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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华夏九洲     我是贾似道txt下载     我是贾似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纳兰玉

    御街上人来人往,喧嚣的声浪不停的涌进这临街的万客来二楼雅间中。

    贾似道和纳兰玉一人拿着一个酒杯相对而坐,偶有几分火花乍现;史祥站在门口一脸苦色,出现这个局面让他是进来也不是,不进来更不是;贾全和两个陪酒的女子缩在一边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

    对那一晚上究竟自己的前身做了什么事情,让这女子不惜痛下杀手,贾似道是一点印象也没有。贾全是知道,不过他并没有问。

    在他看来,这个事情都过去半个月了,临安府面对贾贵妃的压力却还是没有捉到那把自己前身砸下湖的女人,想来无外乎两个原因:一个就是那女人来头极大,临安府惹不起或者说赵昀也知道,想把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第二个可能就是那女人砸了自己后就躲了起来或者说干脆已经离开了临安府。

    第一个可能性应该是不存在的。毕竟当时贾全儿在旁边,如果那女人真是有头有脸的大族女子,他肯定认得。

    贾似道对砸了自己前身的女人倒没有多大恨意。如果没有那女人给前身来上那么一下,那么说不定自己这个时候已经成了孤魂野鬼了。更何况,是他的前身先调戏的别人,而不是人家没事手贱给他砸下湖。

    只是如今看来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了。

    这个女人不仅没有躲,更没有离开临安城,而是过的很是逍遥自在啊,大摇大摆的跟当朝参知政事的公子的一起下馆子喝酒。

    此刻再想史祥和这将自己前身给砸死的女人是不是故意设套来让自己出丑,已经没有必要了。

    刚刚纳兰玉给自己倒酒的那一瞬间,贾似道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个长的极其惊艳的女人在那一刻确实对自己产生了杀心。

    而在这纳兰玉身后站着的两个彪形大汉,一看就是刀尖舔血之辈,手上肯定沾染过人命。毕竟,他们身上的杀气如果没有杀过人,是绝对不会有的。

    不过,贾似道并没有太过担心。

    前世比今天要险恶了不知道多少的境况他也遇见过,更曾经在国外同杀人如麻的雇佣军打过交道,所以那两个彪形大汉拼命释放的杀气和杀意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毛毛雨罢了……话是这样说了。

    “呵呵,此言差矣。贾某不是健忘,拜姑娘所赐,而是全忘了。”贾似道将酒杯中的酒仰首倾入口中,感受着胸腹处那灼热的水线,指了指脑袋笑着道。

    满脸讥诮的纳兰玉听到贾似道浑不在意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一股无名火起。

    这浪荡登徒子又在跟自己玩花招了。

    半月前她初到临安,临安城的繁华实在是让她有些叹为观止。兴致高涨之下,慕名游览西湖,却不曾想被一醉醺醺的壮汉隔船出言调戏,她最初并不曾理会,谁知那醉汉得意忘形之下竟然直接出言问自己是哪家姑娘要包下自己一月亵玩。

    出身高贵的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羞辱,跟在身边的护卫忿而一个酒壶砸过去,却是正中那人脑壳上。

    纳兰玉心中没有任何的负罪感。对一个陌生女子尚且如此,可见那被自己砸下去的人平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那个被纳兰玉砸下湖中的人不用想,正是贾二郎了。

    砸了贾二郎,原本满腔的游兴却是被毁的一干二净,纳兰玉随即回府。不想第二天就有临安府满城缉人,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被自己砸下湖的却正是当今最为受宠的贾贵妃亲弟。

    好在当时是夜里,她被坏了兴致就直接离开,而她乘坐的坊船更是自家之物,并没有让人查出任何痕迹。

    “咯咯,贾公子不会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吧?”纳兰玉讥笑道。

    “哎哎,纳兰姑娘,误会一场误会。师宪兄……这个确实是……脑中有恙,得了那失忆之症,这一点就连当今圣上也是知道的。”

    这个时候史祥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了,看着贾似道尴尬的搓搓手,顺势在一边坐了下来。

    你才脑子有病。

    纳兰玉诧异的看了一眼满脸晦气的贾似道:“贾公子脑子有病?”

    “……”

    好吧,你全家脑子都有病。

    “纳兰姑娘不知道?”

    “我砸的?”纳兰玉一脸惊喜。

    她没有想到自己没有将贾似道给砸死,却将他给砸成了失忆。这样说来也算是出了口恶气。怪不得他似乎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

    “……”

    “哈哈,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啊。师宪兄,纳兰姑娘是从海里来我大宋贸易的巨贾。”史祥打着哈哈给贾似道介绍道。

    “海里来?高丽?东瀛?”

    “高丽!”纳兰玉盯着贾似道看了半响,嫣然一笑。

    不得不说这纳兰玉确实是个极其漂亮的女人,这一笑让贾似道都有了那么一刹那的失神,史祥更是差点把哈喇子都流到了桌子上。

    纳兰玉看着一脸猪哥样的史祥原本笑颜如花的俏脸瞬间变的冷冰冰,冷哼一声。眼角却是对本应更要猪哥的贾似道没有任何表现微微有些惊讶。

    “高丽?”伸手给自己的酒杯中斟满酒,对着史祥遥遥一请,贾似道轻抿一口疑声道,“高丽国还没有被蒙古人灭国?”

    史祥根本没有注意到贾似道说了什么,此刻他正讪讪的抹着自己嘴角的口水。

    “没有。”纳兰玉脸上闪过一抹惊讶。

    “嗯,纳兰姑娘是我宋人还是高丽人?”

    “都不……贾公子这是在询问纳兰吗?”纳兰玉刚刚准备回答,却是回过味来,冷声道。

    “贾某岂敢。只是如今战火延绵,世道艰险,纳兰姑娘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来我大宋行商让似道佩服不已,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贾似道笑着送上一记不轻不重的马屁。

    不是高丽人也不是宋人?那是什么人?金人?金国已经在四年前被大宋和蒙古人灭国了,就算是金人,能够混的这么好的金人而且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女人,想来也是投靠蒙古人的金人。

    还是说她根本就是……蒙古人?

第17章 百态

    凤凰山下的瑟苑人声鼎沸,所有收到请帖的士子们基本上都到齐了。两百余个士子三个一团,五个一伙,看似在小声的闲聊,实则都眼巴巴的在等着诗会开始。

    不知道从哪传来的消息,据说今天郑公很有可能会亲至这瑟苑之中提点一众士子。虽然这消息还不能确定真假,但是空穴不会来风。

    帝师郑公啊!

    只要在这诗会中展露些头角得到了郑公的赏识,日后不说一定会飞黄腾达,至少起点就要比其他人要高了很大一截。

    不过这个时候大厅中的一干士子此刻脸色却是有些不太好看。

    因为作为主人的郑弘见过那前来报信的仆人之后,进来对他们告了一声罪,然后留下瑟苑的管家来招待之后,就扔下了他们这一帮人匆匆忙忙离去。

    留下一干心焦不已的士子们面面相觑。

    做为主人,而且还是他发请帖请大家伙来的,即便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去啊。这不仅是怠慢客人了,是完全没将如此多的士子放在眼里啊。

    更何况郑弘还是出身名门,作出这样有**份和礼仪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应该。

    老管家看到一干士子脸色的不悦之色心中暗暗焦急,只拿着眼睛求救似的死盯着周坦三人。

    “呵呵,许是方申兄有急事在身,我等就在等等吧。”周坦看了看面色同样难看的榜眼赵彦瑀、探花周必隆一眼,勉强笑笑道。

    方申,就是郑弘的字了。

    “平甫兄说的对,或许方申兄去迎郑师也不一定呢。”赵彦瑀这个时候接了话,只是他却直接将郑弘离开的原因扯到了还不知道来不来的郑清之身上。

    郑清之身为帝师,他们这些新科进士们都是皇帝的学生,称呼郑清之为郑师倒是再正常不过。大宋朝以文人治国,尊师重道甚至要超过对人伦血亲的重视。

    “庆杰兄高见!”周必隆笑着在旁边接口道。

    三人心中确实很不悦。不过这个时候却显然是卖人情给郑弘甚至是郑清之的大好机会,更何况还只是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

    戊戌科的新科进士大半聚集于此,虽说这些人如今还都没有授官,但是将来大宋朝的官场上,这些人很有可能会是绝对的主力,得罪如此多的进士,以郑清之的身份也是要好生掂量一番的。

    这大厅内的两百余士子,虽然都是新科进士,但是既然进士要分出一二三等,自然是有高下之别的。所以闲聊时虽然五个群三个一伙,其实真正的也还是以状元周坦、榜眼赵彦瑀和探花周必隆三个人为中心。

    此刻听到三人如此说,面带不虞之色的士子们无不纷纷点头称是。

    虽然他们心中都清楚,如果郑清之真的要来了,那么根本不可能是郑弘一个人匆忙去迎接更不会不告诉自己等人的。

    可是,郑弘毕竟是郑家人,是此地的主人。就算不是又如何?既然状元、榜眼和探花三人都不在意,而且还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那就顺着走就是了。

    “平甫兄,你说方申兄是否也请了那贾师宪和史宗晟?”

    老管家拜谢着去安排中午的酒宴了,旁边的人也都各自在瑟苑晃悠起来,周必隆拿起茶杯若无其事的问道。

    一等进士及第的人基本上都到了,唯有昨天晚上出了大风头的贾似道还有史祥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身影。

    贾似道和郑弘确实没有多少交情,可是郑弘显然不可能唯独忘了他这个一等十甲中人。基本上绝大多数新科及第的进士都来了,就连三等的也都请到了,如果不给贾似道请帖那可是**裸的打脸了。

    文人要的就是个面子。郑弘这样**裸的打贾似道的脸,同样也等于没给贾贵妃甚至皇帝赵昀脸,除非郑弘脑袋进水了。

    更何况史嵩之是谁?可是郑清之的盟友啊,而且还是最为重要的盟友。谁都可以不请,但是史祥却是必然会请的。

    那么这个时候贾似道和史祥都没来,而郑弘又匆忙出去,莫非就是因为他们两人中的一个?

    周坦和赵彦瑀两人端着茶杯没有接话。

    “平甫兄,昨夜那诗真是贾师宪自己做的?”周必隆对两人不搭理自己一点儿都不在意,有些话其实大家心中都有数,话锋一转就问到了昨天晚上琼林宴的事情。

    “师宪兄,才学还是有的。”周坦放下茶杯,脸上闪过一抹复杂之色淡淡的道。

    昨天晚上贾似道不仅给了余赐面子,同样也给足了他周坦面子。别人不知道,周坦自己可是知道,他虽然当时也认为贾似道在作弊,可是并没有想要出来指认他的意思。

    可是贾似道却说余赐抢在他之前站出来揭发的,言下之意就是他周坦也是铁骨铮铮之辈,不过是被余赐抢了先而已。

    本来余赐把事情闹这么大,随后又将他和杨铎两人扯进来作证可以说是将他和杨铎都卖了。如果贾似道真的作弊了,那纸笺上真的是作弊的诗词,那么余赐就可以名利双收,而他和杨铎两人的名声可就不怎么好了。

    毕竟他和杨铎两人跟余赐一样可是都看到了贾似道作弊的。只是却只有余赐一人站出来指证,不是变相在说他周坦和杨铎两人品性不洁么?

    周坦其实对贾似道所言所行是极为的厌恶的。狎妓、赌博本不是什么大不了事情,可是借着贾贵妃跋扈却是让他极为看不起的。

    昨天夜里的贾似道,让周坦有些陌生,但是却不得不承了他那个人情。

    这个时候他说贾似道才学还是有的,却已经是变相的说那诗词确实是贾似道自己所做。当然,品行么,谁知道呢。

    “呵呵,平甫兄如此说,看来那首诗确实是贾师宪做的了。”周必隆听到周坦如此说,干笑两声微微有些尴尬。

    自始自终赵彦瑀除了给郑弘个台阶外,就再没有接过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大堂中,最为安静的当属昨天晚上大闹了琼林宴的主角余赐了。

第18章 史珍香

    风景极佳的瑟苑中很热闹。所谓诗会其实大多都是少数几个文采极其出众之人的舞台而已,其余大多数人都是做个陪衬看看热闹而已。

    之所以如此趋之若鹜不仅仅是因为这诗会是当朝秘书郎的孙子郑弘主办的,更重要的是诗会是构建人脉的最为便捷的途径罢了。

    如帝师郑清之这样的朝中重臣,也需要一大帮大大小小的官吏在下方摇旗呐喊,更何况他们这些刚刚脱下白身还没有授官的小小进士。

    余赐很安静,这跟往日的他截然不同;他身边也很安静,同周围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新科进士们的热闹场面相比,他立身之处没有一个人存在;

    往日的他虽然不是绝对的中心,但是身边总会有众多的跟随者。不是因为他的学识和才华,而是因为他是余天锡的儿子。

    这就足够了。

    对于一个个新科进士从巴结到现在的远离,余赐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他从昨天晚上就一直在想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自己真的是如那贾师宪说的那样铮铮铁骨、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么?扪心自问,余赐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是贾师宪口中说的那样一个人。

    当着皇帝的面,当着满朝文武以及无数士子的面,被贾似道如此褒奖,从内心来说余赐是很享受的,但是他从很多人的眼中看到的不是敬佩,而是怀疑。包括皇帝,甚至还包括自己的父亲。

    这让余赐心中很不爽,很憋屈。虽然余赐知道自己不是贾似道口中的那样一个人,可是自己为什么不能是那样一个铁骨铮铮的人?他们又凭什么怀疑自己?

    自己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这个问题一直纠缠着余赐,哪怕昨天晚上回府之后老父的雷霆震怒都没有让他有些许分神。

    ……

    万客来中,贾似道和纳兰玉、史祥各据一方,亲切的交谈着,气氛不能说的上是友好,却也没有太过剑弩拔张。

    纳兰玉心有不平却终究是没有一再挑衅,这里必进是临安城,是大宋朝的国都,虽然她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是却也不想真正的暴露身份。

    所以虽然看到贾似道那张总是挂着淡淡笑容的俊脸让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可恶,恨得银牙暗咬却也无可奈何。

    “纳兰姑娘如此大商巨贾不知是做什么生意?现如今蒙古人正在入侵我大宋,陆路可是不太好走啊。”

    第一次宋蒙之战在三年前赵昀一力主张提兵入洛夺回被蒙古人占领的东西两京之后就已经爆发,大宋朝经过初期的大败之后,总算在孟珙的支撑下挽住了颓势,如今两国在京湖、四川一线进入了漫长的僵持阶段。

    有蒙古人在的地方,像纳兰玉这样的巨商想要安然无恙的进入大宋境内绝对是不可能的。更莫说她还是个女人,一个极其漂亮的女人。

    “谁说我是从陆路进入大宋的?蒙古人难道还能把那海路都堵塞?”纳兰玉娇俏的白了一眼贾似道不屑的说道。

    言语之中却是已经将她如何进入大宋说了出来。

    走海路?

    因为蒙古人横扫欧亚大陆,陆路的商道基本上都已经断绝,虽然说蒙古人对商人同样也很重视,甚至为了维持蒙古贵族所需专门出台了法令来保护陆路上行商的各地、各个民族的商队,但是上有对策下有政策,陆路商贸的急剧减少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陆路商道断绝,极大的促进了大宋朝本就极为的发达的水路尤其是海路贸易。从广西开始一直到建康府这一条沿海带,短短的百余年间已经成为大宋朝商贸的中心。

    东瀛人、朝鲜人、越南人乃至阿拉伯、欧洲、非洲的商船,都蜂拥而至,同大宋朝的商人开展各类贸易,无数的金银珠宝、香料等等流入大宋境内,而大宋朝出产的瓷器、丝绸、茶叶更是异国商人、各国皇室最为稀罕的宝贝。

    既然是走海路就说的通了。

    蒙古铁骑横扫欧亚大陆,无敌于天下,但是那也仅只是在陆地上。在海上,尤其是水军战舰楼船,还没有引起蒙古人的足够重视,远不像大宋朝这样海上贸易繁盛、并因此重视水军。

    只有在南宋灭亡的后期,忽必烈才开始重视水军,并大力发展。如今么,双方交战的重心还是在陆地上,还在为荆襄一带反复争夺。

    “大宋不愧为物华天宝之地,所产丝绸、瓷器、茶叶无不是各国皇室贵族乃至平民百姓仰慕之物,蒙古人阻断了陆路,好在还有海路可行,如今一船货物所得之利更是远超过去,纳兰只是做做小生意,还请贾公子莫要轻贱于纳兰。”

    纳兰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倒像是真的只是做做小生意的模样。

    这片刻功夫,纳兰玉一会儿高贵如皇室贵胄,一会儿美眸杀气四溢,一会儿冷艳如冰山女神,一会如邻家小女楚楚可怜,变脸之快变脸之从容,实在是让贾似道叹为观止。

    他自然不会真的就相信这样一个多变魔女的话。

    不过纳兰玉的话倒是提醒了贾似道,自己还在想着开什么娱乐城、赌城,却忘记了这个时候什么生意也没有做海上贸易赚钱啊。

    大宋朝出产的生丝、丝绸、瓷器、茶叶这些平常之物都是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国皇室、贵族们最为稀罕的东西,就算是以物换物,那些阿拉伯商人带来的黄金宝石、香料可都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啊。

    也许,可以弄一个商业联盟垄断整个大宋朝的海上贸易?这个想法极具可操作性啊。不过貌似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我想想。

    贾似道一时间有些走神。

    “师宪兄?师宪兄?”史祥见纳兰玉眼神不善的盯着没有搭理她有些神游天外的贾似道,用手戳了戳,低声提醒道。

    “额,宗晟兄府中也在做生意?”

    贾似道直接无视了纳兰玉那意欲杀人的眼光,懒得搭理纳兰玉,而是话锋一转看着史祥问道。

    大宋朝经济文化科学都极其发达,到了南宋这个时候,自古相传的重农抑商的观念早就松动,商人的地位虽然不如仕途中人,却早已经不是低贱行业了。

    “没有,府中倒没有经营商途。识得纳兰姑娘只是因为家姐出来游玩时偶遇纳兰姑娘,一见如故。今日去瑟苑参加方申兄的诗会,纳兰姑娘正在家姐处做客,闻听欲要去往观摩一二,家姐吩咐,小弟也就带着纳兰姑娘同往。纳兰姑娘口渴,所以就在这处酒楼暂作歇息,不想却巧遇师宪兄。师宪兄可是也欲去往瑟苑?”

    史祥有些疑惑的问道。

    郑弘不可能不给贾似道发请帖。可是这贾师宪却是在外面闲逛的样子,难道真的没有收到请帖?不应该啊。

    “额,这个收到了。这不正要去,也是口渴想要寻地儿歇歇。”

    史祥心中自然是不信的。据他所知,贾府貌似就在不远处,贾似道这才走了多远就累了口渴想要歇歇?自己可是带着那纳兰玉逛了一圈西湖才到这小歇的。

    当然,他并没有拆穿贾似道。甚至心中还在暗骂自己笨蛋,怎么说了这事头上了。

    他贾师宪明显没有要去那瑟苑诗会的意思,他若是不去,不用说自然会得罪郑弘乃至郑弘背后的郑清之,岂不是刚刚好?

    若是自己在恰当的时候将偶遇贾似道的事情告诉郑弘,那郑弘不是恨死了贾似道?损了帝师郑清之的面子,郑清之自然不可能再拉拢他贾师宪,那个时候自己的父亲只要稍微拉拢下他,不是轻而易举的就能将他拉入父亲的麾下?

    有了贾似道,得到贾贵妃的支持不是轻而易举?

    昨天晚上回府父亲罕见询问了自己是否同贾师宪熟识,并让自己好生结交。却不曾想今天这样的大好机会就这样在自己手中丢了。

    后悔不已的史祥在想法怎么挽救。

    “纳兰姑娘和宗晟兄,这是在等……史小姐?”

    好吧,这个史小姐实在是有些不好出口。

    “珍香姐今日有事无法同往,所以纳兰才厚颜请史公子带上去往瑟苑观摩诗会,见识见识大宋朝的年轻俊彦们。”

    纳兰玉接口道。

    “哦,原来……如此!”

    话到一半,贾似道才突然反应过来,顿时忍不住嘴角一阵抽搐。

    珍香姐?珍香姐?

    史珍香?

    这史嵩之取名字的高雅情趣,再次让他有叹为观止彻底的变成了高山仰止。

    “师宪兄?可是有事?家姐今日需前往灵隐寺还愿,所以才命宗晟带纳兰姑娘前往。”史祥看着满脸肌肉不断抖动的贾似道,有些疑惑。

    这货不会是以为我仰慕他那名字奇葩的老姐吧?

    “无妨无妨,我就是顺口一问,只是觉得史小姐名讳果真是……极好的……”

    “哈哈,父亲大人对家姐的宠爱我是难得其一啊。珍香这名讳据说是父亲大人翻遍古籍才挑选出来的。”

    “确实,确实,史公之才,实在是……实在是让师宪高山仰止,高山仰止啊。”

    “师宪兄谬赞谬赞了!”

    史祥听到贾似道称赞高兴的脸都有些红了。

第19章 帝师亲至

    这个时代的人实在是很纯洁啊。

    贾似道看着一脸心有荣荣焉的史祥,脸上的肌肉急剧的抽动着,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能说些什么了。

    如果某一天史嵩之知道他翻遍了古籍才为爱女寻到的名字会有某种极具戏剧性的暗讽意味的话,会不会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看着眼睛和脸上的肌肉都在不正常抖动的贾似道,直觉告诉纳兰玉,这个让自己极为讨厌的人绝对是有什么事情没说出来。

    “宗晟兄,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是不是现现在就去那瑟苑?不然让方申兄他们等的太久实在是太过失礼了些。”

    贾似道感觉到纳兰玉不善和怀疑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徘徊,连忙稳了稳心神,岔开话题。

    虽然他很不想去那瑟苑诗会,但是在这里已经碰到了史祥,如果这个时候再早借口开溜不去参加的话,怕是要将郑弘得罪透了。得罪了郑弘不一定算是得罪郑清之,可是这一次的诗会能够安排在瑟苑,郑清之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没有碰到史祥可以说身体有恙,已经被史祥见到自己乱逛,这个时候如果再找借口不去的话,以史祥的尿性,再加上两人之前本就因为那娇娘有些龃龉,虽然不知道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情了,但是谁能保证他会不会转身就添油加醋的把碰到自己的事情说出去?

    权衡利弊,贾似道知道这瑟苑诗会是非去不可了。虽然心中有些小抑郁,不过也还好拉。瑟苑还不能算龙潭虎穴不是?

    “啊……师宪兄……”

    “哼,终于说对了一句话,阿大阿二,我们跟着……贾公子!”

    史祥还没来得及想出合适的借口来推诿这边纳兰玉已经接上了话,并着重在贾公子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阿大阿二?

    看了一眼纳兰玉身后两个门神般的壮汉,贾似道知道这肯定不会是这两个壮汉真正的名字。两个壮汉感觉到贾似道的目光,同时瞪着铜铃般的大眼回瞪了过来。

    两人对曾经要包下纳兰玉一月的贾似道实在是没有多少好感。

    面对两人凶神恶煞的眼神,贾似道淡淡一笑撇过头,起身道:“那就走吧,宗晟兄,纳兰姑娘。”

    “……好。”史祥无奈只得跟着起身。

    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贾似道他还可以想办法推诿,但是纳兰玉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违背自己老姐吩咐的事情的。

    史珍香,在史府乃至整个史氏一族中,都是一个极其超然而古怪的存在。史祥虽然是史嵩之膝下唯一的男丁,却依然惹不起自己那个老姐的。

    ……

    “宗晟兄,师宪兄!”

    几人刚刚走出万客来,就听到一个带着浓浓惊讶的声音从路过的一个小轿中传来,随着声音一个年轻人从轿子中窜了出来。

    白白净净的一个年轻人,可惜贾似道不认识。

    “额,方申兄?这是去往何处?”史祥看到郑弘先是一愣,随即故作惊讶的道。

    “方申兄!”贾似道在一边跟着抱拳一礼。

    郑弘在看到纳兰玉的时候不由自主的一愣,纳兰玉无论从哪来说都是绝色之姿,再加之她身上有时流露出的些许野性,对每个男人来说都会不可抑止的生出征服的**来。

    不过郑弘怎么说也是郑浚之的孙子,经常出入各色青楼的他确也见过各色美人,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是跟在贾似道和史祥身边,郑弘想当然的以为这是贾似道或者史祥的禁脔,自然明白非礼勿视的道理,所以他也只是稍一愣神随即就清醒过来,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贾似道和史祥身上。

    “呵呵,方申奉老爷子之命前来买些诗会用的物事,路过此地正要回府见到宗晟兄和师宪兄,特来招呼一声。”

    郑弘脸不红心不跳的信口胡诌。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说出自己出来是丢下一大帮参加诗会的士子专门去往贾府寻贾似道去参加诗会的。

    胡诌的同时郑弘心中却是在思量着,贾似道和史祥这两个据说有着积怨的家伙怎么走到一起了,而且看样子还处的不错的样子。

    难道那史嵩之下手如此的快?这就将贾师宪给拉到他一方了么?这可如何是好?要赶紧告诉叔祖父才对。

    史祥听到郑弘的话,看看那朝南的轿子,又看看几个手中空空如也的郑弘小厮,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御街由北到南,沿着皇城延伸。如果郑弘办好事情回府的话,那么轿子应该朝北呀?而且如果置办好物事的话,怎么几个亲随手中都是空空如也?看他们一个个汗流浃背的样子,到像是要急着投胎似得。

    贾似道心中同样也有着疑惑,不过他也同样没有想到郑弘这是专门为他去的。

    “哈哈,方申兄这是要回府?”史祥自然不会点出郑弘在说谎,如果这个时候戳穿那就是**裸的打脸了,更莫说两家一直还是盟友的关系。

    “正要回府,师宪兄和宗晟兄可是要去瑟苑?同往如何?”郑弘笑着道。

    “同往,同往!”

    “宗晟兄,师宪兄,额,还有这位姑娘,请!”

    ……

    就在瑟苑内的一众士子茶已经换了三次、嘴里喝茶都要淡出鸟的时候,郑弘、史祥、贾似道还有拖油瓶纳兰玉终于到了。

    郑弘一人出去,回来却是跟贾似道、史祥一起,当然还有一个绝色美人、两个彪形大汉,没有办法不让人浮想翩翩,心中虽怒,但是却没有人敢直接出声指责。

    郑弘身后有谁自然不用多说,史祥背后同样有着史氏一族,史嵩之更是刚刚累官至参知政事,而贾似道更是人人清楚,那是小国舅啊,更在昨夜的琼林宴中出尽了风头。

    时势比人强,莫可奈何。

    郑弘对着大堂中早就等的心焦的一干士子们团团作揖赔罪之后,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同泽,今日之诗会家叔祖郑公将会亲至前来提点我等后学末进!”

    “哗!”

    原本还有些怨气沸腾的诸多士子听到帝师郑公真的会来诗会顿时沸腾。

第20章 凰娇娘

    在瑟苑憧斓叠嶂的园林后面,是一大片造型精巧的房舍,史弥远将瑟苑送给了郑清之,郑清之又很少来,这些房舍大多数时间都是空置的。

    只是今天,这些房舍中却是再次热闹了起来,来往进出的丫鬟络绎不绝,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生不断的从这些房舍中传出。

    瑟苑诗会来的绝大多数都是大宋朝最为出色的才子们,这样高端大欺上档次的场合又怎么能少了绝色的美人来助兴?

    如果才子和美人之间发生点什么风花雪月之事,传出去又是一段佳话啊。

    当然,这些请来的美人都是临安城最为出名的青楼中的头牌女子罢了。不过也只有那青楼女子,才可以发生那风花雪月之事啊。

    能被请来参加这瑟苑诗会的基本上都是临安城中几个官坊以及几个最为出名的青楼中的头牌以及有了一些名气的女子。

    临安城中到底有多少青楼没有人具体的统计过,说万家虽然有些夸张但绝对算不上是骇人听闻。能够在如此多如牛毛的临安青楼界有着一定的名声、拥有一定量的追随者或者说……好吧,粉丝,这些青楼女子自然都有着过人之处的。

    如果在往常只是一般的诗会,这样有点名气的青楼女子随便来个五六个就足够撑起台面了,但是这今天的瑟苑诗会显然是肯定不够的。

    因为这瑟苑诗会是在申国公郑清之的园子,因为来这瑟苑诗会的都是大宋朝戊戌科的进士才子们。而这些新科进士们虽然有的早已成亲甚至不乏几房妻妾,但是还是有很多人为了功名至今未曾娶妻的。

    那些中了进士还没有成家的人,按照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大宋朝的钻石王老五啊。

    这也造成了,即便没有郑清之的命令,也会有大把的青楼女子对这瑟苑诗会趋之若鹜拼命想要钻进来,一展才艺、小露俏脸。

    只要能够博得一个有心的才子关注,哪怕是已经成亲了的,就有可能脱离贱籍有个好归宿,谁人不想来?

    青楼之中,即便你是个头牌,其实说到底跟后世的那些车模、showgirl一样,吃的都是青春饭,当容颜不再,年老色衰的时候如果还没有找到一个好的归宿,那么才是真正的悲哀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青楼女子都会有这样的担忧。如那些个头牌自然是不用担心的,毕竟她们早已经是名声在外,只要她们想,愿意为她们赎身的人自然是大把的。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富商巨贾,想要将她们收入府中独自赏玩的人如过江之鲫。

    不过如她们这样的青楼女子,却是没有人会嫌弃自己的名声不够大的,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才能让自己的名气更大、最大才好了。

    更何况即便她们这些头牌不缺人赎身,可是却也要卖帝师的面子不是?而且之所以等到现在还没有被赎身,除了钱还没有赚够外,想要给她们赎身的人势力不够大老鸨不放人外,最重要的是不是还没有寻到真正的让她们称心如意的郎君么?

    今天到这瑟苑中的头牌有四个人,和乐楼的凰娇娘、雏凤楼的苏婉儿、春风楼的陆小小、金秋苑的闽秋月。

    春风楼和金秋苑之前都曾经给贾似道下过请帖。至于和乐楼的凰娇娘,正是贾似道同史祥争风吃醋的那位娇娘姑娘了。

    此刻在其中一间房舍中,凰娇娘正坐在镜子前任由两个贴身丫鬟给自己盘发化妆。镜子中的凰娇娘,眉如柳黛,俏脸如玉,眼波流转间媚骨天成,让人禁不住心神摇曳。即便是她的两个贴身丫鬟每日里看到她面对她,此刻看到镜子中的凰娇娘,也是一阵阵的面红耳赤。

    “小姐真是太美了,小婢见了也忍不住有心心动捏!那些来参加诗会的才子们见到小姐不是要把眼睛都瞪出来?小姐,今日肯定能在这诗会中压过那苏婉儿、陆小小、闵秋月。”

    凰娇娘的贴身丫鬟兰儿手在忙着,嘴巴也没闲住。

    凰娇娘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斜瞟了她一眼:“你这妮子这张小嘴儿总是比蜜还甜。说不定那些才子们见到你嘴巴如此甜,就看中你了呢。”

    “小……姐,兰儿就要服侍小姐,小姐到哪儿兰儿就到哪儿。”还有些婴儿肥的兰儿拉长了声音羞窘不依道。

    “嘻嘻,兰儿姐心里指不定有多美呢,今天这诗会上来的可不是白身的才子捏。”另一边的一个丫鬟接过话娇笑着调侃道。

    三女都是一口的吴侬软语,端的是别有一番风韵。

    “湘云,小心下次那贾大官人在把你堵在廊上我就不告诉小姐去救你。哼哼,正好趁了你的心愿呢。”兰儿毫不示弱,红着脸小小的威胁道。

    “小姐,兰儿姐要把小婢送给那贾大官人!”湘云故作惊慌的连忙向凰娇娘求救。

    听到贾大官人四个字,原本轻笑着看着两女嬉闹的凰娇娘脸上闪过一抹厌恶,随后淡淡的道:“你们连个小妮子,不要在背后乱嚼舌根。”

    兰儿和湘云对视一眼娇俏的吐吐丁香小舌。

    “小姐,那贾大官人今日诗会肯定会在,如若再来纠缠小姐该如何是好?”兰儿不无担忧的道。

    “兰儿姐,贾大官人是会来这诗会,史公子也是新科进士捏,也定然会来的。有史公子在,贾大官人又能如何?难道还真的能将小姐抢回府中不成?再说这可是申国公的园子呢。”湘云不屑的撇撇嘴,接口道。

    “你两个妮子再乱嚼舌根,我就把你们两都送给贾大官人。”凰娇娘脸上的忧色稍解,笑着嗔道,“诗会中状元、榜眼和探花郎都在,还有众多的士子,想那贾大官人也不会乱来的。不过你两人还是不要乱跑才是。”

    “湘云,不知道乔公子今日有没有来这瑟苑捏。你看到了么?”兰儿收手站在一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凰娇娘,嘴角浮起一抹调皮,意有所指的道。

第21章 在水一方

    “你这妮子,讨打!”

    凰娇娘听到兰儿的话顿时玉面飞红,娇嗔着扭身一巴掌拍在兰儿那已经有了几分风情的小小翘臀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脆响。

    “啊呀!”正在偷笑的兰儿没想到自家小姐竟然会给自己来个突然袭击,翘臀骤然遭袭发出一声带着一分惶恐三分享受的呻吟声。

    “你这妮子,当真是发春了呢,等见到贾大官人,我就做主把你许给他好了。他肯定会好好疼你的。”听到兰儿的有些故意装出来的呻吟声,还是清倌人的凰娇娘玉脸上更是鲜红欲滴,作势威胁道。

    如兰儿和湘云能做为凰娇娘的贴身丫鬟,早在几岁的时候就被老鸨买进青楼中来服侍作为头牌来培养的凰娇娘,十余年过去,在勾栏院中耳濡目染下,自然要比普通人家出生的女子要早熟的多。

    更何况三人虽然名为主仆,实则一道长大的她们更像是姐妹。

    “小姐,兰儿知错了,求小姐不要把兰儿许给那贾大官人。乔公子给小姐赎身,兰儿就陪着小姐……呀!”

    说到这里兰儿发出一声低呼,娇俏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小嘴,一脸羞窘。

    “哟,原来是你这小妮子春心萌动看上人家乔公子了,等改日乔公子来了我就问问乔公子,如果乔公子也有意,我就做主让你跟着乔公子,可好啊?”

    凰娇娘勾着垂头羞窘的兰儿下巴眨眨眼睛笑着道。

    兰儿口中的乔公子,正是当今左丞相乔行简的孙子,乔玉。

    大宋朝文臣权力极大,一般的政事都由左右两位丞相来处理。自从四年前在提兵入洛失败后将郑清之从左丞相的位置上彻底的挤下来之后没多久,已经是参知政事的乔行简就如愿以偿的坐上了左丞相的位置,这一坐就是三年。

    除了左丞相乔行简外,赵昀还拜一向以清名著称的崔与之为右丞相。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右丞相崔与之虽然有着丞相之名,在这三年来却是从来没有真正的履行过右丞相的职责,一直在上书坚决请辞。

    时任广东经略安抚使兼知广州等职的崔与之坚持不受右丞相之职,崔与之是个杠头,赵昀呢也是个杠头,却是跟崔与之杠上了,一直坚持要拜就是不收回诏书。

    就这样,一个要拜相,一个要辞谢,一拖就是三年。以至于大宋朝这三年来虽然名义上有左右两丞相主政,实际上因为崔与之一直没有就职,真正主政的其实就是左丞相乔行简。

    郑清之在一年前被特进左丞相,但是这个特进二字,就已经很明显的昭示出他这个左丞相的象征意义远远要大于实际权力。

    乔玉今年十九岁,是乔行简第二子乔行都的儿子。他也是戊戌科的进士之一,只是乔玉不是一等,而是二等罢了。但是他却是这戊戌科一二三等进士中,年纪最小的进士了。仅仅这一点,他的这个二等进士和一等进士相比,似乎名声要更为的响亮。

    按道理乔玉必然会参加这瑟苑诗会的。

    可是从提兵入洛之战兵败之后,郑清之和乔行简两人就已经从貌合神离彻底的变成了分道扬镳了。

    乔行简联合大批程朱理学一派的文人大臣一直在清算着史弥远留下的四明党(四明即鄞,泛指的四明就是后世浙江宁波)。

    宋一朝,随着南方的开发,四明文化愈渐昌盛,而在宋朝皇室南渡以来,四明一代更是人才辈出,逐渐占据大宋朝政治舞台的中心,而史弥远就是四明一派的代表人物。

    历史的车轮行驶到大宋朝南渡的时候,高宗、孝宗、光宗、宁宗四朝大致属于南宋中前期,理宗、度宗、恭宗三朝则为大宋朝的终结也就是末期了。

    而在大宋朝末期的这数十年间,朝廷政坛格局的演变可以概括为“非鄞则婺”、“小元佑”、“福华编”三个阶段。

    “非鄞则婺”是鄞(四明)人与婺人(后世浙江金华)联合主政时期;“小元佑”是指朱学“正人”在朝廷扮演重要角色时期;最后的“福华编”则是指原本历史上贾似道主政时期。

    如今的左丞相乔行简则是婺人。

    理宗成长和生存在四明一派极盛的时代,他的身世和皇权都深深地打上了四明的烙印,赵昀能以赵氏皇族疏族平民的身份入继大统登上皇位,更他和四明的特殊际遇有绝大的关系。四明人对宋理宗赵昀有识拔、养育与翊戴之功,所以在史弥远还活着的时候,是四明一派最为鼎盛的时代。

    史弥远在世的时候,打击程朱理学,联合婺人共同主政,而在他死后,郑清之以帝师身份被拜为左丞相。

    至于乔行简在赵昀进入临安城被封为太子的时候,则是东宫太子詹事,也曾经是赵昀的老师。

    郑清之为了维持朝廷内部的安稳,主张联合当初被史弥远贬谪的程朱学一派,这在事实上已经同四明一派愈走愈远了。

    在郑清之拼命的为维持朝廷内部安稳而殚精竭虑的时候,因为郑清之重新回到大宋朝权力中心的程朱一派的官员们,并没有对郑清之感恩戴德,他们一直在想着怎么彻底的清算史弥远乃至四明一党。

    乔行简则是一直在觊觎着丞相之位,同程朱一派的大员们顿时一拍即合。这也就有了史嵩之为京湖制置使时提兵入洛之战大败特败的根源。

    提兵入洛同蒙古人争夺东西两京的战败对大宋朝来说是一个转折。从这一战之后,原本貌合神离的宋蒙两朝彻底的撕破了脸皮开始了漫长的长达四十余年之久的战争,最终以蒙古人统一华夏大地、大宋朝灭亡结束。

    不能说是提兵入洛的失败导致了大宋朝的灭亡,但是对宋蒙两朝格局的变化,提兵入洛之战则可以算做是始作俑者。

    提兵入洛的失败,是对四明一党前所未有的打击。左丞相郑清之被迫请辞,失去了左丞相之位;是时的史氏一族的抗鼎者史嵩之被朝廷严辞申饬,撸去京湖制置使之职,赋闲足足三年之久。

    乔行简借势等上宰辅之位,同程朱一派掌控了朝政大权。大批的四明一派官吏被以各种理由清算,赋闲。

    到如今,虽然因为赵昀的命令史嵩之再次摆脱了赋闲状态被擢升为参知政事,但是四明一党却早已经不复当初的鼎盛之态了。

    这也直接导致了郑清之和乔行简两人的水火不容之势。郑清之愤懑乔行简当年辜负自己信任联合程朱一派行那釜底抽薪之事,更愤怒乔行简对四明一派官员的清算让他基本上已经成为四明一派中最不受欢迎的人;而乔行简大权在握之下,对郑清之虽没有针锋相对,却基本上没有任何的来往。

    两位帝师之间的龃龉,在大宋朝朝野上下基本上都不是秘密。如凰娇娘这类青楼女子,平日里接待的达官贵人也是极多的,消息自然是极其的灵通。

    这样的情况下,郑弘会不会邀请乔玉来参加瑟苑诗会没有人清楚。

    不过,凰娇娘对兰儿也仅只于调笑而已,就她本人来说乔玉在她的众多追随者中,无论出身、学识亦或是相貌都是上上等的,对乔玉她自然也是有好感的。

    但是,这好感也仅仅是仅止于好感而已。乔玉还远远没有到让她倾心的地步。她才十八岁,还年轻,自然想要多看看。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那乔玉竟然不知不觉的将兰儿的魂儿给勾了去。而兰儿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此刻她这样说虽然带有调侃的味道,但是却都是心中的真心话。

    假如两人真的郎有情妾有意的话,她也是乐得见到兰儿有一个好的归宿的。

    “小姐……兰儿不走,小姐去哪儿兰儿就到哪。”兰儿眼圈微红,坚定而缓慢的道。

    “你呀!就是小嘴儿甜!”凰娇娘伸出如葱的玉指点点兰儿的额头,柔声道。

    “嘻嘻,兰儿姐其实心里不知道是多乐意捏!”一边的湘云见到气氛有些沉默,娇笑着打趣道。

    “好啊,死湘云,你也来调侃我。小姐……你也不管管!”兰儿毕竟还是小女孩心性,短暂的沉郁之后,瞬间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湘云身上,摇着凰娇娘的手臂不依道,说着对着湘云的肋下挠去。

    “咯咯……嘻嘻……兰儿姐,湘云错了!”湘云骤然遭袭,却是不甘示弱也伸手去挠兰儿的肋下。

    看着打闹在一起的两女,凰娇娘美眸中闪过一抹温馨。

    这个世界上,怕是也只有她们两个小妮子对自己才是真正的真心实意吧。不说那只觊觎自己美色的小国舅贾大官人和史祥,那乔公子何尝不是仅仅是为自己的美貌和身体而来?

    凰娇娘幽幽一叹!

    ……

    瑟苑前院,让一众士子们等待了良久的诗会终于开始。只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今天的这诗会刚一开始就已经波澜丛生直接进入了**。

第22章 桃花源

    诗会是在瑟苑中最为出名的桃花源内举行的,据说这是郑清之的意思。

    桃花源是瑟苑中的一处胜景,当年史弥远有一位宠妾酷爱桃花,所以史弥远为了自己的宠妾专门在瑟苑之中修筑了这个足足有数亩方圆的桃园,取陶渊明桃花源为名。

    在这片数亩方圆的桃花源中,栽种着史弥远从各地寻来的各种桃树。每到暖春初至,无数粉红的桃花绽放竞相争艳,落英缤纷中,香飘数里,端的是临安城中的一处盛景。

    据说最初桃花源初建时,赵昀每年都会亲自赏景。当然,赵昀来这瑟苑肯定不会仅仅是为了看这满园的桃花,可是却也从侧面证实了桃花源之盛名。

    两百余个士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对这桃花源来说却是足够装下他们了。这些士子三个一桌五个一席席地而坐,赏桃花饮美酒吃美食,好不逍遥。

    贾似道自然也在其中。

    在他这一桌,除了他之外,还有在琼林宴上跟他自来熟的杨铎;除了杨铎之外史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却是也赖在了贾似道这一桌上。

    史祥赖在贾似道身边,纳兰玉自然也是跟贾似道再次同桌了。

    贾似道这一桌也因此引得人人瞩目。

    史祥和贾似道因为和乐楼的凰娇娘争风吃醋并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如今两人却是坐到了一桌相谈甚欢,看模样史祥甚至有些刻意讨好的意思。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纳兰玉了。

    从各个青楼中请来的献艺的姑娘们还没出来,如今桃花源中出现的都是男人,仅有纳兰玉这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极其漂亮的绝色美女。

    看纳兰玉跟贾似道和史祥两人谈笑风生的模样,显然这个女子不是两人的禁脔,而是至少同两人身份也相差无几的人。

    这样有身份有地位而且还有容貌的女人,想不引人注目都难啊。

    不过,这谈笑风生也只是其他人看到的表现罢了。如果有人听到贾似道和纳兰玉的对话,那么打死也不会认为他们是在谈笑风生了。

    “贾公子也会赋诗?”

    “不太会,贾某只会吟诗。”

    “吟诗?”

    “不错,吟诗。贾某可是淫的一手好湿。”

    “淫的一手好湿?”

    “……正是如此,纳兰姑娘有兴趣否?贾某一定尽心尽力教纳兰姑娘淫湿。”

    “难道贾公子要教纳兰蟋蟀经?”

    “……”

    边上的史祥听着两人唇枪舌剑,额头不断的冒着冷汗。如果早知道这纳兰玉就是将贾似道砸下湖中的人,他说什么都不会答应自己的姐姐将纳兰玉带来这瑟苑诗会。

    路上有郑弘陪着还好,进了瑟苑郑弘作为主人自然要去安排一应事物。从郑弘离开后,纳兰玉就开始同贾似道你来我往斗嘴个不停。

    贾似道他需要拉拢,纳兰玉是自己姐姐的贵客他更是得罪不起。好在,有人来给他解围了。

    “师宪兄,昨夜之事子万悔不自甚,特来请罪!师宪兄高风亮节,请受子万一拜!”余赐不知道从哪钻出来对着贾似道深深一揖,虽满脸通红却是依然朗声道。

    余赐的声音很大,此刻诗会未开,帝师郑清之还没到,喧嚣的桃林瞬间安静。

    没有人想到余赐会在今天、会在这样的场合下主动向贾似道赔罪,甚至执起了学生之礼。

    昨天夜里的琼林宴在场的数百人中除了纳兰玉不知道具体情况外,其余人都是很清楚经过的。虽然内情不是很明白,但是内里的经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定然不会是如贾似道说的那样余赐铮铮铁骨来举报他。

    毕竟身为余天锡之子的余赐也是临安城的一个名人不是?了解余赐并和他交好熟悉他性情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其实在此之前,这些士子们对今天的瑟苑诗会还是抱有很大期待的。这期待除了帝师郑清之会亲至外,还有就是想看看余赐和贾似道两人碰面之后会是以何等样的方式开场又最后怎样收场的。

    贾似道虽然昨天夜里放过了余赐,可以说给了余天锡一个天大的面子,让余家免了羞辱,但是没有人认为余赐会是一个善茬,相反,余赐不说是斤斤计较之辈却绝对不是什么心胸开阔之人。

    余赐背景深厚,贾似道也差不了哪去。

    那些本就自觉在诗词上没有多少天赋的人今天眼巴巴来这瑟苑诗会,除了看些美人凑个热闹外,剩下的就是为了看今天这场在他们看来必然会发生的龙争虎斗的。

    想过很多种余赐今天见到贾似道后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境况,或是冷眉相对,或是恶语相向,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如今这样的一个场面。

    这还是曾经那个心高气傲的余子万么?

    莫非这余子万也跟那贾师宪一般被人砸了脑壳失忆了?不然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贾师宪行那弟子之礼?而且还说出赔罪的话?

    正在跟纳兰玉斗嘴偷着乐的贾似道,没有想到余赐会给自己来上这么一出。只是,这是真心还是假意?

    “子万兄,这是做什么?你这是要让我贾师宪折寿啊。”

    周围无数双的眼睛在看着,贾似道慌忙起身一把扶住余赐急声道。只是他这一扶余赐却是执拗的一动不动。

    “师宪兄,请受子万一拜!”

    这是玩的哪一出?一干士子们经过短暂的震惊之后,开始窃窃私语。

    “子万兄,你这不是拜了么?”贾似道低声道。

    “子万还未曾拜!”余赐说着挣脱贾似道后退两步郑重的对着贾似道深深的一揖。

    “……”

    在贾似道微一愣神的功夫却是生生的受了余赐这郑重的一礼。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并不太清楚余赐这一礼到底有个什么门道,如果他要是知道这一揖其实是在执弟子礼的话,定然是不会接受的。

    “梆!”

    恰在此时,一声清脆的梆响响彻整个桃花源。

    原本还在议论纷纷的一干士子纷纷收声正襟危坐。

    这是诗会要开始了?

    “子万兄,快请坐。”贾似道拉着虽然满脸通红但是眼神却格外清澈的余赐坐在了小几一边。

    纳兰玉一脸疑惑的瞅瞅贾似道又瞅瞅正襟危坐的余赐,直接告诉她,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好奇心驱使下,扯过史祥低声询问起来。

    ……

    四个白须飘飘穿着长袍的老头出现在园外。当前躬身领路的正是这一场诗会的发起者郑弘,而走最中间的不是帝师郑清之又是谁?

    桃花源中并不都是桃树。当初为了便于赏景史弥远特意在桃花源中央的空旷地带修筑了一座凉亭,取名听澜亭。

    贾似道只认识郑清之,其余的三个老头儿他一个不认识。

    听澜亭中早就摆放好了座椅,随着郑清之四人坐下,一众士子纷纷起身齐声道:“学生拜见郑师,拜见诸位师长!”

    剩余五个老人显然也都是有名有号的人了。

    “不必多礼,今日诗会老夫得暇特请袁师、杜师、李师前来指点你等,你等当好生表现莫让袁师、杜师、李师失望才是。”

    郑清之对着身边分坐的三个老者拱手朗声道。

    “学生谨遵郑师教诲。”

    “那,袁师、杜师、李师,诗会这就开始?”郑清之看着身边的三个老者笑着道。

    “郑公做主就是。”被称作袁师、杜师、李师的三个老者齐齐笑着拱手回礼道。

    随着四人寒暄完毕,大批的仆役纷纷将一个个准备好的纸墨笔砚端了上来摆放在一众士子面前。

    气氛陡然热闹起来。

    大宋朝文风极盛,上下之间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虚礼。尤其是在讨论学问的时候,风气更是极为的开明,互相之间品评传阅本是常理。

    更何况吟诗作词本就是风雅之事,这样的风雅之事怎么能将气氛弄的极其沉闷?如此一来岂不是失了吟诗作词的乐趣?

    悠扬的鼓乐之声响起,一大群穿着各色艳丽裙袍的女子从纷落的桃林中窈窕而来,景美,花美,人更美,端的是人比花娇、花映人艳。

    各色女子体香汇聚在一起瞬间盖过淡淡的桃花清香,让人忍不住心神摇曳。

    这出现的不用怀疑,自然都是先前一直在后院房舍中梳妆打扮的各个青楼的头牌或者名妓了。

    这群女子盈盈而来随后在听澜亭一侧的桃林边缘停下,数十个瑟苑奴仆飞快的拉起一道长而宽的粉色纱帐将这些女子立身之处围拢了起来。

    那里却就是这些女子们的休憩之所了,纱帐中自然也是有酒宴供应的。而透过粉色纱帐也依然能够看到外面的景况,想要看到里面的美人却是不易了。

    随着这些女子的出现,本就热烈的气氛顿时更显高涨。一个个士子们都是荷尔蒙急剧升高。这样的盛大场合下,若是能够妙手偶得两三首佳词妙句,不仅能博得诸位师长尤其的郑师的赏识,说不定还能抱的美人归啊。

    看着鼻翼不断抽动嗅着空气中弥漫的各色体香还一脸陶醉的史祥,贾似道暗暗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第23章 叹兴亡

    这些被请来的女子虽然都是青楼内的头牌或者有些名气的风尘女子,但是显然不是来这瑟苑中陪酒的。

    她们这些人不说每个人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每个人都至少有那么一个两个拿手的绝活,尤其那舞乐两艺,绝大多数人都是造诣颇深的。

    而请她们来除了为这瑟苑诗会增色外,更为主要的则是等待着诗会中出现好诗好词,然后由她们这些专业人士现场为这些好诗好词谱曲舞弄一番,这才是这些头牌们主要的目的。

    要知道一手好词不仅可以让作词的士子声名远扬,同时受益的还有将这词唱出来的人。青楼那么多,头牌也不少,可是一曲能够让人广为传唱的好词却是罕有啊。

    如凰娇娘、闵秋月、陆小小、苏婉儿这些头牌全部都是保持着处子之身的清倌人,为什么一定要是清倌人?

    就是告诉那些倾慕她们的人,我现在还是清白之躯,你们每个人都有机会哦,谁能做这入幕之宾,就看你们的表现拉。

    既然不卖身,那么卖艺总不能老是那几手老掉牙人人都会唱的曲儿了吧?所以,每个青楼,每个头牌都在挖空心思寻那好词好诗,只有这样才能独树一帜将其她人给压下去。

    其实,这也是除了郑清之的身份外,为什么瑟苑诗会能一下聚集如此多的头牌和名妓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了。

    毕竟以郑清之的地位和威望,如果再去仗势欺压一个小小的青楼传出去只会让他丢份,而不会给他增色不是?

    桃花缤纷而落,鼓乐齐鸣,外加那不时传来的莺莺燕燕之语,端的是好享受。这样的境况根本不会让人想到,此时蒙古大军正在四川、京湖一线同大宋朝发生着厮杀。

    当然,似乎也没有人会提起这一茬。

    贾似道对此,只能微微一叹,不过他也仅只是一叹而已。大宋朝是存是灭,对他而言其实根本不重要,大不了出海寻个地儿做个土著国王一样赛过神仙。

    扭头间却是发现纳兰玉看着一干兴奋不已的士子们闪过几分鄙夷和冷笑。贾似道若有所思。没想到纳兰玉似有所感,回头正对上贾似道有些呆愣的眼神。

    “贾兄,不是吟的一首好诗?其他士子都在苦思冥想,难道纳兰脸上有好诗不成?”纳兰玉狠狠的瞪了贾似道一眼,鄙夷的道。

    贾似道听到纳兰玉的话差点没将嘴里的酒一口喷出来。

    以他的性格本不应该同纳兰玉逞那口舌之快的,只是实在是这女人太能纠缠,弄的他不胜其扰,才将后世那句经典的话给用到了她身上,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用到了自己身上。

    “这位姑娘说的对,昨夜师宪兄一举夺魁,然因子万纠缠扰了师宪兄雅兴,不曾想今日此等良机,能让子万品茗师宪兄大作,每思及此处,子万就心痒难耐,情难自已。”

    余赐这个时候也恢复了正常,听到纳兰玉的话一本正经的诚心实意的道。

    这货不会是真的来找茬的吧?贾似道眨巴眨巴眼睛。

    余赐坦然的看着贾似道,眼神清澈。

    好吧!

    贾似道看了看纳兰玉,又看看已经收回色相看似在苦想诗词其实一直都在观察着自己这边情况的史祥,提起毛笔在砚台上沾了沾,停顿了数息功夫后,提笔就写。

    “砰!”

    一气呵成之后,贾似道将手中的毛笔随手扔在一边。

    “来,子万兄喝酒喝酒!”

    贾似道端起酒杯拉着余赐笑着道,他也懒得再想余赐是有心还是无意,范正今天就先让他躺着回去好了。

    另一边纳兰玉已经眼疾手快的一把将贾似道写好诗词的纸笺给抢了过去,让余赐扑了个空。他自然是不可能跟纳兰玉抢的,虽然他并不认识纳兰玉,可是能跟贾似道和史祥一起过来,而且还是个女人,想必身份也差不到哪去。

    史祥压下心中的好奇,端起酒杯同贾似道微微一碰道:“师宪兄,请!”说着一饮而尽。

    “汉陵风雨,寒烟衰草,江山满目兴亡。白日空山,夜深清呗,算来别是凄凉。往事最堪伤,想铜驼巷陌,金谷风光。几处离宫,至今童子牧牛羊。

    荒沙一片茫茫,有桑乾一线,雪冷雕翔。一道炊烟,三分梦雨,忍看林表斜阳。归雁两三行,见乱云低水,铁骑荒冈。僧饭黄昏,松门凉月拂衣裳。”

    “好词!好词啊!”

    随着纳兰玉一气呵成的吟诵声,竖着耳朵倾听的余赐和史祥两人同时击掌长身而起惊叹出声。

    桃花源中原本熙攘的声浪,瞬间为之一滞,陡然安静下来。

    “往事最堪伤,想铜驼巷陌,金谷风光。几处离宫,至今童子牧牛羊。好词好词啊。敢问师宪兄,此词名为何?”

    余赐一把夺过还在呆愣愣的纳兰玉手中的纸笺,再次低声吟诵一遍,激动的问道。

    好吧,纳兰兄,对不住了。

    “此词名为望海潮·叹兴亡!”

    “师宪兄品性高洁,心忧天下,实在让子万忏愧,请师宪兄再受子万一拜!”余赐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已经死寂一片的众多士子,自顾自的再次对着贾似道深深一揖。

    史祥在一边虽然没有同余赐一样直接纳头便拜,但是脸上却也同样激动不已,就好像那词是他写的一般。

    而原本看贾似道哪都不顺眼的纳兰玉这一次却罕见的没有出声,美眸中闪动着莫测的光芒,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师宪兄,郑师有召。”恰在这个时候,郑弘匆匆奔来,眼神微带着苦涩的看了一眼还被余赐紧紧抓在手中的那张白纸,微微一礼笑着道。

    如果说纳兰玉读的时候还是只有几个人听到的话,那么余赐刚刚那根本就是朗诵的声音,却是让桃花源内绝大多数人都听到了这首叹兴亡。

    虽然在场的一众士子不一定能作出好词,但是能够得中进士至少品鉴诗词的功底最起码还是有的。

    此刻在听到郑师相召,一众人尽皆面带复杂之色的看着长身而起的贾似道。

第24章 接赌

    琼林宴上贾似道夺得诗魁的那首诗是不错,不过也仅只于不错而已,还远远算不上绝佳。最为主要的还是因为他拍了理宗赵昀的马屁,当然贾贵妃也给他加了很大的印象分。

    但是今天这首《望海潮·叹兴亡》除了意境跟这桃花源的情境不太相符外,其他寓意、意境还有内涵无不是上佳之作。

    在没有南渡前,大宋朝有东京开封、西京洛阳两都。靖康之耻让大宋朝丢掉了繁华的东西两京,更失去了半壁江山,无奈只得南渡长江偏巨东南半隅之地。而铜驼巷陌,真正的名字则是铜驼街,却是西京洛阳城中当年最为繁华的一条大街。

    百年前一代名家周邦彦《瑞鹤仙》中就有“寻芳遍赏,金谷里,铜驼陌。”这句诗,在座的一干新科进士却是尽皆耳熟能详的。

    今天,贾似道用“想铜驼巷陌,金谷风光。几处离宫,至今童子牧牛羊。”来隐喻大宋朝东西两京丢失的奇耻大辱,往日的繁华兴盛早已消失殆尽,一去不返成为牧童放养牛羊的处所,当真是再为贴切不过了。

    词结尾处“归雁两三行,见乱云低水,铁骑荒冈。”则又陡现大气,联系上厥,却是微露想要北渡光复故都的愿望。

    真正的上佳之作。

    而最让一干士子们难堪的是,自己等人满脑子还在苦思冥想着用什么样华丽的辞藻来吸引那些青楼来的头牌、名妓们的注意,却不曾想人家贾师宪想到的却是天下兴亡,仅仅是这一点上,他们同贾似道比就已经落了下乘。

    所以虽然整首词中没有一个暗讽或者嘲弄的字眼,依然让那些荷尔蒙分泌太盛的士子们无不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滚烫。

    “莫不是又是有人准备好的吧?”一个士子心中羞愧,嘴上不由自护的嘟囔出声。

    “就是,莫不是又是昨夜那人给写的?……”

    “极有可能……”

    声音虽小,但是却恰到好处的能让很多人听到。

    领着贾似道朝着听澜亭行去的郑弘听到这样的议论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开来,不动声色的回头瞟了跟在身后的贾似道一眼。

    “方申兄,请!”贾似道看到郑弘微微一笑抱拳一礼道。

    “师宪兄,请!”郑弘没想到贾似道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寒暄,脚步微乱连忙回礼。

    他是没有听到还是真的如传言说的那样失忆之后心性大变?以前的贾师宪可从来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啊。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郑弘脑中一闪而逝。对他而言不管贾似道怎样跟他的关系都不是太大,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代笔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而且还是极为的平常。毕竟不是每个出身好的人都能有好的才学的,尤其是诗词这样需要功夫的东西。

    如果贾似道真的有人代笔,在这瑟苑诗会中被人戳穿,倒也不能说都是坏事。如果真是是他所做,这个时候更没有必要趟这浑水了不是?

    至于贾似道,他自然是听到了那些其实根本没有刻意掩盖的议论声。对这样的怀疑,他早就知道。

    树大招风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更何况在此之前他虽然有些才名但是总体来说还到不了这样个地步,再加上风评一向不是太好,所以在来这瑟苑诗会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被人攻讦的心理准备。

    诗词自然是抄袭的,但是却绝对没有人能够找出来自己抄袭的证据。既然找不出来,那么不用怀疑这些诗词就自然是他所做的了。

    对那些攻讦的人,总不能狗咬你一口你也回头去回咬一口不是?这一直都是他处事的原则,只要不触及底线,随便你怎么折腾,仅仅是因为几个人妒忌腹诽几句就要弄的仇深似海,心胸狭窄不狭窄暂且不说,最起码这生活实在是太过无趣了些。

    所以对那些人说的话,他只当耳边风。可是他能够当作耳边风,并不代表着别人也可以当作耳边风,尤其是对某个颇有些大彻大悟之态的人来说,这样的攻讦和腹诽简直是不可容忍之事。

    “王克、秦寿你们两人端的是无耻之尤,丢尽我读书人的颜面!”余赐疾步走到刚刚嘟囔的两个士子面前,指着其中两人高声怒斥。

    禽兽?

    走在郑弘身后的贾似道听到余赐叫出来的名字不由一个踉跄,险些撞到因为听到余赐怒斥突然停下脚步的郑弘背上。

    这该有多大的仇才能取出这样的名字啊?贾似道站定,心中喟叹着看向后方暴怒而出的余赐。

    对余赐会主动站出来帮自己说话,他是没有想到的。原本以为余赐只是在跟自己演戏,只是如今看来显然不是那样简单了,如果余赐是在演戏的话,那么这个时候要做的就是作壁上观,而不会将自己给拉进这浑水中,直接同那群只会风花雪月、无病呻吟的士子们冲突,而且还是为了自己。

    既然不是演戏,那么似乎也只有一个解释了,余赐确实病了,而且病的不轻。贾似道实在是懒得动去想余赐到底想做些什么了。

    “余子万,你当真是欺人太甚。王某和公明兄看的清楚,他贾师宪同美人调笑至今,随后提笔就书,他贾师宪是清真居士否?纵观过往,他贾师宪何曾有过此等大才?难不成调戏民女未曾被人砸死,反有那文曲星下凡附体不成?

    倒是你余子万,昨夜琼林宴上他贾师宪假惺惺放你一马,今日你就甘愿做其犬牙,为其摇旗呐喊,我看你余子万才真正是丢尽我读书人颜面,我王昱承耻于同你这等自甘堕落之辈为伍。”

    那叫王昱承的士子说着撩起儒衫下摆用尽力气一撕,狠狠的将那短短的布条扔在余赐脚下,看也不看余赐仰起头颅做高傲状。

    “好!昱承兄当真是我辈楷模,公明佩服!我秦公明也耻于同余子万、贾师宪之辈为伍。”那叫禽兽的士子一脸振奋的击掌叫好,然后有样学样想要来个割袍断义,却不曾想半天没撕开,最后只得讪讪作罢站在王昱承身后对着余赐怒目而视。

    “你……你……”

    余赐显然没有想到这叫王昱承的士子竟然如此的伶牙俐齿,而这却又恰恰是他的弱项,白净的面庞被气的青紫一片,一时间却是忘了去辩驳了。

    “子万兄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王昱承行的端坐得直,子万兄还有何话说?只要他贾师宪能证明这诗词是他自己所做而不是别人代笔,我王昱承愿亲手为子万兄和他贾师宪端茶认错,从此见到两位就执弟子礼,如何?诸位同仁可为昱承作证。”

    王昱承原本是被余赐逼得狗急跳墙才不得不选择彻底的同贾似道和余赐撕破脸皮。

    毕竟他刚刚嘟囔的话,如果余赐没有直接点出来,就算贾似道听到了也没有什么,可是被余赐当着这么多士子还有郑清之以及请来的几位国子监教授的面叫出名字,当面怒斥,如果他不声不响的应下去,那么他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大宋朝的文人最为崇尚的什么?傲骨铮铮啊!

    做为文人而且还是新科的进士被人指着鼻子怒斥,不敢出声,谁还能看得起?丢了脸面,今后何来前途可言?

    更何况他的名字都已经被余赐给点了出来,这个时候否认已经不可能,余赐能够听到,其他人听到的肯定更多。

    所以,不管他做什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算是彻底的得罪了贾似道和余赐。

    王昱承虽然才学不是很高,但是情商却不低,他不傻。

    因为这代笔和不代笔本身就是个无解的命题啊。难不成还扒开贾似道的脑壳看看他脑子里面是不是有这诗词?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不能扒开脑壳看,那么同样的道理,谁又能证明这诗词就是贾似道做的?贾似道自己?好吧,我还说他是别人代笔的呢。

    所以既然已经得罪了,那还不如干脆得罪的再彻底一点,咬死了贾似道的诗词不是他自己做的,而是别人代笔的。

    更何况,他贾似道原本的风评就不好,如果真的在这诗会上真的证明了贾似道的诗词都是别人代笔的,那昨夜的琼林宴上的诗词他贾似道就是欺君大罪了,能不能活着还是个问题呢。

    到了那个时候,他王昱承可就是瞬间声名鹊起啊。有了名声,即便贾似道不死,和余赐想要对付他也不是那么容易不是?

    唯一可虑的就是这瑟苑诗会上还有郑清之这些大佬在,而这瑟苑诗会是郑家举办的,扰了诗会会不会得罪郑清之?已经得罪了两个背景深厚的人,再得罪郑清之那就确实要死的不能再死了。

    不过到目前为止没有看到郑清之或者郑弘任何一个人出来阻止,王昱承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郑师的脉搏了。那就是,郑师似乎也在等着什么。

    想明白了这些,王昱承心中却是愈发的得意了,看着惊怒交加以至于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的余赐,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一干士子抱拳一礼,兴口就立下了赌注。

    “我愿为昱承……”

    “好!昱承兄当真豪气,这个赌我贾师宪代子万兄接下了。”

第25章 要玩就玩大点儿

    桃花源中,原本都在兴致勃勃看戏的一众士子听到真正的当事人贾似道突然插话,而且是毫不犹豫的就直接应下了得意忘形的王昱承的赌局,一个个却是更加兴奋,无不觉得这瑟苑诗会今天真是来对了。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这对赌的结果如何,他们心中却是清楚今天看到的这一切必然会成为日后出入青楼勾搭妹纸的谈资啊。

    贾似道输了,那就拆穿了一个天大的谎言;贾似道赢了,那必然会是一代大家崛起的节奏啊。这样的豪赌平日里怎么会有机会见到?

    从哪看,这瑟苑诗会都来的实在是太值了不是?

    一众士子是兴奋,不过做为当事人的王克王昱承在听到贾似道的话之后脸色不由自主的一白。

    这贾师宪应下的如此干脆利落,难不成这些诗词真的都是他做的不成?王昱承暗骂自己刚刚太过得意忘形,现在却让自己陷入进退维谷之境。

    看着大步走来的贾似道,王昱承心神惴惴之下一时间竟然忘了答话。

    “王兄如此豪气,如果贾某再不接下,岂不辜负了王兄一片美意?传出去对王兄声名实在不太好啊。既然如此这样如何,由王兄出题,贾某现场作诗,贾某若是做不出,那么就算贾某先前的诗词都是由他人代笔作弊,如何?”

    王克没说话贾似道自然不会就这样放过他,而且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又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只将王克和秦寿两人拉下水,说到这里对着周围一干看热闹的士子团团抱拳一礼。

    “诸位想必对贾某也是有所怀疑的,那么今天贾某就全了诸位的心意又如何?还有哪位仁兄如果认为贾某同样是请人代笔作弊的,也可以站出来出题,只要贾某做不出诗,贾某马上立字告诉天下人承认贾某作弊,如此可好?”

    “哗!”

    “当真是狂妄……”

    “视我等如无物啊……”

    ……

    一干看戏的士子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会如此拉仇恨,直接将矛头对准了自己等人,顿时一片哗然,先前说过贾似道作弊的人更是直接怒喝出声。

    “呵呵!王兄和这位秦兄都已经接下了这赌局,还有哪位仁兄想加入,尽可站出来就好。”贾似道淡淡一笑,对那些愤愤不平的议论声直接做了无视。

    他并不想这样,他也不想亲自来试试自己拉仇恨的功底到底有多高。他其实只是想好好享受一下能在大宋朝再活一次后多出来的几十年而已。

    今天,写出诗词被人议论作弊,以他的心性是根本就懒得搭理的。只是余赐站了出来,义愤填膺的站了出来为他出了这个头。

    不过,不知道余赐是真的口才不好情商太低还是故意为之来给他拉仇恨的,反正到最后是得意忘形的王克直接笃定了自己作弊了。

    这样的情况下,郑弘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郑清之依然跟那三个老头端坐在听澜亭内饮酒看戏,显然,这发生的一切不能说是郑清之事先就计划好的,至少是他愿意乐见其成的。

    既然这样的话,如果他再继续选择无视都已经骑到他头上的王克等人,那么恐怕后面还会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他。他没有站出来反驳,恐怕在所有人的心中都会认定他是心虚不敢站出来吧?因为既然是代笔,那么站出来的话不就露馅了么?

    不管从哪看,贾似道心中都很清楚,自己必须要站出来了。

    当然,他并打算让作壁上观的郑清之好过。既然他乐见其成不是?那就干脆玩个大的,一来彻底的熄了那些想要带着有色眼镜来看自己的人心中的小九九;二来也让郑清之尝尝纵容这些人挑衅自己酿成的苦果。

    毕竟这是在瑟苑,而郑清之是瑟苑的主人。其实从一开始,郑清之就已经是个受害者了,因为这是在瑟苑中发生的事情,而他郑清之不仅是瑟苑的主人,更是坐在旁边看着一干人围攻他贾似道。

    按理说,郑清之从一开始就应该阻止的,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听不到。而他能漠视到现在,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郑清之同样也认为贾似道是由别人代笔的,所以他才选择一直做壁上观。

    所以他不仅要站出来,而且还要把事情弄的越大越好。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

    “我陈蒲芳来会会贾兄!”

    贾似道声音方落,一个穿着青色儒袍的士子一脸激奋的率先站了出来。

    “算我程元秋一个!”紧随着陈蒲芳之后又一个士子同样一脸激奋的站了出来。

    “还有我……”

    “我一个!……”

    有人开了头,不大一会就有十余个士子接二连三的站了出来,走到了王克王昱承身后站定,尽皆一脸愤怒的看着贾似道。

    王昱承见到这短短一会功夫就有这么多人站出来跟自己一起对付贾似道,心中不由得窃喜不已。暗骂贾似道不自量力,却是引了众怒。

    “好,师宪兄如此豪气,昱承怎能退缩……”

    “别别,王兄和诸位仁兄听贾某将话说完。站出来的仁兄可是都承认王兄刚刚说的那赌局?”贾似道伸出一根手指轻摇,打断准备将先前他说出来的话再还回来的王昱承道。

    “什么赌局?”

    最先站出来的陈蒲芳听到贾似道的话眉头一挑。

    “王兄说只要贾某证明那些诗词都是贾某自己所做,甘愿亲手为子万兄和贾某端茶认错,从此见到我二人执弟子礼,陈兄以为如何?”

    “这……”陈蒲芳听到贾似道的话微微迟疑。

    他站出来除了确实有怀疑贾似道在作弊外,还有就是因为刚刚贾似道的挑衅一时心中激奋,此刻听到贾似道的话,发热的脑壳终于开始冷静了下来。

    “我等站出来只是想会会贾兄,并无他意。”另一个士子却是颇有急智,见到陈蒲芳迟疑连忙接口道。

    听到他的话,贾似道嘴角微翘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这个说话的人他记得,是那个叫程元秋的士子。当然,这程元秋肯定不是名字,不过,他也没打算知道名字。

    他记性不错,耳力更不错。从程元秋站出来说的那句话他就已经听出来,这程元秋应该就是刚刚最先说他作弊代笔的人三个人之一,至于其余两个开始就已经被余赐点了出来,就是王昱承和那名字极为奇葩的秦寿秦公明了。

    “你想会会我?我凭什么就要会会你?你又算什么东西?”贾似道默默的盯着程元秋看了半响,直到把他看的心中发毛才缓缓吐出这句话。

    对这样只会在躲在背后做些见不得光的龌蹉事,见到势大才跳出来的搞风搞雨的人,他连最起码的脸面都不想跟他留。

    程元秋听到贾似道的话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一张脸先是青色后面又变成白色,最后涨成青紫一片。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先前一直表现的彬彬有礼的贾似道竟然说翻脸就翻脸,而且是当着怎么多人的面直接是狠狠的给了他左右脸各狠狠一巴掌。

    周围围观的一众士子对贾似道陡然变脸无不惊诧,随后哗然。

    “你……你……贾师宪……”

    “我怎么了我?想会我,接下赌局,你可以随便会,不想接赌局,哪来回哪去。贾某好赌,却不代表什么人都可以跟贾某赌!”

    贾似道打断指着他哆哆嗦嗦连话都气的说不清白的程元秋毫不客气的道。

    “若你输了又该如何?”陈蒲芳按住羞愤的几乎要昏厥过去的程元秋,盯着贾似道一字一顿的道。

    “贾某输了,立字告诉天下人贾某作弊请人代笔,连同昨夜琼林宴上的诗词都是假的。一个欺君之罪可够?”

    场中一片死寂!

    谁都没有想到贾似道尽然如此的凶横。输了不仅是声名尽毁从此在大宋朝的文人中间成为一个笑柄,更是连命乃至九族的命都赌上了啊。

    同贾似道这赌上性命的赌注相比,端茶认错以后见面执弟子礼却也算不得什么了。

    “师宪兄,万万不可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管这些庸碌善妒之辈信于不信?子万却是信师宪兄的。”

    余赐听到贾似道的话紧走两步拉住贾似道急声道。

    “师宪兄,你为本无仇怨,今日蒲芳只想会会贾兄高才罢了,做赌之事并不是蒲芳本意,贾兄如若真做不出,也不必立字,想来一众同仁也不会将此事宣诸与众的,今日我等单单以文会友如何?”

    陈蒲芳抱拳对着贾似道郑重的道。

    他确实不想彻底的跟贾似道撕破脸皮,更不想让贾似道真的背上欺君大罪。

    “是啊,师宪兄,不必如此!今日大家以文会友罢了,方申斗胆做个和事佬,今日之事事就此作罢如何?”站在旁边看了半天的郑弘这个时候终于站出来说话了。

    拍拍余赐的手臂,贾似道丢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看着郑弘抱拳笑着道:“呵呵,方申兄向来好义,今日做这和事佬师宪断然是不能不给面子的。”

    郑弘听到贾似道的话顿觉脸上有光,连连摆手笑着欲要说话。

    “不过,若是此刻是方申兄站在贾某的位置上,方申兄会放手吗?如果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从今而后我贾师宪怕是要被坐实了请人代笔的污名,这让贾某今后如何见人?换做是方申兄你,今日可愿罢手?”

第26章 桃花羞作无情死

    听到贾似道是话郑弘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看起来有些扭曲。

    是啊,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贾似道再不做些什么怕是他确实需要一辈子背上这作弊的污名了。唤作是自己,自己能够退让吗?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的。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啊。

    郑弘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听澜亭,没有得到任何讯息。然后对贾似道抱拳一礼默默的退到一边,显然是认同了贾似道的话不打算再做和事佬了。

    “呵呵,谢方申兄体谅。这样吧,贾某不能背这作弊的污名,不过方申兄的面子也不能不给。这样吧,今天蒲芳兄等人以文会友贾某接下了,对赌之事就此作罢。”

    郑弘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会如此给他面子,心中顿觉暖洋洋。在这样的场合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贾似道如此的体谅他,让郑弘对贾似道的好感度顿时急剧飙升。

    “但是,昱承兄、禽兽兄还有他三人如果不接赌,那就都一边玩儿去吧。”贾似道对着郑弘笑笑,继续道。

    对于贾似道后面这句话郑弘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这一次他是用心听清楚了贾似道说的话,所以早就料到他还有下文。

    贾似道并不想真的一下惹了众怒,表现的太过咄咄逼人一下得罪了所有的士子那是蠢货才会做的事情。这些士子都必然会被授官,打击秦寿这三个冒头的,以德服人拉拢其余人才是王道啊。

    当然之所以区别对待这些人,最为主要的也还是因为刚刚陈蒲芳的一番话,而不是真的跟贾似道说的那样是给郑弘面子。

    如果陈蒲芳没说那句话,而是跟秦寿等人一样,就算郑清之来了贾似道也不会给半点面子。他一直坚信一点,那就是面子是靠自己争来的,而不是要别人给的。

    “贾师宪……你……当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程元秋指着贾似道一跳三尺高,扯着嗓子指着贾似道哆哆嗦嗦的道。

    一边的王克、秦寿两人也跟程元秋一样,见到贾似道直接视自己三人为无物,无不气的几欲昏厥。能够得中进士哪一个不是眼高于顶的人物?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另一边,陈蒲芳等十余个一时气愤站出来的士子却是悄然的拉开了同王克、秦寿、程元秋三人之间的距离。

    实在是贾似道太过淡定了,淡定到让一干怒火渐渐消逝慢慢清醒过来的士子们心中无不七上不下的。

    能够直接用欺君大罪以自己的九族做为赌注,要么是贾似道被人砸了脑壳不仅失忆了而且还脑子直接坏掉了,要么就是贾似道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压服众人。

    而从刚刚贾似道一连串的表现来看,怎么都不像是脑壳有病的人不是?

    当然也不排除贾似道是在故作镇定来吓唬众人,毕竟赌徒的心理可是不能以常理来揣度的。而贾似道先前除了狎妓外,貌似就是对赌最为精通了、

    不过不管贾似道是故作镇定也好,还是真的有十足把握也罢。清醒过来的陈蒲芳等人都不想来趟这浑水,这么多人车轮战贾似道一个人,赢了名声也好不到哪去,输了更要平白多个师傅,哪还有脸见人?

    再加上秦寿、王克等人的作为也实在是有些下作。嫉贤妒能也就罢了,得意忘形之下甚至大有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的意思,这样的人实在是太过小人了些。

    所以贾似道说出跟他们以文会友之后陈蒲芳等人立马旗帜鲜明的同秦寿等人划清了界限。

    “程兄不要太过激动,怒易伤身啊。”贾似道对着程元秋抱拳淡淡的道,“如果三位觉得一定可以赢,那就立下字据吧。如果不敢的话,那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郑师还等着呢。三位说是与不是?”

    “好,今日我王昱承就同贾兄赌了。”王昱承回头看看秦寿和程元秋两人,把心一横,咬咬牙怒喝出声。

    “哈哈,王兄果然豪气,贾某佩服!禽兽兄和程兄意下如何?”贾似道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了。

    “昱承兄豪气,公明岂能退缩!”秦寿此刻知道知道已经退无可退,虽然没有明言,言下之意却是已经接下这赌局。

    此刻就剩下程元秋一个人没有说话,一时间场中所有人的眼睛都齐齐停住在他身上。

    几滴汗珠出现在程元秋的额头上。

    “贾师宪,可是由我等随意出题,你来依题作诗?”

    “是!”

    “作诗时间几何?”

    贾似道看着紧紧盯着自己的程元秋眼睛微眯。

    “盏茶时间为限!”

    “哗!”

    场中再次一阵骚动,一盏茶时间不过四分之一炷香(十五分钟)而已。这么短的时间作出一首诗词,而且还是由别人出题贾似道依题作诗,贾师宪是不是太狂妄了些?这是场中一众士子们心中齐齐浮现的想法。

    “哈哈!好!贾兄豪气实在让元秋佩服不已,拿纸笔来……”

    “慢!”一直站在贾似道身后的余赐爆喝出声,“程元秋,你当真是无耻之尤……”

    “余子生,这是贾兄亲自应下的,关程某何事?莫非你想让贾兄食言而肥?”程元秋得意的笑了,打断余赐的话。

    “子生兄,无妨无妨!”贾似道拉住想要说话的余赐笑着道,“既然程兄提了个要求,那么贾某也说个小小的要求如何?”

    听到贾似道的话,秦寿、王克、程元秋三人心中齐齐一紧,盯着他却是没有接话。

    “呵呵,不用这么紧张。贾某只是想问问,如果三位一直出题,贾某一直作诗那该何时是个头?更莫说还有蒲芳兄等人,三位说是与不是呢?所以,这出题数目也该有个限制才是。”

    “师宪兄言之有理。这样吧,昱承兄、公明兄、元秋兄以及蒲芳兄等一众同仁,一人一题如何?”

    郑弘这个时候接口了,话说的倒是极为公允,当然其中自然有投桃报李的意思拉。

    “蒲芳以为如此甚好!”郑弘话音才落,陈蒲芳就接口道。

    “我等也以为甚好!”

    其余一众站出来的士子也纷纷接口应道。

    场中人的视线再次汇聚到始作俑者的秦寿、王克以及程元秋三人身上。

    “方申兄言之有理,我等三人无异议!”王克看了一眼秦寿和程元秋一眼,无奈的应道。

    这个时候如果他们三人再坚持下去,那只会让众人更为鄙夷,王昱承三人心中都是极为的清楚。毕竟贾似道从一开始就用的光明正大的阳谋,堂堂正正的对赌。

    “哈哈!如此甚好,拿纸笔来!”

    ……

    看着那张放在场地中央签有贾似道和秦寿、王克三人名字并按了手印的纸笺以及那已经放置好的沙漏,桃花源中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众多的士子以及一直在小声议论的一众头牌名妓们也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所有人都知道,一场龙争虎斗就要上演了。

    “三位谁先来?”贾似道看着秦寿三人微微一笑。

    “元秋不才,先抛砖引玉来领教贾兄高才。”三人对视一眼,程元秋率先站了出来。

    “呵呵!元秋兄,客气,请!”贾似道伸手作势请道。

    程元秋握紧了满是冷汗的手掌:“今日我等都在这桃花源中,就请贾兄以这桃花为题赋诗一首如何?”

    这个命题倒也周正,极为的应景很是贴切,并没有太过刁钻。

    “桃花羞作无情死,感激东风。吹落娇红,飞入闲窗伴懊侬。谁怜辛苦东阳瘦,也为春慵。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处浓。”

    程元秋话音刚落,贾似道已经应声吟出诗词!

    场中瞬间一片死寂!

    时间太快了,几乎没有任何的间隔,就好像两人早就演示过很多遍一样!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两人绝对不可能之前有过交集!

    “好!”

    余赐最先回过神来,激动的爆喝出声!

    也因为他这一声爆喝,原本惊讶失神的场中众人终于回过神来。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看向贾似道的眼神却已经是截然不同了。

    至于程元秋和秦寿、王克三人更是无不脸颊煞白一片。

    “此诗名为《采桑子·桃花羞作无情死》,下一个!”

    贾似道没有管周围的人,顺手提起案几上的酒壶仰头灌上一口,清喝道。清澈的酒水随意的洒落在衣襟上,本应是狼狈,只是在此刻的他身上却显得豪放非常。

    粉纱屏障内的一众头牌名妓无不看的美目异彩连连,甚至情不自禁的娇呼出声。

    “请贾兄以月为题!”王昱承咬牙。

    “哈哈!好题!”贾似道大笑出声,提着酒壶仰首灌上一口朗声道:“一种蛾眉,下弦不似初弦好。庾郎未老,何事伤心早?素壁斜辉,竹影横窗扫。空房悄,乌啼欲晓,又下西楼了。此诗名为《点绛唇·一种蛾眉》吧。”

    短暂的死寂之后,桃花源内的一众士子和名妓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骚动。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两次还是么?有这个可能么?没有人会这样肤浅的认为!

第27章 临安第一名妓闵秋月

    提着酒壶浸湿衣襟的贾似道,在这一刻狂放而张扬。不管先前对贾似道的印象如何,至少这个时候的贾似道,却是让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为之心折。

    这是他们、她们从未见过的贾似道。

    以前的贾似道确实有些才名,但是确定同样明显,身上更多的是一种乡下来人暴发户般的狂妄和跋扈。究其根源,还是因为在心底中,他有些自卑,他怕别人笑他暴发户,看不起他,所以宁愿用另一种带着偏激的跋扈来维持着自己那可怜的自尊,用狂妄来掩饰着心底深处的那自卑。

    只是死过一次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他,如今给人的感觉却是内敛的深沉,深沉到你根本看不透这个脸上一直带着和熙笑容的男人他的底限在哪里,淡然而独立。

    狂放而张扬,淡然而独立,本该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然而此刻融合在一个人身上,却并没有让人感觉太过难受,反而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经过短暂的喧哗之后,桃花源中却是再次陷入了安静。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但是每个先前都有那么三分傲气的士子们都知道,此刻的桃花源已经被场中那个狂放的男人散发的气场所笼罩,以至于他们不自觉的收敛了声息,担心打扰到那个男人的思绪。

    “哈哈!痛快!”

    对旁人心中所想贾似道并不知道,当然,就算他知道想来以他的心性也是不会太过在意的。再次仰首灌上一口美酒,感受那从咽喉一直到胸腹处的滚烫热线流淌,他大笑出声。

    能够重活一次让他极为感激这上天的恩赐,可是不知道怎么了这半个月来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他总感觉少了些什么,有些压抑之感。

    此刻也许是因为酒精的刺激,让他心头间却是豁然开朗,却是发现原来是自己着相了,忘记了一个最为浅显的道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

    一直想着低调的安心过过悠闲日子,却是走入了一个误区。既然别人不想他低调,那就打击的让人不敢来找麻烦好了。

    “再来!禽兽兄的名字很有意思啊,哈哈,请禽兽兄赐教!”贾似道拎着酒壶,点点满头大汗的秦寿,大笑着道。

    被指着直接点到名字本就因为前两首诗词被夺了心气的秦寿看着豪气万千的贾似道,心中一惊情不自禁的到退两步,待到他反应过来却是羞窘的几欲寻个地洞钻进去。

    自己这是怎么了?那贾师宪只是让自己出题,自己就如那惊弓之鸟般,实在是太过丢人。

    好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多少人在意秦寿这点小小的失仪,所有人都在惊讶贾似道竟然连歇都不歇紧接着就让秦寿出题,他就这么有把握吗?

    数百双眼睛同时汇聚在程元秋身上。

    王克和秦寿两人,更是眼巴巴的瞅着满头大汗双目赤红的秦寿。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如果这一次如果秦寿出题再次被贾似道吟诗或者作词写出来,那就输定了。而一旦输了,那么他们三人就要端茶给贾似道和余赐认错并且从此以后都要执弟子礼了。

    如果这个时候有后悔药卖,那么不用怀疑最先冲出去的一定会是王克、秦寿还有程元秋三个人了。可惜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有却唯独没有后悔药这样逆天的存在。

    被怎么多人眼巴巴的看着关注着,如果是在平时,对程元秋来说那是巴不得的事情,可在如今这个时候,他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压力山大。

    秦寿擦了把头上的冷汗,开动脑筋想着能够难倒贾似道的偏冷命题。秦寿不出题,贾似道倒也没有再催促,笑吟吟地看着秦寿三人,不时仰头灌上一口酒,倒是极有耐心。

    听澜亭里,郑清之拿着三张纸笺看了半响,随后默不作声的将纸笺转手递给坐在左侧那个叫袁师的老者手中,遥望着独立一处大口饮酒的贾似道,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

    “听说这贾大官人当初同那史公子为了娇娘妹妹险些大打出手,结果却被娇娘妹妹拒之门外呢!不知道娇娘妹妹现在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捏!咯咯咯!”

    粉纱帐内聚集在一起的各个青楼头牌名妓中一个穿着艳丽红裙、露出胸前雪白肌肤、身段异常火爆的女子摇曳着柳腰,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凰娇娘一眼,轻笑着道。

    声音虽轻,但是却恰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到。不过周围的各个头牌和名妓虽然眼神各异,却是没有一个人接话。

    这个女人这纱帐内的很多人都认识,正是金秋苑的头牌闽秋月。闵秋月已经快二十岁,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是金秋苑的头牌,一直到如今也依然是金秋苑的头牌,连续三年稳坐临安第一名妓的名头,这在临安城的青楼界却也算的上是一个异数。

    闵秋月较之凰娇娘成名要早的多,不过这两年凰娇娘异军突起,尤其是在去年更是在一年一度的名妓****中将坐了三年临安第一名妓的闵秋月给拉下马,从此两人算是结下了梁子。

    能够连夺三年的临安第一名级,到二十岁依然是金秋苑无可争议的头牌,闵秋月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更为重要的是到如今闵秋月还是处子之身,其手腕之高明却是让所有人都忌惮万分的。

    “咯咯,小翠儿,记得诗会完了拿我的帖子去请贾大官人来金秋苑一会。桃花羞作无情死,啧啧,看不出贾大官人还真是个多情的妙人儿。”

    闵秋月风情万种的瞟了一眼依然默不出声的凰娇娘,自顾自的道。

    “是,小姐!翠儿记下了。”

    粉纱帐内一众头牌听到闵秋月的话美目中却是无不异彩连连,闵秋月是何等的高傲?这个时候主动放下身段去请贾似道相会,为了什么所有人都一清二楚。

    嘉熙二年的临安第一名妓、第一名楼之争,在端午之后就要开始了,能够寻到由一首好词谱成的好曲儿,也就意味着已经成功了一半啊。

    更何况,所有人都知道,贾似道即便这第三首诗真的做不出,真的写了那承认作弊的文书,也是断然是没有人相信的。

    一个出口就能成诗成词的人,需要人代笔吗?

    这个时候,一直不停抹着冷汗的秦寿却是在苦思冥想了将近半盏茶的时间后,终于动了。

第28章 挽手同行

    “请贾兄以山、水、风、雪为题做诗赋词。”秦寿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对着贾似道抱拳朗声道,“此题如若贾兄应上,公明即刻为贾兄和子生兄斟茶认错,从此之后见到两位,即执弟子之礼。”

    秦寿秦公明,这是连脸皮都不要了啊。

    桃花源内一众士子听到秦寿的出题,心中同时泛起这样一个念头。

    无论是吟诗还是作词,大多都是以某一个场景或者物事来做为核心。一首诗、词少则二十余字,多则百余字,但是不管字数多少,诗词的核心却只能有一个。更不要说是以命题的方式来作诗了。

    前面王克和程元秋两人都是用一样物事来出题,倒也中规中矩。命题中涵盖的物事越多,难度相对而言也就越大,一字或一物的命题,同两字或两物的命题,吟诗作词的难度更是以几何倍剧增,而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加一等于二这样的难度。

    如今秦寿这最后一题,却是一下出现了四样物事,根本就不是在出题,而是直接在胡搅蛮缠了。

    一干士子心中鄙夷,不过却没有人出言叱责秦寿。因为秦寿虽说做法极其的无耻,但是却并没有违反规则啊。

    怎么出题是他的自由不是?贾似道在最初对赌的时候也并没有定下规则不是?

    “秦公明,你端的是无耻之尤……”爆喝出声的依然是经过短短一夜已经俨然变化成为贾似道头号马仔的余赐余子生了。

    “余子生,贾兄都未曾说话,反倒是你今日一直在上窜下跳,莫非这其中真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不成??”

    反正不管今天的赌局结果到底如何,他们三人算是彻底的将贾似道和余赐两人得罪的不能再得罪了。心理清楚这点的秦寿反倒光棍了,颇有一番死猪不怕开水烫之感。

    贾似道拉住又要暴跳的余赐,挑眉瞅了一眼秦寿笑着道:“这就是禽兽兄今日最后的诗题?禽兽兄可是想好了?要不,三位仁兄再想想更难的?”

    秦寿、王克、程元秋三人听到贾似道的话齐齐一愣,随即互相对视一眼,陡然大笑出声。

    贾师宪这是怕了么?终于是要作不出诗词来了吗?想到这里,秦寿三人一直提在嗓子口的那颗小心肝,此刻却是终于重重的落了回去。

    也许之前是太过紧张,秦寿三人的笑脸看起来有些另类的扭曲。

    “贾兄莫非怕了?若是贾兄实在无法依题作出诗词来,我等也不需要贾兄认输,只要贾兄同意这赌局就此作罢,如何?”

    秦寿看着贾似道皮笑肉不笑地道。

    “公明兄高义,昱承佩服佩服!”站在秦寿身边的王克和程元秋两人大笑着连忙给秦寿送上一记响亮的马屁。

    “昱承兄客气,元秋兄客气!”

    寒暄在一起的三人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浑然忘我的当着众人的面互相恭维了起来。

    “打扰一下三位。”贾似道实在是不知道他们从哪来的信心,等了半响见三人还没有恭维完,只得出声道,“贾某貌似还未曾说过做不出这诗词吧?”

    “嘎!”

    秦寿、王克、程元秋三人听到贾似道的话齐齐一愣。

    “禽兽兄,诗题可是就那山、水、风、雪四字定下了?”

    贾似道这句话出口,原本以为他只是虚张声势的一众士子们,心中却是尽皆不由自主打起了嘀咕。

    难道这贾师宪真的是已经胸有成竹了?

    “贾兄,你当真要将这赌局继续下去?”秦寿对着贾似道抱拳一礼眨巴眨巴眼睛道。

    “敢问禽兽兄,是否定下诗题了?”贾似道没有回答秦寿的话,而是继续问道。

    秦寿看着脸上再次挂上了那怎么看怎么可恶淡笑的贾似道,神色阴晴不定脸上时青时白。他知道贾似道没有跟自己开玩笑。

    “请贾兄赐教!”秦寿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之势,他不相信贾似道真的能够将这诗词依题做出来,除非他是诗仙转世。

    场中气氛几近凝固。

    许多人都暗暗为贾似道捏了一把汗,他们、她们都弄不明白刚刚秦寿等人明显已经送出了台阶,虽然走下来有些难堪,但是总比做不出诗词要强吧?

    显然,大多数人都认为贾似道是在逞强,并不看好他。

    抓着酒壶的贾似道却没有注意场中众人的神色,在得到秦寿肯定的答复之后,却是自顾自的仰头咕噜咕噜灌起了酒,不到片刻那不大的酒壶中已经空空如也。

    “好酒!哈哈!”贾似道随手将酒壶一扔,大笑道:“禽兽兄,且听: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偌大的桃花源内寂静无声,只有那极度压抑的呼吸声正在不断的变得粗重。

    严格来说,这首词并不是严格依照秦寿出的诗题来做的,贾似道是取巧将山、水、风、雪四个字嵌入了词中,并没有用来咏物。

    可是正因为如此,才更显得贾似道之急智和大才。

    大宋朝南渡这百余年来,朝野上下最为渴望的是什么?收回东西两京洗刷耻辱啊。贾似道这首词根本不是写什么山水风雪,而是借山水风雪来表达他对那落入蒙古人手中的大宋朝东西两京的依恋以及渴望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

    在作词吟诗一道上所有人都看出来,贾似道已经完全到了“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的境界。

    “好句!好词!好胸襟!”

    一声爽朗的大喝却是将桃花源内失神的众人惊醒,抬首间才发现原本端坐在听澜亭内的郑清之四人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出来,站在了贾似道身后。

    “学生等,见过郑师!见过袁师、杜师、李师!”

    回过神来的一众士子慌忙齐齐躬身见礼。

    “不必拘礼!不必拘礼!”站在郑清之左侧的一个白发老头抚着颌下花白胡须朗声笑道,“郑公,今日来这瑟苑诗会当真是不虚此行矣,师宪之才让老夫自叹不如也!”

    “是极!是极!不知道此词名为何?”另外两个老者点头连声应道。不过,这三个老头儿贾似道却是都不认识的。

    “回几位师长话,此词名为长相思!”

    “长相思,长相思!好,好,好啊!”

    三个老头儿抚须沉吟了半响,却是同声赞道。

    “哈哈,老夫当真是没有看错,师宪果然是有大才之人。师宪今日可要陪我这四个老骨头饮酒畅谈一番。”

    郑清之大笑着一把抓住贾似道的手臂,看模样却是要跟贾似道挽手同行了。

第29章 香饽饽

    不说郑清之帝师的身份,仅仅是他申国公的爵位就已经是大宋朝中有数的权贵了,而贾似道在没有中进士前也不过是从六品的籍田令而已,虽然是从六品,不过籍田令却是连官都算不上,最多也只能是小吏而已。

    郑清之主动伸手去挽住贾似道,如果单单用礼遇两个字来形容显然是不够的。

    桃花源内的一众士子看到郑清之如此对待贾似道,眼中尽皆惊诧莫名,随即无不露出艳慕之色。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却早已没有了最开始时表露出的怀疑和敌视之色。

    平心而论,包括状元周坦在内,一众士子没有一个人有把握能够跟贾似道一般风轻云淡的在不到数息的功夫就依题将诗词做出来,更不要说还是那样让人惊艳的诗词了。至于最后那首四物诗题,更是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

    别的方面目前还看不出来,但是虽说嘴里都没有说,不过他们心中却是早已明白,至少在诗词这一项上,贾似道跟他们的差距已经是云泥之别了。

    所以,内心已经被折服的一众士子对贾似道受到郑清之如此礼遇,潜意识中却是已经认为是理所当然了。

    贾似道被郑清之这样的大人物挽着手臂心中却是没有任何的感觉,甚至连小小的波澜都没有泛起。

    这是对之前一直冷眼旁观的行为做出的补偿吗?他在心中冷笑。

    会作诗写词的人多了去了,远的如李白这些人就不用说了,就说大宋朝最近这百余年,柳永、周邦彦、苏洵等人无不都是诗词大家,可是他们这些人除了诗词被流传千古外,真正能在诗词之外有所成就的又能有几人?

    以郑清之的地位自然不会如此浅薄的以为诗词做的好,就肯定会前途广阔,所以自也不必如此刻意的用这样的手段来显示对贾似道的礼遇和赏识。那么,唯一能够解释的通的自然就是郑清之其实是在为先前他作壁上观的事情做出补偿或者说挽回了。

    贾似道倒没有猜错,郑清之这样做确实是在补偿他,只是除了补偿外更多的却是显示他礼贤下士以及对贾似道的拉拢之心了。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如果没有史祥突然的转变,贾似道也许还没有察觉出什么,可是史祥的转变再加上如今郑清之刻意表现出来的拉拢,却让他发现,不知不觉间似乎他已经成为了某些朝中大佬眼中的香饽饽了。

    不知道那乔行简的帖子这个时候有没有送到府中呢?

    当然,这香饽饽除了他本身的能力外,其实更多的却是因为对赵昀有着巨大影响力的贾贵妃了。

    贾似道虽然不了解具体的内情,却也猜的**不离十。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便宜姐姐贾贵妃在年前刚刚传出了怀孕的消息。

    大宋朝理宗皇帝赵昀从登基到如今已经十四年有余,除了六年前贾贵妃给赵昀诞下一女宁缨也就是瑞国公主外,至今还没有任何的子嗣。

    赵昀后宫中,嫔妃众多,除了贾贵妃和谢皇后外,还有阎贵妃最为受宠,不过除了贾贵妃专宠后宫有过身孕外,包括谢皇后、阎贵妃在内的一众嫔妃至今还没有任何一个嫔妃怀过龙种,更不要说给赵昀诞下子嗣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不要说身为大宋朝皇帝的赵昀了。大宋朝南渡以来,子嗣一直都极为的稀薄,宁宗皇帝同样也没有子嗣;到如今赵昀登基十余年依然没有任何的子嗣,这对整个大宋朝来说都是一个让人极为沮丧的消息。

    皇帝没有子嗣,一旦出现任何的意外,本就风雨飘摇的大宋朝国体就将震动,怎么能不让大宋朝朝野上下担忧?

    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贾贵妃有了身孕,对整个大宋朝而言可以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为了安全起见,朝野上下除了少数几个人外,根本就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让人兴奋的消息。

    当然,如今的贾似道不知道贾贵妃怀孕并不代表别人不清楚。

    郑清之这样的人自然有他的渠道弄到一些隐蔽的消息。不仅郑清之,朝中顶尖的大臣其实大多也都已经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得到了这个消息。

    更为准确的消息是,据说贾贵妃这一次怀的极有可能是个龙种。

    龙种啊,如果真的是龙种,以赵昀的功能怕是很难再诞下一子半女了,那么这个龙种极有可能将会是皇帝唯一的男性子嗣。

    只要这个孩子能够生下来,一旦赵昀驾崩,那么根本不用怀疑将会是铁板钉钉的皇位继承者。

    这样的一种情况下贾贵妃在后宫本就专宠的地位更是无限拔高,连带着贾似道这个弟弟也随着水涨船高了。

    贾似道有没有才不重要,重要的是贾贵妃的儿子很有可能将会是皇帝啊,这一个援救就足够了。这也是为什么昨夜的琼林宴除了直接被杠上的余天锡之外,朝中几个大佬没有一个人出声甚至包括谢皇后一系的大臣都没有在最初就选择帮助余天锡落井下石的根本原因了。

    虽然都很想,但是明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作用,何必白白的拉仇恨呢?

    只要贾贵妃还有着身孕,就算贾似道真的犯了欺君之罪又如何?更何况还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贾似道作弊不是?

    心中大概明白些什么的贾似道,自然不会就这样傻兮兮的被郑清之拉拢,卷入朝中各个大佬派系之间的争斗,充当他们这些人的马前卒。

    “郑……郑师谬赞了,师……师宪……惶恐之至。只是师……师宪今日实在是……实在是不……不胜……酒力,改日,改日定然登……登门向郑师请……请罪,哦不,是请……请教!”

    满身酒气的贾似道醉眼惺忪左摇右晃结结巴巴的道。

    他这并不全然都是装的,他确实是有点晕了,一壶酒都被他喝了。虽然这酒劲道不是很大,但是禁不住量多啊。再加上他之前喝酒洒在身上的酒水,说满身酒气倒还真不为过。

    话落,桃花源内一片死寂。

    这是拒绝吗?

    周围的一众士子包括那三个老者尽皆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贾似道。郑清之已经亲自当真这么多人的面放下身段挽着他的手臂来邀请他贾似道进听澜亭饮酒畅谈了,这该是何等的看重?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种情况下贾似道依然出声拒绝了郑清之的邀请,他是真的喝醉了还是故意如此?没有人知道。

    另一边挽着贾似道手臂的郑清之显然同样也没有想到贾似道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拒绝自己,脸上微沉盯着贾似道默然看了半响。

    “哈哈,师宪不仅才高八斗,连性情也是这般爽直。好!好!好!今日是老夫唐突了。”沉吟半响的郑清之看着贾似道大笑出声。

    贾似道到底有没有醉酒,老奸巨猾的郑清之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今天的事情委实是他自己太过失策,被先前对贾似道的印象左右了判断,才造成这样的局面,贾似道心中有怨气不愿意多在这瑟苑逗留却也是应该。

    虽然被落了面子,不过郑清之毕竟是朝中宿老,自然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彻底的跟贾似道撕破脸皮,更何况是他不对在先。

    说话间,郑清之已经是不动声色的放开了挽着贾似道的手臂。

    “谢郑师体谅!”贾似道憨态可掬的对着郑清之躬身一揖随即转过看向另一边还等着以文会友的陈蒲芳等人继续道:“蒲芳兄……”

    “贾兄之才,蒲芳自愧不如,今日之会就此作罢如何?我等唐突,在此向师宪兄赔罪了!”贾似道话还没说完陈蒲芳已经连忙接口对着贾似道深深一揖道。

    “好说好说!今日师宪实在是不胜酒力,改日,改日再跟蒲芳兄不醉不休!”陈蒲芳如此上道,贾似道自然不想再生波澜,笑着抱拳还礼。

    “既如此,郑师、袁师、杜师、李师,似道今日实在是失礼了,这就先行回府了,改日再亲自登门给各位师长赔罪!”

    事情已了,贾似道已经一分钟都不想在这瑟苑呆下去了,更何况这诗会如果不是恰好碰到史祥这货他原本就是不准备来的。

    “师宪不必多礼,改日老夫等人再邀师宪过府小聚。”袁成三人纷纷笑着道。

    三人只不过是国子监的教授而已,虽然都是名声在外的大儒,但是却也是知道轻重的人物。单单是贾似道背后的贾贵妃,就让三人根本不敢真的将贾似道当作小小的进士来对待了。

    “方申,还不安排轿子送师宪回府?”郑清之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古怪的郑弘,不悦的道。

    “哦,方申这就去安排轿子,这就去安排轿子。”察觉到郑清之不悦,郑弘慌忙躬身连声应道。

    一众人等目光复杂的瞅着贾似道施施然离去,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自始自终贾似道都没有提起过王克、程元秋、秦寿三人端茶认错并执弟子礼的事情,就像完全忘记了这回事一般。

    这也让已经丢尽了脸的秦寿三人心中暗暗庆幸不已。

    ……

    出了瑟苑的大门,根本没有半醉色的贾似道婉言谢绝了郑弘安排的轿子,依然选择了步行离开。郑弘心中本就不悦,也没有多说什么,目送贾似道和贾全儿主仆两人离去后就转身回了瑟苑之中。

第30章 不醉不归

    阳光正好,凤凰山连接临安城的大道上,行人如织。红男绿女三五成群,鲜衣怒马,却都是踏春出游的无聊人士。

    路边的各色小贩鳞次栉比的沿着大道延伸,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

    贾似道悠悠然的在顺着人流而行,贾全儿却是目光呆滞的跟在贾似道身后。

    前往瑟苑参加诗会的众多新科进士们每个人身边都会跟着一个、两个的小厮或者书童,这是身份的象征。

    当然,这为数众多的小厮或者书童,自然是不能跟他们的主人一样有着坐席。郑府的仆人们专门为这些小厮书童们在桃花源一侧安排了凉席,各类点心茶水却是同样供应充足。虽然跟一众士子们享用的美酒美食相比,却也是很不错的待遇了。

    贾全儿全程目睹了自家公子一词惊艳桃花源随后与人对赌大杀四方、出口成诗冠绝一众士子的所有经过。

    如果要说这大宋朝有谁最了解贾似道的话,怕是舍贾全儿再不会有其他人了。他名义上的老婆徐若曦自不用说,连洞房都没有入过的两人,说不定这两天说的话就要超过以往所有了。

    至于对贾似道宠溺的有些过分的贾贵妃,只能在宠溺上能称为第一,对贾似道的了解上,却是远远不及跟贾似道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贾全儿的。

    正是因为贾全儿比谁都要了解贾似道,所以贾全儿要比那些摸不清楚状况的人要惊讶的多,以至于到如今他依然对自家公子在桃花源中的表现感觉如同在梦幻中一样。

    如果说清醒过来之后忘记一切性情大变的贾似道只是让贾全儿感觉有些奇怪有些别扭的话,那么今天他看到的贾似道,却是已经让他根本不敢相认了。

    一个疑问一直在贾全儿脑中盘旋,自己身前的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公子吗?贾全儿不知道。

    “师宪兄……师宪兄……”

    喧闹的人声中,几声呼喊遥遥传来。

    正兴致勃勃这个小摊看看那个小贩前摸摸的贾似道听到声音止住脚步,回头望去。

    密集的人群中,在两个小厮的开路下挥舞着手臂的余赐若隐若现。

    哟呵,这余赐看来还真的是赖上了不成?贾似道略一沉吟,在路边寻了个行人少点的地方站定,等着余赐赶上。

    “呵呵,贾全儿,是不是不相信那些诗词是我写的?”

    贾全儿一路上的异状贾似道自然心知肚明,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说的通。毕竟,他也清楚,作为一直跟在前身身边的贾全儿显然要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这具身体的主人。

    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的通,但是问题总要面对才是。他也想借着这个功夫先将贾全儿给彻底的搞定了。

    “啊?”呆愣愣的贾全儿听到贾似道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将头摆的跟拨浪鼓似得,连声懂啊:“公子,小的没有!”

    “真的没有?”贾似道似笑非笑的看着贾全儿。

    “没……有……有一点儿……”在贾似道的注视下,长久以来生活在贾似道的淫威下,贾全儿终究还是怯怯的说了实话。

    “这些诗词不是我做的。”

    “啊!”

    “是我还躺在床上没醒过来的时候有人在梦里告诉我的。”看着神经兮兮到处张望生怕被别人听去的贾全儿,贾似道心中微暖,笑着继续道。

    本来很是担心的贾全儿看着贾似道,真的很想给他翻一个白眼或者送他一个中指,当然如果贾全敢或者说他知道中指的意思的话。

    “你小子!我还是我,还是那个会狎妓会玩蛐蛐的我。只是,死了一次,明白了一些东西而已。”

    贾似道拍拍贾全儿的肩膀,看着天上翻滚的朵朵白云,长长吐出一口气。

    贾全儿依然很迷惑,他并没有听懂贾似道这番似解释又好似不是解释的话,但是他知道,这身前站着的依然是自己的公子,只是公子变了。

    想到这里,贾全儿陡然又开心起来。

    对他来说只要贾似道还是那个贾似道,公子还是自己的公子,这就行了。

    更何况虽然现在的公子忘记很多东西,不像之前一样好色好赌爱玩蛐蛐儿。但是却突然会做诗写词了啊。

    想想之前桃花源中那些同为小厮书童的人在听到公子是诗词后看着自己的眼神,贾全儿突然觉得这样的改变,似乎也很不错的样子呢。

    看着旁边短暂的忧郁之后,又开始傻笑的贾全儿,贾似道无奈的撇撇嘴,自己的担心貌似完全是多余的啊。

    ……

    “师宪兄,让子生好找啊。”余赐看着好整以暇的贾似道,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的道。

    “子生叫我师宪就好,兄长兄短,端的是太过见外了不是?”贾似道没有接余赐的话,笑着道。

    “师宪兄……师宪果然豪气,那子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余赐听到贾似道的话,却是很开心。  贾似道既然让他直接呼字,而且也同样用字来称呼他,就表现已经不再当他是个陌生人,至少可以算做半个朋友了。

    这让本来就刻意同贾似道交好的余赐自然是求之不得。

    “呵呵,子生不在瑟苑参加诗会,怎么跟我一样溜了出来?”

    “溜出来?”余赐听到贾似道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大笑道:“师宪这句话若是让郑公听到,怕是要到宫中找圣上告上一状了。没了师宪兄,这诗会还叫诗会吗?所以子生也就溜出来寻师宪兄了。师宪可愿与子生喝上一杯?”

    “喝上一杯?”贾似道眼神一闪,“你我二人?”

    “正是!不知师宪兄意下如何?”

    这是正戏要来了么?

    “固所愿而不敢请尔!”

    “哈哈,师宪,请!”余赐大笑出声。

    “请!”

    两人大笑着挽手同行,倒像是认识很多年的挚友一般了。

    “师宪还能喝吗?”

    “子生以为呢?”

    “郑公怕是会很不高兴。”

    “哈哈,郑公德高望重自不会跟我等小子一般见识的。”

    “那今日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

    “师宪,子生等等,师宪子生等等我!”挽着手臂的两人刚刚没走出几步,就听到人群中再次传来一道极为熟悉的人声。

    史祥?

    贾似道和余赐讶然的对视一眼,回头看间,人群中气喘吁吁挤过来的不是史祥还能是谁?当然,除了史祥外,容貌绝美的跟屁虫纳兰玉也是跟了过来。

    不过相对于史祥的两个大汗淋漓才能挤出一点小路的亲随,纳兰玉的两个护卫就要彪悍的多了。道上的行人看到两人凶神恶煞的模样无不纷纷躲避,所以跟有些狼狈的史祥相比,走在人群中的纳兰玉倒更像是在悠哉悠哉的漫步踏青。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史祥也只敢在心中腹诽两句,对这个被自家姐姐看上的小妞儿,却是不敢有半分的懈怠的。惹怒史珍香的后果,仅仅是想想就已经足够让史祥不寒而栗了。

    “宗晟兄怎么也出来了?”余赐跟史祥很熟。

    余天锡一介布衣出身平平,能够走到今天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权重一方,没有史氏一族的帮衬尤其是史弥远的帮忙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而郑清之则是跟余天锡不同。从最初郑清之甘于居于史弥远相府中做一幕僚时,就是为了得到史弥远的赏识最后进入朝中中枢。

    史弥远需要郑清之这样名声不错的大儒帮衬,而郑清之则希望通过史弥远来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两人之间各取所需的诉求要远远多于两人之间的交情。更莫说那个时候郑清之已经知道史弥远在密谋废除太子准备助赵昀登基了。

    一个帝师的身份,已经足够他捞取需要的资历和资本了。

    所以,相对于郑清之,余天锡和史嵩之之间的交情要远比两人同郑清之的交情要来的深厚的多。毕竟,余天锡本就是靠着史氏一族才能走到今天的。

    “今日诗会的风头被师宪兄一人占尽,少了师宪兄这诗会还有什么看头?”史祥眼神复杂的看着贾似道,笑着道。

    “听贾全儿说那娇娘也来这诗会助兴了,宗晟兄莫不是移情别恋了?”贾似道看了看站在史祥身边一言不发的纳兰玉一眼,半真半假的笑着道。

    这小妞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安静了?

    “额……早前是宗晟太过孟浪了,今后宗晟绝对不会再对娇娘姑娘有半点心思,还请师宪兄莫怪,莫怪!”

    “……”

    一句话玩笑话却换来史祥这样一个答案,贾似道却是怎么也没有想都的。

    这还真成香饽饽了。

    “哐当!哐当!前方行人避让!避让!”

    恰在此时声声锣鼓声合着中气十足的要求行人避让的吆喝声,从前方的御道上遥遥传来。

    这么多的行人,这个时候还有官员出巡?

    抬头望间,漫天的各色旌旗招展,旗帜正中一面枣红色的大旗上四四方方一个斗大的“孟”字清晰可见!

    还是一员武将?

    “咦!”贾似道身边的史祥突然惊咦出声,“该不会是孟将军已经到临安了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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