊。”妙哉笑笑,提示道。
“可不是嘛!”张怀安幸灾乐祸的哈哈一笑,说道:“就这姓徐的最不是东西,吃老子的,喝老子的,就是不松口!活该他当年倒霉!”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不走运的,未必现在不走运,张县长做出了这样的成绩,可不是每个人都会高兴,其他的领导贫僧并不太熟,但是,徐部长心里怎么想的,或许贫僧可以说上一二。”
“你是说,姓徐的挡我的路?”张怀安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
“张县长做成了这件事情,百姓们自然是感激不尽的,可总有些人会借题发挥,将张县长和徐部长放在一起,当年徐县长做不成的事情如今却被张副县长做成了,孰强孰弱,高下立见,如果张县长升上去,换做是贫僧这样清心寡欲的和尚,恐怕都不会太开心,何况是徐部长这样握着权柄的人呢?”
“那,这如何是好?”张怀安有些焦虑的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僧房之中走来走去,情急之下说道:“早知道就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张县长,你错了,这样的事情不仅要做,而且还要继续做下去,为了高尚的目的而不择手段,不是吗?”妙哉收起了笑容,一字一句的说道。
“搞掉他?就像崔北京那样?”张怀安眯起眼睛,看着妙哉,低声问道。
“其一而已,最重要的是宿野,做好了这件事,上面才会下定决心,并不是每个人都不喜欢张县长,也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徐部长,体制是个有趣的东西,张县长应该明白。”
“宿野?”张怀安脸上的表情变的凝重起来,半晌,为难的说道:“开发倒不是问题,早些年就有想要动那块地方的老板,可那里的老百姓,不好惹啊!”
“比护国寺还要难吗?”妙哉倒有些好奇起来,宿野的事情,他也只是一知半解,毕竟不是本乡本土的,打听起来总不能周全,而如今的张怀安,也已经不是那个被泼妇骂的狗血淋头的吕下阿蒙,前几日还在说要找些道上的人抓出那几个泼妇来好揍一顿,可说起这宿野居然还是当年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这可真是少见。
“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啊!”张怀安长叹一声,将宿野村的事情慢慢的讲了出来。
山西与内蒙交界,在明朝的时候,并不像如今这样太平,所谓九边,就有山西一部,那时候叫做宣府,虽然后来败坏了,但却也出过不少强兵,其中一部分就在宿野安了家,这些强兵的后代虽然已经不是当年那些纵横蒙古的杀神,但狠勇好斗却是一点都没愧对先人,最让人头疼的是,他们还会武,最厉害的一个当年打到了北京,夺了个全国武术大赛的亚军,凡是有点本事的人一旦有了仰仗,脾气都会大一些,看不顺眼的就要打,别的地方叫做野蛮,可在宿野,你不野蛮,就要被骂做娘们,出门连小孩子都敢上来抽你,真是丢不起这个人啊。
一个连小孩子都敢随便抽人的地方,可不是只有些泼妇坐镇的护国寺能比的,徐部长那时候还只是徐县长,是上面下来锻炼的干部,也没听过这里的凶名,看着这宿野的百姓靠着零散的游客居然也能过的不错,就动了心思,找上几个有眼力的老板,一起商量这开发的事情,商量来商量去,头脑一热,就带着人去了宿野。
开始大家还是好言好语,毕竟是个领导,有村干部带着,也没人闲的来抽上两巴掌,可后来,一说征地,村里的人就有意见了,可徐县长却仗着自己官大,给的价钱也是极低,大家就闹了起来,也怪那几个老板,平时横着走惯了,很是说了些不服气就打死你们之类的话,宿野的百姓哪里肯吃这一套,当场就对峙起来,保镖们想着立威,就先动了手,别看宿野的百姓喜欢抽人,可也不是傻子,那第一个挨打的肌肉大汉一声惨叫,就昏了过去,号称是被打死了,这下子群情汹涌,又是占了理,那些老少爷们抬头不见低头见,打起架来也不好意思下狠手,都是许久没过瘾了,这送上门的机会,怎么肯错过,一顿胖揍,把保镖们打的哭爹叫娘,徐县长也跟着挨了几根皮带。
话说这打了领导应该是天大的罪过了吧,可谁叫宿野的老百姓大大地狡猾呢,那肌肉大汉在医院里躺了许久,号称是被打成了植物人,可那医院就是宿野自家的卫生所,说出来的话哪里能有准,有人来看的时候那汉子就装死人,没人的时候就溜回家去种地,这样的把戏弄出来,即便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也没办法揭穿,闹到最后,徐县长还挨了处分,几个老板赔了些钱,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再也不敢提宿野温泉开发的事情了。
“说起来,还算是同行。”妙哉忍不住笑了起来,都说有勇无谋,可这宿野的百姓,简直是狡猾之极。
“所以说啊,动不了啊!”张怀安苦笑着答道。
“既然是同行,那自然有同行的办法。”妙哉摇摇头,意味深长的笑道。
“计将安出?”张怀安见妙哉如此自信,不由的精神一振,连忙问道。
“这些事,张县长是不需要知道的,和我这样的人交往,知道的越多,以后的麻烦就越大,张县长也不希望如此吧。”
“我有的选吗?”张怀安苦笑一声,叹道:“我算是上了贼船了。”
“很害怕吗?”妙哉轻轻的问道。
“怕?”张怀安一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道:“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好怕的,体制里,又有哪个干净的,和他们比,我做的这些事情,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拿了我的钱,分了我的功,想要踹掉我,做梦!”
“不过千万不要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来,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张怀安笑过之后,又仔细的叮嘱道:“体制说白了,就是个游戏而已,只要照着上面的规则来,就不会出事,别看你们在护国寺搞的大,可说白了,这都是小事,一个欠钱想跑,一个追债想抓,这关我张怀安什么事情,还有那崔北京,也不是什么好货,就他那香烛生意,强买强卖可没少做,举报他的是有正义感的百姓,抓他的是警察,我可是一干二净的!”
“放心,只是些小把戏罢了,很快,张县长就会如愿的。”妙哉淡淡的笑了笑,说道。
第十六章 宿州初夏
初夏的宿州,花开璀璨,灯火妖娆。
“好了没啊?”朱九九苦着脸蹲在路边,有气无力的问道,既然捡了贺旗这个曾经做过很多票大案的家伙,自然要好好压榨一番,别的不说,至少一个免费的司机是跑不了的,谁让这家伙说自己有房有车呢,虽然,只是一辆不起眼的夏利,然而就是这样的待遇,也并没有享受太久,只不过在宿州城里逛了这么一圈,那辆跑起来震耳欲聋,上蹿下跳有如过山车的二手夏利就熄了火,修了半天,也没个结果,从下午修到晚上,朱九九已经快被太阳晒成肉干了。
“修不好了…”贺旗一脸尴尬的说道,虽然拍了胸脯,可保票这种事情,很多时候不过是说说而已,他很会骗人,但修车却是外行,本以为天气热,水箱少了水,可折腾许久,也没找到毛病,眼见着朱九九瞪起了眼睛,他无可奈何的说道:“好吧,我找人。”
“早干什么去了!”朱九九不满的哼道,她又不傻,早看出来这车是修不好了,只是似乎这个曾经搞到过很多钱的家伙很是小气,居然支支吾吾的说那些维修厂恐怕会要个大价钱,比如五百之类的,有这钱,还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然后吃喝一顿来庆祝这样的丰功伟业。
“你干什么!”正在这时,一声怒吼突然从路边的小旅馆里传了出来,两人不约而同的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在那小旅馆的门边,一男两女三个人扭成了一团,男人五六十岁,大腹便便,两个女人一个年轻,一个老态,看起来却不像母女,年轻的女孩一脸恐慌,躲在男人身后,而老态的那个女人,却是怒到了极点,披头散发,像只暴怒的母狮子,男人脸上的几道血痕,似乎就是她的杰作。
“徐茂才,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呜呜的哭了起来,借着路边的灯火,贺旗和朱九九这才看到,女人的脸上深深印着的,正是一个巨大的掌印。
“滚!再闹,看我不弄死你!”男人恶狠狠的吼了一句,拉着那娇小的女孩就上了楼,只留下那可怜的女人依靠着墙,慢慢的瘫倒在地上,呜咽的低声痛哭起来。
“该死的男人!”朱九九满脸怒容的瞪着那男人上楼的身影,咬牙切齿的说道。
“嘿,好了!”贺旗不合时宜的声音从车里冒了出来,这种事情他似乎见的太多,并没有什么心思去管,看了一眼之后就继续埋头苦干,居然被他发动起了车子,一脸欢喜的探出头来正要招呼朱九九上车,却被她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
“你们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不要这么偏激好吧,我的口碑向来很好,我这样的帅哥,从来都是被踹的好吧!”贺旗很冤枉的叫道,虽然是欢快的口气,但黑色的瞳孔中闪过的那一丝落寂和痛苦却是没有人能够看到的,这,是个黑暗的世界。
“那是因为你没钱,你要是有了钱,比那个胖子还要坏!”朱九九不依不饶的说道。
“好了,好了,我以后都没有钱不就行了,快上车吧,我带你吃好吃的,再待下去,我们就要喂蚊子了!”贺旗无奈的说道。
“不行!”朱九九咬着嘴唇,望着角落里女人可怜的身影说道:“这件事我遇到了就得管,非杀了他不可!”
“杀了他?”贺旗吃了一惊,随即笑了笑,像哄孩子一样说道:“好了,大不了我们设个局,让他吃点苦头,为了这种事情杀人,可是会脏了你的手的。”
“我是说真的!”朱九九生气的嘟起嘴吧,拉开车门,坐到贺旗的身旁,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样的人,不能活下去!”
“这样吗?”贺旗脸上的笑容变的悠长起来,转过头去,望着被云朵渐渐遮蔽的那轮弯月,轻声说道:“我还没有问过,你,到底来自何方?”
“有必要吗?”朱九九眉头一皱,反问道。
“总比被你卖掉好吧,那样的话,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能说出来的。”贺旗盯着朱九九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这难道不是你们暗墨的信仰吗,灵魂无法救赎,只能毁灭重生,我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我所追随的,和你所坚持的,是同样的东西。”
“同样的信仰?”贺旗一愣,看了一眼朱九九,脸上的笑容僵在了那里。她在笑,大大的眼睛有如月亮一般单纯而皎洁,露在唇外的洁白牙齿,却又像临海的雪一般干净,只是,透过那双眼睛,他看到的却是那个人蹒跚的背影,名川大河一般驱之不散,永远无法忘记的背影。
“向死而生,极恶至善,听过这样的话吗?心学,我是心学的传人!”朱九九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挺起了胸膛,脸上多了如许兴奋的红润,很是骄傲的说道。
“果然是世上之大,无奇不有,心学可不是这样的。”贺旗摇摇头说道,他自幼读书,心学当然从未错过,只是他所知道的心学,讲的乃是良知之说,所信奉的是王阳明留下的四句教,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阳明先生所立下的心学,可不是用来教人杀人的。
“右路当然不是这样的,老好人又有什么用,也只有我们左路这样的人,才是阳明先生理念的真正追随者,右路这些书呆子,哪里懂得心学的真谛,杀人是为了救人,不为恶又怎么知道什么是善恶,不为恶又怎么能知道什么是良知,我们左路,就是要在极恶中找寻本心的良知!”
“所以要杀人吗?”贺旗木然的点点头,问道。
“我也不想杀他的,只是,他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我知道他曾经也是个好人,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好人变成了坏人,就已经没得救了,他如果继续错下去,会有更多的人受伤的,想起那些人,想起那个女人,我的心就好痛,但是我会给他机会的,只要他肯认错,我是不会杀他的。”朱九九低下头,喃喃的低声说道。
“也好,就杀了他吧。”贺旗长叹一声,点起一支烟,忽明忽暗点点闪烁的烟头,仿若黑暗中的希望,又好像拂晓前的绝望。
车灯闪过,一个身影从角落中出起,走向了小旅馆门边正在抽搐啼哭的女人,女人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双眼睛,清澈却充满怜悯,如同圣母一般的眼睛。
“你爱他吗?”眼睛的主人是个好看的女人,夜风拂起那丝缎一样的黑发,露出了她精致的面孔,声音柔和而温暖,然而身上弥漫着的,却是一股冷清得似乎可以让人颤抖的味道。
“我恨他,苏醒,我恨他,我要杀了他!”女人呜咽着,恨恨的叫道。
“你在害怕吗?”
“我不想失去他!”女人痛苦的摇着头说道。
“没有用的,错了就是错了。”
“可是,我知错了,我已经改过了!”女人绝望的望着那双眼睛,然而,眼睛的主人却摇了摇头。
“不觉得太晚了一点吗,在他绝望无助的时候,你离开他,在他痛苦哀鸣的时候,你嘲笑他,当他功成名就的时候,你跪在他的脚下苦苦的哀求,他原谅了你,说会永远爱你,只是,你却忘记了曾经的痛苦,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他,他这样做,其实并没有错。”
“背叛?”女人凄厉的尖笑起来,喃喃的说道:“你不懂的,你还年轻,不明白我这样女人的寂寞,那是地狱里燃烧的*,会焚灭你的理智,让你变成追逐肉.欲的动物,可是,我爱他,我不能没有他!”
“离开这里吧,他已经无法忍受你了,他爱你,他无数次的原谅你,但并不代表,他会永远宽容你,有时候,为了一些东西总要舍去另外一些东西的,哪怕是心底最宝贵的东西。”
“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的!”女人的脸色变的惨白起来,惊慌的摇着头说道:“他做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只要我说出来,他什么都没有了,他不敢的!”
“现在你说的话,也只有我会相信了,不是吗?”依旧是波澜不惊,平淡如水的声音。
“可是,我是他的妻子!”女人低下了头,小声说道。
“三年前,为了掩盖那件事情,有三个人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不过是吃了几天药,整个人就变的浑浑噩噩起来,这件事,你应该还记得吧?”
“那件事!”女人猛的打了个寒颤,身子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起来,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恐慌和绝望。
“也许我不应该告诉你他在外面的事情,只是,我不忍心看到你这样错下去,这么多年来,你的骄横,刁蛮,任性已经让所有的人都失去了对你的信任,那个办法,用在你身上,是最好的,甚至连你的父母都不会觉得奇怪,在他们眼中,你这个女儿早就已经疯了,算起来,你已经有五年没有见过他们了吧,所以,离开这里吧,他给你的那些钱,足够你和你的小男人开始新的生活了。“
“我…”女人咬着嘴唇,半晌,终于点了点头,默不做声的爬起身来,走进了黑暗的巷子之中。
“真是奇怪的世界啊,不断的背叛却难以容忍背叛,不停的索取却不懂得回报,这个世界,总该苏醒过来吧。”
第十七章 徐茂才
徐茂才只觉得疲惫,哪怕这是个阳光灿烂的早晨,他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身边那皎白如玉的胴.体,他这样的男人,拥有这世上多数人求之不得的权势与地位,只要他一个眼神,就有无数的人投怀送抱,然而很难想象的是,一个五十六岁在肮脏世界之中百炼成钢的男人,居然还在追求爱情。
“虽则如云,匪我所思!”徐茂才叹了口气,捡起了地上的衣服,身边的女人听到徐茂才的叹声,睡眼朦胧的睁开了眼睛,挤出一副笑容,刚要说点什么,就被他狠狠的瞪了回去。
“告诉王老三,那件事,我答应了。”见那女人欲言又止还想说点什么,徐茂才不耐烦的哼了一声,穿上衣服走出了房间。
“什么东西!”听着走廊上徐茂才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女人才呸了一声,满脸怨恨的说道。
徐茂才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作为诸神的杰作,人的确可以称得上是矛与盾最为完美的结合体,高尚与卑污这两种极为不同的人格可以在任何人的身上轻易的找到,正如徐茂才一般。
徐茂才是个满腹才华的诗人,还写得一手好字,这样的经历让他吃过不少苦头,但凡诗人总有些浪漫的情怀,风花雪月之外还会忧国忧民,这样的性格显然是不能被体制所容的,三十年前他选择体制这条路的时候,吃尽了苦头,甚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被一个没读过几天书的煤老板抢走,然而这样的经历,却也带给了他丰厚的回报,偶然的机会,他的才华得到了省里一位大员的欣赏,时不时的总会让他写点东西,然后用这位大员的名字发表出去,久而久之,便在这仕途上顺风顺水起来,渐渐的做到了宿州这个地级市的组织部长,虽然不是什么显赫的位子,却也足够在一方土地,呼风唤雨了。
在体制内,组织部长这四个字,虽然没有市长和书记这两个位子听上去威风凛凛,然而却有着莫大的权柄,不仅在市委常委占有一席之地,甚至他的意见还可以左右市长和书记对于干部的提拔和推荐,有了省里那位大员的支持,加上他强势的性格和多年的工作人脉,几乎已经到了说一不二的程度,有了这样的权势,自然就会得到许多人的看重,想要借助他这样的好风直抵青云的干部有之,想要凭借他的影响力左右商业活动的更是比比皆是,当**与良知碰撞之时,徐茂才选择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没有人会愿意永远只做个小人物,也没有人希望有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自己所珍视的东西抢走,当徐茂才功成名就之时,他如愿以偿的将那个煤老板踩在了脚下,找回了自己当年的所爱。
然而,那不是他想要的爱情。
“那不是我想要的,那个女人虽然回到了我的身边,可是我知道,她不爱我,我曾经愿意为她去死,可是,她却希望我活着,好让她有权有势,做个贵妇人,我爱的那个她早已经死了,不过,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即便是死了,也要死在我的手里,而不是什么煤老板。”徐茂才喝多的时候曾经抱着自己的朋友,这样嚎啕大哭着说道。
人总会告诉别人,自己活的很好,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传递着不同的信息,所谓缺少安全感的,往往会试图证明自己万千宠爱在一身,所谓缺少权柄的,最会试着告诉别人背后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徐茂才缺少爱情,他想证明自己的魅力,然而他已经没有资格像年轻人一样大胆的站在姑娘家的楼下,弹上一曲我亲爱的姑娘,他也不能像那些商人一样,肆无忌惮的抛弃家庭去追求所谓的爱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游离在春雪流萤之中,试图从那些年轻的姑娘身上找回自己失去的青春或者爱情。
这样的爱好是不能被人所察觉的,徐茂才一直以来也在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然而总有些有心人,会在徐茂才异样的眼光中察觉些什么,但凡是老板,身边总有几个颇有姿色的女秘书,当他们发现这个契机之后,徐茂才酒醉之后,就有了几次艳遇,虽然不是一发不可收拾,然而却让更多的人看到了希望。
“你让我陪他去睡觉?”朱九九目瞪口呆的看着贺旗,半晌才尖叫一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想要杀一个人哪里有这么容易,总要做的干净些才是吧。”贺旗不置可否的说道。
“你是不是男人啊?”朱九九忿忿的嚷道。
“这个,如假包换。”贺旗对着镜子照了一番,肯定的答道。
“是男人就去干掉他啊,干嘛让我上…”朱九九不高兴的舞着小拳头说道。
“问题是他不喜欢男人啊,要是他喜欢男人,我牺牲一下也没什么啊。”贺旗很无辜的说道。
“你就不会找个地方埋伏起来,像是市政府门口啊之类的,等他一出来,你就冲上去,用砖头砸死他!”朱九九手舞足蹈的出起了主意。
“你觉得我是白痴吗?”贺旗愕然的问道。
“你觉得我是白痴吗?”朱九九反问道。
“应该不是吧,能在火车上做出那种局。”贺旗歪着脑袋看了朱九九半天,不太肯定的说道。
“肯定不是啊,所以我不能陪他睡觉,就像你不能用砖头砸死他一样,咱们得另想办法,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朱九九白了贺旗一眼说道。
“其实并不是要你去陪他睡觉,只不过,需要你做个服务员罢了。”贺旗看看朱九九,笑的有些诡异起来。
读书人往往都很惜命,特别是徐茂才这种做了官儿的读书人,虽然平日里少不得和那些送上门的女人**一番,但他从来不会把这些女人带回家去,笑话,市府大院那是能随便带进去的吗,所以他总会挑些角落里的小旅馆,那里既不用登记,又没有什么能认得出来他的大人物会屈尊入住,做这种事情最适合不过,然而几天前他却被那个疯狂的女人堵在了门口,这让他担心起来,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大员常带自己去的会所安全一些,每个人都有**,但并不是每个地方都能将这**遮掩的很好,手眼通天的商人们总会找到一丝商机,于是就有了筑前白梅这样的会所。
“你这样的女孩,想要混进去,并不算太难,只要小心一些,就有机会接近他,加油去做吧!”
虽然是这样的鼓励,可朱九九还是觉得贺旗这个家伙实在是太阴险了一点,说了许多废话,把自己绕的七晕八素,糊里糊涂的居然就这样答应下来,进了筑前白梅做个服务员,而且是穿着诱人学生制服的服务员,她本来就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白蓝相间的学生装穿在她的身上,居然也有了初恋的感觉,如果不是她塞了许多钱给那个主管,恐怕早就被那些饿狼点到房间里吃了。
“素素,你也不能总这个样子啊,出来做,总要有个开始的,月底上面问起来,我也很难交代啊,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一个台都没有,到时候大家都要倒霉啊!”
“姐姐,我想,我想找个爸爸一样的。”朱九九扭捏半天,低着头强忍着恶心,小声说道。
“哦,我明白了。”那女人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一脸坏笑的点了点头,说道:“还真有这么一个客人,早就打电话来叮嘱过,想要个清纯的,你别说,他都五六十岁了,看上去还真像个当爹的,要不,你去试试?”
“好吧。”朱九九羞羞的低声答道,心中却早已经骂起了贺旗和徐茂才,男人果真没有一个好东西!
“素素,客人到了,快点去招呼。”朱九九心里正在挣扎,却听到主管已经在门外叫了起来,那主管也是个拿了钱肯办事的,平日里少不得带上一票姑娘给客人过过眼,可今日听朱九九这么一说,居然起了帮帮她的心思,只带着她一个去见徐茂才。
“哥,你看素素怎么样,前几天才来的,你可是第一个呢。”
“多大了?”徐茂才眼睛一亮,盯着朱九九修长的双腿问道。
“刚,刚二十。”朱九九满脸通红,羞的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心中暗道,回去一定要掐死贺旗那个王八蛋。
“就她吧。”徐茂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朱九九的一番表现在他看来,简直是清纯到家,根本就是个刚入行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这样青涩的感觉总会让他记起许多年前的美好时光,那是,让人无法抗拒的,初恋的诱惑。
“我,我去倒杯咖啡。”等主管走了,朱九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结结巴巴的说道,心里却是害怕极了。
“别怕,我不是坏人。”这是徐茂才最喜欢的游戏,在把这个姑娘压在身下之前,那样的欲拒还休,那样的羞涩可人,是世上最美丽的风景。
“您,您先喝点咖啡,我,我去拿东西。”片刻之后,朱九九手忙脚乱的把咖啡送到了徐茂才的手边,逃命一般的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徐茂才笑了笑,将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满怀期望的等待起来。
第十八章 魔术
“出大事了!”张怀安气喘吁吁的刚推开门,就愣在了那里,护国寺除了普贤那四个老和尚之外,剩下的都是妙哉从外面雇来的地痞流氓,除了这些人,就是些香客,可香客却是不会跑到这僧房里来的,然而如今,一屋子里居然站了十几号人,有男有女,年纪都不大,手里还拿着个小本子,正在认真的记着什么。
“你们先出去吧,我说过的话,要好好记住,不然出了事情,都不好交代。”妙哉冲着张怀安点点头,对着众人淡淡说了一句,等他们走的不见了,才关上门,转过身来笑道:“我看张县长气润丹泽,面如红日,正是蒸蒸日上的好兆头,又怎么会出事呢?”
“哎呦,我说妙哉啊,就咱们两个,你就别装了,我是说真的,徐茂才死了!”张怀安见妙哉还有心思开玩笑,心中一凛,皱着眉头盯着妙哉看了好久,压着嗓子低声说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听说徐部长早年间吃了许多的苦,年轻的时候或许没有什么,几十年后,总会出点症状,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不算突然。”妙哉不置可否的笑笑,说道。
“不是你?”张怀安一愣,脸色愈发的迷茫起来,干掉徐茂才这件事两个人才说了没几天,那家伙就死了,这未免也太巧了一些,妙哉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还是有些知道的,这和尚骗人的本事一流,栽赃嫁祸也算本行,有时候说起话来也带着几分心狠手辣,这些加在一起,未必就做不出杀人的勾当,可话说回来,骗人和杀人却是两码事,妙哉脸上整日挂着笑,和和气气的样子,说他会杀人,还真是有些不像。
“贫僧做这些事情,所图的不过是钱财二字而已,如果犯了命案,怕是没有福气在这护国寺里享受这些东西,贫僧是个怕死的人,自然也不敢去杀人,张县长大可放心,贫僧要的,只是钱而已。”妙哉摇摇头,非常肯定的答道:“不是贫僧。”
这个答案总算让张怀安松了口气,被这妙哉带上贼船之后,他也常常感到后悔,可日子却当真一日好过一日,而这妙哉得了这护国寺之后,的确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每日里就是躲在僧房里数钱,可如果真的胆大到连人都敢去杀的话,他就要考虑一下将来了,大家一起升官发财这是不假,可凡事都有个度,杀人就不行,肆无忌惮到这种程度,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贫僧想的,不过是找些把柄,让他就范而已,却不曾想到,徐部长已经仙去了,倒也省了许多力气。”妙哉又说道。
“说起来,这家伙死的倒是风流,上面说的好听,说是在家睡觉的时候心脏病突发暴毙,可里面传出来的消息,啧啧,说出来吓你一跳!”张怀安松了口气之后,整个人都轻松多了,说着说着就已经有些兴奋了,故意拉长了声音,一脸贱笑的说道:“那小子,是吃伟哥吃死的!”
“伟哥?”妙哉愕然的张大了嘴巴,一副当真惊讶的模样让张怀安很是受用。
“都快六十了,怎么就这么不检点呢。”张怀安忿忿的骂了一句,然后接着说道:“这老家伙跑去玩女人,自己又不行,就吃了药,可一个不小心,吃多了几片,伟哥那东西又不是糖豆,一把把的往嘴里塞年轻二十岁也受不了啊,可这老家伙就敢这么吃,这不,还没脱裤子,心脏病就来了,吓得人家姑娘哇哇直叫,还没送到医院,就死了。”
“这真是…”妙哉张张嘴巴,半晌才长叹一声:“匪夷所思!”
“可不是匪夷所思吗,吃春药吃死的,除了西门庆就是他徐茂才了,这老小子也算留名青史了,哈哈哈。”知道这事情和妙哉没关系之后,张怀安心里除了欢喜就是欢喜,堵路的人没了,往上更进一步那是指日可待,做人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不大笑三声实在对不起自己。
“那贫僧就要恭喜张县长步步高升了。”
妙哉笑了笑,脸上居然也是如释重负的样子,这让张怀安有些好奇起来,开口问道:“要是这家伙没死,你能搞得定吗?”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人亦是如此,只要花点时间,总会找到机会,贫僧并不觉得徐部长是个难对付的人物,之所以觉得高兴,不过是因为既然这障碍已经去掉,那么宿野的事情也就不用去多费力气了,那可不是块好啃的骨头。”
“宿野?”张怀安看了一眼妙哉,心中却已经犯起了嘀咕,要说没了徐茂才挡路,自己更进一步,那是有希望的,然而上面是如何打算的,他的心里还真没底,要说关系,他可不是晚了一点半点,说是临阵磨枪也并不为过,关系这种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要的是日积月累,滴水穿石的打点,徐茂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跟着那大员任劳任怨干了这么些年,才得了个机会上去,而自己不过就是最近这几个月才开始往市里跑,比起别人,那是差了太多了。
“还得去做!”想到这里,张怀安一脸凝重的看着妙哉说道:“姓徐的虽然死了,可市里跟他穿一条裤子的人还是不少,我这几天也听到消息,有人说护国寺这件事我其实没出什么力,不过是捡了个便宜,政绩这种事情,越多越好,市里的关系我多跑跑,宿野那边,还得抓起来,开发的事情先不要提,你去探探路,真要是做不成,也就算了,但千万别让人知道我有这个打算,最怕的就是事情没做成,惹一身的骚,给人看笑话。”
“贫僧明白了。”
“对了,刚才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张怀安点点头,又问道。
“正是为了这宿野而来。”妙哉笑笑,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来,在手中晃了晃,正是一把装饰的极好的藏刀,珠玉金丝,银刀似雪,阳光一照,银晃晃的让人觉得漂亮极了。
“这是?”
张怀安正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冷不防妙哉突然将那藏刀往自己心口猛的插了过去,他只来得及惊呼一声,那半尺多长的刀刃就已经传统了妙哉的心口,一股血瞬时喷了出来,将妙哉的灰布僧衣染得赤红,张怀安大吃一惊,连退数步,哗啦一声,将身后的桌椅撞翻在地。
“一个魔术而已。”妙哉脸上却依旧带着笑,语气更是平淡,虽然胸口的血趟了一地,但脸色反而有些红润,气息也是平稳,一点都不像是个被利刃穿心的将死之人。
“你真是吓死我了!”张怀安拍着胸口惊魂未定的狠狠瞪了一眼妙哉,这时候他已经将那刀拔了出来,奇怪的是,那半尺多长的刀刃却已经不见了影子,只留个鎏金的刀柄在他手中。
“给我瞧瞧。”见妙哉果真没死,张怀安也突的明白起来,这可不就是最简单的魔术嘛,电视里那些吞刀剑的神乎其神,人家怎么玩的他或许不懂,可毕竟也用过弹簧刀,这藏刀虽然做的漂亮,可说白了,就是个大号的弹簧刀而已。
“血又是哪里来的?”张怀安拿着那藏刀把玩了半天,学着妙哉一样,往自己身上插了几刀,突然又想起妙哉可是流了一身的血,那总不能是假的吧?
“血袋而已。”妙哉解开僧衣,果然在心口的位置,有个红色的小袋子紧紧的贴在那里,材质轻薄,似乎只要一用力就能挤破的样子。
“你不是要拍戏吧?”张怀安看看那弹簧刀,又看看那血袋,不太确定的问道。
“正是要演一场好戏给张县长看。”妙哉指了指窗外不远处的那群男男女女说道:“这些都是这些天来我派人到各地找来的演员,这样的事情他们平日里做的却也不少,都是给足了好处,演练过多次的,明天这个时候,就是大戏登台之时,到时候还要请张县长来当个观众。”
两人说话功夫,护国寺里又多了两个人。
“惨了,惨了,迟到了,坏了大事为你是问!”朱九九气呼呼的拧了一把贺旗,送给徐茂才的咖啡里被她加了不少磨成粉的伟哥,虽然杀人不见血,可也让她难受了几天,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却是极为挣扎的,特别是像她这样一个女孩,跑出宿州后,两人在宿山休息了几日,贺旗一出门,就带回了这个消息,说是护国寺的僧人在找些江湖上的人物来做一件大事,两人都是骗人不用脸红的角色,几句话就得了那个色迷迷的小和尚的认可,说是今日培训,一进门的时候才知道来得有些晚了,十几号人在院子里围着那小和尚看样子都听了半天课了。
“只要有你在,什么时候都不算晚,这小和尚可是很喜欢你呢。”贺旗笑了笑,目光飘向了不远处僧房上那正缓缓闭起的窗户。
第十九章 酒后杀人事件
这一日宿山王大麻子新开的酒楼里来了一帮豪客,说是豪客,倒不是一掷千金这样豪爽,而是说这些人长的着实让人害怕,身长体壮这也就罢了,可其中有两个脸上还带着刀疤,一看就不像好人,王大麻子一听有这票人,赶忙出来看了一眼,却认出那两个刀疤脸正是宿野有名的无赖,剩下的几个,也是那边的头面人物,打起架来都是不要命的,心里像装了十几个水桶一般,七上八下的,好在这帮人只是喝酒,并没有闹事,这才放心下来,叮嘱几番自然不提。
“感情深,一口闷!”姚五岳举起杯子来,带了个酒,今天请来的这七八个人,都是乡里说一不二的,宿野民风彪悍,连小孩子都会抽人,在这种地方,是不能讲什么以德服人的,只有手上硬起来,大家才会服气,姚五岳手上功夫不行,但也是个成名的无赖,吃喝嫖赌那是天生的本事,男人的交情其实就是这么简单,这四个字上感情深了,一切都好说,平日里他也常常请这些人物吃喝玩乐一番,为的就是拉个虎皮好在乡里横行。
“姚胖子,怎么今天这么大方了?”说话的正是两个刀疤脸里长的如同黑炭一般的家伙,这家伙姓李,脾气又暴又急,人送外号再世李逵的,姚五岳虽然好请个客,但也不会打肿了脸,充个胖子,平日里去的都是些小酒馆,大家吃喝一顿不过百十块钱,可今日这酒楼就不一样了,一个素菜都是三四十,喝的还是汾酒,这么一桌下来,没个千把块可别想走,再世李逵这么一说,大家都起了好奇,纷纷问了起了。
“当然是有求于各位哥哥了。”姚五岳叹了口气,今天这顿饭的确出血,可他却并不担心,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这顿饭自然有人买单,当然,他也真是有事相求,不然还真找不出个借口来把这帮头面人物请到宿山这个套里来。
“姚胖子,婆婆妈妈的作甚?天塌下来有哥哥们顶着,你直说就是了!”见姚五岳只是叹气,却不说话,早已经有等的心急的人叫了出来,姚五岳是什么货色,大家都清楚,平日偷鸡摸狗的惹了不少麻烦,换做平时,大家说不定还要考虑考虑再说话,可这酒一喝下去,就有些不同了,许多话根本就是下意识喊出来的,也没经过什么大脑,所以这人一说话,大家都跟着叫了起来,一个喊的比一个响,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仗义的好汉子一般。
“还不是那小寡妇闹的…”姚五岳扭捏半天,不好意思的低声说道。
“小寡妇?”大家都是一愣,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有些为难起来,姚五岳今年三十八,可一直就是个混混,也没人肯跟他,他整日吹个牛皮,说自己命犯桃花,大家还当个笑话,可年初的时候,村里传来消息,说这胖子居然勾搭上东头那个漂亮的小寡妇了,这你情我愿的事情本来也不叫个事儿,可问题在于,这小寡妇也是个不安分的,和姚胖子好着的时候,还勾搭了村里另外一条好汉,叫吴来顺的,两个萝卜一个洞,总得有个让位的,小寡妇水嫩嫩的,又娇又媚,两个人谁也不肯让步,这就生了事端,吴来顺身手不错,打姚五岳根本不带喘气,早就放出话说,要是姚五岳不滚蛋,见一次打一次,大家本乡本土的,先不说打起来伤了和气,就是硬碰硬,也不一定能讨到好,那家伙可是一拳能打穿门板的!
“不好弄啊,要不,你和他讲讲理,别动手?”愣了半天,再世李逵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也不让哥哥们为难,就是碰上了,帮兄弟说句好话,能劝就劝劝,真动起手来,也不用哥哥们帮忙。”姚五岳却没生气,脸上依旧带着笑,不急不慌的说了这么一句,这倒让大家脸上有些发烫起来,人家好酒好肉的招呼,自己却没个胆量帮忙,真是羞愧死个人了。
“放心,这事情哥哥帮你办了,赶明儿找他说道说道,都是文明人,动什么粗啊!”还是再世李逵脑子快,拍着胸脯不要命的说起大话来,只要不去动手,说两句话这还是能办到的。
“五岳谢过各位哥哥了!”姚五岳嘴上说的大方,心里却恨不得上去抽这些人一顿,还真像那和尚说的一般,这个忙,这些人是不肯去帮的,有道是打得过的时候动动拳头那是自然,打不过他就要讲理了,或许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能帮到自己的,只有那个办法而已。
“好说,好说。”大家厚着脸皮应了几句,都是送了一口气,低头吃了几口菜,正琢磨着怎么再说几句好听的别落了面子,一抬头,却看见姚五岳拿出一个盒子来,一打开,正是七八把样子精致的藏刀。
“前几天有个兄弟去西藏,买了点小东西,做弟弟的不敢自己独享,正好各位哥哥一人一把。”
“这怎么好意思…”大家嘴上虽然客气着,可眼睛都盯着那些刀子,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到底拿哪一把是好,男人都爱个武器,何况又是这样漂亮的东西,拿回家去往墙上一挂,顿时就是个蓬荜生辉的效果。
“客气啥,客气啥啊!”姚五岳哈哈一笑,挑出一把先塞给了再世李逵,然后把盒子往桌子上一放,转着那饭桌上的轮盘说道:“都拿一把,都拿一把,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大家假客气半天,都挑了一把,又喝了七八轮酒,眼见着天黑了,姚五岳才站起身来说道:“晚上都别走了,我安排哥哥们乐呵乐呵。”
“听你的,呵呵。”大家都是会心一笑,也不多说什么,男人间的事情,一个眼神就行了,大家都不是雏,谁不知道谁啊。
结了帐,大家摇摇晃晃出了酒楼,小风一吹,就有人先吐了出来,今天这酒喝的不可谓不猛,一个人少说被这姚五岳灌了一斤半,大家也觉得对不住这胖子,后半场只要是他敬酒的,没有不往死里喝的,男人有没有面子,就看这敬酒,大家给姚胖子面子,却把自己给坑惨了,七八个人你扶我,我扶你,这才踉踉跄跄的走起道来。
“没女人?没女人你开什么店?”迷迷糊糊的,再世李逵只听见姚胖子在骂人,他勉强睁开眼睛,这才知道到地方了,宿山有条街,都是些小发廊,一百块钱一次,大家都来过几次,往常这个时候,店里可是任挑的,可今天却只有肥丑粗的老板娘一个,当真有些古怪。
“对不住啊,大哥,这刚才有个老板都要走了啊。”老板娘陪着笑说道,开门做生意,有钱不赚那不是傻,是知道这钱不好赚,开小发廊最怕的就是这种五大三粗的醉汉,玩完了不给钱那还是好的,发了酒疯,打的小姐满地找牙那才叫正常,这种人,哪个愿意去陪?
“咦,我看这个就不错嘛?”姚五岳脸一横,刚要骂人,却看见一个长腿姑娘扭着屁股从路边走了过来,又白又嫩,胸前一晃一晃的,一看就是个波霸,顿时就流着口水拦住了那姑娘。
“这个,这个不是我们店里的。”老板娘说了一句,姚五岳却好像没听见一般,手一伸,就要去捏那姑娘的脸。
“干什么?”几个人都喝得迷迷糊糊,却没看到那姑娘身后跟着七八个人,姚五岳还没占到便宜,就被人踹了一脚,爬起来的时候嘴里已经吐了血,哇哇大叫着就扑了上去,宿野民风彪悍,从来只有他们去揍人家,没有人家揍他们的时候,见姚五岳吃了亏,几个人也发了脾气,你用太祖长拳,我用谭家劲腿,打的这七八个青年哭爹叫娘。
然而好景不长,也不知道是谁弄了一堆砖放在这路边,这些人拳脚不行,就抄起了板砖,骂骂咧咧的又扑了过来,所谓板砖破武术,手里有没有家伙,这是完全不一样的,你有武功,我有板砖,人再结实也挨不住一砖接一砖的敲打,再世李逵被砸的满脸是血,怒从心起,掏出那藏刀,就迎了过去,有一个带头的,大家还不是有样学样,放在平时,或许还没这么莽撞,知道这刀子掏出来,一个不好就是要出人命的,可问题是,大家都喝成这样子了,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扭打着的时候,再世李逵迷迷糊糊的就觉得脸上一热,再一摸,顿时吓的就愣在了那里,不知道几时,刀子已经不在自己手里了,而那些人已经被扎倒了几个,正捂着肚子杀猪一般的乱叫。
“杀人了,杀人了!”老板娘躲在店里正嗑着瓜子看热闹,突然被这血溅了一脸,立马就尖叫了起来,这一叫,宿野的好汉们就慌了神,你拉着我,我拉着你,跑出了巷子,这带头的,还是姚五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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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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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山不大,这巷子又是偏远,几个人跑了一会,就出了城,停下步子喘了阵子粗气之后,都是面无人色,别看大家平日里横行乡里,人家多说两句就敢往死里打,可那也只是说说而已,真打死了人自己也要挨枪子,不过是打的跪地求饶也就算了,嘴上虽然叫着,说自家是个心狠手辣的,可杀人的事情,当真是从来都没有做过的,突然之间,惹了这种大祸,眼看着就要倒霉,胆子小的已经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这不是还没死吗?”倒是姚五岳,做这无赖久了,颇有些光棍脾气,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见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也没理会,从兜里掏出包烟来,先点着了,猛的吸了两口,才说:“咱们这刀子也就半尺来长,不一定能扎死人,兴许就是弄伤了。”
“没死人就好,没死人就好。”再世李逵一听这话,总算松了口气,有些庆幸的说着。
“先躲躲吧,这事儿不一定,要是闹大了,可要糟糕。”姚五岳掐了烟头,虽然沉着脸,心里却冷笑不止,暗说这一帮子怂货,平日吹个天大的牛皮,遇上事却连个沉稳都没有,活该他们倒霉。
“对,对,咱们赶紧回家收拾收拾,到外地躲躲。”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能走,死没死人大家不知道,但当街行凶,还闹出了血,警察肯定是找上门的,自首这种事,大家是连想都没想过的,自首?去把牢底坐穿吗?那还是没出人命,真出了人命,给拉去打靶,那可真是想哭都没地方哭的,自己送上门去那能怨别人吗?
“不能往外跑,警察也不是吃白饭的,宿山又不大,打听打听就知道咱们是哪来的了,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封了路,满城抓人,咱们上山!”姚五岳摇摇头,接着说道:“后山有个地方,有吃有喝,能躲上一阵子,就我一个知道的。”
出了这种事情,大家早就没了主意,别看都是练家子,可也是土里刨食的,只有姚五岳是个地地道道的无赖,早年在外面混过几年,平时大家凑在一起喝酒,有占个便宜的意思,但多数时候也是百无聊赖,听他讲讲在外面混的见闻,当然,这见闻可不是什么电冰箱洗衣机,这个大家谁也不缺,而是几个大哥你砍我,我砍你,或者一起砍警察,虽然平日里大家都当他是吹牛,可这时候,却成了宝贵的经验,姚五岳一说话,大家都点点头,连家也没回,直接上山了。
姚五岳说的那个地方,其实就是个山洞,周围有些果子树,大家躲了几日,商量了半天,你推我,我推你,最终还是把姚五岳和一个唤作许三关的倒霉蛋推了出来,下山打听消息,原因很简单,姚五岳做了这么多年无赖,又是常在外面混的,路子总比别人多一些,而且他还有个在宿山当交警的小舅子,虽然交警不管杀人的事情,可好歹也是个警察不是?许三关倒没这些关系,可动手的那一天,他的刀子给人掰了下来扔到了一边,算是没见过血,真给人抓住了也没关系,本来大家还想着用手机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可姚五岳却说现在手机能定位,一开机就得被抓住,进山前大家给家里匆匆打了个电话,然后就关了机,山里露水多,大家住的地方又是个潮乎乎的山洞,一觉醒来,也不知道是进了水,还是没了电,都用不成了,况且,深山老林里有哪里有信号了。
姚五岳和许三关兵分两路,一个往宿山去,一个往宿野走,剩下的人都出了洞,躲在一个小山头上,约好了暗号,万一两个人被警察按住,逼着带路抓人的时候,就做个手势,大家看见了跑路就是了,可大家刚爬上小山头没多久,就看见许三关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手上还攥着根树枝,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慌张,可那暗号却是个安全的意思,大家推让了一番,又选出个倒霉蛋来去问话,这一问,才知道,许三关才到了村口,就看见了两个警察,挨家挨户的像是在找人,他不敢进村,就跑了回来,这个消息让所有的人都紧张起来,七嘴八舌的也说不出个办法,想来想去,也只有等姚五岳回来再说了。
姚五岳回来的时候脸色有点怪,可大家谁也没多想,七嘴八舌的就开始问起外面的情况,只见姚五岳叹了口气,摸出一份报纸,往地上一扔,说:“自己看吧。”
报纸不过是普通的报纸,可上面的消息却是让大家有些悲喜交加,喜的是果真如姚五岳所说的那般,的确是没死人,只不过有两个昏迷不醒的,刚刚抢救回来,悲的是人家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查到了,满大街通缉呢。
“你小舅子是咋说的?”没死人不代表没事了,这些人打架在行,可不懂法,只知道杀人要被拉去打靶,其他的还真不明白,于是再世李逵就想着,自己不明白,警察总该明白吧。
“械聚众斗殴,故意伤害,两罪并罚,最少十年,咱们这个情况,说不好还得无期!”姚五岳一句话让众人从头凉到了脚,本来还以为又没死人,赔点钱,最多关几个月也就算了,可谁都没料到,居然会是这个下场。
“我的娘啊!”任谁碰上这事,也得哭出来,当下就有人瘫坐在地上叫了出来。
“慌什么慌,有办法,有办法!”姚五岳眉头一横,说了一句。
“啥办法?”大家一听,赶紧围了过来。
“我下山的时候,遇见了东头的刘小柱,说是咱们村里,来了几个人,搞开发的,和村里商量,把那块地拿出来,说能用钱把这事给压下去,可吴来顺不同意啊,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咱们这惹了祸,不能让村里牺牲,给人家骂走了,我小舅子也说了,这帮人也找了县里,听说还真有门路,这事成不成,就看这地能不能拿下来!”
“我日他娘,黑心肝的王八蛋,为了点钱卖了大伙!”一听是吴来顺作梗,大家都骂了起来,村里有个温泉,来来回回的也有不少人想着开发,可要开发就得征地,宿野这地方向来把土地看的很重,加上一直以来价钱谈不拢,就顶着没答应,为此几年前还打过一个县长,可现在不比从前,从前是大家都想着多要点钱,可现在是人命关天的时候,钱不钱的就没什么要紧了,关键是别坐牢,只要大家都没事了,地就随便去吧,反正那块地也不是他们的。
“我琢磨着,咱们哥几个,在村里说话还是有人听的,只要咱们答应了,其他人也没话说,吴来顺他硬气能硬气得过咱们这么些人吗?人家花这么多钱帮咱们把这件事遮掩过去了,这地也就给人家吧。”姚五岳心中一喜,趁热打铁的赶紧说道。
“我看行,你们说呢?”再世李逵低头想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大家问道。
“给他们就是了!”
“回去揍不死那个入娘的吴来顺!”
坐牢还是保地,这是根本不用去想的,大家一顿商量,就把这事定了下来,还是派姚五岳出去联络,等有了消息,大家就出山,再也不窝在这潮乎乎的地方受罪,再世李逵甚至还说了,等这事弄成了,大家回去别的不干,先帮姚五岳揍的吴来顺叫爹。
“这小和尚就是背后主事的?”朱九九躲在墙角里,死死的盯着茶楼里的两人,轻声问道。
“**不离十。”贺旗忍不住笑了一声,茶楼里的正是护国寺的小和尚和姚五岳,那小和尚其实并不算太小,都有三十多岁了,只是个子长的矮小罢了,女孩子总喜欢小东西,觉得可爱,连带着这三十多的中年和尚都变成了小和尚。
“真没用,演场戏就吓成那德行!”朱九九不屑的撇撇嘴笑道,那天晚上,被调戏的那个正是朱九九,大家照着小和尚交代的,抓着那些醉汉的手把刀子往胸口上戳,然后趁势把刀子夺了下来,哭叫着弄破了血袋,躺在地上挺尸,起先都还以为这个差事不好做,可谁料到那些醉汉居然喝成个烂泥模样,手上都没什么力气,那老板娘一叫起来,就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等着他们跑的没影了,一帮人才抬着装死的同伴离开了巷子,消失在了夜色中,
警察倒是来的不慢,可到了地方也没找到人,就当个案子记录下来,日后再说吧。
之后的事情也都在预料之中,先是派人装作警察去宿野抓人,这个自然是算好了给许三关看的,接着又安排了人去要那块地,放出消息说只要给了地这事就能揭过去,姚五岳拿了那小和尚的钱,把一票人卖的干干净净,还特意去小印刷厂里做了几份假报纸出来,弄的跟真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