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新的开始
张彻并没有志得意满地再说上两句,而是蹲了下来,看着他,脸上也并未有太多嘲讽:“我理解你,谁看到让自己吃了亏的人整天在眼前晃,恐怕也会不爽,想着什么时候报复回来。但我也不是傻子,真就让你报复回来。所以,为了大家都好,咱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好了。元旦之后,我希望你的转学手续递交给学校,也不会让你没尊严地被开除,你觉得怎么样?”
“你说真的?”
许景腾仿佛一下子有了精神,也不急着起身,就这么趴在地上,昂着头盯着他。
“我现在有必要耍你么?”
张彻笑了笑,风淡云轻。
“张彻……”
孙小良想过来说两句,被他挥手阻止。
许景腾的眼睛看向旁边的政教处主任和副校长,更多地紧盯在副校长身上。
“张同学现在全权代表学校的意见。”
中年男人看了一出好戏,既然知道了确实是许景腾搞的鬼,而且证据确凿,他就已经满意,而张彻这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行为,更是让他心中暗赞,当然很给面子地说了这句话。
蒋主任见事情正朝着越来越符合学校利益的方向发展,而且张彻搞出了这个学校里一直以来的刺头儿,他是巴不得这种情况发生的,当然不会说什么。
“好……以前是我对不住了,有机会的话,我赔给你。”
见副校长点头,许景腾沉默了会儿,很是难得地开口道了声歉,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咬了咬牙,看了眼屋内的所有人,转身开门离去。
杜建平如蒙大赦,也跟着转身跑了出去。
“好了,我也要出去继续组织比赛了,张同学,你很好,看你方才踢人的动作,完全可以继续上场嘛……哈哈哈哈,开个玩笑。你的三个要求,学校会慷慨满足你的。”
中年男人站起,略微整理坐皱了的衬衣,大有深意地看了眼他的手脚,也不再提起什么要他去医院洗胃的话,转身走了出去。
蒋主任自然紧随其后,关门之前,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屋子里现在,就只剩下孙小良、游若若和燕芷兰。
“张彻,你干嘛呀?为什么要这么轻易地放过他?直接把他扭送公安局不就好了,他之前那么多次想弄你,这次竟然还下毒!”
在一边听明白事情原委的孙小良,此时显得最为不服,方才就憋了很久,等到大人们都出去了,才跑过来嚷嚷道。一边的游若若没有插话,脸上也有几分不忿和不解。
“我知道,你平日里最喜欢看那些甚江湖小说的,杀伐果决,快意恩仇,谁人不想?但你也知道,君子好惹,小人难缠,一个boss最愚蠢的就是不断派小兵送主角人头,而不直接干死他;一个主角最蠢的就是给反派机会,因为仁慈放过,最后反受伤害。但我们首先要明白的是,我能杀了他吗?”
面对他有些激动的情绪,张彻选择了循循善诱的方式,并没有直接解释。
孙小良耐住了性子,也没急着反驳,等他说完。
“如果不能杀了他,那就是留了后患。现在的嘲讽和手段越厉害,打压给他的动力就越足,世事无常,谁能保证自己一直是运气的眷儿?这个世界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我运气好一直赢到了现在,打也打了,气也出了,再继续下去,没多大意思。”
摇了摇头,他这次说得很简明扼要。
“为什么你之前要那么安排我们发问,非要逼他失言,亲口承认出来?矿泉水瓶上的指纹证据,不是很充足了吗?”
游若若关心的,反倒是另一个问题。
“我诈他的,哪儿能真去检验指纹?就算有那个技术,时间上也来不及。”张彻失笑道,见她还不甘心,摇了摇头,“就算真检查出来,确实有他指纹,那又怎样?一个矿泉水瓶的指纹很难搜集?他要是反应再快一点,就说这是我们偷了他丢的水瓶,故意往里放药,以此诬告陷害他,不是也能成立?你没看见,之前副校长也一直是用这样的眼光看我的?只是因为他确实做了,所以一时心虚,没想起来还可以这样狡辩而已,毕竟只是个高中生……”
副校长那么看你,是因为你实在太有把握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当然给人一种就是你安排的钦定感觉……
孙、游二人都目光奇异地看着他,实际上,他们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出来。
他对这件事如此清楚,而且看最后保护燕芷兰那下,动作那样敏捷,恐怕在赛场上的那次摔倒,皮外伤是有的。但真要说他中毒肚子痛什么的,恐怕都是假装。
也就是说,这场被毒,实际上最开始就已经被他知道,喝了的那口矿泉水,恐怕也早已在不知什么地方吐掉。那么问题便是……内奸到底是谁?
……
许景腾也同样很想问这个问题。
其实在兜里突然跳出那些药包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这次的计划,恐怕早已被内奸出卖,面对张彻,失败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对方技高一筹,而且最后给他的台阶十分宽容,对于张彻,他反倒已经没有什么强烈恨意。但对于那个背叛的人,他却是恨不得抽筋拔骨食其血肉……
“老大,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杜建平紧跟两步,他现在已经被游若若戳穿,高一三班是彻底混不下去了,只能咬牙跟着许景腾一条路走到黑。
“我办你妈了个逼!你在门口怎么跟老子说的?艹,是不是就是你背叛我?!”
勐地一转身,狠狠一耳光摔在他脸上。杜建平被打懵了,接着被他一下子按在墙壁上,看着许景腾眼底如野兽般的愤怒毒火,他连连哆嗦:“不……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其实,也不大可能是他……
清楚了解这厮秉性的许景腾,当然是明白这一点的,只是思来想去实在找不到人选,再想下去,恐怕就只有那个性子阴枭,从开头就出谋划策给自己的“兄弟”了……
这会不会一开始,就是他和张彻联手给自己下的套儿?这两人都喜欢玩这些花花肠子,倒是很有可能……
越想越觉得怀疑,许景腾心中埋藏起对阴枭少年的恨意,沉默着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走廊。
……
“那个马铭杰,真是够可以了,一次面都没露,就这么藏着就得到了体育社长的位置,恐怕许景腾思来想去,也绝不会想到是他。”
医务室里,只剩下了燕芷兰和张彻两人,给他披好被子,又细心地为他重新包扎好因为刚刚运动而有些皲裂的伤口,燕芷兰略有感慨地说道。
“他是个聪明人,如果不是这样的条件,他不会答应。指望他站到台前,直接背叛许景腾,那是不可能的。就算不怕报复,他也受不了别人背后的非议。”张彻淡然地笑了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三条纹路都很长,“信息是第一区位要素,地理课上这可是重点知识,你给忘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有他的信息,我才能作好这些部署,何况他还有意外之喜?”
那被扔掉后又莫名出现在许景腾外套衣兜里的药包,是压垮他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张彻对马铭杰的贡献还是很满意的,事情解决,皆大欢喜,以后的校园生活,将再没有能挡他路的碍眼人物。
接下来,就是新的开始。
(既然要感谢,就不遗漏人了,上一章忘了说,还有家里蹲的2000币打赏,以及零散支持的读者们,还有一直坚持正版订阅的可爱你们。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故事线总会偏到一些阴谋暗斗,对不喜欢这种情节的读者说声抱歉了,好在篇幅不长,就当偶尔调剂吧。再次感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算了吧
三校联赛顺利进行,尽管因为高一队受伤退赛,高二队惜败,二十七中在这次比赛中并没有取得理想成绩,但过程中体现出来的运动精神,也顺利为记者所报导,刊文在第二天的都市报上。
那个作出精彩之极操作的少年,却终因受伤,在二十七中高一队退赛后,再未出现在人群的视线中,成为了一个众人所议论的遗憾。
那天,自燕芷兰回到台上,比赛恢复进行,游若若和孙小良都曾再度折返医务室,甚至九中高二的队员、以及其宣传部长都前往看望,连带察觉情况不对消失在座位上的丁小沁,都没有一个人再看见过他。
……
张彻走在二楼的走廊间,这里一般没有开放,但因为可以直通地铁站,所以常被人偷偷打开。
场馆内厅,还不时传来呐喊与喝彩声。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是其中的焦点,万众瞩目;而此时抽身而去,一墙之隔,犹如遗世独立,他不时随意看看窗外繁忙的街景,脸色平静,没有丝毫不舍。
“你就这么走了?”
光影之间,空气间有无数的纤尘反射着荧光,背向自己的身影立在那里,背影窈窕,却显得有些消瘦,极少有看见她这样和光同尘的时候。
张彻眸光顿了顿,脚步却没有停滞,径自走了过去。
那道影子咬了咬牙,见他没有停留的意思,突然一个上前,手就挥了出去。
张彻侧身一让,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皱了皱眉,因为意外地力道竟不大。
肌肤柔嫩,跳动的脉搏清晰地随着触感传过来,奇异地与他达成一个频率。
那只手背上,被纱布包扎着的伤痕如此扎眼。
“以前你很骄傲,不会别人说了断交后还这样。”
沉默了会儿,他还是缓缓开口,同时放开了她的手。
“因为是你,因为是这么大的事!”
燕语霖咬着唇,眼底似蕴含了无数委屈。她撒过很多次娇,但很少会真的感觉到委屈。
“消息灵通。”
张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意,礼貌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真的要跟我绝交?!”
看见他的动作,燕语霖咬了咬牙,攥紧了手心,那里面还紧紧握着钱包里一直保留着的二人合照。
“是已经绝交。”
张彻摇了摇头,纠正她道。
“就是因为我搬家之后,一直再未联系过你,而我姐还常给你写信?!你知不知道,那是有原因的?!”
仿佛生命中有什么不可挽回的正在逝去,燕语霖终于放下多年不见的生疏,咬着牙通红着眼睛也要把那件难堪的事说出来。
就好像一只红眼睛兔子。
张彻的脑中,突然升起几分这样的感慨,他知道,燕家的孩子都是一样,小时候看起来很好说话的燕语霖,其实跟她姐姐一样骄傲,指望她露出这样的样子,并不容易。但那又怎么样呢。
“进学校见你的第一面,你站在教室门口,说着要保护我在学校里横着走,想跟谁谈恋爱就跟谁谈恋爱。”
既然她都选择摊牌,张彻自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那天的重逢,犹如多年做的美梦变成噩梦。
“我那是……我那是!……这么久不见,谁知道你变成什么样子了啊,万一你都忘记我们小时候的约定了呢!”
古灵精怪的少女,刹那间脸色绯红,窘迫得说话都吞吞吐吐起来,眼底仿佛羞得要滴出水来。但因为他把那次重逢都记得那么清楚,她却更加地有信心。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没有跟我道歉。”张彻看着她羞不可抑的样子,突然自嘲地笑了出来,语气也依旧波澜不惊,仿佛一潭死水,“甚至提都没提,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脸上的绯红刹那间褪了下去,仿佛血色透支,过后便是苍白。
“离开的时候,说好打电话,每年回来一次。许多年来,我家从大院搬出,房屋整修,卧室变换几次,座机号码却一直没变过。五年级时你突然音讯全无,我前前后后来过蓉城几次,你们的小区保安不让进,我就在院子门口的墙壁边,绕着小区一圈,用粉笔和喷漆写了好多叫你的信息,后来被保安发现,还给狠狠地臭骂了一顿,我也一点儿都不在意,次次如此。”
“我不知……!”
张彻毫不在意她的打断,继续用平静的语气叙述道:“打电话、写信、去蓉城各个学校里找人,拿石头绑上纸条往你家单元楼道里扔。那段时间,所有能想到的办法,我都想过,却一直没有你的回音。”
少女掩住嘴唇,眼眶里已经盈满泪水,她从来没有想过,那段时间,应该还是个小男孩的他,丝毫不改小时候的捣蛋样,变着法儿地执拗地给过她那么多联络。
“后来我突然想到了,你大概是跟你姐一样,被接到了国外去,生活都有人管控着,接触外界的方式大概都麻烦而封闭,才熄了心思。想着你总有回国的时候,等你电话就好,所以老妈说过几次,我也坚持着没有让她把家里的号码换了。”
说了许多,他的语气一直不急不缓,那么平静,仿佛过去了的,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岁月。
“可是,一直到我姐打电话给我说,你们到了二十七中就读,她在那里升上高三,你们也顺利上完高一。整整一年,我也没等到那个电话,甚至再见,你都完全不曾说起这件事情,仿佛真的忘了个干净。”
直到这时,张彻才蓦地叹了口气,语气中难得地流露出几分温柔与怀念“那时,我是真的认真与你做了约定,很想快点长大把你娶过来,天天抱在家里亲的。”
燕语霖的泪水早已淌下,呆呆地站在原地,他连她被接送出国,断了联系这样的事都已经想到,并已经提前帮她找好理由,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剩下的事,是她真的无法辩驳的内容。
张彻顿了会儿,看着眼前少女的泪颜,心中也柔软了许多。回想起来,这一世自己真正产生了爱恋这样感情的三个女性,颜歌和不能说出名字那位暂且不提,对于燕语霖,他当初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真的把她当未来老婆一样养成长大的。
停顿片刻,见少女没有说话的意思,他也就继续道:“再见时候你那么说,我也就想,做个朋友也可以,就算以后慢慢渐行渐远,至少曾经回忆美好。可我没想到,就连再见时你说的话,也完全跟放p一样。”
他的嘴角挂起嘲弄的笑容,口中也不再留情。
她是谁?她是百花社长,是艺体生、金钱学生的老大,是资源的所在,是消息的泉眼。单看他和许景腾的几次交锋,今天这样隐秘的事情,她都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要说许景腾和丁小沁在背后对他做的事,她一点也不知道,张彻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但最后,却总是他靠徐浩然的一个戏言、靠自己的身手、靠班上同学和游若若的努力、靠燕芷兰予取予求的帮忙,靠他自己的头脑和谋划,才未曾在许景腾手里吃亏。不说孤军奋战,但这些的背后,她就一直那样,作壁上观,冷眼旁待。重逢时候那句“罩着你,在学校里横行”,真的就只跟放屁一样。
并未有过多的愤懑,嘲弄的表情也浅尝辄止,他摇了摇头,风淡云轻。
“算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果实丰厚
离开体育馆,张彻径自来到证券交易所,拨了个电话出去,不久后,一个中年人便点头哈腰地跑了过来。
这人叫余怀明,当初**时期,来蓉城倒卖板蓝根时认识的。那时候因为他的超前眼光和举措,蓉城的许多人都相信他是某大家族具有内幕消息的公子少爷,纯粹出来赚零花钱玩儿票呢。跟着他能赚钱,这样的人,谁不喜欢?是以留有他联系方式的人有许多,但打电话过去却都是拒接,向来只有那边电话打过来,信息和资源的交易才得以完成。这样的事,久而久之也就成了这位神秘公子爷公开的规矩。
股票交易,是需要成年后具有身份证才能进行的,张彻要想在零七年的这股牛市上挖到真正的大金矿,找一个代言人是必不可少的事情。在这些人的眼中自己的身份极其神秘,这反倒有利于他办事,张彻察觉之后不仅没阻止澄清,反而刻意故布迷阵,真真假假,加上他本不是蓉城人,就更难为人所查清了。
即便如此,代权交易这种事,仍然是要冒着极大风险的。毕竟财帛动人心,难保别人不会见财起意,突起歹心。是以张彻不仅在人员上极度挑剔,最终选中了做事喜欢瞻前顾后,注定没有魄力,因此也没有太大威胁的余怀明。不仅如此,他还为此付出了一笔费用,请了法律顾问,为二人的合同作了条款咨询、签订公证。这样一通搞下来,余怀明这个本就没有多少文化的淘金族,更是不敢有二心,老老实实跟着他走了。这一年下来,卖涨买跌,倒也赚了不少。
“老板,今天怎么亲自过来了?是不是大盘出了什么问题?”
余怀明长着一张老农民的脸,这并非说他老实憨厚,反而最是山区的农民奸猾苛吝,一双小眼睛闪着精光,尽管西装革履一套整得齐全,穿在他身上也没个成功人士的样儿。
“把我们持仓的,今天都抛出来,下午关盘前,我要看到账户上的数字。”
他的语气并不好,或许是因为心情不好,总之样子不像以前比较和蔼的他。或许是出了什么事,才要这笔钱拿来用。余怀明暗自猜测,表面却恭敬无比,半句话也没多说,马上前去办理相关事宜。
张彻坐在座位上,他这样年纪的少年,自然引来交易所其他看盘人员异样的目光。没搭理几个大妈好奇心过剩的搭讪,张彻眯起眼睛,看向k线图,自己现在持仓的几只股中,涨势都还良好,今天抛售虽然早了点儿,但交易完成的速度一定不慢。
大盘要崩了……
他的脑中尽量回想着前世不多的记忆,手指敲在腿上,沉吟不语。其实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他还是个毛都不懂的初中生,对于股市的变化,大概就在新闻上听说过深广一带有几个跳楼的新闻,其他也没有什么了。但一五年的牛市,他可是参与其中,并复习过零七年的这一波大崩盘的。
在自己的记忆里,沪指在今年10月底,就已达到最高点……这一点倒是已经验证,十月之后,其实就只是此起彼伏的涨跌了,哪些股能买,他纯粹是靠后世哪些企业还在的信息、以及自己的经验判断的而已。而到明年一月,大盘形成另一个较低的极值,随后便是雪崩了。
这个时候抽身,虽然并不是极限操作,但胜在保险。
最初时候,他压岁钱连带杂七杂八的存款,自给美嘉治病后还剩下个**万块,拿了姐姐的存款,又找王凯借了钱,并拢杠杆翘起的蓉城药商这边借贷的不少数额,这一滚翻番,仅仅几个月,就已经达到了接近千万的巨额。
没有实际产出,务虚的经济产值,仅仅敲动手指,换下数据。他这一个学期不到,就已经达到了自己父亲辛苦了这么多年的成绩。要让张兴国知道这个消息,恐怕心里也会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为儿子的能干而自豪,还是感到身为父亲的羞惭了。
“老板,已经全部抛售出去,帐也应该到了你的卡上,这是票据,您要不要看看?”
沉思中惊醒,他接过余怀明手里递过来的票据,心中估算了一下,大概有二十万的差值。
似笑非笑看了对方一眼,张彻把票据撕碎,随意转身,走出大门,见他还跟在后面,轻佻道:“嫌我给你的不够,可以自己跟我提,什么时候学会自己拿了?”
“老板,您可明鉴,老余我绝没有干这种事情!您每一天的指令,账户上金额的变化,盈亏比例的浮动,我都记录在案的!您要不信,我马上就可以给你查!”
他满是褶皱和黄斑的脸上顿起冷汗,拍着自己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三十老几的人了,长得还不如他一个少年高,场面十分滑稽。
我自己的钱,难道会不如你清楚?
张彻一阵好笑,也懒得看他作戏,挥了挥手,拦下一辆出租,坐上去之前冷漠道:“够了,我懒得与你追究,没有下次了。”
出租车绝尘而去,只留下一脸纠结的中年男人,他说的没有下次,究竟是警告自己,下次再这样便会惩戒自己;还是说惩戒已经来临,他已经不打算再跟自己合作了呢?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自己真的是丢了西瓜捡芝麻了。怀着侥幸心理,却被抓了现行,他一点儿也没考虑过羞耻问题,计较着利益得失,看着自己账户上多的二十万,余怀明还是有些喜不自胜,拿到手的才是自己的。同时他也在内心发狠,老子又不是非要你才行!你家里要用钱给抛售了,我的那份还没呢!这几只股现在满满飘红,傻子才会抛!再过几个月,老子自己就可以开豪车住别墅,到时候谁甩你脸!
已经彻底迷失在这场不劳而获的金钱游戏中,余怀明早已把张彻那句“赌桌上的钱,下桌子前永远不是你自己的”抛在脑后,转身就回了交易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南音
篮球联赛虽已结束,但放假安排和作业都还未布置,还需要回学校参加晚上的元旦晚会。照例要等到九点半下了晚自习的时间,才算正式放了元旦假。
张彻上午离开体育馆,提现了账户上的钱款,然后便去银行改了密码。直到下午,才回到医务室,静静地打算休息。
房间的隔音效果极好,因为上午来人,大家都没有找到他,所以这里也整理成了原本的模样。恐怕无人会想到,过了一顿午饭的时间,张彻去而复返,又回到了这里休息。
他坐在床榻边,小心地撩起衣袖和裤脚,看着上午摔出的淤痕。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身体不适而摔倒,这自然需要一定的技术。与赵牧荑对练的这几天,张彻只学会了两件事,一是挨打忍痛,二就是克服身体的条件反射。
一个人作势打你肚子,你是不是下意识就要弓腰后退?虚招晃你眼睛,你是不是直接就会脑袋后仰躲避?这是身体的自我保护造成的条件反射,也是经验使然。然而,习武之人,往往便会利用这些常规经验造成的条件反射,做一些虚虚实实的招数,一个不慎,便会吃亏,踏入对方造成的陷阱中,最终落败。所以练武的第一步,除了克服挨打造成的痛苦,其次便是克服条件反射的自然反应,重新塑造肌肉记忆。
正是这一点,让他在空中那一下姿势失衡,做得极为自然,连下坠也丝毫没有被人看出来问题。若不是燕芷兰提前知道他根本没有喝那瓶水,恐怕也会被吓一跳。
但也因如此,坠地之时,造成的伤害也没有任何减低,是实打实、皮肉与坚硬的木地板相撞,虽然没有骨折见红,但淤血造成的大块乌青是难免的。上午时候虽然有紫药水和纱布处理,但隐约疼痛几天是一定的,他中午跑年老头那儿去了一趟,虽然没碰见师妹,总算讨来些药酒,这时候正慢慢倒在手上搓热,然后按摩在肘膝之间。
区域性的痛苦如感染般朝四周蔓延,他一边呲牙咧嘴,一边坚持着往上涂抹着,这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手忙脚乱从兜里掏出那款经典诺基亚,来电显示竟是王美嘉。
“美嘉?你今天不上课?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肩膀和脸颊夹着手机,他歪着头,空开双手。手肘上的淤血已经按摩散了,接下来便是裤腿。这个有些麻烦,上午穿着比赛服还好,因为中午要出门,又是冬季,他冗长的棉裤已经套上,要挽高裤脚去擦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啊,我忘了,彻哥哥,你们还在上课吧?我挂了!”
那边的声音愕然了一下,随即慌慌张张,就要挂断电话。
“不急,我们今天要举办文艺晚会,现在也没上课,我有空。你声音怎么瓮里瓮气的?是不是感冒?风寒感冒就少吃一些凉东西,晚上盖好被子,多注意休息。”
看看房门,这个时间段应该没有人进来,为防万一,他还是单脚跳着过去把帘子拉上,随即便干脆脱了外面的一层棉裤,只穿着内裤,拿被子盖住上半大腿,剩下的一半翘在床脚,侧过头去看那伤口。沾了紫药水很难看清楚原本的伤势,张彻一边拿纱布浸了些酒精擦拭那些污痕,一边皱紧眉头,语气却没有丝毫颤抖。
“嗯,我们也放假了呢。彻哥哥你晚上有节目吗?很久没听你弹琴了呢。”
小美嘉那边似乎很安静,她的语气也透出几分天真的俏皮味道儿,悠闲而惬意。
“唔……你叔叔那边好了吗?现在不伤心了吧?”
张彻顿了顿,转移了话题。
“嗯,好像没那么忙了,妈妈都回来了。不过彻哥哥,我还是想回南安。”
那边的声音突然变得略微低落了些,语气中透露着浓浓的眷念。
他的眉头皱起,暂时放下了左手的药酒,拿起电话,专注道:“怎么了?我好好骂过你燕姐姐了,她应该不会再打电话给你。”
“啊?你骂她干什么啊?”小美嘉的声音显得有些讶异,“语霖姐只是问候了一下我……只是我自己不好,想起你们现在都在一起了,只留我一个人在这边孤单单的……”
“哪有都在一起,只有我们在蓉城念书,高中课业很紧,每天功课都来不及呢,哪儿有时间玩。就算你回来了,也只有去南安找雪琳姐周末陪你玩一下哦。”
他的语气是人前没有的温柔,小心照顾着女孩的情绪。
“可是,可是……我想你了嘛……”
少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磕磕绊绊了会儿,才终于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
张彻又顿了顿,有些头疼,思考了一下校长答应给自己的那三个条件。其实要走也没有多大问题,只是寒假将近,马上期末考试了,这回篮球联赛冠军也化为了一滩泡影,这个时候跑掉,终究不太好。
“美嘉,我期末考试就快到了,寒假就能过来看你。或者你问问你妈妈,让她带你回来不行么?”
电话那边的声音犹豫了会儿,才轻轻说道:“小时候住那里,本来挺好的……妈妈回去,肯定想起当初的日子,又会伤心,我不想看到她勉强……我只想看看你。彻哥哥,眼睛好了后,我还没看够你呢……”
张彻耳根都软成一滩滩泡泡了,再三思考了会儿,元旦假期其实是个不错的机会,但妹妹生日也相差不远,这次撇下她,指不定家里能给闹个底朝天,思来想去不行,才慢慢安慰她道:“可是,彻哥哥真的还有期末考试,你不是也还有考试吗?妈妈如果知道我考试都不顾,逃课跑过去看你,肯定会不高兴的。这样吧,你刚不是问我今晚有节目没,想听我弹琴,又想看见我?我今晚就上去弹琴给你,然后录下来,用电脑发给你。要是期末考试你考得不错,还有额外奖励哦。”
“嗯!美嘉听话,不会让阿姨生气的,你一定要发给我哦!妈妈叫我出去买衣服,先挂了哦~”
轻轻应了声,待那边传来嘟嘟的挂音,他才回过神来,放下电话,重新拿起药酒,正打算重新涂抹,突然发觉有什么不对,朝门口看去。
萧正站在那里,两只俏皮的双马尾一跳一跳,双眼圆鼓鼓地睁着,与他大眼瞪小眼。(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晚会
聚会归来晚了……只有先发出来,相当于防盗一波,待会儿再改,等不及了可以明天早上看哦。
担心儿子被赶出来心里会觉得不舒服的张父,很是慷慨地给他买了红蓝黄三个氢气球,小张彻翻了翻白眼儿,一脸嫌弃地拿着。街上其他的孩子要么没有,就算父母给买,也只是买一个,所以都投来艳羡的目光,就连大人的眼神,也有些惊奇和猜疑,这不是带着孩子来卖气球的吧?
察觉到这一点,小张彻马上得意洋洋了起来,一会儿左手拿一个右手拿两个,一会儿把三个全拿右手上,突出一个臭显摆,张父见达到了目的,儿子没去在意刚刚的事情了,也就欣慰地笑了笑。
走到大院儿门口,一个俏生生的小萝莉站在那里,左右顾盼,粉红绒球发箍一抖一抖,就跟个这里闻闻那里闻闻觅食的小兔子似的,不是燕语霖是谁?
小张彻大摇大摆地走上去:“霖妃,是在等朕的临幸吗?”
“再瞎扯抽你小子,人小语霖肯定有事儿等人呢。”
张父一边瞪了一眼自己儿子,一边跟小丫头打了个招唿。
燕语霖没有搭理张彻,拿着几个气球花枝招展的,大老远就看到了,死臭美!只见她稍显羞怯地走到张兴国面前,甜甜道:“张叔叔好!”随即有些郝然,旋儿扭捏了下,“我就是等张彻的……刚刚跟美嘉去他家找他玩儿,王阿姨说你们出去了,中午前会回来,美嘉就回去看电视了,我想着在这儿等一等……”
刚见她左右顾盼,来回踱步的样子,明显已不是只等了一会儿了。
“哎,小语霖真乖,你妈不是这几天都出差去了?天天看你早上在外面吃早餐,多不干净啊,呆会儿中午来我们家吃吧。”
“不太好吧……我刚看到叔叔家里还有两个女孩儿,阿姨说是刚到家适应几天的,以后就是您女儿了,我去了她们会不会感觉不自在……”
“这孩子,还在乎这些,你来就是了,到时候让张彻在房间里陪你玩,我就先上去招唿多弄点儿菜了,你们在院儿里玩会。”
饶是如此说,张兴国还是感觉有些高兴,又有些感慨,燕家出来的小孩儿就是不一样,又乖巧又懂事儿,这细心,哪儿是自己这混账小子能比的。一边想,一边就转入小区,上楼去了。
张彻在一边暗笑,拿了气球给她:“喏,奖励你等这么久。”
“我才不要呢,这么大了还玩这个,幼稚死了。”
见张父走了,小语霖白了他一眼,哼哼道。
“哦,那我去追我爸,让他上楼的时候顺给王美嘉。”
张彻一脸恍然地点了点头,就要抬脚去追。
这死人!
小语霖可爱地跺着小脚,叫道:“别!”待后者停住疑惑地看着她,才哼哼唧唧,吞吞吐吐道,“……我姐就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没准她想要呢……”
你姐比你还高一年级呢。
张彻捧腹大笑,老爸刚刚看不出来,他可知道得清清楚楚,这妮子从小一肚子花花肠子,刚刚那话一说,没找到他,等着就等着吧,还偏生要多一句王美嘉回去看电视了,在他爸看来当然是小丫头乖巧,有一说一,把情况交代得清清楚楚,但在他看来,还夹杂着一句潜台词,“而我还在这里等”,这里面到底有几分是故意的成分,一试便知。
这不就试出来了?
他回忆了一下,王美嘉因为跟他差不多大,又住同一个单元楼层,还读一个幼儿园,所以是最早跟着他屁股后面玩儿的,如果不是小家伙们最后按年龄算大小,大娘娘的位置,一准儿是这丫头的,不过以她怕生的性子,铁定也是驾驭不了这么多烦闹的小孩,张彻就顺其自然了。
饶是如此,小“心机婊”的燕语霖,也看得出来在小张彻心中,后宫们的地位有高有低,所以显得比较重视王美嘉,做得讨巧,颐指气使小萝莉们的时候,分配给她的都不是什么坏活儿,但一有机会,没少给他吹耳旁风。
倒不是说小语霖,或者王美嘉,乃至于其他后宫,真就对他有了什么多真挚的心思,这其中更多的,只是小孩子们独占欲的一种体现,经常有小孩子看到自己很看重的好朋友,与其他孩子玩得要好的时候,心里涌起吃醋不爽之类的情绪,从而做出孤立一个人让大家不要跟他玩之类的行为。与其说劣根性,不如说是人性之中生来带有的较缺陷一面,当然,因缺陷也才有美了。
小语霖在其中,又绝对算是那种妒性较强,心思手段又多的,如果真让她出生在古代后宫,说不准就得又成一个甄芈月类的人物。只是现在年纪还浅,这些小动作,不过是让她显得多那么些可爱罢了。
与小语霖在小院里玩到十一点半,他们才回去,可给小张彻累得够呛,与王美嘉在一起的时候,通常是带着她一起去干坏事儿,看着她稍显怕怕、惊吓不安如同小兔兔的样子,心里会涌起一种调教之类偏恶意的满足感,愈玩愈乐。
燕语霖可就不同了,两人在一起,往往是张彻能想出给停着的小汽车轮胎前行轨迹下搬一块大石头,她就能指挥他直接拿稀泥给人尾气管堵上,小张彻刚把尾气管堵上,她又让他给后箱钥匙口灌502速干胶,惊得他都一阵心惊肉跳,忙给拉开不准干这些傻事,那给逮到了可不是一顿认错就能完事儿的。
只是等他真带小萝莉跑开了,她却完全没有干了坏事没被抓到的那种兴奋感和刺激感,反而是看着不准干坏事儿的他脸上的后怕表情,一阵咯咯咯地笑,小张彻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是反被这丫头调教了,随即一股蛋疼,很想把她提起来抽丫屁股蛋子,往往却被小语霖的发育压制,小力气根本就拗不过她,反而被揪着脸蛋揉啊揉。
是以现在的小张彻看到她,往往都更想念她那个学霸堂姐,内心潜意识地就拒绝跟小丫头单独在一起玩的任何机会。
“上次早上,你竟然敢亲我,我告我姐姐了!”
同样的话,在小美嘉说来,应该会很认真地做出一副生气的表情,实际上是想告诉他,不要再这样做了,小美嘉求求你了,实在没有办法,只有告家长了。
而此刻的燕语霖说来,却是嘴角挂着狭促的微笑,很敷衍地装作生气的表情,实际上是想告诉他,竟然敢亲我,还敢跑,我随便捅出去,都有你受的,快来求我快来求我。
小张彻痛苦地捂住了额头,交妻不慎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迈过年关
临时加排,主持人的词事先已经写好,强行要加进去,便只能往最后添了。本来没有这个意思,没想到反倒成了压轴节目,张彻无奈地调试着那些从百花社社团室里搬来的乐器,一边想着外面多半又传出什么肮脏的权利交易之类的话了。
事到如今,许景腾基本已经可以确定出局,与燕芷兰刻意保持在外的亲密关系,其实也没必要继续让人误解下去。只是这种事起头容易,要消弭舆论,却只能等待时间慢慢过去,人心忘却。不然还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她来一场吵架决裂排演?就算可以,燕芷兰也没闲心跟他胡闹。
而且,下个学期,学校里恐怕就没多少事能让自己分心了……
他默默擦拭着手中小提琴的拨弦,合计着已经到手的一千万,逐渐提上日程的饥饿炒作。各方面的迹象都显示,如果想要做什么事的话,时机已经成熟。
“下面有请高一三班的张彻同学,同时也是咱们学校的学生会副会长,今天更在三校联报上文名扬外的新生才子,为我们带来个人合奏《悠远之空》。”
刚从舞台上走下的几个穿着民族舞服装的少女,都是面带好奇地看着他坐在乐器中间。钢琴已经在最开始时被运到舞台上,现在不过是工作人员上去挪下位置。他起身站起,左手抱着小提琴,掌心握着埙,右手拿着苏格兰风笛和一柄黑箫,就这么走了上去。
苏格兰风笛终是有些臃肿,走到舞台边,一个大胆的民族舞服少女跑了过来,帮他抱起,张彻回以一笑,也没有拒绝。
舞台上,彩灯已经亮起,灯光师敬业地将所有亮色都给了正中间那台烤漆纯黑的钢琴上,台下是无数人潮,黑压压地在操场中间坐了一排,一眼竟望不到边。有坐着的,有站着的,也有远远走动到后边儿远眺的。
这是搞什么玩意儿?个人怎么能合奏?
看着他拿了这么多乐器上来,台下一片哗然,纵然有些明眼人猜出了某种可能性,也打心底不肯相信。毕竟,这样一个学习好、体育好、打架厉害、又有文才,长得还帅的少年,如果还掌握了这么多的乐器,那真是要不要其他人活了?
张彻走到正中的钢琴凳上坐下,接过少女手里的风笛放好,礼貌地微笑道了声谢,然后站了起来,看着面前一片片翘首以待的观众,微微点头致礼。
他的手肘和膝盖都略有些臃肿,穿着黑色燕尾服看上去有些不对,有些人从他不太顺畅的动作猜测道,那是上午留下的伤。这个样子,也能上台表演吗?不会搞砸吧。
然而,随着他的致礼,还是有不少欢唿尖叫和掌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毕竟,许多人可能不懂音乐,也不太懂篮球,但只要人长得帅,她们就不吝于喝彩。
而今天穿了一身帅气燕尾服,将他瘦瘦高高又不显羸弱的身材完全展示出来,头发还特意喷了一点喱,显得凌乱而不失风度的张彻,俊逸得高一三班的人都有些没认出来。
张彻站在台上,致礼完毕,微微抬起头,迎着面前翻山倒海而来的声浪,心里却想着很遥远的事,那是刚重生时,自己定下的遥远冀望。
要成为才惊四座、艺震八方,光芒逼得人无法直视的全才高富帅。今天这次,是不是修成以来的第一次牛刀小试呢?
不再胡思乱想,他朝台下的一个方向看去,摄像机正向着他的脸对焦。
诸事完毕,张彻返身,坐到了凳子上。
……
《悠远之空》,确切地说原名叫做《远空》,变奏之后,简单的一个旋律,通过不同乐器和节拍,能够演变成《记忆》、《愿》等不同版本,而且皆是十分动听。自原曲创作以来,便经久不衰,为许多人所喜爱。张彻重生后,对纯音乐的记忆,第一回想起来的就是它和《孤独的巡礼》,这个时候后者已经被创造出来,然而这一曲还没有。
所谓的乐器合奏,自然是要将它本身的旋律之美,发挥得淋漓尽致的,更何况他也将其作了一些略微修改,根据在南安和安山的记忆,让原曲中的“悠远”一意,变得更加自然。
张彻没有动钢琴,而是先拿起苏格兰风笛,这不是百花社所有,还好他有从南安带过来。此时放在手中,台下大多数人却并不认得这是什么东西,唯有去过英国留学的燕芷兰,看着他的眸光,隐约有些闪烁。
苏格兰风笛的发音粗犷有力、音色嘹亮、起调却悠远而并不高昂。《勇敢的心》的主题曲,启奏就是苏格兰风笛。
抱起风笛,他先拿起的,却是纯黑色几乎与黑钢琴化为一体的洞箫。洞箫声柔弱、秀雅,与风笛正是相反。
他要干什么?
还未见表演开始,却先见到这奇怪动作,观众们都有些奇怪,李思婷看着完全错开了作息,最近已经很少在家里碰面的弟弟,也轻咬着嘴唇,并不说话。
“说嘛,说嘛,你是她姐哎,怎么可能连这都不知道……”
坐在旁边的,正是她的同桌闺蜜,此时正一摆一摆地摇晃着她的手臂,语气娇缠。
正在这时,一段若有若无的轻声犹如远方飘来,又仿佛在耳侧,要屏息才能听见它缓缓流淌的声音。
苏子《赤壁赋》有赞洞箫,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其声呜呜然,大抵就是这样一段感觉。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响,安静渐渐侵袭了操场,洞箫声渐渐变大。
同样提起的,还有越发高昂的调子和音色。箫声到了这里,一般便提不起调了,周围同时也流淌起了一种民谣的氛围,有一直看着台上的人发现,他们竟都未看清楚,张彻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移口边上,吹奏起了风笛。
丁小沁瞪大了双眼,她站在人群的最后,因为不愿换下身上的这白衣,更不愿让他看到自己正在观看他的演奏,所以她站得很远,然而即便这么远,她也无法将脸上的惊讶收敛。
转向身侧,燕语霖的身影早已消失。
有滴滴落落的声音,犹如珠点玉盘,声声琅琅。随后便是点落化为流水,钢琴声顺畅地流泻而出。
有些淡淡的伤感和怀念,仿佛故人低语,好像梦回旧乡。熟悉的一切在渐渐淡去,变得悠远而陌生,触之不可及。
曲至绵长声渐悄,突兀而又合情合理般,一段小提琴的悠扬提调,更为贴合人心底的意愿,仿佛追溯一样的**,像风筝一样,追寻去更高更远的地方,淡淡的伤感也逐渐铮烈。
手指在弦间急按,左手从钢琴上换到拉弦上的他,面色安宁,双脚还踩动着延音踏板,偶尔拉弦的手肘碰到黑白琴键,便是一应相和的悠远之声。
合奏低去,渐不可闻。埙声仿佛被抛下的孩子,孤独地重奏着**那一段旋律,却因为单调而更添悲落,渐渐消弭。
最终,所有的一切都到了远空,只留下伸出手也什么都触碰不到的人。
张彻站起,弯腰致礼,回身收拾乐器,平静下台。
这时,仿佛回神,掌声和喝彩才爆发出来,尖叫响彻宁静夜空。(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众望零八
这一章是第三卷最后一章,估计零点前码不出来了,可以先睡,明天刷新看。
芷,香草也,也作熏草,多长于河滨。兰,异葩也,叶卵缘齿,春夏开花,色白嗅幽,深崖可见。范文正《岳阳楼记》有“岸芷汀兰,郁郁青青。”屈原《离骚》赋“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燕芷兰这个名字,可以一窥其家庭和父母的修养与素质,也可以看出对其的期许与厚望。
如果形容燕语霖,可以说她是由砂糖、辛香料和某些美好的东西组成的。那么燕芷兰,应该就是只有一块无暇的白璧,慢慢地雕琢成小人。白是其色,璧指其质,通俗一点说,燕芷兰皮肤白得像陶瓷,又要比陶瓷温软;美得冒泡,又不似彩色气泡那样虚幻。具体一点说,上辈子的章泽天、陈都灵,都有点像她,但她不像任何人,章、陈二人可能现在就张彻这么大,也许还在修筑沙滩城堡,而小芷兰已经亭亭玉立,连续跳了两个年级,上五年级了。
大概后世那些网红,得聘请月入十万的摄影师,找无数个角度,将后期工作造得很完美,才能把这简单的纯真而美好复制出来。而在这样的时代,在这样的年岁,她几乎是独一无二的。
“是不是太夸张了……”
小张彻暗忖,也许只是自己孤陋寡闻呢,也许只是自己重生过一次,目光浅薄了呢。
燕语霖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被有意识地培养数学,参加过奥数比赛,然后学习芭蕾,用小张彻的话来说就是培养艺术细菌。
而燕芷兰,只比堂妹小语霖大四个月,六岁上学,直接就从二年级上起,上完三年级后,又跳级到五年级。与后世不同,九十年代的学校对跳级放得很开,只要你自己愿意,能跟得上,就可以跳。每个班上几乎都有跳级的学生,都已经是凤毛麟角,父母可以拿来炫耀的,像小芷兰这样,一个年级跳一级,跳完之后还能全班第一的孩子,可以说再无二例。与之同时,小芷兰还修习有钢琴、书法、古筝、围棋、古文等多个领域的艺术,小小年纪,温文典雅,知书达理,落落娉婷,在小院的大人们看来,几乎是完美无缺的孩子。
而在小张彻看来,她就是典型的传统贵族家庭里的忧郁小姐,心理问题不小。因为跳级的关系,她没有可以维持长久的同龄朋友,对小学生来说,成绩好就是长得帅,而小汀兰又跳级成绩又好,还那么漂亮气质出众,可以说高山仰止,只有瞎逞能吸引她看一眼的熊孩子,哪儿有敢欺负她与她互动的男生?连带同性关系也很难处,可以说根本就没有正常的同学关系。回到小院儿,邻里之间,她早早地博览群书,通古文诵诗词曲赋看外国文学,可以说小张彻在三四岁时看《鲁滨逊漂流记》的时候,六七岁的她也拿着《汤姆索亚险记》,一是难免心里自视甚高,不屑于与同龄的大院儿孩子们玩一些诸如你打我一下我还你两下的游戏,加之家教严厉,父母也不许;二是有些时候她真的想去玩时,因为视界太高,跟孩子们对话很容易不搭频,渐渐地就没有孩子与她玩了。
对她来说,只有小堂妹燕语霖,能搭得上话,因此也就视作最要好的姐妹了,但燕语霖对她动不动冒出成语名言的习惯也很不喜欢,稍微高一点的知识,看了古文的感受,跟燕语霖也不能说,小芷兰越发苦闷起来,而且家里管得严格,每天有定时定量的练琴书法,间隙中的碎片时间不多,她就只有把这些写进日记中,自己跟自己说话,偶尔跟一个人下围棋打谱,也就是最大的娱乐了。
说起与小张彻的相识,也很巧,那天出门去爷爷家吃饭,妈妈的东西没拿,上楼去了,二人在大院儿门口等了一会儿,爷爷考教她的功课,正在背诗词呢,一个看起来就很皮的小男孩,汗水涔涔地滚着铁环瞎跑来跑去,声音很大,几次扰乱了她要背诵出来的词句,小芷兰一时恼怒,说了一句:“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硕鼠硕鼠!”
前一句是《论语阳货》里的,后一句却突然冒出诗经的《魏风硕鼠》来,小张彻哑然失笑,停下脚步,擦擦汗把铁环收了,回了句同样是《论语》中的:“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厌恶不仁德行为的人,他做仁德的事情的办法,就是不会在别人身上做不仁德的事情,意在暗讽她骂自己是硕鼠,也是不仁德的人。
小芷兰眼睛都瞪大了,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两三岁的孩子,原本还以为暗地骂他两句,他也不知道,谁曾想他不但知道,还反嘴了一句,惊奇之中又不免小孩子心性上来,气愤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意思是你自己都不仁德,没脸说我。
“时日曷丧,吾与汝偕亡。”
小张彻摸了摸鼻子,嘻嘻笑着回道,这句话是夏朝人民愤怒之中的发泄之语,当时夏桀太过残虐无道,夏朝人民愤怒地祈问,太阳啊,你什么时候灭掉,我跟你一起死亡。小张彻用在这里,就是说你不仁我不义,咱们既然都不要脸,就同归于尽好了。
“你……”小萝莉气唿唿的,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回他,古文中关于骂人的话本来就少,真要找的话得去《笑林广记》和《金瓶梅》里了,她是不可能会被允许看这些书的。
倒是燕语霖的爷爷,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小鬼,小张彻嘿嘿笑了笑,行了礼就滚着铁环继续跑走了。
这是二人的第一次见面。
到后来,燕芷兰才知道,这个油头滑嘴的小孩,就是堂妹经常挂在嘴边的张彻。
小语霖打开了单元门,一上顶楼,没看到别人,只有燕芷兰穿着一身白色的小凉裙,小肩膀上除了根淡黄的吊带,都是裸露出来的大片白皙皮肤,她坐在亭台的凉椅上,洁白可爱的脚丫子伸入一边的清幽池水中,一粒粒脚趾珠圆玉润,逗弄着追逐的金鱼,姿态闲适又放松。
“大夫~~~~~人!!”
小张彻一声大叫,勐地就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她,狠狠地用小脸蛋蹭着她温润滑嫩的脸蛋。
“好久不见了,夫人能量都不够了,补充补充补充……”
小芷兰还没来得及把脚从池子中抽出来,两只手拼命地推开他:“要掉了要掉下去了要掉了!”
小张彻仿佛没听到似的,一边蹭,一边惊奇地问,“大夫人,你怎么不想我啊?都不亲亲我?你们这些妃子啊,就是矫情,咱们谁跟谁啊,没办法,朕主动好了。”
他竟然想亲自己!
小芷兰大惊失色,顿时放开气力,不管不顾起来,一个挣扎就脱开了他的怀抱,右脚丫子刚从池水中抽出来,就一把给踩他脸上,拼命使力不让他靠近。
“憋着严(别这样嘛)……”
小张彻嘴巴都被踩瘪了,嘟囔着话都说不清楚,一边使劲向前挤着,见实在力气拼不过,他张开大口就在凉凉的小脚丫子上轻咬了口。
“啊!”
小芷兰惊叫一声,犹如触电般缩回脚去,双手抱着双腿,把小脸藏腿后面,耳朵都红了,又羞又气:“你给我站那边去!”
他嘻嘻一笑,还待再冲,后背一把就被逮住,一阵天旋地转,就倒在了地上。(未完待续。。)
请假的理由以及二三事
第三卷基本收尾,第四卷大纲正在梳理,因为要考虑从哪个点开始切入,以及最重要的情感线在这一卷的突破和分流问题。今天专门重新看了一下缘之空找灵感。
所以这两天都没更新,我说还有两卷就完,并不是说这两卷就不认真写了。我平均一卷也是二三十万字左右,加上去总长就是一百来万字了。事实上,这样的小说还不够长吗?那些动辄两三百万字的,除了某些确实设定宏大,大部分真的有实质内容?确定不是拿来vip水字数骗钱?
我不爱写那种的,最初设想里怎么决定的,基本上没有重大变化,就会按开书时候的立意结局。我写书大纲比较随缘,一般都是一卷一拟,所以感觉有点散。但思想和立意绝不致于跟初心背离,所以,说在哪里结局,几无例外,个人喜好,见谅。
再有一点,关于非正版读者发表意见的问题,你可以去其他地方去怎么说都无所谓,但好像小偷偷走了厨子做的菜,还堂而皇之跑回来,大言不惭你这里太咸了,下次应该更进步。即便这个小偷可能是你的隐性顾客,今后也许会掏钱光顾,是否也太看不起厨师的尊严。我以前也看盗版书,不拿道德大棒打人,但小偷,要有小偷的态度,偷偷看不说,我就算知道生气,也最多呼吁难受一下,你看不下去,删书离开,我们双方各安就好。偷吃了付费食品还扑人脸上去说哪里做得不符你口味,觉得厨师会因为你意见惊人而认为你是赏脸光顾的超一流美食家,还是一个卑劣且没有廉耻的强盗呢。
就说这么多吧,因为要梳理第四卷情感线,最近全订群里对燕妹的呼声也甚嚣尘上,有耐心看到这,支持我的朋友们,也请你们把希望在第四卷里看到的女性角色,以及喜好她们的理由说出来,或者单单说个希望她能与主角有什么结局,或者与主角不要再有后续,都可以。这对我行文有很大帮助,再次致以真诚谢意,虽然没有什么奖了,但我们还是把它好好完结,不留遗憾。
以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 众望零八(下)
“这才是我今天跟你说的正事。”
老人蹲下身子,将纸钱撕好。黄纸有散钱和长钱两种烧法,其中撕纸的讲究,随着年月过去已愈不为年轻人所知。张安廷的手也略微有些生疏,年轻时无有讲究这些的条件,后来发家,这些事也多是老婆来做。老来才愈发体谅起那种孤独,他学会的不多,只有长钱的简单撕法,无非顺撕而已。
张家是一个大家族,光爷爷辈就有三位叔公,人丁鼎盛,祖祠和香火却没能聚集起来。有说是红色年代曾发生过一次分家矛盾,也有说是改革开放后的分歧。总之分家之后,互相来往并不频繁,张安廷以长子的身份,继承了大冶矿业,也继承了老张家的一切名分。
从这一点来说,张彻是能理解他对血脉的那份重视的,上辈子没有这种体验,换了一个人生,莫名地也产生了与有荣焉的感情。
然而老人买的黄纸并不多,香烛两边引路,香中间三柱喻三宝三漏,小小的火光燃起,天际荒野,反倒显得更加孤零零。
灰烬纷飞。
“你曾叔祖,青年从戎,带勋抱棺而归。刚成年时为了说个婆娘,跑了十乡八村,都嫌他人才丑(相貌不好看),身子又弱,不是担挑干活儿的好手,怕嫁过来受累又受气。我们张家怎么说也是大户,出高聘娶媳妇,还是有许多姑娘上门儿来。那个时候,你曾叔祖就带着我躲在门槛后看,那些娘们儿们一个个这里挑那里看的,手脚粗粝,谈吐粗鲁。他那时候还是看了些书,有些书生的傲气,你高祖叫他出去谈,说了几个,都不满意。后来他干脆就熄了心思,成天想着干大事儿,谁也不知道,他一个从小多病的娇弱少爷,最后混成了志愿兵,还抗了老美,立了功勋,真做成了大事。”
橙红的光焰闪烁着跳跃的泓光,映在老人清瘦枯峻的脸上,他眸光中闪烁着不多的光彩,仿佛在火焰中回到了曾经少年的时候。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时候他离家出走本就只留了封信,去了两年一封家书也没有,你高祖捧着他的骨灰盒,气得摔袖而去。没有全尸,也没有后人,长辈们的坟圈都在一起,他是无权进去的,甚至按照家规,他连在家谱上的记录都不准赘述过多,只是因为对国有功,才破例加了一笔。你曾祖父,我父亲,在我十七岁时就染了热病,倒在秧田里就没起来,曾叔祖是唯一还在的,这下子也在青年就故去。你高祖年尚六十,妻儿就全部逝去,只剩他孤家寡人,原本健硕的身体,这一气之下也长病不起,说你曾叔祖无以奉老,无以养后,活该暴尸荒野,就这么拖了几年,也去了。他气郁之下,执意不肯认这个儿子,最后便由我收殓了叔叔的棺椁,葬在这里。到爷爷走前,都没有开口让他迁进去。”
遥远的故事,刻板严谨的家规,破落地主阶级坚持的传统价值观,这些一切,只能在只言片语的些微描述中想象补全那个时代。爷爷的讲述中明显忽略了些什么东西,张彻也明智地没有去问。
“现在,就剩下这黄土一,给他立碑时,看着那些随葬的勋章,我也觉得意气风发,向往过好长一段时间,现在老了,想想也许你高祖才是对的。曾叔祖的事,现在只有我还记得,年轻时曾给你爸几兄弟都说过,但现在看来,除了老四大概还留有印象,其他恐怕都已零落。到他们老了,记得的恐怕就更多的是他们年轻时候的故事了。”
火炎尽灭,残存的灰黑余烬在风中翻滚,风大的地方,本不适宜修坟。
“你曾叔祖在下面,我老了,也会埋进去。”他回过头来,看着张彻已经长高到他个人,微微笑了笑,“这土地里面,埋葬了不知道多少人,我们的祖祖辈辈都在里面,他们一辈子,都只在墓碑上留个名字,有些连名字都没有,后人就更不记得了。”
老者的笑容,好像苍莽的荒野。张彻缄默,他心里蓦然升起了些难以言喻的感觉。
“到了我这个年龄,其实看到你们平平安安,有出息,责任也就尽到了。老朋友里偶尔出来晒太阳喝茶,还有些抱负的,总觉得不甘心。天地不仁,我们这些半截子在土里的,总还有些怕,怕进去了之后黑洞洞的啥也没有,所以在世上做得越多,能被人记起,也算是给自己留个念想。你曾祖父走得早,那时候你爸都没出生,他来这世上三十几年,里面发生了多少事呐?我知之不详,你们就更不知道了,到后来,大家都忘记,埋到土里一堆,就剩个名字。我们谈起来,最怕的也是这些事,都好想再活他个五十年哪。”
“爷爷你精神矍铄,现在科技又这么发达了,保重身体多锻炼,只要健康了,再活五十年完全没问题嘛。”
他总算找到了可以插话的空子,笑了笑,扶住了老人在山风中微颤的身子。
“你别岔话,我这刚要说你呢。”张安廷笑骂他一句,正视着那台自己当年亲手扶正的墓碑,神色肃穆,“其实血脉,无非也就是这样的东西;文化,无非也就是这样的东西。人活着除了追逐理想,最热衷的就是留下痕迹。但是,爷爷在你的身上,一个都没看到。小时候,你跟我讲,要去学美术和音乐,为此要延迟上学一年,你妈那么反对,我都给顶了下来。但这多年过去了,爷爷还是没看出来,你想要干什么。说当个富贵子弟享受生活吧,你又挺上进;说奋发图强为理想拼搏吧,你那股子懈怠劲儿,你爸都看得出来。小彻,能不能给爷爷透个底儿,你到底未来想做啥?爷爷不是不开明的人,只要你有规划,有决心,就算现在要休学,我都支持你。但就怕,你什么都没打算啊……”
张彻一下被问住了。他未来想做什么?做个高富帅吗?那倒是勉强已经合格了,去各种业余领域装装逼都没问题,人从物质享受的满足,到提升精神境界的理想需求,是一个顺理成章的过程。而他则一开始就立足于这辈子别亏了,重生开始就抱着这回是来赚够本儿的想法,直接着眼于体会更多的审美享受,到现在,也就仅止于欣赏了更多艺术和优越体验的美好而已,但说到要去真以此为奋斗终生的行业,又没到那个份儿上……
前世的自己,是怎样想的呢?……
鸿鹄壮志,一朝病落,泯然众人,麻木不仁,庸庸碌碌,无所用心,直至死去……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郁郁起来。
“你天生聪明,一点就透,小时候就学这学那,精通百艺。你奶奶信佛,说你是有宿慧的孩子,但在我看来,你只是做好了可以去做一切的准备,却迟迟没有选择到底要做什么。爷爷并不担心你会迷路,走上什么歪门邪道,就怕你什么路都不去走,自己把自己关上。”
老人的声音意外地慈祥,却再一次地直指他的本心。
张彻无言以对,他不得不承认,老人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他重生而来,只想着补全前世遗憾,财富有了,家人尽在身边,小美嘉让他第一次有倾尽全力为了一个人努力的感觉,也终于在这个世界上有了羁绊和归属感,百艺精通,成为众所瞩目的存在,学习上曾经的遗憾也完成。
至于在网上发布的歌曲,其实只是一种手握资源必须利用的小农心态。就好像那些小说里的文抄公、歌抄公,他们并不是真的对那个行业有发自内心虔诚的喜爱,不然出自从业者的尊严也不会选择抄袭;只是重生之后,有大好的资源在手里,不用白不用罢了,那更类似于一种获取名利的手段。
所以,他其实真的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没有那种可以倾尽全力去奋斗的理想或者只是因为曾经那场阴影。目前来看,相比于前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好好谈一场恋爱了,如果这个也实现了,那么按奶奶的说法,那就真的可以成佛了换言之也就是可以去死了。
原来我并不是那么完美来着……
张彻摸了摸鼻子,唇边泛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小彻,你是我的孙子,爷爷希望你能快乐地活着,到了我这个岁数,才不会有遗憾。你年纪尚轻,有些时候仿佛比我这个老头子包袱还重,背上的东西多了,胸膛里的东西自然就少了。好男儿志在四方,现在是个好时代,是很有机会可以大展宏图的时代,你的天分和性子,也是我张家子孙里最为出色的。爷爷知道你听得懂,刚刚才给你讲了那么多,现在,我希望你能有所启发,有所抉择,挺起胸膛,拾起抱负,堂堂正正做一个好男儿。我张家子弟,不出孬人!”
背心被拍了两下,张彻抬头看向面容枯瘦严峻,目光却隐含慈爱的老人,心底隐隐触动。
“知道了,爷爷。”
他只是点了点头,低声轻应道。
老人却仿佛了却很大一桩心事,周身都轻松了许多。哈哈大笑了两声,拿起衣袖去擦那块沾上燃烧后碳黑污痕的墓碑,朗声道:“看到了吗,三伯,你走之后,我好好顶起了张家!我们的后辈,都是顶好的男儿!今年是零八年了,咱们祖国强盛起来了,你当初去打的美国鬼子,而今也要跑过来参加我们举办的奥运会了,你看到了吗?!……”
张彻站在他身后,看着老人略微激动的背影,看向苍莽的风、苍莽的荒野和苍莽的云天,仿佛能听见风声中新年随着鞭炮来临的声音。
零八年……
百年难遇的全日食……
震惊世界的奥运会……
国际金融危机全面爆发,四万亿如天外陨石,轰然砸下……
还有那仿佛与之唿应的大震荡,那场举国同悲的疮痍……
少年的眼神望着天空,拳头在手中渐渐攥紧。(未完待续。。)
第一章 来时往路
随着人们物质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衣食住行不再节制,娱乐逐渐多元,通讯越发便利,假期慢慢增长,从前所需要的那种积攒一年后能敞开吃喝玩乐、穿新衣与聚会、春晚节目和假期懒觉,都已经变得不再那么珍贵。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是以随着年头愈往后,“年味”也愈发稀薄。
张彻站在街上,城西仍然保持着老城区的汹涌人流和热闹气象,硝烟味儿和大红色铺天盖地,人们的脸上皆是带着喜气。这样充满活力与升腾的过年,在前世已经许多年不曾见到了,而这辈子从九三到零八,他很庆幸能再重温这个过程,行人的脸上,都带着对未来充满乐观和希冀的色彩。
“走啦,哥哥~”
穿着大红袄子的妹妹,雪白的绒领衬得她乖巧精致的脸蛋越发可人,蹦蹦跳跳在前面笑着回眸,朝他招手。
张彻应了声,看了看周围喧哗的人流和熟悉的街景,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这是民生街,是城西最繁华的步行街,原本也是全南安最繁华的商业街。各种资源倾斜向城东区发展后,财富和资本源源不断流向地产房产领域,新城区不断发展,单纯论繁华和发展情况的话,这里已经退居二线。但迁居城东的始终只是少数优渥阶层,土生土长的南安人、和大多数的普通劳动人民,仍然停留在城西,因而这里仍然还是南安市最热闹的商业街。
“别跑远了,幺伯晚上的宴席不能迟到。”
琳琅满目的小吃和小玩意儿,早已让妹妹看花了眼,李思婷跟他站在一起,见她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无奈唤了声,声音淹没在熙攘的人潮中,犹大海投石,不见回音。
“这丫头,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挽起耳鬓垂下的一缕发丝,她鹅蛋般的脸庞圆润光洁,无奈蹙了蹙眉,与妹妹相反,今天的李思婷穿了一身雪白的羽绒服,内里也是米白色的毛衣,裹在身上丝毫不显得臃肿,反而将少女的美好身段展现得淋漓尽致。秀气的下摆和裤袜,修长的两条形状无限美好的长腿包裹在内,站在弟弟身边,少女的高挑也丝毫不因对比而削弱,二人手臂相挽,端的是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难得她这次考得这么好,能破例跳级成功,就让她好好玩会儿吧。”
张彻微微笑了笑,走过张家院子,他目光略略一顿,林阿姨和陈雪琳都站在店里,忙活着给顾客引导和试衣。大院门口的烟摊子也撤了,入口十年如一日,当初站在门口嬉戏的熟悉孩子们,却都已经不再见踪影。
“要过去打招唿吗?”
李思婷侧头随着他视线的方向而去,也看到了正在忙碌的陈雪琳。自从知道她被弟弟拒绝之后,少女的心里便对她升起了些奇异的可怜,往往念着这事儿,莫名地便会自个儿也真悲伤起来。
“不了,这个时候他们还在做生意,一定很辛苦。咱们就别去凑热闹了。”
张彻摇了摇头,目光无有停滞地从大院门口扫过,二人便就这么走了过去。
恍惚感应,仿若惊觉,难得也换上一身立领新衣,出落得越发清丽可人的少女,在店门外的熙攘人海中也捕捉到了那一对少年男女,怔怔出神只片刻,她的脸上就重新露出笑容,继续给正看着她疑惑的阿姨介绍起来,声音悦耳,言辞恳切,真诚得很能打动人。
“一晃眼,妹妹都这么大了,我们搬离这里也快五年了……”
弟弟的手臂挽着有种特别的安心,即便并不比他矮,李思婷也不介意露出些女孩子的小鸟依人,语气略微带着些柔软和感慨,看着熟悉的街景和店铺。
“唔,未来的好日子还长着呢,你就这么一副老太婆的样子长吁短叹了。咱们从这里发的家,我当然记得。”
张彻嘻嘻笑了笑,指着街边装潢豪华的九天网吧,过年时分,登门的顾客也丝毫不见少,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就已经看到三波人走进去后没一会儿就无奈出来,多半是并未觅到位置。
“还好意思说,你那时候才那么小,就想着要开网吧了,毒害了一代人!”
那三批人都是年纪不大的学生,李思婷自然能看得出来,白了他一眼,不让他的嚣张气焰继续下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反正都是要死,那还不如让我动手呢。”
并未有过多介怀,他的语气带着略微的笑嚯味道。
二人又走过了九天网吧。
“其实我蛮担心她的,你那个时候就是因为频繁跳级,导致没什么能处得长久的朋友。婉婷跟着你的路子学,以后会不会也变得像燕芷兰那样孤僻?”
妹妹如同小蝴蝶般,在人群中穿梭来去,不过她的打扮和相貌都足够出彩,李思婷一时也不怕她走丢,略带忧心地对着身边的弟弟道。
“优秀的人就好像夜空中的萤火,聚拢而来的人永远不会嫌少。与其担心这个,你不如多嘱她学会分辨那些良莠不齐的人里,哪些是可以长久相处联系,哪些是需要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她比你和我都要聪明,天分都要高,花费在学习上的时间少了,别让它们去了不应该去的地方。”
张彻摇了摇头,他从不担心这方面的问题。在成长交友过程中,缺和滥的两种后果,燕家姐妹早已分别作了最好的诠释,知道事情始末的妹妹,以后面对这类事情的时候,当然会谨慎许多。
“怎么说得好像诸葛亮托孤一样,你自己亲自去说她啊。对你这个哥哥的话,她可是要比对我这个姐姐要顺从多了。”
鼓起猫猫拳,作势在他眼旁晃了晃,李思婷哼了声,略微有些醋意。
“你这么理解也可以。”张彻微微笑了笑,看着她脸色变得讶然和奇怪,弹了弹她光洁的额头,“别乱想,我可不会做傻事。只是以后跟你们相处的时间……可能真的会减少许多。”
“啪!”
擦炮爆炸的声音,在人潮熙攘、喧哗热闹的街上并不刺耳,却为新年的喜庆,注入了自己的力量。(未完待续。。)
第二章 濡慕
“婉婷,婉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清越的声线,柔和的语调,少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略带抗拒:“昨天玩到那么晚,今天就不去了嘛……”
“还说,昨天差点把你堂姐给炸着,往后不准再碰鞭炮了。”
张彻站在她床边,唿吸渐渐匀和起来,他已经从外晨跑归来了,眼见时候差不多,才进屋来叫她。
“闵云姐都上大学了还在玩呢!”少女的眸子渐渐清明,小眉毛好看地蹙起,嘴巴微微嘟着,撒娇道。
“正因如此,她都大二了还没男的追。”张彻一瞪眼,又觉这话有些不妥,背过身去,不让她看自己的表情。拉开窗帘,初春乍暖还寒的冷调天光,一下就被放进了屋里。
“啊啊啊!哥哥你好烦!”
屋子忽地敞亮,少女却把头埋在被子里,一则天气尚寒,被窝总是缠绵的;二则,黑暗中说起话儿来,给人更加私密和安心的感觉。
“刺眼只是一时的,你的瞳孔马上就会缩小,那时候就不会觉得不舒服了。”
张彻回过身来,看着妹妹在被窝里蜷缩,无奈道,目光却瞥向一边,小书屉上都是自己亲手给她选的读物,夹页间多有便签,看来自己外出念书这段时间,丫头还算听话。
“跳个级而已嘛,这是好事啊,学校乐意见到,妈妈是教育局的,我们又不求他什么,干嘛还要送礼。”
妹妹的头捂在被子里,说话的声音瓮声瓮气,也遮掩了许多情绪。
“再怎么说也是你的班主任,拜年、道别,这都是难得一见的大事,去拜访一下又怎么了。与人为善,便是与自己方便。这些基本的礼数,我不是教过你很多次?”
冰冷的凉意从窗外沁了进来,张彻不经意间往床边走了几步,惯例地朝妹妹说教道。
“他才不像个班主任呢,整天让我们变着花儿地补课,上次要我们去他家补课的时候,把我叫到房间里说要单独辅导,我又没做错题!”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委屈,被子却悄悄地掀起了一条线,黑黑的两只眸子露出一半来,偷偷看向他。
张彻眉头皱起:“你进去了?他怎么辅导的?”
“我才没有呢,我说拉肚子,就拉着梅梅跑了,哦,就上次生日我们一起唱歌的那个。”
见没有被哥哥发现,丫头的声音显得娇憨而天真。张彻并未看向床上,自然也没看到妹妹的偷瞥,来回踱了几步,沉吟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我给妈妈说过了,妈妈给他打了电话,后来我就再也不用去补课了。打电话给姐姐说的时候,她在电话里说解决了就不要告诉你了,不然你非得又跑回来让我换班级不可。”
还是老姐了解我,不过既然跳级了,现在倒也没必要再追究什么。张彻目光回转,见被子抖了一下,她还躲在里面不出来,轻叹了声道:“你也长这么大了,老妈和姐都教过你防身的知识,我就不重复了,只是警惕心一定不要放下。既然这样,那倒确实没必要去拜访了。你继续睡吧,早点起床,早点还热着呢,我先出去了。”
心里有些莫名的恼火和愤怒,憋闷了下倒也任它消了去,张彻摇了摇头,转身就打算出门。
“等一下!”见他回头,李婉婷被窝里露出的小半张脸紧盯着他,“哥哥你待会儿干嘛去?”
“哦,这事儿忘了给你说,美嘉今天回来,我得去渝都接她。”
“我也要一起!”
张彻皱了皱眉,正想说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那大巴又堵又闷的,看了看她亮晶晶的眼睛,终是没忍心说,没好气道:“那还不快点起来?”
“我也想啊,可是被子里太暖和了,它不让~要不哥哥你抱我起来”
纤细的手臂,皓白的玉腕从睡衣中褪出的一截露了出来,两只小手朝他伸来,伴随着撒娇的声音摇摇晃晃。
眼见那手臂露出的部分,刚伸出不久便冒起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张彻上去就把它塞回了被窝:“胡闹,这什么天气也不安分,待会儿感冒了我可不睬你。”
按着她柔滑细嫩的手腕,塞回被窝时仿佛还碰到了更加柔软的东西,不禁有些脸热,张彻忙把手缩回来,只是那手心里一触即滑的小手,却不依地拉住了他的指头,顺着这股力道,张彻只得坐了下来。
“早餐要凉了,九点的机场专车,你还要干嘛?”
坐在床边,看着她露出的小半张脸和凌乱头发,张彻无奈地任她握着自己的小指。
“不是不用去给老师拜年了嘛,还有时间……”
蜷在被窝里的小小身躯,一拱一拱犹如一只茧里的毛虫,被盖轻轻掀起,覆住了他坐在床上的腿。小指被放开,随即便是内衬被掀开,被两条柔软如蛇的小臂环抱住腰肢的感觉。柔软温暖的最集中处,正在小腹前方。
“多大了还这么黏人,羞不羞?”
低头看着她胸口紧紧抵着自己肚子,俏皮的小脸正侧眸偷偷看自己,张彻缓缓舒了口气,一边用手帮她把头发梳拢到耳后,一边另只手把被角掖好,不让外面的冷空气从缝隙间透进去。
“你是哥哥嘛,本就是拿给妹妹黏的……”
妹妹嘻嘻笑道,明亮的眸子毫不遮掩地看着他,目光中的坦然让人心动,也让人为某些不该有的念头心惭。
“只给你抱一会儿。”张彻摇摇头,这次离家念书逾半年,难得她在家里乖巧念书还考得这么好,便让她任性一回吧。
房间里静静悄悄,妹妹得了首肯,脸蛋轻轻在他小肚子上摩挲,张彻常年锻炼,又并非单纯地高强度增肌,内韧外软的腹肌摸上去极有弹性。只是毕竟距离某些敏感部位近了些,他脸色不自然地挪了挪位置,低声斥道:“不准乱动,不然就起床了!”
“哥哥,美嘉现在是你女朋友吗?”
妹妹的动作略停,枕在他大腿上,仰头看着他。少女的脸小小的精致的,稚气未去,却已没有了前些年的婴儿肥,瓜子脸可人而健康,香腮樱唇,雪肤杏眼,小小细细的眉毛弯弯一撇,让人忍不住用指头去沿着那线条儿勾勒,看能画出几抹远黛,那眸子却泓如秋水,瞪大了澄明而清澈,又让人不忍去遮掩,仿佛看着它便能倒映出自己。
“早恋是不被允许的。”
张彻却只是轻轻笑了笑,在她的脑门上按了按。
“那燕姐姐呢?”
他知道,她说的是燕芷兰。
这丫头又偷看我的信了。
张彻心头火起,这些年燕芷兰的来信一直被他保存在书房,连同那个小小的埙一起,在柜子里锁得好好的,她能这么问出来,多半是已经偷去看过了。怪不得我离家这么久没见她有多么不愿意,原来在这儿等着我。
“哈哈,我要起床了,哥哥你快出去!”
见他眉毛一竖就要发火,李婉婷计谋得逞般银铃轻笑,蓦地掀开被盖坐了起来,少女无限美好的躯体,便在晨光中,只在单薄的一层睡衣勾勒下,完完全全展露出来。
张彻忙转过眼去,站起就朝门外走,一边咬牙道:“待会儿出来再收拾你!”
大年初三,便在这样的早晨起了头。(未完待续。。)
第三章 渝
渝都有雾都山城火炉子之诸多别称,皆因地处嘉陵江之滨,地势高低不平,湿气易聚难散,冬冻夏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也因此,造成了它的建筑和道路风格极具特色,麻辣美食别有一格。
山城多弯路,渝都人却并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脾气甚是直爽火爆。因为临山滨水,自古以来靠着大山和江河讨生活的人就不少,随着造船和航运技术的发达,这个城市也快速繁荣起来,作为脱蜀独立出来的直辖市,以庞大的人口密集度和高度活力的商业屹立于西南,其发展速度,并不逊色于沿海城市多少。
张彻拉着妹妹的手,从大巴上走下。挤春运无疑是个苦差事,若不是早提前订了票有座位,他是不吝于让王叔叫人送自己的。王勤飞自当初死心塌地跟着他干之后,四年之后就在张彻的建议下带着积蓄离开了发展已经进入正轨的九天网吧,自己创业,现在混得很是不错,跟张兴国也丝毫没有因为分道扬镳就影响关系,反而多有来往,对张彻更是青眼有加,若非生的是个儿子,恐怕早就把娃娃亲订了下来。
其实对于当初在父亲产业下,所有有能力有野心的人,张彻都是这样做的。家里的网吧和酒店事业,步入正轨后并不需要花多大的精力看守,让那些有能之士枯守反而浪费人才。而若让他们随着父亲开辟新战场,不说老爸的资金和精力都有限,也要考虑风险的问题。他占据的是历史和时代的大势,在眼光上有着无与伦比的大局和先知性,这一段时间的钱是赚不完的,与其让父亲分心四顾去担着风险拼搏,不如稳扎稳打现在的路子。至于那些风险和收益双高的,他都推荐给了父亲麾下的人才,让他们独立出去自个儿创业,从为老板打工变成自己当老板,这些人的主观能动性得到了充分的发挥,除了一些个实在倒霉的,大多都混得很开,与张家、与张彻更是相交莫逆。他付出信息,为自个儿家里培养出了一堆实力强大的盟友,这个买卖做得并不亏。
父亲手下独立出去的人,大多都分布在蓉、渝两城。这不,下车之后,他就见到了不远处一辆醒目的宝马。这些人或许在事业上有足够的能力,但并不代表他们的心性都过关,暴富之下,忍得住不追求奢华享受的几乎没有。
张彻牵着妹妹走上前去,讶然道:“林叔,怎么亲自来了?你现在这么忙,我就去机场接个人,劳烦你过来,多不好意思。”
被他称作林叔的,当初只是在民生路上的九天网吧分店的一个名叫林莘华的普通网管,当初仅仅二十七岁,却不像其他人那般沉迷游戏,工作之余,他一直在研究硬件的构成和软件的操作手令,一个月的时间后,张兴国便辞退了其他网管,因为这一家分店,有他一人镇场足矣。就算现在,他其实也还不满四十,正是盛年得意之时。林莘华倚靠在车边,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朝他笑了笑:“别的人也就算了,小彻你来了,怎么我也要陪你去趟机场,接到人后再由我作东,好好招待你们。上车吧。”
对于这个当初给自己建议,后面遇到困难也不停支招,成熟程度远非同龄人可比的“小老板”,林莘华心里可是没有一点儿放松。今天能走到这一步,自己的奋力拼搏和如履薄冰自然占了主要功劳,但也离不开他许多时候关键的三言两语。全国大建设的时代潮流下,他做的也是建筑行业的生意,从一个初入材料行业什么都不懂的菜鸟,到现在一看合同便门儿清的老油条,招标时代张彻给他的帮助是指路明灯级别的。
“林叔,上次给你说的……?”
张彻上车坐定,见开车的还是林莘华上次的那个眼神凶恶的光头司机,眉头一皱,便轻声说道。
林莘华会意,只露出了一个苦笑:“叔叔当然知道,叔叔正在努力。”
那司机眸光往旁瞥了两瞥,并没注意到这段有些没头没脑的对话。
张彻叹了口气,这个时代的渝都,外看繁华,实则深受黑恶势力之侵染,想要做些生意,的确不得不跟他们打交道,就连某些高层官方力量,都与之勾结,林莘华一个小小商人,既然想要往上爬,自然是躲不开这一层的,之前那些个张彻点拨过却失败的倒霉蛋儿,有一半都是栽在了这渝都上面。他们并不缺能力,但却动不了某些别人既定的蛋糕,一有妄动,便横遭厄运,失败赔本,黯然离去。
只是,就在今年,那位人物便要入驻渝都了,今后五年,将是渝都拔疮挤脓的五年,老百姓欢欣鼓舞的五年,林莘华如不尽快脱身,今后就很有可能随着那些脓血一起被挤出去。
自己既然已经作了提醒,力尽于此,最后结果怎样,便看他自己的了。
车子启动,张彻摇了摇头,不再多想,正待望向窗外,忽觉妹妹拉着自己的手动了动,疑惑地看了过去。
李婉婷摇了摇手腕,细腻纤细的小指在他掌心勾了勾,眼睛瞥向驾驶座的前方示意,嘴型微动,没有声音,张彻却看懂了她的话“这就是姐姐上次说的那人?”
张彻点了点头,又对她摇了摇头。点头是对她问题作出的回答,摇头是让她不要再随便妄动。
上次与李思婷来渝都,也是林莘华带着这个司机一起来的,渝都毕竟是山城,就算垂直方向修建了不少立交桥和分流通道,拥挤也仍然是常态。而渝都人火爆,拥挤之时,难免就有纠纷和口角发生,然而上一次在朝天门时,他便遭遇了这样一场意外。
事件发生后,正是前驾驶座这位一边开车一边指挥江山,唾沫星子飞溅,言语间对身旁林莘华这位名义上的老板并没多少尊重的光头司机,直接从座椅下抽出一根钢管,气势汹汹朝对车去了。那车人本来还待喷骂几句,毕竟起因是因为光头司机逆行超车,见纹身钢管地就来了,当然吓得立马关上了车窗。事情的结尾,就是光头司机砸了那车的侧玻璃和前大灯,外加喷粪许久,平白耽误了许多时间。
林莘华频频皱眉,但最终欲言又止,张彻当时就看出了不对,考虑了会儿,拒绝了共进晚餐的邀约,拉着李思婷在不远处下了车。在光头司机哈哈嘲笑着外地的小孩胆量就是小的声音中,平静地离开。
第四章 山长水阔知何处
时间如涓涓细水,汇入世界便引动洪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张彻纵然是偶然间逆流而上的一条小鱼,也在时空错落间迷失许久,对于林莘华的两难困境,他无法给出更多帮助。到机场下了车之后,张彻便婉言谢绝了林莘华一再的晚餐邀请,现在的他在经济上已经没有多少制约,比起别扭地与让人不愉的人共进晚餐,他更乐意拉着妹妹和美嘉随意一点。
江北的夜幕将近,穿梭在大厦楼层与楼层之间的轻轨,给人以未来都市的奇异观感。霓虹渐渐亮起,渝都的人口异常集中,张彻拉着妹妹坐在候机厅,来往拖拉着行李箱的人络绎不绝,他拿着一本《人间失格》,神态安静沉浸其中,并未受到多少打扰。
李婉婷则坐在一旁,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流,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各异,或神采飞扬、或行走匆匆、或希冀企盼、或左顾右盼。新年之际,不同职业、不同年龄的人,都在眼前呈现出了一副众生百态图。她很喜欢就这样坐着,安静地看着那些人,就像一个跳脱出去的旁观者。这个习惯李婉婷是跟哥哥学的,只是跟哥哥不同,她身上并没有他那样进入状态后便极为明显的惝恍又疏离感觉。
只是近些年来,有些不同,哥哥的生活越发虚拟起来。倒不是说他沉迷于电视节目或电脑游戏,不知为何,哥哥身上基本没有这些同龄人的毛病,但真要聊起来,他却知之颇深,只是那些表兄弟们每次想要跟他聊下去,李婉婷却看得出自己哥哥眼中的空泛无聊。自打自己记事以来,哥哥都一直是个现实生活过得极为充实的人,年幼时便是面对一面斑驳的墙壁,他都可以去注意那些岁月蚀痕,看着一株离离之草,许久许久,脸上同时会泛起各种各样的情绪。哥哥是一个富有观察力的人,他记录生活并热爱着生活,他的脸上时常会泛起失而复得的复杂情绪,仿佛对一切事物又熟悉又陌生,需要反复看好久好久,这是李婉婷一直不懂的。
虽然不懂,但总觉得很厉害,而且哥哥什么都知道,这在小时候的李婉婷看来很酷。那会儿有些时候她坐在堂前玩玩具,铁胆火车侠的年代,一个可以变形的火车头给了她无限的快乐。哥哥照看她时,也无推诿也无怨言,就像现在这样跟她坐在一起,只是目光投向街上来往不息的人流,就像现在的她一样。那时的哥哥,身上总是弥漫起怀念又安详的味道,让她觉得十分安心。
后来,她学上了这个习惯,并在这种行为中找到了乐趣,然而哥哥却不再进行这样仿佛发呆般的活动了。随着渐渐长大,城建发展、科技进步,几乎每天的生活都在产生新的变化,在这样日新月异的时刻,哥哥却一反常态脱离了现实。更多时间,他独居在自己的小屋中,时常有各种乐器的声音从中传出,或是吃饭的时候带着满手墨痕出来,也有毫无动静的时候,只是那之后几天,便总是会有一批书从书柜里扔出去,然后又有一大堆被买回来。与之相对,对现实世界的变化,哥哥的眼神却略显黯淡。似乎颇觉无趣。
小屋是哥哥的世界,婉婷对那里充满向往。第一次进去的时候,满屋子都是哥哥的味道,漫天地都是哥哥的笔墨,小婉婷在里面翻滚打闹,捡到一些哥哥随手丢弃的散言,便如获至宝,高兴许久,在网上查不到同句,细细琢磨又很有味道。那之后,她便刻印好了配匙,偷摸进去过无数次,直到有一天,她翻出了一张素描女孩的画纸,那无疑是哥哥的手书,但画上的女孩,李婉婷却从未在现实里听闻过。那时候,她恍然惊觉,才察觉到之前有些翻出来哥哥写的,自己觉得有些无法理解的东西,或者并非他随性为之。或者,哥哥的心中,藏着另一个世界。或者,哥哥根本,就来自另一个世界。
从小受到良好浸染的李婉婷,自然也有着阅读习惯和十分不俗的阅读量。虽然局限于年龄都不是什么太高深的书籍,但同这个年纪的女孩儿一样,超越科学自然的非凡力量和想象,这类的艺术作品,同样对她有很大的吸引力。所以,冒出这样一个设想,在小女孩儿看来并不是十分突兀的事情,并且很快就同步构思出了相关猜想和设定,并且自动套到了哥哥身上。解剖这样一个神秘事件,同具冒险、解密和奇幻三类因素,并且对方还是自己最喜欢的哥哥,在李婉婷看来,这自然是值得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
只是,无论哥哥怎么变,就这样待在他身边,果然还是令人安心无比。
少女侧眸看向身边支肘扶腮的少年,眼里眯眯满溢出笑意。
……
心不为利衰毁誉称讥苦乐所摧破,是为八风不动。张彻早已不是前世那般轻易为笔者牵扯情绪的人,事实上,这本《人间失格》已是他第三遍看。前世的第一遍正契合了他无力的呼号,前些年看的第二遍,也着实被满篇的负能量颓靡勾起了回忆,受害匪浅;直到第三遍,他才能客观地从用笔和分段角度,稍稍全面地赏析其艺术美感,至于人文价值,那实在是需要结合社会特状长篇分析的东西。
阅读实质上是比较艰难的一件事,因为生活节奏越来越快。从快节奏的生活回到慢节奏只能看电视的生活,又重返阅读状态,这与他找回自己学习状态一样,都是更加艰难且浩大的一项工程。好在,这一世的最初生命,本没什么取乐玩意儿,唯有阅读获取大量信息,并取悦自己,所以这项工程,早在幼儿时期就被他完成。太祖所谓的公交车上看书,对现在的他来说,倒也并非什么特别难的事情。
飞机将降的轰鸣又一次响起,张彻抬起眼来,看了看表,稍舒口气。若无延误,美嘉的航班应该就快到了。
第五章 好久不见
伴随着又一航班落地的背景播报音,张彻放下了手里的书,无趣地咋嘴,以他现在的心境,再看这本书,着实有些无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未生活在二战后的日本,他很难去体会作者的懦弱心境,虽然对太宰治的懦弱颇为惋惜又不屑,但管中窥豹的自己,站在生活美满的立场去批评后者,未免有些耍无赖了。
距美嘉的航班到达,还有一些时间,原本他是打算跟林叔好好说道说道,毕竟今年有那样一件大事,许多地方可以未雨绸缪。然而那个司机的存在,让他实在无法提起兴致,早早下车,安排就空了起来,机场周边人潮繁杂,也无处可去,大老远把妹妹拖来这儿,有些对不起她。
想到这里,张彻转身看向妹妹,却见她兴致盎然地观察着来往人潮,毫无疲惫样子,不由内心感叹小孩子真是精力旺盛,浑然忘了自己今年也不过十五。两兄妹坐在椅看着人们,周围来往经过的人群也总不自觉地都打量过两兄妹。候机楼里一般是不允许长途车的人进来拉客的,所以来往的多是归来的旅客和接机的家属,在这中间,两个年纪小小又都长得颇为俊俏,衣着不凡的孩子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小弟弟,你们在等人吗?你们的家长呢?”
候机厅的乘务人员观察两人已久,显是见他们等待许久也没有家长,一个雪白颈项裹着彩蓝丝巾的女乘务走了过来,微笑着问道。
李婉婷扭头看了看哥哥,见他没回答的意思,拿捏着语调俏生生回答道:“谢谢姐姐,我们家长没有过来,是哥哥带我来接人的。”
女乘务闻言,下意识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少年,却见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雪白的脖颈,一时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张彻虽然才满十五,但由于长年身体锻炼得当,匀称的肌体和白皙的脸庞沉静表情,反倒让他看去年岁大不少,女乘务因而也产生了些许异样情绪,不易察觉地轻轻耸了耸肩,让丝巾遮住更多的皮肤。
张彻恍然惊觉,掩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方才见她过来,那条脖子的丝巾比较惹眼,看过去时才发现她脖子后有一颗红痣,突然想起燕语霖的脖子也有这么一颗,于是出神了会儿,没想到徒惹误会。静了静神,他放下摸着鼻子的手,点头微笑道:“谢谢您的关心,我们今天是过来接人的,家长没有过来。”
女乘务见他眼神清澈,神态坦诚,知道自己方才或许误会了这位少年,神色也稍微好看了些:“你们家长真是心大,这进场里里外外都是人,什么样的人都有……”说到这时,明显可以看见她瞟了候机厅外的那些黑车和蛇头们一眼,“你们记得家里的电话吗?你们接的是不是大人?要不还是把你们家长电话给我,我给他们说说,让他们来接一下?”
张彻微微苦笑,正待想个什么理由婉言谢绝,旁边一个女中音带着沉稳而让人不容忽视的味道插了进来:“这位女士说得对,过年人来人往,两个小孩子在这里还是有些不方便。你好,我认识这两个孩子,待会儿就让我捎带他们回去吧。”
“不对,我们和你不认……!”
张彻拉住想矢口否认的妹妹,低头一刹眉头微皱,对着她茫然的小脸道:“叫赵姨。”抬头时,脸已换少年独有的懵懂乖巧样子,向女乘务员道谢:“谢谢您了,这是我们的阿姨,麻烦你这么久真不好意思,我想我们找到家长了。”
女乘务员看着小女孩茫然的样子本还有些不放心,转头看向身侧妇人时,心里已信了八成,对方云鬓高高盘起,一身素黑,虽无过多华贵精致的饰品点缀,雍容的气度却让人无法忽视,第一面给人的印象,甚至不会令人注意到对方皓腕精巧名贵的手表和颈项间细细的银链,完全是气场衬起了衣服,而非是被衣服绑架了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拐卖人口的。
“赵姨好。”
李婉婷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扭头已经是笑靥如花,甜甜地对妇人问了声好。妇人心中原本的那点儿不大情愿,也在这样亲昵可爱的笑容中烟消云散。
“许久没见,你们都这么大了,也难怪这孩子都认不出我来了……”她本想投桃报李,展现出长辈的风度对两个孩子施以和蔼,无奈实在是想不起这个小女孩的名字,只是依稀记得她是他妹妹,于是她转头面向重点,“小彻,你这些年成长不少,爸爸妈妈身体还好吧?”
“谢谢赵姨挂念,家里没什么别的事情,日子过得也算美满充实。爸爸妈妈身体很健康,只是看去没有赵姨这么年轻有风度,好像跟我小时候都没什么变化。”
只要张彻愿意,他可以完美表现出这个时期孩子乖巧的一面,比起妇人见过的那些世家子弟当然逊色许多,但胜在亲切寻常,更重要的是这孩子眼神真切语态诚恳,马屁拍得让人舒服无比。
名为赵姨的妇人自然脸又是亲和许多,微微弯腰,离二人又近了些许:“你可比小时候变化大了,不仅长高了,帅气了,也知书达理了,哪儿还像小时候那顽皮猴样子。走吧,芷兰她们还在另一边,我们过去说话。”
听到这里,小婉婷眼睛蓦地瞪大了,芷兰姐?!这么说……
张彻面色如常,拉着妹妹小手的他手心用力,肯定了妹妹的猜测。面前这位气度不凡的夫人,正是燕家大妇,燕芷兰的母亲,蓉城现秘书长燕博海的夫人赵蕊澜,也就是小时候在南安大院儿里,最不喜张彻的一个。
赵蕊澜走在前方,心中倒也平静。原本她也是来往人潮中的一员,如同周围的人一样,对两个格格不入的孩子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就有些熟悉。李婉婷倒也罢了,张彻虽已长大,眉眼间却依稀能看到他母亲的影子,那眉头一抖一蹙间,更是唤起了赵蕊澜对当初那个满院子窜,傻事儿做尽的皮猴子的记忆。原本偶遇熟人,心中了然也就罢了,她也没有过来打招呼的意思,只是见乘务过去,好像二人遇到了什么麻烦,她作为当初大院里有一面之缘的长辈,无论当年的心中观感如何,这孩子总也是去家里玩过的,芷兰语霖都认识,她于情于理都不可能视而不见。
渝都的冬天,是与火炉相对的另一个极端,深色调的衣物占据了视野,人来人往间,转过两三个间口,一抹鲜亮明朗的颜色便划破视界。燕芷兰静立一侧,小口抿着手中的矿泉水,云岚般的间白色如一条匹练,环在她黑貂般的大衣间掩盖住了颈项,只余下一张点绛般的如画面孔,华贵的服饰衬着她静谧而美丽的神态,仿佛漠然看着烽火连天的褒姒般,这是她从未展现在张彻面前的一面。
距她不远处,低头玩着手机的另一个少女侧坐在椅子,不太安分的坐姿显示了主人活泼的个性,粉白的大衣仿佛冬日的一袭暖色,那衣领至下粒粒珍珠配扣,莹白的色泽润盈怡目,她少见地披散着头发,如瀑如云,低眉颔首专注摆弄着手机,看不清她的眸子,只是惊鸿一瞥的白皙皮肤,与袖下珍珠扣所映衬,一时竟分不清谁更白,又让人更加忍不住想去抬起她的下巴,看清她的全貌,悦赏她的凝眸。
“语霖姐!”
身旁的妹妹已经兴奋地叫了起来。
然而张彻已经看向了更远处。
那几个人间隙的中间,透着的空间里,一个小小的少女剪影左右顾盼,紧攥着的手显示着主人的不安,纵是有着身侧妇人的安抚,也止不住焦急般踮起脚来张望着。她的衣着不甚华贵,只是小巧的很合适宜的白色羽绒服,并不显窈窕身形但让人格外温暖,面目眉宇都不大清晰,更不璀璨夺目,只有偶瞥去目光的人才仿佛视线被温开水晕染了一层氤氲,心底都怀抱着回家的希冀与急切暖和起来。
然后张彻的目光也温暖起来。
第六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伴随着妹妹的一句“语霖姐”,诸多目光投注向这个雀跃的女孩,自然也吸引了对面的注意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燕语霖抬眸的瞬间已是眉眼弯弯,终是露出了完整容颜,只见她脂腻琼鼻,笑靥如泉,视线滑过张彻的时候有一瞬的滞留,随即不留痕迹地转移开去,笑嘻嘻对着李婉婷张开手。
“赵姨,我接的人到了,也是您的熟人,失陪一下,我去把他们领过来。”张彻叫住妇人,微微后退,含胸礼了礼,语调平和。
“哦?那你快去吧。”赵蕊澜不置可否,正如她最开始叫住张彻的不大情愿一样,其实打心底赵夫人并不太待见这些“熟人”。与张彻的交集无非就是南安大院,所谓熟人,多半也就是那其中的罢了,若也同他一样是知书达理的小孩还好说,若是大人,那么无非是一些世故的问候,然后便会带着某些意味和机锋的攀谈。这类事件,以前在南安时候就没少过,随着丈夫权位的水涨船高,来到蓉城后更是络绎不绝,让她不胜其烦。
张彻看她神态,便是摸不清这位夫人的心思,察言观色也知道她对叙旧大概没什么兴趣。无奈缘分一词,实在妙不可言,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同时遇到并应付这两方长辈,一方在大院后的生活一路坦途上升,另一方则是极惨后的择人托付,他实在没兴趣再在王母和美嘉的心上添什么疮疤,但赶鸭子上架,只好如此。
天知道已经在蓉城植根生长的燕家,怎么会弃双流机场不用,舍近求远跑来渝都的江北机场,还恰巧与他撞见。
不过此时思考这些已经无用,相信过会儿燕芷兰也会给他说明,只是现在走过去接王美嘉,要从几人之中穿过去,总觉得有些失礼和麻烦。索性这次没看到燕博海,不然以小时候那次自污形象后他对自己的态度来看,与他见面八成尴尬得很。
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他已经走到几人身边,礼貌地与同行的几位长辈问好,避过燕芷兰拉他的一只手,满怀歉意地笑了笑,说声稍等,便向着着前方小跑而去。
视界中的容颜渐渐清晰,身影与脑海中的一年前也慢慢重合,想着年后还要把这丫头的那副画放画展上去,张彻不由得目光更加温暖。看她焦急地左顾右盼,同时裤兜中也传来短信的震动感,他突然有些起了玩心,三步两步踮脚往前。牵着少女的妇人看见了他,见他脸上悄然做出嘘声的表情,看了看自己女儿,不由会心一笑,也配合地并没有作声,只是看他继续表演。
少女虽然左顾右盼,但毕竟被妈妈牵着手,所以未曾转身,一边拿着手机焦急地看,一边时不时抬起头来,踮脚翘首以望。张彻从背后慢慢靠近,一把揽住了她的双眼,拿捏嗓子作出凶神恶煞的声音:“咳咳……”
还未来得及说话,小姑娘就咯咯咯笑了起来,张彻顿觉十分尴尬,他自认练嗓这么些年,改变个声线什么的不要太简单,哪知还没开始就露馅了,放下双手,嘿嘿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王美嘉转过头来,白色羽绒服暖暖地裹住她的颈项,只留下个圆乎乎的小脑袋,双马尾一抖一抖,浅浅的酒窝随着笑靥羞涩地绽放:“因为我以前没有光明的时候,有一只手从光明里伸出来牵我。所以现在那只手又让我陷在黑暗里,我也一点都不怕。”
张彻蓦地一愣,不知作何表情好,只得摸了摸鼻子,打了个哈哈过去,只是眼中越发温暖。
倒也不好耽搁久了,毕竟还有人等着,张彻点了点她鼻头,微笑着对一旁的王母道:“雪姨,刚刚恰好遇到了赵姨——南安大院儿里的,燕叔叔他们家……”提醒式地插了句,张彻继续道,“她见我和我妹妹两人在机场接您,有些不放心,所以照看了我们会儿。雪姨您不方便的话,我回去告辞就是,反正我年纪小不懂事,想赵姨不会跟我一般见识。”
王母正看两个孩子的互动微笑,得张彻之助治好了美嘉的眼睛,她对面前如幼松挺立起来的少年越看越喜欢。闻言后愣了会儿,也想起了大院里那个存在感极强的家庭,听到张彻后半段的话更感慨这小子细心,只是嘴上笑意勉强:“你年纪小不知礼数,难道我也不知么!不曾遇见也就罢了,他们都在那边等你,我却执意不去,也太失礼了。”
“雪姨想多了,有些事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活着还是要更考虑自己的感受,如果会面不愉快,那干嘛还要过去呢。”
张彻实在不忍她和美嘉过去,不说两方身份境遇的对比,光是走过去站在一起,小美嘉虽然保暖舒适也还不错的羽绒服,在燕家两姐妹考究的配饰穿着对比之下,便很容易让人产生种种情绪,小孩子和大人皆是如此,既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必非要凑在一起。赵蕊澜的想法虽然显得轻慢高傲,但也属人之常情,不是每个人都要要求他拥有高尚的品格和平等的眼光的,凑一堆不快活,那就不要一起好了。
“小彻,难道在你眼里,雪姨这些年的经历就那么不堪吗?如果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又怎么让别人看得起你呢?”听他这么一说,王母脸色反而更加坚定了,笑着敲了敲他后脑,装作不满道。张彻心中暗叹一声,虽然依旧不看好,但还是对面前的妇人有了些尊敬,至少她不像自己以前以为的那样毫无骨气,也许当初所谓的抛夫弃女,另有隐情。
王美嘉在二人说话间,紧紧握住他的手,并没有说话,直到这时看他们似乎说完了,才悄悄拉他到一侧,附耳道:“燕姐姐在吗?”
小时候,燕芷兰和燕语霖两人都姓燕,一个燕姐姐,是喊不了两个人的,如李婉婷一样,喜欢叫芷兰姐、语霖姐作为区分的,是一部分,王美嘉另有喊法。对燕芷兰,她才喊燕姐姐,或者大姐姐;跟燕语霖,好的时候叫声二姐姐,许多时候恍然大悟燕语霖是在捉弄她时,只会气得叫烂鱼鳞(语霖同音)。
所以对王美嘉居然没第一时间问起燕语霖,而是小时候忙于补习班和家教,很少跟大家一起玩的燕芷兰时,张彻心中十分奇怪,又不好明问,只道:“两个都在。”一边看她反应。
“那我们过去。”
美嘉闻言,屏了屏气,马尾一落,长发披肩,雪白的羽绒外套褪去,露出姣好的发育中少女窈窕身姿,不再有羽绒服遮挡的秀颈下,低领修身毛衣完美展现了少女微微鼓起茁壮成长的豆蔻包,和纤细抽条的腰肢,直到这时,张彻才意识到,这个握住自己手掌紧紧的女孩,已经不再是当年只会牵着他衣角被逗得咯咯大笑的孩子,而是长成足够高挑引得同龄男孩追求的少女了。
“我们过去。”
王美嘉仿佛要从他手掌中得到什么力量般,再次紧了紧握住他的手,眼神已看向了不远处的燕家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