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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古锦     明媚庶女txt下载     明媚庶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7第166章

    这天,明玫和范氏再去大溜庄玩。不是明玫,是范氏想来的。

    因为明德大学堂离这里比较近,马车半个时辰的路程就到了。骑马当然更快。今日徐茂辉去见简夫子了,范氏便颤儿颤儿地约了明玫来大溜庄。

    她少不得提起自家的黑马庄来。

    那庄上的女人,孩子到底没有生下来。说是一天夜里,因为丫头疏忽,忘了在那女人的房里放马桶。那女人到黎明时分憋得实在受不住了,又使劲叫丫头叫不醒,便自己穿了衣服出门往茅房去。

    结果不小心滑了一跤,也顺便将胎也滑了。

    自此以后,徐茂辉再没去过那黑马庄。

    范氏说起此事的时候十分解恨,道:“以为男人多宠呢,原来不过宠着个肚子。如果肚里空空,男人便不肯过去了。”她不过连生了两个女儿,又不是不会生,竟然想弄个贱人来生到她前头去。

    可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还是去岁冬。如今一年已过去,这一年,因为徐茂辉“上进”了,所以范氏一直很开心。就这样很会生的范氏也仍然腹中空空,让明玫不得不怀疑他们夫妻是不是X不和谐。

    他们俩很有意思,对着别人的时候,比如和明玫聊天说话,都很热情亲切的样子。可是他们两个一对上,便有些相敬如宾的意思,完全没有夫妻间该有的亲腻的亲热的劲头。

    范氏自己都说,很喜欢和明玫来往,很喜欢和朋友们相处,因为这种时候,也是他们两口间相处得最轻松融洽的时候。

    庄上管事的忙着要去杀鸡。明玫想着最近尽吃家禽了,何必再弄这里一地鸡毛,便拦了。天很冷,两个女人也没什么玩兴,最后两人亲自下厨,倒蚀了几个全素小菜。

    才弄好,院外马蹄声响起。范氏满脸笑容,忙净手迎了出去。果然是徐茂辉来了。

    看到两人等着他开饭,徐茂辉十分惊奇:“你们怎么知道我要来?”

    范氏笑道:“是贺妹妹猜的。”她只是告诉徐茂辉她约了明玫来大溜庄,当然隐隐期待徐茂辉会跑来跟她们再玩野炊,却也不敢肯定徐茂辉就真会来。

    明玫得意:“人聪明有什么办法啊,随便猜猜也能中。你还没开始讲课呢,好意思赖在学堂那种为穷困生准备饭食的地方,分人家一杯羹吗?当然来我这里吃我一顿了”。心道:有什么差,都是我的银子啊。还不如在那儿吃呢,还能吃得简省点儿。

    徐茂辉笑道:“不错,贺家妹子果然猜中。和简夫子聊了下,确定了开课时间和讲些什么内容,便坚辞了简夫子的挽留,骑马赶过来了。”

    明玫听他说坚辞,就笑起来。心说,还坚辞呢,简夫子那货才不会坚留吧。简夫子最近肉疼银子的紧,能省碗饭也是好的,会费心在接待上么?

    饭菜端上来,几人坐下还没开吃,便听到院外一阵嘚嘚马蹄声再次传来。霍辰烨那家伙骑着马赶来了。

    明玫要出门,当然报备过。不过这货当时冷傲着脸不哼一声的,怎么现在跑过来了呢。

    “无故造访,没你的饭哟。”明玫歪着头道。

    范氏吃了一惊,没想到明玫真敢这样对霍辰烨讲话。不是至少也该问一声:“相公来了,可吃了饭不曾”的么?若没吃,要表示妾身去安排才对啊。

    霍辰烨不爽的语气:“为什么没有我的饭?”

    “你又没说要来。”

    “我又没说不来。”霍辰烨眼睛扫了一眼餐桌,坐在明玫旁边位置,伸手抢过明玫的饭碗:“我就吃你这一份。”

    “那我嘞?”

    “你看!”

    ……明玫被噎了一会儿,开始向围观群众cry:“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生活在多么水深火热之中啊。”范氏徐茂辉两人看他们两口耍花枪,也不加入,只自己偷笑不已。

    明玫没有拉来同盟,便仰头望天:“神哪,救救我吧。”

    霍辰烨抬头往上看了一眼,道:“神在外面天上,这里上面是屋顶。”然后他很主动地夺去了主人的地位(好吧,他也算主了,可明玫真的有这家伙喧宾夺主了的赶脚),招呼大家道:“我们快开动起来吧,一会儿就凉了。”说罢率先大口吃起来,还一副特香的样子。

    用不用那么津津有味啊,用不用那么得意非凡啊。

    是有多幼稚啊。

    明玫塌着肩膀瘪着嘴坐在旁边看着他,配合地做出眼馋得快流口水的样子,偶尔还闻一闻味儿舔一下嘴唇咽一口唾沫啥的。

    吃完一抹嘴儿,霍辰烨道:“等下别睡午觉,我有事儿找你。”

    明玫心说睡P呀睡,老娘还没喂饱肚子呢,这根本不是睡觉的节奏啊。

    可是等明玫陪着那两口喝了盏安神茶,就不见霍辰烨的人影了。这货找她,有毛事儿啊。

    徐茂辉夫妇也乖觉,知道他们两口大约有事儿,便一起去偏厢歇了。

    明玫去厨上看了看,竟然真的什么都没有留给她。

    梨花悄声道:“世子爷交待不让给小姐留吃的,把能吃的菜都藏起来了。不过奴婢这里有带来的点心,要不要偷偷热一下小姐垫垫先?”

    明玫其实也不甚饿,对那点心也无感,只是不知道霍辰烨在搞什么鬼,难道巴巴地跑过来,就为了饿她一餐不成。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明玫有点儿不耐烦起来。想起去年时候,怀里揣着娃娃呢,还拿了家伙什儿去捕鱼了呢。如今肚里没货一身轻,不去捉才奇怪呢。

    她叫上梨花,两人一个扛着耙子一个掂着长竿网,便去了河边。

    “等下你负责用耙子把冰敲碎,我用网兜鱼,咱们捕些鲜鱼烤来吃。”

    梨花满口答应。

    可实际证明,这货也是个只看不中用的,使着憨狠的力气,把冰倒是敲得碎巴,问题是人家有力气的人,其实是用耙子一耙几个小洞的,然后敲掉一大块冰下去露个大冰洞出来。她这么一通四处混敲,一大片冰面便不光滑起来。明玫不敢往那上面站,怕万一哪里裂了缝,站一会儿就让她与鱼同游去了。

    可是岸边也没有好站到哪里去。这处比较缓的坡形岸段上布满溅上来的碎冰渣子。一个不留神就会踩上一块的感觉。

    于是明玫干脆自己上阵,勒令梨花观战,她一人重新选了块地段先耙后捞。

    刚把敲开的大块冰移开,丢了耙子站着稍息,忽然发现冰洞里出现一条肥鱼,离水面那么近,游得那么缓慢,让明玫想也没想就倾身去捞。

    在背风向阳的河岸远处的坡面上,霍辰烨正坐在一片枯草丛中的空地上看着明玫。

    刚才他丢下筷子就去捕了鱼,正在那里架火烤呢。

    正一边烤着鱼一边看着明玫在那里玩得不亦乐乎呢,忽然看见明玫身子往前猛的一倾。吓得他两手一撒扔了鱼,飞奔下坡而来,只恨腋下没有生双翼,一边跑一边撕扯着腰带。

    却说明玫那里,正准备赤手抓傻鱼呢,忽然一条臂膀从后伸过来,紧紧把她给挟抱住了。

    明玫一惊,猛地抬头一看,徐茂辉。

    明玫有点儿傻,不知道这货是什么意思。徐茂辉也有点儿傻,不知道明玫为什么皱着眉看他,不是应该是一副惊魂不定,劫后余生的样子么?

    两个人互相打量着,就那么傻顿了五秒,徐茂辉才松开了手。

    正冲的霍辰烨缓下脚步。他看到了那五秒,他正皱着眉头诅咒着那该死的五秒。

    把人拉开就行了,那么傻呆半天才松手是怎么回事!不爽,很不爽。

    如果徐茂辉刚才不是为了救人,他会立刻冲过去把他狂扁一顿的。好兄弟什么的,就是用来揍的啊真是。

    几秒之后,明玫这边已经想明白了,人家这是在救人呢。

    她站直身子笑嘻嘻作了一揖:“那个,谢谢啊……”

    “脚下打滑了吗?怎么忽然要摔倒的样子?太危险了刚才。你的丫头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徐茂辉朝岸上张望着,然后就看到梨花正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呃,其实,我刚才只是想弯腰抓鱼来着。”明玫道。

    徐茂辉知道自己驴了,马上关公脸瀑布汗。

    半天才嚅嗫道:“怎么能……抓鱼。”他的意思是,这么冷的天这么冰的水,怎么能徒手抓鱼呢?何况贵妇人用手抓鱼这种事儿,真是难以想象。

    其实他也是不知道霍辰烨卖什么关子,出来看看。毕竟明玫没有吃饭,就想着过来河边捕几条鱼烤了,反正就当是玩了,到时烤熟了放着,谁饿谁吃呗。

    看到河边有人影,他就一走路了过来。

    梨花跑过来,把明玫扶到岸边。见明玫无事,就大松了一口气,解释道:“刚才奴婢鞋子里迸进了碎冰,凉得厉害,看着周围没人,就坐下脱了鞋子清了清冰渣。”其实还有话她没有说。她坐在那里,不经意一抬头,看到了对面坡上有轻烟飘起。正看着,忽然就见霍辰烨从那里飞冲下来。

    刚才的情形,世子爷肯定都看在眼里了。

    梨花朝霍辰烨的方向轻轻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身边这位徐家少爷,只见徐茂辉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脸情急羞窘的局促样子。

    徐茂辉见丫头过来了,心里便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拉开了两步距离站定,稳了稳情绪,背着单手,一副追忆往昔的样子,对明玫道:“犹记得第一次来这里,你告诉我们,鱼也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因为有用,所以幸运。”

    明玫呵呵地笑:“听着挺高深啊,我有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

    徐茂辉浅笑了一下,很快又换上一张夫子脸,很正经地道:“说过。我原本一直以为,自由自在平安快乐最重要,那天听了这话,我就不由思考了一下,到底活这一世,怎么才算有用,怎么才算幸运……后来想想,自己读书多年,又不参加科考,一直无以致用,才托人进了国子监……”

    明玫心说拉倒吧,她不过玩笑的几句话,就能催人奋发了?范氏那么望夫成龙,这样的话会少说了?

    只是这货年少轻狂的时候过去了,什么都玩过之后不新鲜了没意思了,正好想换种活法了而已。

    当然有人给戴高帽子她当然开心,便笑道:“这么说是有我的功劳的?那我也算幸运又有用对吧?”

    徐茂辉也呵呵笑了起来,道:“当然,当然。”

    明玫于是表情一整,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俸禄分我一半?”

    徐茂辉一愣,就放声笑了起来。

    这个贺家小七啊……他那俩俸禄,他倒是愿意给,烨哥儿会不给他扔出来么?

    他去了明德学堂,知道那里的贫家学子们“课余”做着清洗修剪绒毛的工作换棉衣。他看看明玫身上穿着的羽绒服,想想她极力推荐羽绒服的样子。徐茂辉知道,这定是明玫在用自己的方式替那些学子们尽一份力。

    他甚觉感动,便正了正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帽子,道:“俸禄就算了……只是,只要羽绒服有卖,以后冬天,我都穿羽绒服。”

    明玫觉得甚好,连连点头道:“这个可以有。”

    霍辰烨就是这时候缓缓走近的。

    他耳力极好,早听了他们不少话去。他也知道,那什么羽绒服是明玫自己搞搞出来的东西。

    她瞒着自己是东家这回事,他当然不会戳破。她手上有人有钱有事情做,忙碌着也开心着,他看着也觉得好。

    可问题是,他自己还没有穿上羽绒服呢。

    看看穿着羽绒服站在一处的两人,忽然之间,霍辰烨就觉得徐茂辉身上那件闷骚黄的大氅羽绒服是如此的刺眼。

    真的,让人不爽至极。

    明玫见霍辰烨从对岸走近,忽略那很有些臭的脸色,直接问道:“说是有事儿,可是你自己去哪儿了?忽然跑来吃光人家的饭,然后又撂下话忽然跑掉。不带这样玩的啊少爷。”

    霍辰烨看看自己空空的双手,也不答话,只走过去把明玫往边上拉开,直走了七八步才停不。明玫还以为他要拉着她回院子呢,却听霍辰烨带着恼怒道:“离水那么近干嘛,想下河游泳啊?”

    呃,这邪火邪气的。

    明玫看了看徐茂辉站的位置。那里离水面已经好几大步远了。能掉下去么?

    徐茂辉笑笑没说话,他早习惯了霍辰烨的方式,没觉得有什么。

    只是旁边梨花听了却不由睁大了眼睛。世子爷明明看到徐家少爷和小姐刚才拉扯的样子了,他这是要装不知道?

    不过她很快明白了,哪有男人想自己头上戴有色帽子的,他要装糊涂掩过此事呢。

    梨花低了头,抿着嘴笑了笑,乖巧地站在一边不说话……

    这天霍辰烨渔翁附身,捞鱼捞得很猛。许多被冻呆了的笨鱼最后被放上了烤架。

    明玫吃得嘴油肚圆的,回府的路上,一路的打着饱嗝。缺觉的她靠在马车上打了一会儿盹,才觉马车无比地颠簸,脑袋在车壁上磕来磕去的实在让人不舒坦。便不管某人大开的冷气,一头扎人家怀里睡了起来。

    霍辰烨横眉冷对着怀里闭着眼睛的一团,咬牙切齿的样子,最后轻轻动了动身子,让某人睡得舒服点儿。

    他一手搂了明玫,一手轻轻拍了拍车壁,交待外面的人将车赶慢点儿。然后他将手悄悄伸进明玫的羽绒服里捂了一会儿。

    还真是暖和呢。

    他低头瞧着那睡得无知无觉的小女人,半天才哼着道:“要爷自己拿银子去买不成?”

    而那天怡心苑,天天各种鹅各种鸭吃着的众人,终于吃到新鲜的鱼肉了,得劲啊。

    不过明玫却有点儿吃撑吃不下了,而另一位也寒着一张脸一口没吃。

    为人主子的,这是要闹哪样啊,让人吃口鲜鱼也不敢尽开怀,鄙视他。

    而明玫,洗漱过,坐在屋里的软榻上,看着手里新到的信,沉吟不语。

    信是大姐明琪来的。上面一溜的近况报告,还有关于一窝小萝卜头的好玩事迹。最后说,孟大姐夫偶尔听行商的朋友提起,说西北范县廖家,和京城霍家似有什么大的梁子。

    说那廖家虽是商家,却与江湖人士颇多来往。

    问明玫这京城霍家,是不是指她的夫家这一支。

168第167章

    明琪说,若是妹夫这支的,让她千万注意些,那些江湖人,很是野蛮。

    嘉县在西北的北偏东位置,而范县在西北的正西,两下相距甚远,原本孟家和范家并无交际。没想到明琪竟然能注意到这个消息。

    明琪说,孟姐夫也只是听人提起京城霍家,想起妹夫姓霍才留了心。可惜似乎知情者十分忌讳提及此事,大约霍家毕竟是达官贵人,天子近臣,霍辰烨又驻守西北掌权领兵,他们不敢得罪。加上此事事关重大,不敢随意混说。孟姐夫竟打听不到什么。

    黄莺是范县那地儿的没错,难道是黄莺亲爹其实姓廖,所以要找霍辰烨报杀子之仇,夺女之恨不成?

    当初黄莺跟上霍辰烨的实情不管是怎样,明玫在招人报复这一方面还是很放心的。

    黄莺跟了霍辰烨那么多年,听意思似乎逛街溜达护卫杀敌哪儿都有她,显然是四处露面并不避讳的,这样都没有招来仇杀什么的,可见霍辰烨当初处理得还是很干净的。

    没道理黄莺来了京城不过几个月,又圈在这内宅里没出过门,于是她爹不但知道她的行踪了,还要下手做些什么了?

    可她距上一次收到明琪的信也就一个月而已。也就是说,这消息是最近才传出来的。

    这天霍辰烨在外书房忙到很晚才回怡心苑。明玫强撑着睡意,躺在床上等着他问话。

    霍辰烨见明玫竟然还在等着他,明明还在不爽的人忽然就觉下,身一热。他眼睛一眯,直接扑上床就对着某女连啃带咬的一阵蹂躏。

    嘴巴被堵上,男人细细深深亲吻着,偶尔还咬得她一疼。一手托着后脑不让乱动,一手停留在她胸部揉搓着那俩馒头,来回拨弄着那上面的两点。

    某女推拒不动,踢腾了两下腿,结果被男人翻身密密实实压上,于是腿也失去了自由。白费力气的扭动挣扎半天,一怒之下就狠狠地咬了那软软的口条一口。

    霍辰烨吃痛,放过了女人已经发麻的唇舌,吃吃笑了两声,却身子一低俯身向下。

    明玫嘴巴得了自由,忙胡乱叫嚷着道:“停停停,有话问你,有事找你。正事,正事!”

    霍辰烨趴在她身上不理,嘴里还含着那小小茱萸,用舌顶不停顶逗着,偶尔厮咬一下,接着吸吮一下,逗弄了大半天,才抽空含糊地道:“回头再说!”

    说着松了口,身子一拧,脑袋下移,又移师到明玫小腹处舔咬了起来。

    那无人再当顾的小山包上,忽感一阵阵的凉意。明玫使劲挣着手臂,霍辰烨就松开了被他紧攥着的一只手。明玫缩手去擦胸前两点处的口水,却摸到自己那两个小点点俱是亭亭直立,硬挺高耸着。

    她那本来想一擦之后就乘势猛揪男人头发的手就顿在了那里。

    不知是小腹处的麻痒,还是那口水变得冰凉无比,让明玫不由打了个颤。

    明明是有冷意的,却又忽觉心里有些燥热起来。那奇特的感觉,让明玫也微微有些恍神。

    霍辰烨那厮是个怪咖,高兴了他就会很粘人,生气了他也会撕掳一发。总之两人经常没少了身体上的蹭蹭磨磨,霍辰烨更是经常擦枪,但明玫不愿,他到底也没有真走过火,常常最后自己解决。

    所以明玫一开始,其实也没有想着如何激烈反抗的。

    但是现在,情况明显失控。

    霍辰烨那边已是口舌一路向下,终于停在那片密林深处,**嘬咬,辗转留连。

    那麻麻痒痒的感觉,直传入四肢百骸。让许久未开腥的某女身子越来越热燥,越来越难以忍耐。

    男人最终停留在花蕊中心,反复用舌尖儿或拨弄或顶挑,或轻轻嘶咬研磨几下,又用力嘬吮一阵。这样只在浅处的挑逗戏弄太过让人难耐,明玫整个身子都开始叫嚣颤栗起来。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按压着那颗埋在两腿之间的脑袋。

    霍辰烨感受到她身体的变化,越发卖力了一阵儿,就听到明玫哼嘤了一声。

    他却忽然停了下来,翻身躺到床侧,恶狠狠地骂道:“跟别人就有说有笑热情有加,对我就冷言冷语少加理睬……睡觉!”

    明玫被撩拨得七荤八素的,却就这样被撂在了半山坡子上。

    她眯眼瞧着霍辰烨那一副小贱人模样,轻喘了几口忽然就翻身骑上去。

    尼玛,管你在装哪种逼,先让老娘泄个火再说啊。

    这一夜,先是明玫热情,放肆地畅快了一回。然后霍辰烨逆袭,回报以十倍的热情。于是最后两人什么话都没说成。

    第二天明玫很晚才醒来,浑身虚无力,腰酸骨头痛。而霍辰烨早已经练完了刀剑,吃过了早饭,去过了盛昌堂,转去了外书房。留话交待让明玫不用去请安了,他会替她告假的。

    明玫躺在床上默默回味了一阵。后来霍辰烨热情似火,欺负得她告饶是真,但昨夜最初,自己并没有什么不适感啊,非但如此,她还感觉,很,那个享受。

    尼玛,好让人羞射……

    这天天黑时分,霍辰烨带着几个人外出,然后很晚才回来。

    他是收到消息,说有一大个子外地不明人士两天前忽然入京,看起来身手矫健的样子。有人听到他在茶楼里向人打听靖安侯府。并且说话的语气生硬,面色不善,似乎对靖安侯府十分不敬。

    市井刁民私下里对高门大户酸歪几句也是有的,但这般大喇喇地在公众地方出言不驯,似乎需要几分底气。

    当时霍辰烨正在书房里,便随口让身边的良辰去查看一下。

    良辰带了府里的两个小厮出去一打听,才知这大个子还有一个同伙,那个人住在城外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住进去后就没出过门,只有这大个子日日进城里,去逛了两天的茶酒楼肆。

    而不出门那个人,入住时有人见过,说似乎是西北口音。

    良辰觉得不对劲。霍辰烨在西北这么多年,又领兵打仗驱逐鞑掳,西北的人少有不知世子爷威名的。要说逢迎巴结,往府里递贴子或送礼物就是。这么让同伴儿鬼鬼祟祟的敲着边鼓打探府里内宅事宜,不象是个正经路数。

    良辰便跟着那大个子,一直跟出了城去。良辰一直跟在霍辰烨身边跑腿儿办事儿,行事上是个脑子细致的,但功夫就一般,是霍辰烨朝着霍府大管家的方向培养的。结果,他和小厮三人竟然被发现了行踪,让人家给逮了起来。

    霍辰烨也是大意,想着这京城地界,除了上面,还没有谁敢动他的人。估记连良辰也是这般想的,要不然也不会明知人家身手不简单他也敢跟上去。

    总之等霍辰烨知道良辰跟着那人出了城门,有路人发现良辰等三人对敌不过被绑走之时,已经是傍晚了。

    详细询问了情况,霍辰烨立即带了护卫追了出去。

    地方很偏僻,在城外一个村边的小院子里。良辰三人倒也没有被怎么虐待,只是堵着嘴巴捆绑起来关在屋子里,旁边坐着一个壮硕的汉子,和一个黄瘦的中年人。

    那大个子一见霍辰烨,立马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一脸喜不自胜的样子。然后扑通一声跪下,说自己仰慕将军威名已久,且自己从小习武,一心想着要为国杀敌。便从遥远的江东赶到西北,想投入霍辰烨军中。可惜他到之后,霍辰烨已经回京述职了。他在西北呆了好几个月,久等不着,便和西北的朋友一起寻来京中。

    “这两日我去城内打听霍府,便有人骂我想要攀附权贵,我一生气,便故意对霍府言辞不恭,没想到竟然被人跟踪。”

    那人还细细诉说了自己的身世,姓啥名谁,家人朋友,祖宗三代都说得清清楚楚。“世子爷尽管去查,小人绝不敢有半句谎话。”

    又说自己出门在外许久,跟来的朋友又生了病,身上的盘缠已不多,不敢到城内住店,好在他习武之人脚力好,便在城边村上借住了人家一个空院子。省些住店费用。

    霍辰烨一边让人给良辰他们三人松绑带出去,一边听那人说话。然后他忽然一挥手,身边护卫拔剑而上,向那两人刺去。

    那大个子正说得声情并茂,见状惊怒地住了口,好在他功夫果然高超,一缩一退之后,便站稳了脚跟与护卫们对战起来。

    边打还边对那瘦子笑道:“将军肯定是试咱们功夫呢,兄弟别藏私,快拿出看家门事来,别叫将军小瞧了去。”

    霍辰烨皱了皱眉头,把手往下一切,护卫们便猛然出招狠辣起来。

    那瘦子似乎是真的病弱,很快不支倒地,那大个子便大叫着:“将军手下留情,我们哥儿俩不敌众位的威武,咱们认输了。”

    霍辰烨不理,一护卫毫不客气一剑刺穿了他的臂膀,另一护卫如法炮制。很快他们两人四臂俱废,鲜血直流。

    “你废话太多,而我耐心不多。要么说实话,要么死,你们有一刻钟时间做选择。”

    然后让人严加审问。

    不但认识他,还知道良辰,这样也敢把良辰绑来此处,胆子非是一般的大,并且分明就是要引他过来。

    可引他过来是为什么呢?他看得出这大高子罗里罗索,是在尽力拖延时间,只不知拖延时间意欲何为。

    那大个子还是试图耍嘴皮子,又是大呼冤枉,又是说什么盛名之下其实难符,最后干脆骂霍辰烨小人,没有容人之量,不过逮了他的奴才就,就使劲折腾自己,说自己瞎了眼来投奔……吆喝了一大堆,却什么有用的都不肯透露,一副要杀要剐请随意的硬汉模样。

    于是不过噗噗两剑,两人各被刺个喉对穿。霍辰烨领着大伙儿嘚嘚地回去了。

    不招有什么关系,不管他们是在谋算什么,他都会查清楚的。

    霍辰烨一行人回来的也算快,不过城门早已关闭,护卫拿着腰牌叫了半天的门,里面只是不应。

    霍辰烨越发觉得不对,他本来觉得那两个人专门宿在外面,不过是不敢在城里动手,想把他们引出城来的,又或者有同伙埋伏或接应,以便得手。

    可是这些都没有。

    难道,只是为了把他阻在城外不成?……

    午夜,靖平侯府。

    外院的马厩忽然走水,草料堆着火,浓烟滚滚十分骇人。

    最先发现的是外院护卫,一通嚷嚷之后,整个外院住着的下人俱被惊醒。草料堆挺大,可是并不值钱。加上无火只起烟,所以最初大家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一起浇水灭火,试图尽快控制火势,以便惊扰到内宅儿。

    谁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一伙儿贼人此时从墙上跃身而下,趁乱对着霍府众人乱砍乱杀起来。

    霍府的护卫们迅速回头,与这些恶徒缠斗在一起,场面十分混乱。

    其他巡夜的护卫听到声音也迅速赶到,将这六个不速之客团团围住。六个贼子见状,越发的拼命起来。

    霍府的护卫们见形势完全在已方控制之下,便越发稳扎稳打起来。他们不急,没必要拼着受伤猛拼。反正这伙儿人,一个也跑不掉的。

    谁都没有想到,这举动正中贼子下怀。他们这伙儿人只为吸引护卫的注意力和战斗力而已。另有两个轻功极佳的同伙早已趁着先前那阵儿浓烟和混乱飞越入二门,直奔怡心苑而去。

169第168章

    婆子的叫声尖细而短促,在静寂的夜里突兀地响地,又猛地嘎然而止,接着扑通一声倒地,横在了怡心苑的门口。

    两个本想趁夜暗袭的黑衣人,就在那叫声过去,轻轻松松登堂入室,进入了怡心苑的院门。

    他们静静站在门口将院里环境迅速打量了一遍,便互相做着手势,准备沿着院子两边的厢房,分头行动。

    谁知忽然两个亮晶晶的什么东西当头飞来。两人吓了一跳,没想到这院里竟然还有高手,当下不及多想,举刀便挡。

    那东西掉到地上,噼里咣啷一阵脆响,却原来是两个盘子。

    白日里白夜刚得了明玫嘱咐,说外面似有江湖人士对霍府不怀好意,让白夜在霍辰烨没在院里的夜间尤其警醒一些。

    白夜于是也没睡,在西厢房间床上打坐练功。

    她本是江湖人士,喜欢个干脆痛快。当初奉命入府保护明玫时,心里还多少膈应了一下。一个内宅儿妇儿需要保护,应该跑不了是干的阴损事儿多了,还十分担心自己会被派去做些什么缺德肮脏的事儿呢。那时她还打定主意,她只保护她的人身安全,不替她跑腿干私活儿,不然她就跑路,让她另请高明去。

    有本事的下属都是这样,总是个性满满,想法很多。你想分享他的能耐,就得忍耐他的刺儿头。

    结果入府这许久以来,明玫从没交待过她做什么暗中差使,只让她住在离院门最近的地方,方便护卫怡心苑。

    白夜人挺爽快,这么久的相处之后,也越来越喜欢明玫的为人。黄莺来后,连她都忍不住去揍她了,明玫都没交待过让她下个黑手啥的。

    如今她十分信服明玫,明玫既有交待,她便认真执行。

    从最初那铁石相撞时,白夜便觉出不对来。那声音,她听着有些耳熟。

    可惜在大宅门儿里安然度日久了,她一时也没往那凶险的地方去想。又听着守门婆子问了话,外面也答了话,似乎没什么不对,便也放松了警惕。谁知这两人刀光来的避头盖面,一个照面就灭了守门婆子,让她救护不及。

    她心里懊恼之极,觉得完全是自己的麻痹大意造成的,当时感觉不对,就应该出门去查看一下的嘛。总之气极的她,抄起桌上没及时收走的点心盘子,便顺势甩了出去。

    一来打人,二来示警。

    有了这番动静,那两个黑衣人便也不再试图隐藏行踪,便一起举刀朝白夜砍来。两人当然得速战速决,办正事要紧。这种地方,惊动了人,绝不是他们可以久留的地方。

    院子里一时刀光剑影,呼喝声不断。

    正屋内室,明玫也被惊醒。她迅速披了羽绒大衣翻身起来,一拳把窗棂捅出个大窟窿来,细看外面的情形。

    天色昏暗,只看得清院子里两人用刀一人使剑,刀光粼粼剑光闪闪,乱纷纷缠斗在一起,身影晃动看得人眼花。

    明玫回身看了看依然酣睡的小六一,迅速拉动了床头的一根铃绳。

    明玫向不喜晚上丫头睡在室内侍侯,连值夜的丫头也是睡在暖阁里的。

    因为霍辰烨随时可能回来,守夜的夏雨压根就没敢睡。她听到院里的响动慌忙跑出来看,然后骇了一大跳,转身就要往正屋门口跑,准备去擂门叫明玫。

    却听到隔壁房里的铃铛响。

    也就是说,明玫是醒着的,在叫人了。夏雨便没有往外冲,悄悄守在窗口看着外面的情形,一边等着明玫叫。

    很快便听到隔壁的开门声,蔡妈妈快步走进正屋。

    明玫见蔡妈妈进来,便将已经包在襁褓里的小六一往蔡妈妈怀里一放,悄声道:“蔡妈妈你走后门,带着六一去后罩房选一间屋子躲起来……”

    蔡妈妈如今是跟在六一身边服侍的人,明玫早把她指派过去统管六一身边的事儿。——后来小六一越来越难搞了之后,明玫把素心也指派了过去帮手,还带着两个小丫头丹青和水墨。

    现在六一跟蔡妈妈很熟,也愿意让她哄抱。

    蔡妈妈点点头,也不多说,抱了六一转身就走。

    这边明玫又忙着打包另一个襁褓。

    然后她拉动了暖阁的铃绳。

    夏雨也很快就到。

    明玫吩咐夏雨掌灯。

    夏雨吓了一跳:“少奶奶,掌不得灯啊。那会把歹徒引到这里来的。”掌灯照不亮歹徒,却只会把自己亮在灯下做靶子呀,偷袭也得在暗处呀。

    “就是要往这里引。不然歹徒在院里乱蹿,不知道会伤着谁。”

    明玫看不出白夜是处在上风还是下风。只是俗话说双手难敌四拳,就算白夜武功高超,以一敌二久了也会势弱,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她这里能引一个过来,借主场优势,巧妙周旋着拖延一下,或许就能等到援手了,也或者还可以把人收拾了呢。剩下一个由白夜缠斗也轻松些,白夜就不会涉险,或者还能反攻干掉那呢个。

    “可是奶奶,伤着谁也不能伤着奶奶您啊。”夏雨说着快哭出来了。少奶奶若有个闪失,世子爷回来会饶了她们吗?为人奴婢的,能不保护主子吗。

    明玫却想错了,她看夏雨吓得花容失色的,以为她怕把歹徒引过来后自己危险,便道:“你不用怕,屋里全部的灯亮起来后,你就去洗漱间里躲起来。”

    夏雨听了,呆了一呆,反应过来主子这是在安慰自己呢,忙把小腰一挺,道:“奴婢不怕。奴婢护着奶奶。”

    明玫看着这个娇弱爱哭的丫头,明明害怕,却硬装出坚强的样子来,不由笑道:“那倒不用,你等下就大叫一声:少奶奶在此,谁敢乱闯……就行了。然后你迅速找地方藏起来就行。”

    夏雨一边动手掌灯,一边小声说道:“奴婢真不怕。要不等下奴婢再去洗漱室拿个铜盆来敲,这样更容易引人注目。”

    明玫差点乐了。这也太刻意了。

    屋子亮堂起来,明玫站在窗前往外一看,却见院门外又闯入一人来。

    却是黄莺。

    她手提一把明晃晃的宝剑,上前就和黑衣人战在一起。

    和黑衣人战在一起?

    明玫一愣,她盯着黄莺细看起来。打是真打,也很出力的样子,因为白夜的招数明显慢了下来,看样子得力不少。

    不过这个黄莺,来得还真是快真是及时啊。

    她看了片刻,然后转身问夏雨道:“夏雨,你当真不害怕?”

    夏雨坚定地点头:“奴婢真不害怕。”少奶奶这般冷静,让她心里也平静了不少。

    “那好,你等下就抱着小六一,回他的厢房里去睡,可敢?”

    夏雨看了眼床上的襁褓,坚定地点点头,道:“奴婢当然敢!只是,要不要让徐嫂一起。万一小少爷哭起来,奴婢怕哄不住,再引来贼子……”

    明玫点点头,道:“好。”

    她拉响了徐嫂屋里的铃铛。

    彼时已有多名丫头婆子被惊醒,有人大声嚷嚷起来,很快院子里便人影纷纷。

    见徐嫂过来,明玫把襁褓往夏雨怀里一放,对两人细细交待了一番,就把两人赶出了屋。

    然后她就继续动作不停,把枕头什么的塞进被子里,伪装出有人睡着的样子。然后抓了床头架上一件自己的外衣,把里面也塞得鼓鼓囊囊的,放到了床下,微微露了点衣角在外面。

    最后迅速打开床头架子上的匣子,取出那柄沉甸甸的茧锦扇来,手握扇柄躲进了窗帘后面,正对着床的位置站定。

    院子里,白夜得了援手,继续打斗一会儿,终于捡个空子抽身跳出圈外,撮唇就是一声长啸。

    这是江湖人惯用的招呼同伴的方法。很快外院传来同样的一声长啸。

    那两个黑衣人自然懂这个,于是更加急了,双双狠下杀手,黄莺后背须臾就中了一刀。

    黄莺一声痛呼,迅速就地一滚,总算没有再吃一刀。

    不过白夜一啸之后,迅速又加入战圈。二比二的形势,黑衣人便再不肯恋战了。忽然一个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来一晃一丢,忽然就一股浓烟升起,院子里眨眼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明玫正想着黑衣人这是要借机逃遁呢,还是要冲着她这灯火辉煌的地方来呢?就听黑暗中黄莺忽然高声叫道:“快来人呀,快去保护少奶奶呀!快去后院左厢房里保护小少爷啊!”

    明玫听着这声音在大叫中靠近,直接蹿过正房过堂,往后院左厢去了。

    那两个黑衣人显然不是傻瓜,紧跟着就蹿了过去。

    白夜紧跟在后面,心里暗暗骂娘,边追边把手里长剑作匕,脱手飞掷出去。那离她较近的黑衣人一声闷哼,肩臂上插着长剑陡然回身,又给了白夜一刀。白夜正全力追赶,一时不防他带着重伤还回身如此疾猛,臂上也吃了一刀。

    跑在最前的黄莺从左厢里紧紧抱着小襁褓夺门而出。这边两个黑衣人便舍了白夜疯狂地攻向她,或者说是她怀里的婴儿襁褓,竟有些不管不顾同归于尽的打法。

    白夜赶到,可惜战斗力下降,两人合力一处,也频频遇险。还好就在这时,院门外又一人影飞掠而来。却是黑天。

    此时院中浓烟已散,明玫看着直从院门外蹿进来的黑天,心说大哥啊,你怎么才来……

    黑天加入战圈,很快情况逆转。夫妻合力挡着两个黑衣人对小襁褓的强力攻击,让黄莺得以抽身退走……

    黄莺抱着小襁褓,身形疾速地掠进了正屋的内室。

    外面打斗这么久,自己儿子身处险境,身为亲娘竟然一直没有出去露过面,连出个声喝问一句都没有,真真孬种至极。——也让她完全没有了被歹徒杀伤的可能,实在可恨可恶。

    黄莺心里恼恨又不屑。这种胆量,不知道世子爷瞧上她什么。让她不管怎么做小伏低,也还是处处吃瘪。她受尽委屈,苦熬了这么许久,现在好了,终于什么都可以解决了。

    反正不出声不见人是吧,只有死人才不出声不见人呢。刚才浓烟那么大,大家谁都看不清楚,或者她被那黑衣人进屋捅死在屋里了呢?谁知道啊。

    黄莺脸上就露出些笑意来。

    扫了眼床上,被子鼓鼓囊囊的,有人蒙头在睡。显然这么大动静不可能没醒,只是害怕罢了,不知道有没有在里面瑟瑟发抖呢。还以为不让丫头进屋是为何呢,原来是怕别人看到她这副怂样子吧。

    黄莺心里呸了一口。嘴上却柔声试探道:“少奶奶,那歹人想抢小少爷来着,妾身给奶奶抢回来了。”边说边轻轻靠近,一把掀开了被子。

    一堆衣物枕头。床上没人。

    脚下似被什么一绊,低头一看,一片棉衣衣角。

    原来藏在床下。黄莺鄙夷的一笑,她把襁褓放在床上,然后弯腰一把拉住那衣角往外一扯,戴着硬皮手套的一手五指成爪迅速照脖颈处按下。

    然后,她滞了一下。拉人的重量不对,斩杀的手感不对。又是个假的!

    不待她反应过来,忽听背后传来嗖的一声微响,然后风声瞬间逼近,紧接着她臂背一阵巨痛。

    强撑着回身,看到明玫站在窗边,正淡淡看着她:“黄姨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黄莺答不上话来,只觉胸口一阵憋闷,然后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她知道,她的双臂和背上,定然中了一排的暗器。

    这次,只怕是栽了。

    明玫这扇子共有七根扇骨,每根都是一支利箭。不过她好心地,把最中间的那一支的弹簧拧松了。所以没有射出正中背心的那一箭,黄莺双臂和后背,很规矩地排列着六支利箭。

    均匀,对称,好看!

    府里的护卫紧跟着黑天之后赶到,当然把那两个黑衣人收拾得妥妥的,生擒活捉是基本款,人已经被打得软了,是拖着往外走的。死什么的,大概是不能够了。就看他们两个会怎么活吧。

    白夜做为方便各屋乱蹿的女人,顾不得包扎伤口,捂着手臂领着一队护卫过来,站在门外问明玫是否安全:“少奶奶你在吗?你这里有没有异常情况。”

    明玫趴在窗口的格子上对着她笑:“我这里什么事都没有,白嫂先去包扎一下伤口再说吧。”

    白夜见明玫无事,就放了心,笑道:“少奶奶没事就好。属下也无碍的,只是皮外伤。还是先把各处看一遍才能安心。”

    然后就带着人继续往别处查去。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寻,看有没有人受伤,有没有人失踪,有没有坏蛋藏匿。

    霍辰烨就是这样,在惊魂时刻已过,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终于急急忙忙地赶回了怡心苑。

    进院随便抓了个人就急声问道:“少奶奶呢?小少爷呢?”

    被抓那婆子正忙着收拾院子,冲洗血迹。闻言正要回话,霍辰烨已经丢开她,快步往正屋去了。那婆子心道:这世子爷,实在是多此一问嘛。

    正屋里,黄莺身上很疼是真,双臂都使不得力是真,但这痛疼反而让她的脑子更加的清醒起来。她细细回想了一遍今彤事,试图找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然后,如仙人纶音一般,她听到了霍辰烨说话的声音。

    她喘息了这么一会儿,早已积攒了一把力气,听着那脚步声渐近,便慢慢在面上挂上惨笑,然后无力地抬手指了指床上的小襁褓,道:“少奶奶,有歹人要抢小少爷,妾身已经拼命夺回来了。妾身,真的尽力了,可你为何,你又为何,要伤,妾身……”

    然后她软软地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投雷,大家破费鸟。~~~~~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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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nd,大家周末愉快!!!

170第169章

    霍辰烨进门,就听到黄莺临晕死前的这样一句话。就看到明玫面上淡淡的站在窗边,手里拿着把扇子轻轻摆弄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见他进来,也只是抬眼扫了他一下,然后继续摆弄着手上的扇子。

    而黄莺,脸色惨白口吐鲜血,无力地跪靠在床边,背上,刀伤箭伤,鲜血淋漓。床上,一小襁褓静静躺在那里。

    霍辰烨陡然心里就一紧。

    他自然一眼就看得出,黄莺身上的箭矢拜明玫所赐。可他一直知道,明玫绝不是个肯算计别人的人,她只有被招惹得狠了,才可能狠手反击。

    黄莺这般,只怕犯了明玫的大忌。她做了什么?

    霍辰烨眼睛就紧紧盯着那个小襁褓。

    黄莺抱了襁褓就出门迎战,得空抽身出来后又急于往明玫这里跑,竟是没有注意到。可是霍辰烨习武之人六识敏感,又全身心都在屋里这几个人身上,立时就觉出了不对。

    那小襁褓无声无息,根本就不象个,活物!

    一个最坏的念头冒出脑海,让他的脚步顿在哪里,竟然一时无力挪动。他试探地看向明玫,问道:“小七……你,还好么?”

    明玫见问,诧异地冲他眨了眨眼睛,道:“我很好啊,明显是别人不好吧?”

    还是那样的调调,那语气神态甚至带着点儿微微的轻快和淘气,让霍辰烨的心就安了下来。他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揭开襁褓看了看。一捆衣物。

    “六一呢?”他忙回头问道。

    “睡了。”明玫简短地答。

    得了肯定,霍辰烨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明玫说睡了,就一定是在哪里妥妥地睡着了。他又忙蹲下、身来查看黄莺的伤势。刀伤斜过肩胛,不过伤口不算深,应该无碍的。一排利箭却深深没入皮肉里。只是也没有在什么关键的位置,大概又要吃些苦头了。

    他完全放下心来,这才停下问了一句:“到底怎么回事?”

    这事儿当然说来话长,明玫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她用下巴示意了下黄莺道:“具体的,我不清楚,得问她了。”

    霍辰烨噎了一下。不清楚?

    倒在地上的黄莺听了,直气得肝颤着痛。不清楚?不清楚就敢射她?实际上箭初初射入皮肉时最疼,挺过那一阵儿也就好些了,现在不过整个膀背都是麻的,却没有流多少血,哪至于让她就真晕了。

    只听霍辰烨问道:“请大夫了吗?”

    明玫嗤了一声,道:“我射的她,我再给她请大夫,当我有病啊?”

    大方地承认自己下的手,又如此地满不在乎,霍辰烨于是心里更加肯定是黄莺做了什么。

    他已经从明玫的话语里,听出了浓浓的不耐烦。

    他没再多说,扬声唤人。门外的夏雨应声进来。

    这丫头完全状况外,看到室内的情形就吓了一大跳。当时她和徐嫂抱着襁褓去了后院左厢,没想到贼子很快就来,虽然先到的是黄莺,但她和徐嫂当然也不肯把小少爷交给她。

    两个人紧紧把襁褓护在怀里,结果黄莺根本就不废话,一掌在她们两个臂上切过,就让两人臂膀发麻。黄莺劈手夺走襁褓,她和徐嫂连死的心都有了,小少爷若有失,她们定是小命休矣,反正是个死,便各抓了把剪刀锥子就跟了出去。

    结果两个黑衣人随后就到,明显刀刀俱攻向小少爷。还以为黄姨娘要对小少爷如何呢,却谁知黄姨娘把襁褓护得死死的。她和徐嫂才放了心。

    当时完全没见黄姨娘受伤啊,没想到现在却这么惨烈。

    夏雨完全呆住,对霍辰烨让她去请金医士的话没有反应。

    明玫听了却道:“要让她醒来何须金医士。夏雨,你上,把她身上的箭给我拔了。”这箭都是特制的,她还要循环利用呢。

    若拔箭都拔不醒,那就差不多死透了。

    拔箭最重要的是手稳,劲儿大,还要懂医术,方便拔箭之后立即止血。她就这么让丫头动手?这么个拔法,怕是军中的硬汉将士都受不住,不痛醒才怪呢。

    霍辰烨看了看明玫,知道这次黄莺定是把她惹狠了。他沉思着,没有说话。

    夏雨看了看霍辰烨,见霍辰烨没有吱声,低低应了声“是”,走了过去。她紧紧咬着嘴唇,去抓住一根箭尾试了半天,最后却苦丧着脸道:“少奶奶,奴婢,不敢啊。”

    箭头被她来回晃动,黄莺痛得身上轻颤。她撑不住轻哼着睁开眼睛,眼睛茫然状地扫了扫四周。

    霍辰烨那张魅惑人心的脸就正正在眼前,看到她醒来,就紧绷着声音问道:“你醒了,可还好?”

    只这一声,就让黄莺心里五味杂陈。

    还是关心她的。

    只是这关心,已经越来越少了,尤其当着少奶奶的面,少得让人不用心,就感受不到那关心了。

    黄莺深深吸一口气,却痛得一阵轻咳。

    刚才她倒在地上,把事情从头到尾又想了一遍,还是没有看出有哪里不对。这点儿上她心里很是笃定,何况她的确也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来。

    少奶奶凭什么就敢射她?

    还不是因为霍辰烨偏心。

    这是他的男人,她死心踏地跟了他多少年的男人。可是他的心,越来越不在她身上了。

    她没有回霍辰烨的话,眼睛一扫看向明玫,质问道:“少奶奶,我就这般,惹你的眼,非除我,而后快?还要背后,下黑手?”

    无论如何,这件事儿上,她不能有半分示弱,毕竟谁都看见,她夜斗歹徒,身受重伤,还保护了小少爷。而少奶奶,自己都承认是无故射了她。

    明玫冷嗤一声,没有答理她。话说她只是在她背上下手而已,至于背后下手,哼!

    霍辰烨自然明白,明玫要肯下黑手,黄莺哪能活到今日。

    他一时也没有说话。

    室内静了一静。这让黄莺很是伤心,尤其是霍辰烨的态度,让她甚至有些寒心。这么明显的事实,世子爷都不肯帮着问少奶奶一声,凭什么?她瞥了霍辰烨一眼,见霍辰烨皱着眉头盯着床上的襁褓在看。

    外面就传来了金医士的声音。

    刚才明玫虽然那么一说,但是院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有人死有人伤,怎么可能没人去请大夫。

    黄莺听到,就弱弱地哀哀地朝霍辰烨道:“既然奶奶,容不下莺儿,就让莺儿去了吧。不必再治了,免得活着,多遭罪。还好小少爷,安然无恙……”

    霍辰烨没有说话,他弯腰抱起黄莺,把她抱到了外间丫头的厢房里去治伤……

    黄莺养伤后,霍辰烨在她住处布下严密的防卫,真的是连一只飞鸟未得许可也不可能出入。

    黄莺一时觉得这是霍辰烨对她的保护,一时又觉得这是霍辰烨对她的怀疑和防备,整日里心情反反复复,倒也老实了许多,什么哭闹装死都没有再玩,踏踏实实地养伤,静待霍辰烨的说法。

    而霍辰烨这边,忙得要死。

    他一等金医士给黄莺拔完箭裹了伤,就匆匆入了宫。那天晚上,他被困城外,越想越觉得对方象是调虎离山,怎么也不肯在城外住下。最后便让一瘦小的护卫拿着腰牌钻了下水道入城,这才从内叫开了城门。

    但城门规定不到辰时是不准开的。他一在外带兵的将官,就这样私自叫开城门,还是需要到圣上面前报备一下,免得有人私下给他上眼药。

    霍侯府如此大规模地遇刺客,他自然还要请旨,请调京兆尹,五城兵马司,京卫指使司协助排查,好好查一查还有没有这样的危险分子潜藏在京城里。

    而圣上自然交待他一堆的公事,尤其是那该死的难搞的北辰使团。

    当然不管他本人在不在,这些刺客也少不了被细细审问。

    吃刑不过,终有刺客漏了底。果然是西北廖家江湖买凶,要伤小六一以报当年黄莺杀子之仇。

    当年黄莺之事后,因为其母惨死,又是先遭的毒手,说起来廖家也不占理,至少算是一报还一报,也算扯平。

    按江湖道理,廖家没有什么资格再寻仇才对。但江湖是个实力说话的地方,那廖老爹岳家武行出身,江湖论资排辈是数得上的,痛失外孙如何肯善罢干休,所以黄莺一介孤女才会需要躲避藏匿。

    后来黄莺跟着霍辰烨后,由霍辰烨出面,说黄莺救过他一命,是他的恩人,黄莺的债,包他身上了。一面官方施压,一面民间调停,又请了江湖有名望的前辈从中调解,还许以重利。这样那样,连唬带吓加许诺,终于是把这件事儿摆平了。

    那么多年,黄莺也确实过得太平,廖家也老老实实没有非分行为。

    却不知为何廖家把这件事儿又算到他头上来,竟然出动了数十位江湖高手。廖家不怕的,既然敢这般惹他,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把他里外枝蔓料理干净了就是。

    霍辰烨静等着西北的消信。廖家到底为何会如此,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而府里,他又细细问了当时事情发生时的一切细节,包括黄莺闯入左厢抱走襁褓。连白夜都说,原本对她道破小少爷所在位置很恼火,觉得她居心不良。但后来她护着襁褓与对方死战,多次身处险境绝不会假。所以才让她先行抱着小少爷撤退,想着她不管所想为何,总会护着小少爷安全就是了。

    而黄莺抱了襁褓跑去正室,据她说也是想看看少奶奶那里如何,是去加以保护的。没想到明玫下了黑手。

    而明玫,压根对为何射她一事没有任何解释。其实明玫射她,自然是因为她高声道破六一位置,置六一于险境。再者就是她在正屋时,对床下假人那面露狰狞的下手一斩。这两件事儿,样样是她不能容忍。

    黄莺的心思很好理解,若主母死了,一个护小少爷有功的妾室,争取争取至少很有可能成为养母。于是她地位名称儿子都有了。

    当然这些都没有证据,好在明玫也不需要什么证据。她是主母,是少奶奶,是世子夫人,是这霍侯府内宅儿的老大。射就射了,怎么的?

    内心十分地冷艳高贵了一把后,明玫还是很吃人间烟火地把这些细细讲给霍辰烨听。她道:“你就当我心狠手辣不容人好了,总之这个女人,我就没有看顺眼过半回。自此之后,便是她还想笑脸以对做小俯低和平共处,我也不许。”

171第170章

    明玫旧话重提,让霍辰烨把人带走,作堆儿去别处玩去。她语气并不斩钉截铁,霍辰烨却听出了她意思的绝对。

    必须这么做,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

    明玫打算着,如果霍辰烨还是不痛不痒的把人那么圈养着,最后不了了之的话……算了,她不信他会用什么强硬手段,所以也不会再等着看他的处置到底如何了。她最多好心地等她伤养得差不多了,就让人把她扔出府去,或者扔到城门外去?

    叫你回府,叫你哭闹,叫你来我眼巴前儿晃。

    而霍辰烨,当然也有打算。

    这次回京,霍府里这样那样的事儿,让他也有些憋闷。明玫也好,黄莺扇儿也好,总之好像大家都不痛快。他一边处理着外事,一边试图理顺内宅儿,却最终左右不讨好,作为一个有脾气的男人,他越来越有隐隐的不爽。

    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他心里自然明白,这两个人是绝不可能再好好相处。

    这次府里招来如此惊险大祸,无论如何,事牵黄莺没错的。反正也和廖家有关,要在西北好好处理。他就想着干脆还让黄莺去西北,不管最后查出来她在这中间起了个什么作用,在那边处理就好了。

    可是他想把人送走是一回事,明玫态度强硬的让他送走是另一回事。

    不只是送走黄莺,她明显很想让他也走,那话里话外的意思,让他想忽略都难。她是第几次赶他走了?

    他们才刚刚有过一场回府以来的第一次恩爱,虽然他调逗在先,但她也表现得十分主动。这真是难得,明玫从没对他表现出过怎样的主动。他满心以为,明玫心里对他的小防线终于破裂了呢。

    可这才转眼,又赶他走。

    明玫不是在矫情,她是真的对他无甚心思,只怕他走了,她过得更快乐自在。

    霍辰烨心里郁郁脸色难看,他长长吸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只痛快应了她。

    并且这次说动就动,即刻就安排了人要送黄莺离开霍府。

    黄莺听说后,呆了半晌。

    她知道霍辰烨对明玫好,她从前就知道。但她从来都不知道,如今也不敢相信,他可以偏心到这个地步。明明是她受了伤受了屈,最后什么说法都没有,就这么要送走她?

    那她这次回来霍府,都得到了些什么?

    以前扇儿用尽心计从西北追着霍辰烨回了府,最后仍是灰溜溜地去了西北,她还嘲笑过她许久。从那之后扇儿就对她服服贴贴的。

    现在呢,她这又算不算是无功而返,除了一个和扇儿同样的姨娘身份。她回府的时间更久,所以她岂不是连扇儿都不如。难道以后连扇儿都可以反过来嘲笑她了么?

    黄莺咬牙。

    旁边的丫头是个有眼色的,见黄莺困兽似的在屋里乱转,安慰道:“姨娘别生气。奶奶这次受了惊动了气,少不了要处罚人的。姨娘又素和奶奶不睦,没准哪把火就烧到姨娘身上来了。世子爷一句话没说就送走姨娘,没准是想保护姨娘呢。毕竟这是内宅儿,世子爷不可能日日在府。若奶奶发起狠来,姨娘也是要吃亏的。”

    黄莺闻言脸色一喜,问那丫头道:“你当真这么认为?会吗?爷是为了保护我吗?”

    她也无心求证,一副迫不及待地相信了的样子,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子来,打赏那丫头。一边脸上挂了笑意,“是我想左了,还是你看事儿明白。”

    西北也好,天高皇帝远,谁的脸色也不用瞧。

    丫头见她复又欢喜起来,跟着奉承了几句。心里却暗自撇嘴:奶奶就交待不用逆着她,免得受皮肉之苦。果然顺着说话就是有好处。

    丫头出去了,黄莺坐到椅子上,脸上喜色一收,却又愤怒起来。

    什么要护着她。要护着她就该把那女人处置了,而不是让她骑在她头上作福作威。

    这次她受了伤,若下次她没了命呢?他可会管她?他会连她的生死都不顾了么?她舍生救他的情份,就这么薄如纱纸?……

    黄莺临行前,要见明玫一面。

    明玫诧异了下,想了想没明白这妞要见她干嘛。不过想想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见就见吧,WHO怕WHO啊。

    帷帘轻垂,没有其他人在,两个女子默默对坐。

    须臾,黄莺轻笑一声,语带嘲讽:“没想到你竟然敢来?难道不怕我杀了你?”

    这个问题明玫还真想过。不过,明玫笑道:“箭弩是个好东西,可是除了箭弩,我还有其它好东西,你要试试吗?”

    黄莺听了脸色一变,防备地看着明玫,把她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只明玫怕,她吃过真亏的人,心里也怯着。

    见明玫的手始终笼在宽大的衣袖中,黄莺十分怀疑那里面果真有袖箭或者别的什么暗器。她是江湖人士,知道多的是能手高手弄些古怪东西在,所以明玫真会有些什么奇巧玩艺儿就不奇怪。她怒道:“你敢!”

    “怎么不敢?我不是射过了?也没人要我负责啊。”明玫轻松地道。

    明玫越轻松,黄莺越以为真有什么暗器正默默对着她,不由气得胸膛一鼓一鼓的。

    她如今背上伤痕累累,睡觉只能趴着睡,坐着不能靠椅背,动了气又痛得一抽一抽的。她哪有力气去伤人啊。

    然后她又笑了:“你持械而来,可见还是怕我的。”

    “你听说过有几个将门贵女怕个江湖泼皮的?你听说过有几个正室夫人怕个卑贱小妾的?”明玫轻鄙地笑。

    “你!”黄莺更怒,旋即又忍了下来。

    她叫她来,不是为了自己生气,是为了让她生气的。以后就算她走了,她也要在她的心上钉上钉子。让她只要想起她来,只要想起她可能正和霍辰烨在一起,就痛得难受,日日不得安宁。

    她压了火气,摆上一副忆往昔的样子,道:“你防备我不喜我我也知道。毕竟我和世子爷之间,不是一般的感情。我们既有多年的情义深厚,又有救命的恩重如山。世子爷对我的维护是人都看得明白,难怪你会难受。”

    她说着,笑了笑道,“你看看我这院里,被护卫得插翅难飞,世子爷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为了保护我真是煞费心机。你再看看你的院子,明明遭遇过歹徒杀人闯院,世子爷可有给你铁桶一般的护卫?如今,世子爷急着让我回西北,也不过是看出来我这次被你阴了,想让我离你远些。”

    她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明玫,接着道:“知道我为什么对你一直恭恭敬敬的吗?因为我可怜你。一个女人,空守着个少奶奶的位子,被世子爷哄着为他照看家人,生儿育女。而我,却受尽宠爱,什么责任也不用负担,只须自己快活就行……”

    明玫被那目光寒了一下,心说你娘的够了,老子用得着你这副死相看吗。她挑眉道:“是吗?可怜的,从你回府,我只见你次次哭着求怜惜。这么多年的情义深厚恩重如山,都是靠你哭出来的吗?”明玫道,“原来你是哭着快活的。”

    黄莺脸色白了白。

    从前,她也是英姿飒爽的江湖儿女,因为她的哭求,霍辰烨才让她留下来。而后她慢慢摸清了霍辰烨的脾气,他从来就吃软不吃硬,哭一哭软一软放□段,霍总是会依从照顾。于是她,越来越爱上了哭。

    可是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哭,她也从来不觉得得是个什么丢脸的事。这么些年,她都已经习惯了。可是被这个自己深深厌恶着的女人当面揭穿,却让她觉得如此地难堪。

    她瞪着明玫,道:“你不过是个内宅混吃等死的无用女人,除了能陪男人上床,除了能给男人生娃,你还能做什么?这样的事情,是个女人都能做。你又在高贵什么?而我,男人深山无聊,是我陪伴左右,男人遇刺逢险,是我相帮相助,男人上阵杀敌,我也不拖后腿。你凭什么跟我比。”

    后面的半句,倒也很对。不过前半句已经把明玫惹恼了,她便也顾不得后面了。她道:“你很与众不同吗?难道你没陪男人上床?你是哭着求着才把男人拉上床的吧?看看你回府这些日子,哭求了多少次,也没留住男人一次,作女人你可真失败。噢对了,你当然与众不同,你不能给男人生娃嘛……”

    伤疤被揭得鲜血淋漓,黄莺终于怒了,一手拂掉了桌上的茶杯,自己又痛得冒汗。

    她指着明玫怒道:“我不能生娃是为了谁?是为了他!我为他付出了多少,你又怎么知道?是我先和他在一起的,他是我的相公我的男人。你才是后来者,凭什么枉想骑我头上作威作福?

    因为你,我叫了许多年的相公,他不让我叫了,让我改口称他爷,如今越发连私下叫叫都不许了。在西北,我没名没份地跟着他,后来他说,要你同意才许我才能进门。我终于回了府,你也终于同意了,可他说你怕我,让我见你绕道,离你十步远。后来他又说我气得你早产,再不亲近我了。我有气到你吗?他明明为你在冤枉我……

    明明是我先跟他在一起的,明明我才是他的女人。在西北的都统府里,我是唯一的女主人,连扇儿这种从小跟着他的,都得对我恭恭敬敬的。凭什么你,什么都没为他做过,就可以高高在上?

    都是你害得我,你抢了我的男人,抢了我的地位,抢了我该得的一切。你这样的女人,死不足惜,我只恨上次没有真的杀了你。”

    好吧,终于乱了方寸。再刺激一下,没准效果更好。

    “男人不要你,你却怪到我头上来,可见你的智商真让人捉急。你先是他的女人,在西北以主子自称,结果称来称去,却以个贱妾的身份进门。啧啧,连个男人都弄不住,你还好意思叫嚣,真是愚蠢到可笑。你脑子里装的是猪大肠吗?”明玫道,“噢,我知道了,霍辰烨不喜欢猪大肠。”

    黄莺气得手指乱抖,她深深吸了几口气,才道:“是,是我愚蠢。才会步步走错,没有早早就处理了你。拖到今天,反被你伤得体无完肤。”

    她又喘息了几声,终于有些喘平了,又道:“我当初遇见他时,他不让我跟着她,说他订过亲了。我专门进京打听,才知道他明明没有订亲。不但没订亲,还对提亲的对象万分挑剔,谁都不要……可是这样不肯将就的男人更加迷人不是吗?我就想着,我只要一心对他,总能把他一颗心暖化,让他成为我的男人。”

    那个时候,她怎么就没明白,他说的订亲虽然不真,但他拒亲,却是为着别的人。

    “我跟了他几年,他对我也渐渐好起来。可谁知他不过回京探个亲,就悄没声息地订下了亲事。后来他回西北就告诉了我此事。可笑那时候我还不信。回京不过短短两三月,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定下亲事?他不是那样随意的人。”

    外面打听不到信儿,她就也没放在心上。谁能想到,他订个亲还偷偷摸摸的不肯公开。

    “可他很高兴,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微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人都和善了许多。我心下犹疑不定,终于决定还是亲自来京看看。可我这边还没启程,却谁知,他那边忽然要领兵南下。”

    “我舍不得这时候不跟在他身边,便只好先放下订亲这回事不管,跟着他去了西南。结果我跟着大部队班师回西北,他却跃马回京,竟然请旨成了亲……我在西北得信儿,什么都来不及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就这么生米熟饭地多了一个奶奶。”

    她嘲讽地笑,不知是笑别人,还是笑自己。

    “事成定局,我也莫可奈何,好歹我们有多年的情份在,他对我的宠爱在。在这霍府里,我便依然可以谁都不怕。可等我来京了,你怀孕了。我不敢坏他子嗣,忍着没有动你,就这样一步步到了今天。”

    黄莺幽怨道:“因为你,他越来越不护着我了,然后反越来越要我听你的了,坚决地要我学好规矩,听你话行事……我进府,是为着这个我何必进来?可你在前面死死挡着,那你说,我不该怪到你头上,我该怪谁?我又该怎么对你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没写完有点儿别扭,我明天加些文字上去,把这场会面弄完整了。

    到时候放到下章的作者有话说里去。免得麻烦亲们复来点击这章。

    现在困得挺不住了,呼呼去。

    亲们晚安

172第171章

    明玫一直觉得奇怪,霍辰烨怎么就敢把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放进内宅里,就那么放心她不横行无忌?这种人如果一个不痛快,把你合府卡察卡察怎么办?如果霍辰烨不是脑进水严重,就定然是她还有别的软肋可拿捏才行。至于说纯粹是情到浓处无顾忌,见鬼去吧。

    银娘在哪儿,明玫还真不知道。只是黄莺院里的几个丫头婆子都是怡心苑过去的,丫头们听到黄莺无意中提到银娘,她不过一试罢了。

    明玫早怀疑黄莺在京城是有帮手的。比如初次见时,她穿着京城时兴的衣衫。那绝逼不是霍辰烨的手笔。霍辰烨那死逼的作风是,给黄莺置办了,也会顺带给她置办的。

    并且这个人,一定是黄莺极为信任和依赖的人,她没有带她带霍府,大概就是留在外面方便她有事招呼吧。

    明玫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联络的。她并没有让人去寻黄莺的错处,有霍辰烨护着,她动手没什么意思。再者人家武功高手嘛,只要想传,总有些防不胜防的手段。

    不过现在就算明玫祭出银娘,黄莺也坚持说那些刺客与她无关,当然更和银娘无关。她是听到声响,习惯性反应冲出来的,

    不管明玫信不信,霍辰烨要把人迅速送走,她也没机会多查问了。实际上出事儿后,霍辰烨让人满城搜查,当然霍府周围最近出现过的陌生面孔也不会放过。男男女女,据说抓了不少人,正在细细排查。

    然后属下有人发现,在离霍府不远的一个小巷子里,银娘死了。

    银娘是黄莺的奶娘,也是她亲娘自小的丫头,和黄莺情分非同寻常。如果说这世上,还有除霍辰烨之外,黄莺会顾惜的人,那就是这银娘了。

    霍辰烨当然知道银娘。他听了此事后,默然坐了许久,然后悄悄交待属下看好黄莺,永不许她再进京。又亲自和京兆尹等一帮人去喝茶。

    明玫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霍辰烨在送走黄莺后,一直脸色很臭,好像谁欠他二五八万似的。明玫也搞不清楚他是在为什么生气,直觉上似乎不是对她。但她也不爽着,懒得去弄清楚,也不肯多理他半句,反正他在院里的时候少,能躲就躲着他点儿。

    霍辰烨依然很忙,要么外出,要么在外书房呆着,常常晚了就睡在外书房。两人见面的时候并不多,偶尔在盛昌堂请安时碰到面,或者霍辰烨回院看望小六一时见一回,但见了面霍辰烨总是周身冷气开放,让旁边的人便也都跟着禁声。

    偶尔,霍辰烨也会进屋,强把她抱在怀里,闷闷坐着不说话。明玫便也陪他闷坐。

    大家多不知黄莺为何受伤。但对黄莺为什么离开,府里却有多个版本悄悄流传。

    当然有接近真实版本的,说黄莺居心不良,被送出去看护起来了。也有说黄莺救主有功却身受重伤,去西北寻良医去了。也有说黄莺得世子爷怜惜,终于要在外一支独大了……

    霍辰烨不交待正确说法,明玫也不知道怎么说,只告诉怡心苑的人,不准再提起此人便作罢……

    只是两人关系僵着,大多数人都看得出来,尤其身边的人,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比如梨花。

    黄莺的出现,真是给无数梦想着爬床大业的丫头提供了美妙的蓝图。

    不管她最后的结局是哪种版本,都表明了霍辰烨对她的森森爱意。

    别说爱不爱了,只要霍辰烨别不管不顾,做他妾室的待遇都是极好的不是吗?你看,说她居心不良吧,人家是穿金戴银的出去的。就算那样看护起来又如何,在府里也有过看护起来了,人家吃的好住的好用的好,谁能比人家富足清闲啊。

    而其他说法,更是让人心动了。

    总之黄莺一进府,除了这女人爱哭这点儿惹了多人的烦之外,别的都只有让人羡慕的份儿了。

    梨花心里很紧张,又很忐忑,她也没有人可以说,只是那般心不在焉了好几天。

    明玫向来事不避人,所以司茶的嫁妆会多过素点儿嫁妆这事儿,几个大丫头都是知道的。跟着她的时间长短有别,功劳和情份自然也不同,梨花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若没有黄莺的事例在前,她大约也就老老实实地干,到时候明玫这么厚道的主子,当然不会少她一份象样的嫁妆。可是有黄莺那么一参照,梨花难免就不时动动心思。

    毕竟外嫁的嫁妆和做姨娘的待遇,那怎么同日而语。

    何况她年纪大了,也可能等不到再跟明玫培养好深刻感情再嫁了。比如那让人眼馋的狐皮大衣,明玫有三件,所以司茶素点都有,剩下一件肯定是留给素心的,她就铁定没份。别的嫁妆还不知道到时候会删减去哪些呢。

    可若是没有那些名贵的东西赏赐,单就过日子的那点物什,算下来,似乎也没有多少嘛。

    何况嫁出去,看似自由自在。但从成亲第一天就开始操心柴米油盐,一家子生计,开始数着银子过日子。司茶和素点都是回来过的,她哪里不知道她们现在的日子。这样又哪有背靠大树好乘凉自在。

    梨花想来想去,觉得明玫软性,不管她喜不喜欢她当妾室,她反正都会认的。她只要自己过得好又不惹事儿就行,又何须管她喜不喜欢。

    何况现在他们两人交恶正是机会,反正世子爷又不是没有妾室,多一个又怎样?别人当妾室又怎好过自己的陪嫁丫头做妾室?别的主母奶奶不都是会用自己的丫头去固宠的吗?

    梨花想来想去,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就开始寻摸如何得霍辰烨的心,如何往上贴的问题。

    那黄莺长得虽然出众些,但据说世子爷当年从小小年纪便混迹花楼的,对美貌女子应该也见得太多了。偏黄莺能入他的眼能得他的心,自然是和黄莺对他来说有功劳大有关系。

    她,也是可以立功的呢。

    反反复复寻思了些天,梨花终于下定了决心。这天霍辰烨回院看望小六一时,脸色看起来还算不错,似乎心情还好。梨花就忙让小厨房做了点心,在霍辰烨一个人在小书房呆着的时候,端了进去。

    从来,在内院里,都是夏雨或夏雪服侍霍辰烨,明玫的丫头从来不单独伺侯他的。

    霍辰烨看到梨花进来,便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想着莫非明玫有什么交待不成?还是说这些日子冷着她了,让她心感不安了,派了丫头来笼络人心了?

    想着便不由撇了撇嘴角。

    梨花本来长得杏眼桃腮的,甚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平时多做出一副老实样子来,便少了些许风、情。如今有意勾、引,便也细细描画过眉眼,又摆出副娇媚的样子来,看着更是动人。

    她见霍辰烨对她露出笑意,原本还有几份忐忑的心情马上便平复了不少。

    男人嘛,哪有不爱俏的。她虽然是个丫头,可又比谁差到哪里去了?

    梨花悄悄吸了口气,含笑上前,把手上的托盘轻轻放在霍辰烨身侧。然后她对霍辰烨嫣然一笑,道:“世子爷用些点心喝口茶吧。”边说边亲自从托盘上掂了小点心盘子,含羞含怯地递了过去。

    霍辰烨觉得有些怪异。想着明玫这是在玩什么?让个丫头来□他吗?

    他的脸便立即冷掉了。

    梨花毕竟不算熟手,正脸红心跳得厉害,见霍辰烨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冷冷地看着她,一阵阵的心慌。想想自己打好的腹稿,便忙扑腾一声跪在地上,道:“世子爷,奴婢是真心心痛你,是真心替你抱屈的。”说着眼巴巴地看着霍辰烨。

    “噢?说来听听。”霍辰烨眯着眼看不出情绪。

    梨花心里打着退堂鼓,想着这爷表面上对丫头们不假辞色的,对妾室却明明那般的好,还以为私下里多好说话呢,怎么也是这般的难搞的?只是事已至此,也由不得她退缩。

    她平息了一口气,想着从哪里开始说起。

    还是大溜庄吧。大溜庄上,小姐和那徐家爷们儿的情形,世子爷是亲自看在眼里的,完全不是她编排。说了这个,世子爷应该就会相信她了吧。

    于是梨花就把大溜庄那日的事情讲了一遍,当然少不了一些诋毁之语。还不平道:“奴婢一直心里不安,觉得这事儿不讲出来,就是对不住世子爷,可是小姐这样行事,又把世子爷放在哪里……”

    这件事儿虽然世子爷看到了的,但他自己没揭破是一回事儿,小姐没有跟他主动坦白是另一回事儿。这般遮遮掩掩,便是没事儿也会让人觉得是不是有点儿什么事儿来的。

    她现在说出来,真材实料,正好投诚。

    霍辰烨心里大感意外,原来这丫头不是明玫派来的,却不知她所为何来。

    他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淡淡道:“就是这个吗?”

    梨花连忙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她有些迟疑地道:“还有别的,奴婢没有亲眼所见,不敢乱说。”

    “说!”霍辰烨略带不耐道。

    “是。世子爷可能不知道,我们贺家,原先有个护卫,叫封刀的,对我家小姐极好,我家小姐但有外出,都是封刀做的护卫。听说,当初我家小姐在小汤山遇险,便是和那封刀在一起,在荒山野地里外宿了好几日夜……”

    霍辰烨眼中寒光连闪。这丫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中伤主子?

    “此话当真?”霍辰烨冷声问道。

    梨花当然也瞧见那神色,她却只当霍辰烨是在为明玫的行为不满。

    “当然是真的。当年,我还不是小姐身边的丫头,但当时小姐身边的丫头,叫司水的,知道得一清二楚。上次在贺府,司水姐亲口说的,奴婢在旁边听得清清的,小姐也没有否认。”

    梨花急忙把当日司水的话说了一遍。然后又道,“奴婢原本也是不信的,不过那封刀那日和小姐私会,连奴婢等都不让在身边伺侯。还送了小姐礼物,小姐亲自抱着。”她比划着那匣子的长短大小。

    “小姐回来后日日摆在床头架上,日常还上了锁,奴婢都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小汤山之事,还有谁知道?”霍辰烨轻声问道。

    “没有别人了,当日本来小姐不让奴婢等在旁边服侍的,奴婢便带着两个小丫头站在院外头。后来司水姐忽然来了,直接往里走,奴婢才跟了进去,听到司水姐悄悄对小姐说的话。”

    霍辰烨眯着狭长的眼睛盯着梨花瞧,瞧得梨花心里一阵阵地乱跳。

    可男人迟迟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表达,让梨花心里又一阵阵地发虚。想来想去,自己并没有作错什么,只是太过紧张了些。

    反正在那目光的盯视下也是煎熬,梨花低着头一咬牙,干脆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

    霍辰烨依然眯着眼看她,并没有阻止的意思,梨花便知道自己这步走对了。她将心一横,身子慢慢靠近过去,轻声道:“爷一直盯着奴婢瞧什么,瞧得奴婢心慌。想必是爷累了吧,奴婢给您捏捏肩吧。”

    说着便轻抬皓腕,往霍辰烨的肩上揉去。只盼着霍辰烨长臂一展,她就可以顺势坐进他怀里去。万事,大吉。

    谁知还不待她把手臂搭上去,霍辰烨就抓住她一只膀子隔窗一摔,梨花就砰的一声,直接摔倒在小书房门外的地上。一时七孔流血,美人顷刻毙命

173第172章

    霍辰烨的小书房是怡心苑里单独的两间屋子,有单独的院墙院门儿相隔,所以一时也没有别人发现。只是夏雨听到里面的声响跑进来伺侯,一时吓得呆怔。

    好在府里刚出过血腥,这丫头也算经受过惊吓,一时捂着嘴倒没有喊叫出声。

    在霍辰烨的示意下,她悄悄找来了管事儿妈妈,把梨花白布一蒙抬出去了。

    霍辰烨虽然下了禁口令,但明玫这里,无论如何他需要亲自解释的。

    他知道明玫一向对自己的丫头好,若知道这丫头背主求荣,不知道会有多伤心呢。

    霍辰烨自嘲地想,没准比知道他背着她做下坏事还伤心吧?

    他想来想去,到底没有提梨花告密之事。只说这丫头心怀不轨,对他意图勾、引。

    明玫呆愣了许久,才消化了这个消息。反应过来后她就扼不住一阵阵的怒意翻腾,忽的一下就朝霍辰烨冲过去,对着他好一番的拳打脚踢。

    把霍辰烨都打得愣了。

    他见过明玫对他的横眉冷对,但何时见过明玫不管不顾的,撒泼打滚样的亲自动手扁人啊。还,扁的是自己的相公他

    明玫边打边骂:“霍辰烨,勾、引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就是个来者不拒的货么?你不是喜欢女人么,梨花长得挺美,你怎么不要?你不要就算了,你就那么金贵,不能勾、引?难道你勾、引的或勾、引你的女人还少了吗?从良家嫡女到娼门妓、女,和爬床丫头到来路不明的什么女人,各色人等还少吗,为什么你不让她们去死。”

    “你凭什么,你到底是凭什么,敢这般处置我的丫头。她好生生的一个人,就因为跟你说了几句话,你就这么下狠手?”

    “你自己就是个有缝的蛋,何必怨苍蝇来叮。你,你们,你和那些野妓一样无媒苟、合过的女人,为什么不该死,为什么不去死?就因为你们是互相勾、引,所以你们便活得辣气壮?你们为什么不去死一死?你们才该去死!你们都去死吧!”

    霍辰烨知道明玫心中有怨有怒,回府这段时间,他也曾被连番惊吓过,生小六一时,真是把他吓得不轻。然后上次夜遇刺客回府,他又被吓傻,可想而知明玫又会受了怎样的惊吓。如今又骤见自己的丫头死,伤心难过恼怒不平,各种情绪会集中暴发也是难免的。

    霍辰烨抿着唇,他知道自己让明玫不满意的地方多,让明玫憋了很些委屈,他便什么也不说,只揽紧了明玫的腰,任她在他身上挥拳解恨。

    明玫打得累了,便咬,在他肩上臂上咬下好几个深深的印子。

    她是真下力咬啊。

    若不是明玫恶心那咬出的血会沾自己牙上,真恨不得把他咬出一大窟窿来。

    霍辰烨吃痛不过,终于松开了箍在她腰间的手。

    明玫得了自由,便退开霍辰烨一步,她瞪着他,满眼的怒火。霍辰烨痛得倒吸着凉气,却眸色幽幽沉沉地看着她。那似乎是带着沉痛的,怜惜的眼光让明玫的怒火蹿得更高。

    她张着口大喘着气,一边指着霍辰烨的鼻子骂道:“谁准你,用那种,假惺惺的,恶心的眼神看我?你这个混蛋!你哪里有什么深情,你哪里懂什么情义,你的情早被女人们操光了,连渣都是肮脏的黑渣。”

    “还有你这张恶心的勾人的脸,一个大男人家,到底要长成这样干嘛,除了勾搭女人,到底还有个什么毛用?”长到别的男人脸上还可以看看,长到自己男人脸上,尽尼玛糟心惹祸。

    她越说越气,越看越觉得那张脸可恨,猛然一个左勾拳就打在霍辰烨脸上……

    有生以来,霍辰烨从没这么窝囊过。战场上被个小卒子冷不防真刀真枪砍中时,也没觉得丢人过,只是今天,被自己女人一拳砸在脸上。

    霍辰烨终于也爆了,他一把扯住明玫胳膊,眼睛冒火地看着她,“你够了没有?”

    说着手往旁边一甩一拨。

    然后明玫身子就顺着他的手劲儿,不由自主往旁边蹿去。然后,她身子一软,眼前一黑,晕菜了。

    霍辰烨手还不及收回,那深深的怒意就变成了滔滔的惊吓。明玫体弱瘦削,畏寒怕冷,他都知道,可他还从没见过明玫这般手推就倒的。他扑过去把明玫从地上抱起来,变着腔调地连声唤着“小七,小七”,变着腔调地嘶吼着“快请金医士,谁在外面,快请金医士!”

    门外站着的可怜的丫头夏雨,闻这声如雷动的叫声,忙大声地应了,也顾不得吩咐小丫头子跑腿,自己提着裙角就飞奔了出去。

    梨花忽然死了,霍辰烨要跟明玫说此事,自然不好另外让别人知道详情,便还是夏雨守门。

    夏雨就想着事关主子对丫头的处置啥的,作为丫头的她自然也不好知道多了内情,便很乖巧地自动站得远些。话说知道梨花是去送个点心就送死的之后,她真心好想离得再远些。

    可饶是她离得有些距离了,还是听得到少奶奶那气势十足咄咄逼人的声音。

    让她一直担心着这两个人如果打起来了,她应该怎么办?

    但,她听到了什么?怎么净是少奶奶撕打辱骂的声音?那要面子的世子爷会不会灭了她呀。她悄悄往外撤得更远些,忽然听到世子爷惊慌失措地喊叫。

    夏雨觉得,她的心脏现在空前地强大。最近这一码一码事总让她撞见,这经历实在太锻炼人了。

    又觉得她心脏空前地虚弱。饶是她没有亲眼所见,也听得出世子爷挨了打,绝逼的挨了打。这可咋办哪,她以后要怎么面对世子爷,她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么?

    夏雨一路狂奔着,一路心慌着,眼泪都憋出来了。

    少奶奶这么强悍,好想跟着少奶奶混啊。

    对啊,她又不是没机会,少奶奶身边没了大丫头,她是现成的人选啊。以后服侍世子爷的事儿,还是让夏雪去好了。

    某处正绣花的夏雪打了个喷嚏,还不知道自己的好姐妹已作好准备,要推她往那危险的前线。她放下针线揉揉鼻子,默默念叨一句:是谁在想我呢?

    明玫当然很快就醒过来了,她刚才可能是过于激动,一口气没缓过来,暂时性大脑缺氧罢了。

    但是金医士探病很认真,右手探完换左手,左手探完再换右手。这么反复了几次后,他又皱着眉头沉思着,半晌没有说话。

    明玫刚刚撕闹完,也确实身体疲累,精神怠倦,也不理会别人,闭着眼睛歇着。然后很快,她真睡过去了。

    而霍辰烨,他印象中的金医士哪里是这样的,只当是明玫病体严重,金医士有不好当她面说的诊断。便紧张兮兮地把金军士领到了外间询问。

    结果金医士也没给个什么正确答案,只道:“少奶奶要注意保暖,千万莫要使力,平时要多休息,忌食生冷辛辣,忌情绪大起大落。好好将养着,过些日子在下再来给少奶奶把次脉看看。”

    霍辰烨见金医士说得郑重其事,还得重新把脉确诊什么的,不由问道:“可是她病体严重,还是说有不好论断的疑难杂症?”

    金医士笑呵呵的:“没有没有,目前看来身体虽然虚些,倒也安好。总之复诊完再说。现在要少奶奶多卧床休息些,你莫惹人生气,不然小心你到时后悔莫及。”

    霍辰烨还是心里不踏实,这连个说法也没有,叫个什么事儿啊。“金伯父,我马上要去西北了,以后伯父记得时常来给她诊个平安脉,若有什么事儿,一定给我去个信儿。”若真病体严重,只怕她会逞强不说,这次回府,前前后后这些事,把她气得不轻。只是他圣命在身,没有时间在家等她消气再走了。

    金医士哈哈笑着应了。

    明玫醒来的时候,霍辰烨趴在床边。

    她一动,他便坐起了身子看着她。

    “你醒了?”他多余地问。

    明玫看着他,十分的无力。竟然还在这儿?还想挨揍不成?

    霍辰烨瞪她一眼,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佯怒道:“我养伤呢,看看你这狠心的婆娘。”说着揉了揉脸,又把衣领一扒,让明玫看她咬的印子。

    明玫扭个脸儿朝里不理睬他。

    霍辰烨就继续在那儿趴着。

    还嘴贱地碎碎念:“以后不准这么暴力啊,对相公要温柔知道没,不然小心我揍你,这次就念你初犯……多睡会儿啊知道没,躺着不准起来啊,金医士交待让你卧床休息呢。要什么叫我,我在这儿。”

    刚才明玫睡时,霍辰烨就一直守在床边。他那时被捶得气昏了头,稍稍一冷静下来,他就明白,这才是明玫的真面目,她本来就是个有脾气的人。他知道明玫冲动也好,爆粗也好,无论如何说的都是真心话,是拿真性情对他了。

    最主要是,他觉得明玫是在吃醋,并且吃很严重的醋。

    这让他想起她毫不客气对他照脸一拳就想对她眦牙,但心里又有着奇怪的莫名的小小开心。

    他忽然想起那一天,他们在佛像前跪拜。她问他:“你能不能让我时常揍一顿而不还手?……”

    没准她早就憋着坏呢,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等着他。

    让她揍吧,手推就倒的人儿,那点儿子力气,还不够挠痒痒的。

    只是,“以后不准往脸上招呼。”霍辰烨道。

    明玫想,往别处都打不痛么?还是往脸上招呼好使些。

    之后,明玫躺了三天,养病。霍辰烨守了三天,养脸。

    明玫十分无语。不明白为什么揍了他一顿后,他还能坚留不走。难道以后,需要时常揍一回?……

    太阳鸭蛋黄似的,有气无力的挂在天幕上。让这冬日的清晨,显得越发的清冷。

    明玫躺在床上,默默看着窗上新糊上的白色纱纸,上面映着昏黄的光影。

    守门的婆子死了,可她是被坏人砍死的,所以我们可以收拾坏人,找回公道。梨花死了,那么鲜活的一个生命,忽然之间就没了,就那么因为几句话死在男人手上,让人却连谴责都无力。

    甚至,没有人觉得她冤枉。“她有这样的心思就是该死”,同为丫头的素心如此说,蔡妈妈范妈妈她们如是说。秦氏霍辰荧她们如是说。

    没有人觉得这事儿不对。只有她,怪异地难过。

    忽然就想起她刚穿来的时候。

    那时候,也是个清冷的寒冬,她刚刚醒来,病弱得连抬抬胳膊都觉吃力。然后又确定自己到了这个莫名的世界里,一瞬间心中的寒意远比这天气的寒冷更甚千倍万倍。

    那时候,她拖着残躯,小小的身子时常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几乎不理身边任何事……

    在许多时日里,她对活着这件事儿茫然而无措。不是因为生活的艰难,不是因为身体的病痛,是寂寞,是深深的无人可解的寂寞,让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在这茫茫天地间踟蹰独行,如一缕孤魂野鬼。

    那时候的她,孑然一身,谁都不关心,无牵无挂一身清冷,越发爱伤春悲秋自怜自伤。如今,有人关心她,她也有了牵挂,有了剪舍不下。也依然会对活着这件事茫然而无措。

    她还是,孤独又寂寞。那种说笑和热闹都排解不了的,那种萦绕于心无人可解的,那种对所有事情的认知和观念都不相同的,无可沟通的,寂寞。

    明玫忽感一阵悲意。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多少年了,她还是没能好好适应这个世界。

    她还是在矫情地活着。

    明玫不由一阵苦笑。

    “好想回家啊。”她喃喃地说,哪怕那个世界已经物是人非,可是哪怕走在大家上,心里知道绍的人都是同类,心里也会踏实许多。

    “小姐说什么?小姐是想回贺家住些天吗?”因为明玫生病,被特意叫过来的服侍她的素心问道,“可是世子爷快走了呀……”

    明玫看着这个硕果仅存的大丫头,摇了摇头。

    素心是个好丫头,自从被指派去小六一处,便尽心尽力照看小六一。那天夜遇刺客时,因为六一跟着明玫睡,她便在自己屋里歇着。后来听到声响,竟跟明玫想到一处了,也迅速包了个襁褓抱着往外冲。

    可惜她的迅速,毕竟还要先思考一下,然后找东西打包,等她抱出来往院外跑的时候,院子里正好黑烟四起,没人注意她不说,又被黄莺的一声高呼,把人都引往后院去了。

    素心想着便是她大叫着“小少爷在此”只怕也没人搭理她,干脆冲出去找护卫去了……事后明玫知道,吓得半死。她那样的两下子往外冲,够给人家试刀吗?

    可是这样忠心耿耿的好丫头,若万一有个什么行差踏错得罪了某阎王,她也一样护不住她。

    明玫想着,便十分地泄气。

    “素心呀,找个好人嫁了吧。”她说。

    “小姐,你别撵我,我绝对不会起梨花那样的心思……”

    明玫:…………

    朝廷和北辰的和谈,在拉锯扯皮许久之后,终于在年尾腊月初时候,双方达成了协议。北辰每年纳贡共计一百万两银子,对此次首先挑事儿认罚,罚银一次性也为价值一百万两的物什。另外割两城入大汤版图。

    当然大汤要从已经占据的其他城池中速度撤军。

    似乎磨到现在,双方都挺着急的,所以才出了这么个可笑的结果么?是急着赶紧办完,大家各自回家过年?

    看看这协议,对方纳贡但不称臣,纳贡数和罚银,对北辰这贫寒小国来说,的确是不少的。但正因为对方穷,所以这数目大小有个毛用呢?人家穷啊,人都快饿死了,拿什么给你啊。拿人给你当奴隶抵银子成么?也可以啊。问题是他们连人数都很少。

    所以这什么协议,不是一纸空话吗?这样大汤君臣也愿意?

    打下来那些城池,只留下区区两城,余下悉数归还。当初为毛费力地打下来呀。

    这种事儿,文臣们也就动动嘴,将理说最不爽的就应该是当初出力流血的将士们了。他们血拼下来的城池,又拱手退还回去了,流血牺牲全部白玩一回么?

    可是连明玫看着都觉得大汤明明强势,却表现得过于窝囊了些,实在让人无语。没想到霍辰烨这领兵的主将,却似乎没有什么郁闷。

    这边完事儿了,他要迅速回西北去,撤出来的兵力如何安排交接,新的一年防务如何布置调整,总之一堆的事儿等着呢。

    而明玫,却收到了一封让她觉得十分怪异的来信。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投雷:大家破费了。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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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第173章

    唐大太太亲自送过来,唐玉琦附在给唐大太太的家书里,捎给明玫的书信。

    唐玉琦在信中,对让两个儿子做明玫契仔之事热烈赞成,说他们就该对她感恩戴德,侍亲行孝,老来奉养。

    还列举了许多他所收集到的,关于味道发甜发腻的江湖药物的症状与危害,有些还附了简单说明和解药。

    然后还说,想请明玫好好劝阻唐大太太,让她不要再操心他的亲事。他戍边在外,无心成亲,唯愿两个儿子替他尽孝堂。

    字里行间,没有特意的问候,但通篇都是关切和信任跃然纸上。

    契仔的事,霍辰烨第一个就不同意,所以连提都不用再向两家的长辈提起。所以此事就不用说了。

    只是那药物之事,这样的事儿也告知唐玉琦,是有些过了。

    明玫看了信,就嗔道:“舅妈真是的,怎么把我们聊的私话都讲给表哥听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关心我我是知道的,只是这般叫他担心,却是不好。舅妈以后快别说起我了。”

    她成亲了呀,为□为人母,私下如何且不说,大面儿上,不该做的事儿还得避讳些。

    唐大太太笑道:“正是因为自家兄妹,所以才会没什么顾忌,言语中可能不觉就提到了。”其实她也有些奇怪,真不是她去信提的,印象中连往西南派人送东西啥的,都没提到过明玫呀。

    只不过她总不好说是自己儿子向别人打听的吧?还是她这当娘的认了吧。

    然后就说起唐玉琦的亲事。

    这次有意与唐家结亲的,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妹妹,毛阁老的二孙女儿。这事儿,是皇后娘娘亲自示意的,皇后娘娘不但主动,还很积极。

    宣了唐大太太进宫谨见,话里话外的提。

    唐家当然心动。皇后的妹妹阁老的孙女儿,皇上的一担挑啊。进,可以和皇家攀亲,还是正经亲戚。退,又可以和皇室毫无关系,毕竟是外姓人。比娶个公主啥的强太多了。

    唐大太太就写信询问唐玉琦的意思。这些年,唐玉琦一直没回过京,连灭了斐家之后,圣上按功行赏,他也没有回来谢恩。

    唐大太太知道儿子心里有结,如今在婚事上,她倒十分顺着儿子的意思。那种把儿子摁绑起来成亲的事儿,她如今不肯再干了,估记人家天高皇帝远的呆着,又身居官位,手下掌兵,估记她也干不了了。

    唐玉琦又是一个不答应。

    唐大太太这个堵心啊,却又无可奈何。便借着送信儿,来问问明玫的主意。她私下隐隐盼着,没准明玫说那毛二姑娘好,琦哥儿就会同意亲事呢。她也知道其实把明玫拉进来不合适,不过唐玉琦既然在信上提到了亲事,她乘机问问也不为过。

    那个毛家二姑娘听说长得比皇后还动人些,家世家教,什么都不缺,正是良配呢,错过了真是可惜。

    “小七,你觉得那个毛家二姑娘如何?”唐大太太见明玫已经把信收了起来,便问道。

    明玫想了想,反问道:“表哥不愿意,舅妈是怎么想的?”

    若还是象以前那样一味地挑着高枝,想着高门,那她就啥也不用说了,打打哈哈就行了。

    唐家以前,虽说门第高些,但老侯爷释了兵权之后,剩一家子吃祖宗没个有大出息的人。于老皇帝那儿,又是黑名单上挂着号的,想与当权派联姻也可以理解。但是现在裴家完了,老皇帝去了,唐家洗白得很彻底。

    唐玉琦做粽子成功,身有大功,得新皇重用,是新一届的掌兵权人物。

    唐家自在享受高门生活就好,若再一味地凑当权派,就没有必要了。

    可是,唐大太太一阵苦笑:“咱唐家,也不是非往上面凑。只是之前,也不是没给你表哥提过亲事,可是他总是不愿意,这次也是,让人焦心。我若逼他,不只是母子离心,只怕人更不肯回京了。”唐大太太说着,想起以前的事儿,心里一阵感慨。

    “所以我想着,只要我这边松了口,皇后娘娘有了口谕,你表哥就不好违命不遵不是。好歹先把亲成了,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纵使他不爱回来,也好叫我放心。”说着,语气里有着一丝哽咽,半晌才忍住了。

    她见明玫坐在那里一派冷静,完全没有附和她的意思,略觉诧异,忙问道:“小七,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此事不妥?”

    明玫想了想道:“外间传言说,毛家想把这二孙女儿也送进宫去,舅妈可知道?”

    唐大太太道:“有过耳闻。不过皇后娘娘亲口对我提起的亲事,想来坊间传言做不得真。”就算以前有过送进宫的意思,只怕现在也改了主意,要不然皇后怎么可能贸然提起。

    “舅妈可知道,不久前圣上微服出宫,在京城各处巡了一遭的事儿?”霍辰烨跟着去逛的,贺正宏参与满城布兵装路人保护的。

    唐大太太点点头。圣上出巡,事先为了安全计,瞒得严密,但事后却是有些风声传出来的。她马上反应过来,问道:“……难道有什么牵扯?”

    “那倒没有。只是听说,当时圣上一行人在酒楼歇脚时,偶遇一位小姐食罢出门……”明玫道。

    因为是微服,所以酒楼并没有清场。人家小姐吃完东西下楼,身姿楚楚,气态不凡,面纱被风吹起,不知落入何人眼中就是了。

    这事儿,只怕当时伴驾在侧的人都有看到,只是大家只敢当作一个偶然的插曲,不敢胡乱猜测些什么就是了。

    这事儿没听说有什么后续,不知到底这位小姐有没有被看到眼里。

    唐大太太心知肚明,这小姐定是毛家二小姐了。

    关于毛家二小姐的亲事,皇后娘娘早就旁敲侧击了,她因怕唐玉琦不愿,装着糊涂没敢应声。如今皇后娘娘似是有些不耐烦了,前几天,让人传话到了唐大舅舅那里。

    她原本就嘀咕,谁敢那么大胆,传皇后亲妹妹的闲话。

    现在看来,定是毛皇后与娘家在此事上有了分歧。否则,自然由着皇后安排与圣上相见才最便宜不是吗?如今安排到大街上去,可见毛皇后是不愿意此女进宫的。

    也所以毛皇后才会催着唐家。

    唐大太太虽然没有第一手的资料,但不愧出自高门,这方面的弯弯绕绕捋得极快,并且想得十分靠谱。

    内阁之中,老资格岑阁老告了老,另外一个相当有资历的中坚力量申阁老,也成功跟在毛阁老屁股后混了。毛阁老成功在内阁铺设下这一支独大的大好局面。

    没想到不久前,发配充军的刑阁老,竟然被宣召入京,只怕不日就会到了。

    看情形,怕是要起复了。

    到时候,分庭抗礼只怕都是轻的,只怕要反踩他一头。

    毛阁老也没别的指望,就这一个够劲的皇帝孙女婿。便觉得孙女儿不给力,皇帝宠别的美人儿,她倍受冷落,连累的娘家人也陪受冷落。

    便说要把二孙女儿送进宫去,帮着姐姐固宠。

    可是毛皇后不愿意,皇帝虽然喜欢新人,但宫里头嘛,新人层出不穷。她也吃不来那个醋。但好在她有儿子,正宫嫡出,她指望儿子就是了。

    她和儿子,需要的是强有力的武力支持,而不是娘家那边能得多少话语权。何况毛阁老年纪不小了,又是文官,就算将来门生比较多,也只是在文官系统耍耍嘴皮子而已。

    其实毛阁老真正想的是,多送个孙女儿进去承宠,将来不就能多些皇子重外孙吗。到时不是多份指望?现在把一切希望集中在皇后这个唯一的儿子身上,万一皇后一直不得宠,最后皇子也失了宠呢?宫里美人们吹吹风,谁知道就会把风向吹到哪里去了。这事儿太不牢靠了。

    毛皇后坚持认为把妹妹送进宫纯属资源浪费,和娘家说不通,便直接在青年才俊中选人了。选了一圈,家世好个人又有能耐还单着的武将,就选上唐玉琦了。和这样的人家联姻,将来才是助力嘛。

    就算圣上无意,这毛家和皇后,也只会顺了这头得罪那头,十分没有必要。而若圣上有意,那恶心就大了。唐大太太想明白这中间关节,忙道:“这么说来,咱家是决计不能现在回应皇后什么的了。”

    那意思,竟然是先观望一下。等圣上明确表了态,比如提一句“二姑娘不小了,也该择婿了”之类的,到时候毛家没了指望,皇后再一搓和,唐家就捞一好媳妇的样子。

    看来唐大太太,还真是对这媳妇儿十分的满意。

    先是一个邢阁老孙女儿,再来一个毛阁老孙女儿。唐家可是够高端的啊,唐玉琦这辈子就与阁老孙女儿杠上了咋的?

    这毛家姑娘,对于唐玉琦来说,真心不合适。

    明玫抿了口茶,问道:“圣上微服私访的事儿,我是过了几天才听说的呢。舅妈好像知道的挺早?”实际上霍辰烨当天晚上就漏了风,但明玫怎能对别人说霍辰烨当差回来那么大嘴巴?

    “我也是过了几天才听说的。”唐大太太笑道,“也不知道有个什么好瞒的。”

    明玫附和道:“是呀,我们都是过了几天才听说的呢。要是早知道,我也好想去偶遇去。”她说着,看着唐大太太笑,然后慢慢加上一句,“就去那酒楼包厢里藏着,等圣上来了好瞄上一眼,看看龙颜是何样的威武才好呢。”

    唐大太太听着明玫强调着“几天”,“偶遇”字样,灵光一闪,忽然就明白了。

    皇上微服出巡,既有些临时,也很是保密,她就不说了,象明玫这样,老爹老公都参与了的内眷,都过了几天才知道,那毛二姑娘竟然能那么及时地来一场偶遇,可见毛家内眷得信儿之快应变之敏。

    而此事,皇后显然不会参与。

    可见毛阁老现在在朝中的影响力和对时事的掌控力了。只是手伸得太长了,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唐大太太喃喃道:“听说,邢阁老就要回京了?”裴家定为乱臣贼子,邢家就是帮凶,一家子几乎死绝,现在还能起复么?她原本不太相信的,现在也有些真相信了。

    明玫见唐大太太想明白了,就笑道:“谁知道呢。要是这样,将来舅妈的孙子,外家是邢家也好,是毛家也好,可都是阁老呢。”

    皇帝把邢阁老全家收拾干净了,却让霍辰烨救下他家根苗,给他留着希望。到时候回来,邢阁老再无旁的依仗,只能拼了那把老骨头为皇上效力。

    有皇上的支持,毛阁老的一言堂就得解体,而皇后,自然会给自家老爷子使力。帝后较劲,做为妹妹的毛二姑娘又支持哪边呢?邢阁老毛阁老对战,会不会引起唐家外家不同的小兄弟们跟着打擂呢?

    并且,为了制衡,皇帝这般引进姓邢的,当然也不会灭了姓毛的。所以这种斗争会是长期的。就算他们不想战,也绝不敢言和。

    唐大太太很快笑道:“听说毛家二姑娘姿容非常,咱家只怕高攀不起呢。”她说着,拉着明玫的手攥在掌心轻轻地拍,满脸都是感激之意。

    她知道,事关朝堂,别说妇道人家不该说,日常听都不该听的。明玫这般引导着她想清楚这些事儿,就没把她当外人。

    “小七,你说,拿什么理由给皇后娘娘回话才显得不搪塞?”

    “表哥还未出孝吧?”明玫道,死老婆,男人要守一年孝。死祖母,孙子要守一年孝。作为在祖母身边长大的,又是长房嫡长孙,守重孝三年也合适。合并执行,就得四年。

    邢家姑娘愿意再等两年不?

    当然唐家也未必愿意再等两年才让唐玉琦成亲。

    或者哪个道士掐指算过,犯什么太岁了,冲撞什么不宜与属什么的婚配了,如此等等,理由当然满大街。不然来狠的,就说

    那货已经与别家在议亲了。

    两个人闲话了好久,唐大太太临走时,拉着明玫的手道:“小七,能不能帮帮舅妈,劝劝你表哥。他是真不愿成亲,可,总不能就任他这么一个人过。”

    她知道这么说不合适,惯常有点儿绯闻的男女,避之还来不及呢。她不过为了儿子,病急乱投医罢了。

    明玫却完全没有撇清,她认真地点点头,道:“让我想想怎么劝。”

    人生一世,总有些人是自己真心想关心的。唐玉琦,明玫是真心地希望他过得好,希望他日日可以随意舒展着四肢,高傲地仰着下巴,爽朗地大声说笑,一如曾经相伴的许多时日。

    如果可能,很想他遇到好姑娘,美满一辈子,而别去苦哈哈的孤独终老。

    忽然就有些泪意……

    明玫坐在桌前,掏出信纸摊开,默默看着。

    信是普通驿路送过来的。信封上是写给唐侯府世子夫人收的。

    所以给她的那几页信,是敞开着没有单独密封的,唐大太太取出了写给自己的家信,把信封一并拿给她了。

    明玫看着那信封上的,驿站特制的戳,和那“转交贺七表妹”几个小字,看来唐玉琦也不怕人知道他写信给她。

    不过由唐大太太送来,有她经过手把过关,怎么都跟私相授受沾不上边儿了。这点儿上,倒像是唐玉琦的风格。

    唐玉琦自然也有专门来往京城送信的信使,他却特意让驿路送信。唐大太太当时玩笑着说:“是怕专人送过来的话,会让烨哥儿有想法吧。”

    但这不是个玩笑,因为霍辰烨就可能真的会有想法。

    还有信上的内容,认契仔也好,药也好,拒亲也好,都不是唐玉琦有必要写这封信的理由。

    好怪异的感觉。

    明知可能对她不好,还这么巴巴地专门送信给她,这样的事儿,唐玉琦不会干才对。

    霍辰烨肯定会知道这封信的存在,但明玫有一瞬很想把这封信藏着掖着不让他看到,就让他猜忌去,就故意气死他。

    可这只是想想而已。和霍辰烨,现在离不开分不了,便不能总如小女孩一般斗气,既然还得过,就得使劲儿往好处过。

    “又是你们的计谋,又算计上我了?”晚间,霍辰烨回屋的时候,明玫把信往霍辰烨面前一摔,质问道,“要不然琦哥儿怎么会给我写信,还说了一堆的废话。你看看这上面哪件事儿,是必须我才能解决的?”

    有西北他们合伙利用她的先例在,她完全有理由这样说。

    霍辰烨挑眉看着她。她这般说,就是连唐玉琦也疑上了?

    霍辰烨没有说话,拿起信飞快地浏览了一遍。心里很是高兴,忍了半天,嘴角却还是止也止不住地弯了弯。

    明玫很想再捶他一顿。死逼,听着她对唐玉琦语气不善,他就心里爽。

    霍辰烨笑道:“琦哥儿听了,不知会如何伤心难过,这表哥明明对你满纸关心,啧啧,你这个女人,真是……”他眯着眼试图隐藏眼中的笑意,顿了顿也没说出她这个女人怎么了。

    “真是你们?混蛋?又想干嘛?”明玫怒道,然后又带上点儿不安,“若再传出什么闲话来,可是会殃及我六一名声的。”

    “疑心病真重!哪有这样的事儿?”霍辰烨道,“你放心,谁敢因为一封信传你闲话,我灭他全家!”

    这安慰好,安慰得人心里一颤。

    明玫瞪他一眼,踢他一脚解恨。心里暗骂:尼玛,这么说,老娘是不是可以和别人常来常往通通书信啊?……

    没两天,霍辰烨终于上路了。

    可这死逼无论如何也不肯带着扇儿同行。

    把个扇儿哭得,只想死在霍辰烨的马前算了。

    因为霍辰烁和三房的霍辰炫同去,送行的妯娌好几个。本来就各自强忍着,扇儿那么哭法,弄得几个人都是泪意涟涟。大人哭起来,跟着送行的小孩子害怕,便也跟着哭起来。一时间那场面,竟是很有些煽情。

    明玫怕自己不小心乐起来,就使劲低着脑袋,不让人看到表情,偶尔悄悄冲怀里的小六一做个鬼脸。

    霍辰烨骑在马上回头,等来等去都不见躲在人堆里避风的明玫抬头,不耐烦道:“我们这就走了,你们都先回去。”

    明玫就速度抬起了头看了看他。

    霍辰烨正瞪着她,见她脸上还有笑意,一时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他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走回到她们母子身边,伸手把母子俩搂了,手还在明玫腰间掐了一把,口中却装模作样与儿子作别道:“六一,等爹回来,带你骑马!”然后才转身回去,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明玫看着那背影笑,觉得看背影还是比较好看的,真的。

    霍辰烨走了,明玫这里便使唤夏雨夏雪两个大丫头。她这么长期观察下来,发现那两个大丫头都还是不错的,霍辰烨在或不在,她们都挺守规矩。

    只是夏雨更娇柔爱哭些,夏雪更能扛住事儿些,明玫便把对姨娘的视查管理工作派给她。当然,现在的姨娘,就是扇儿。一对一人性化管理。

    内宅无事,倒是明璐送来了好消息:她怀孕了!已经足了三个月。约明玫一起去留峰寺还愿。

    已经是腊月十八了,这时候的家庭主妇们,都忙着备办年货忙得脚不打地了。但明璐说,家里的事,什么时候弄得清。她在佛前许了许多遍的愿,一定得去。

    明玫这阵子在内宅呆得早腻了,于是爽快应了。腊月十九这天,两个人一起留峰寺进发。

175第174章

    明璐的这个孩子,来得着实意外。知道时,已经两个多月了。之前身体不舒服,她也只以为是这段时间以来,带养庆哥儿操心劳累了。

    庆哥儿就是司水生的儿子。因为司水生了儿子,焦恩赞姐夫赞明璐操劳贤惠,才使得母子平安,便打赏似的睡了明璐。于是打赏来一个孩子。

    明璐撇嘴笑。打赏个屁,自从她有了庆哥儿养在身边傍身,便更不理会他了。他为了缓和关系好找银子使,自说自话自找台阶。“他才等着我打赏呢。”

    马车慢得没人脚力快,马车夫只怕颠着了谁,两姐妹说说笑笑的,一路上倒也热闹。

    素点也怀孕了,本来也想跟着来给菩萨上香,只是月份尚小,明玫不让她跟,答应等她坐稳了胎,再跟她出来玩一趟。不过安新依然带队护卫。

    但司水就一定要跟来,她成亲后,一直呆在新家里,很想出来松泛松泛。可怜的谭劲,霍辰烨这次就没带他去西北,明玫问什么原因,司茶脸红的什么似的不说话。

    倒是谭劲自己说:“世子爷说,安新老婆都怀孕了,我老婆还没有……”,说他忒不中用丢他脸了,让他留下加把劲,等老婆怀上了再去西北也不迟。

    明玫听得直乐。

    明璐这边,没想到司水也来了。原本两个人尽一切时间围着庆哥儿转的,现在竟然两个人都出来了,这么把庆哥儿丢在家里也放心?

    此时司水正和司茶坐在一辆马车里。两个人却没有原本以为的那样激动。在一起很久的姐妹,分开了很久之后,也变得有些无话可谈了。

    司水看着司茶,那定然是常做活而显得粗糙的手,那普通的对襟衣袄和长襦裙。平民的生活就是这般,操劳,操心,平常的日子,有什么办法。再看看自己,一身绫罗,长长的披风。高门里的生活,当丫头都跟外面平民不同,何况自己是姨娘,半个主子。

    司茶也看着司水,心里多少有些别扭。以前她叫她司水姐姐,可是现在她是别人家的姨娘,再管她叫姐姐,就好像自己也被归入了姨娘类人里似的。

    两个人互相悄悄打量着,偶尔对视一笑,却并没有多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近况?不用问也知道是怎样的了。

    一路晃晃悠悠,明玫一阵阵地犯困,盹着盹着就歪在明璐肩上睡着了。

    明璐笑看着肩上这颗小脑袋,心里很是感慨。没有这个妹妹帮衬,她现在还不知被人哄得如何了呢,更何从怀上身孕。

    明玫从小身体不好,早上连贺大太太都准她不用请早安的。现在在婆家,听说霍侯爷也一样不用她早到请安。一直习惯睡懒觉的妹妹,为了陪她上香起了个大早。可惜她们姐妹从小养在各处互不亲近,象现在这样,靠在一起睡觉的情形,更是从来没有过。

    明璐心里一阵的暖,笑着把明玫的脑袋慢慢从肩上往不移,让她身子顺着躺平了,让人枕着腿舒服地睡。

    明玫直到山门处才被叫醒,看到自己把孕妇当垫儿了,十分地不好意思,埋怨道:“二姐姐怎么不叫醒我?”

    明璐笑道:“哎哟,叫什么叫,正好可以看看你流口水的呆样子呢。”

    “才没有嘞,睡觉我从来不流口水,清醒时才流,当别人吃好吃的的时候。”

    明璐笑起来,又嗔道:“看着小瘦小瘦一颗脑袋,却偏能压得人腿麻,快扶着我走。”

    两姐妹手拉着手,一起进了留峰寺。

    明璐拜得很虔诚,明玫跟着意思意思,慢慢她就不耐烦起来,因为明璐哪是在哪尊菩萨面前许的愿啊,她是见菩萨就拜呀。一个殿拜完,明玫闷得头发晕,正想找个借口出去走走呢,就见司茶在跑进来找她:“安新在外面,说有事要报小姐。”

    明玫辞了明璐走出来,见安新正在殿门口急得搓手,见明玫一出来,忙上前低声道:“小小姐,封队长回来了,在旁边偏殿地等着见你。”

    封队长就是封刀,当初做护卫队的队长,安新现在仍然这般唤他。可他启程去西北比霍辰烨还早,怎么会这时候跑回来找她?

    封刀一身风尘的样子,正一个人在偏殿里站着,见明玫进来,忙迎上来,开口就道:“小小姐,黄莺在送往西北的路上,独自逃跑了。”

    “啊?”明玫十分没有转过弯来。黄莺逃跑了,所以嘞?

    “黄莺得知霍世子发话永不许她再进京城,就老老实实地养了几天伤,等身上伤好得差不多了,前天,乘护卫不备就逃掉了。”

    “霍辰烨不许黄莺再回京城?”明玫问道,她现在才知道,并且深觉霍辰烨会这么决定,十分奇怪。

    当初招呼都不打一声将人领进门,让他出去双宿双栖都不肯,就赖在霍府要给她名份,如今一送走,就送得这么坚决?

    绝对不会是因为她的要求。

    封刀说:“是的。霍世子收到信儿,说上次霍府闹刺客,是黄莺几次三番挑衅廖家才招引来的。因此十分不满,说她为霍家招祸引灾,不配做霍家人,禁止她再回京城,再入霍家。”

    原来是那个银娘,按黄莺的吩咐,几次给廖家传信儿。言辞激烈地辱骂挑衅,说当初不过她失了武功,霍辰烨为着她的安全考虑,不肯与廖家对上,所以才答应了廖家许多无耻条件。

    如今她进了京回了霍府,身上功夫也恢复了,才得知霍世子曾经答应了廖家什么。因此她十分愤恨不平,觉得廖家杀她娘亲在先,失了儿子十分活该,有什么脸狮子大开口要人赔付?

    既然死了儿子拿了赔偿,那么她娘的仇就等于没报。于是叫嚣要重报母仇,扬言要拿廖家的幼子开刀……

    话说,人家廖家痛失一子,费事巴拉又生了一个,还要再给人家弄死,会不会欺人太甚啊?

    廖家这才急了,花费巨财,招了江湖上的亡命徒……

    “小姐没有功夫傍身,护卫们万一有个不到位,就会被歹人寻了空子,到时小姐和小少爷就危险了。那黄莺所以敢挑衅霍家,定是仗着自己身有功夫,便是来些歹徒也不会第一时间伤到她。她又事先知情,反倒可以搅混一池春水,寻机行事。”封刀道,“那护卫这般问那黄莺,那黄莺不认,反说是小姐伤了她还污赖她。逃了之后,据说人往京城方向来了。”

    所以封刀才迅速回京送信儿,他担心那黄莺正是冲着明玫才回京的,怕明玫这里还不知防范,再出意外。

    他一路往京城赶,心里想的是,若路上追上黄莺,就给她弄个意外事故,管他呢,这女人太居心不良了。

    结果竟然没追到。

    明玫却十分感慨,当初封刀做护卫队长的时候,可是有那牛掰到天上去的通讯方式的。结果离了贺家,现在送个信儿都要跑死马地亲力亲为了。

    还有当初不知他什么契机下入的伍,若非进了霍辰烨的手下,随便哪儿,以霍家护卫长的身份,怎么可能打了许久的仗,才能领上几十个小兵。

    明玫十分怀疑霍辰烨故意整他。

    不过封刀说的故事听起来挺顺的,可明玫还是觉得不对。如果是这样,那亡命徒不是该冲着黄莺去的吗?为什么压根就是冲着她怡心苑,冲着小六一去的?

    难道说,是因为你欲灭我子,所以我先灭你子?

    明玫摇摇头。这不太对,就算是要灭人子嗣,至少也会给黄莺顺带一刀吧?可是那两个黑衣人压根儿就不认识黄莺的样子,没有看过画像啥的就敢替人寻仇吗?

    明玫摇摇头。那些刺客的来路,只怕另有隐情。

    正说着话,就听门口司茶和司水打招呼的声音。原来司水找过来了。

    司水这次求着跟来留峰寺,就是特意来找明玫的。明璐怀孕了,让她心里十分地不安。以后明璐有了自己的孩子,会对庆哥儿如何?还会对他好么,会不会对他起坏心思呢?

    这问题搅得她心慌不已。别人,她也求不着谁,想来想去,还得求明玫了。

    所以司水一直注意着明玫的行踪,见明玫出去了,她跟着明璐跪拜了一会儿,就寻个借口跟了出来。

    没想到又看到明玫和封刀在偏殿里说话。

    封刀似乎十分不喜司水的样子,看到她进来,就冷着脸后退了两步没有说话。

    明玫问道:“司水,你可是找我有事?”

    司水也顾不得封刀在场,就跟明玫哭诉起来:“想求小姐替我向我们奶奶要个保证,将来如果我们奶奶生了儿子,求她把我的庆哥儿还给我。”司水觉得别人或许不行,但明玫如果开口了,明璐总会听得进去的。

    明璐若生子,庆哥儿会如何?这事明玫还真想过。

    明璐亲自养了这么久,也很有感情了吧,当不至于动庆哥儿什么的。何况焦府那么一堆庶子女,又不是多这一个。只是庆哥那么小,应该还没有正式记入明璐名下,所以嫡出身份什么的,就看还肯不肯给他了。

    别的,最多以后在生活上,就按府里的惯例,不会给他私人贴补了就是。

    明玫十分不耐烦:“司水,你为人妾室,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你凭什么要求主母奶奶怎么样?孩子养在谁身边,是主母奶奶自己定的不是吗?”

    庆哥儿若真养在司水身边,又有哪里好?她能给他什么?钱财?名份?教养?她自己不是都说过,孩子养在嫡母名下是他的造化吗?

    就算一份为母的心肠,那她现在也什么都不需要做,若明璐生了女儿,自然此事就不用想了。若明璐真生了儿子,对庆哥儿就不会有那么上心了,到时她再想法跟庆哥儿培养感情多好。现在要人给你保证,凭什么?分明是想惹恼明璐的节奏啊。

    明玫有些心烦,也懒得跟她细细掰扯着解释,撂下这句话就转身往外走。

    她还有话问封刀呢。

    几个人不理会司水,转身往外走去。扔下司水一下人站在偏殿门口,咬着嘴唇半天,才往旁边院里找明璐去了。

    转出院门,就见一个小沙弥路过,看见明玫,就站住身子笑着跟她打招呼道:“女施主还没有在这么冷的冬日里来过留峰寺呢。”

    明玫看了那沙弥一眼,没有印象。不过留峰寺她也真没少来,有沙弥认识也不奇怪。

    明玫笑着点了点头。

    那小沙弥不过十来岁的样子,见明玫样子和善,更加殷勤地道:“其实都说留峰山上春日里风光优美,其实冬日里的风景更美呢。”

    “是吗?”明玫应了一声。

    “可不是,现在这样的光景,外面但有点儿水,都结上冰了呢。但我们留峰寺后山的那条河,却从来没结过冰,还隐隐有白蒙蒙的水汽飘着呢。若是在清晨,那河边的树上还挂着冰溜子,在水汽里亮晶晶的……女施主得空可以去瞧上一瞧。”

    “真的么,那得去看看。”明玫笑道,转头看向夏雨。夏雨忙送上打赏,那沙弥兴冲冲地道谢走了。

    明玫也真的起了兴致,她本来就打算抽空去后山玩的,便干脆让夏雨回去给明璐说一声,他们现在就去后山瞧瞧冬景去。

    几人边说话边往外走,谁知才一出留峰寺的后山门,就被一群黑衣蒙面的家伙围住了。

    那帮人看起来有十来个之多,见到他们一伙人,二话不说上来就砍。

    明玫看了下自家这边,安新带着四个护卫,另外四个是霍家的府卫,再加上封刀,十员战将,战起来倒也不吃亏。

    但她很快就发现对方有增援,远远围上来的四个人手持箭弩,正一一瞄着她的护卫。

    身边,留峰寺的后山门又紧紧闭了起来……

176第175章

    “安新,让我们的人不要死战,快跑,往后山跑,那里有山石有密林,找地方掩护自己。”站在这光秃秃的山墙下,只能给人当靶子。

    她边说边拉着司茶和小丫头妙蓝,没命地冲向不远处的一片乱石丛跑去。

    安新和封刀见状,忙挥舞着手中刀剑击挡箭矢,护着她们往那边山石处跑。

    她们这边情况还好,也许是安新和封刀的武艺高些,反正无一人受伤,其他后面跟过来的护卫就没那么幸运了,不时有人中箭。

    大家都向她们这边聚扰过来,一伙人在大石间跳跃,且战且退。

    黑衣人快速地围了上来。

    这样当然不行,这里虽然有石头挡箭,但人家不但可以近攻,还可以远射。

    安新忽然一声忽哨。

    明玫一喜,忙问道:“怎么?我们还有人?”

    带的护卫差不多都跟来了呀,还有两个府卫在寺里守着,叫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是。明璐那里倒不用担心,留峰寺和尚众多,且也有武僧,寻常歹徒在寺里横行只会被捉鳖。

    何况佛前行凶,罪孽会被加重的。反正人们信这个。

    安新道:“没有。只是示警,没准附近有江湖正义人士,会赶来援手也说不定。”

    这是黑天教给他的。

    明玫那点惊喜就消散了。哪儿那么神呀,在这空无人烟的后山,也就惊动俩鸟雀。

    而那边黑衣人,显然对这胡哨声感到不安,当头的一个手势,他们攻得更猛了。

    眼见有两名护卫已经倒下了,明玫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伙儿十分古怪,既不回答“来者何意”这样的问题,也不接受任何停战协议。

    就是不停地杀过来。

    妙蓝小丫头不过十岁,竟然眼睛瞪得溜圆,偶尔还趴着石缝悄悄往外张望一下,并不十分害怕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她对明玫道:“小姐,我们干脆分头跑。我跟司茶姐姐分别往左右跑,总能引开几个坏人。小姐往后山跑,护卫都跟着小姐过去……”

    这正是明玫的意思,各自散开,能跑一个是一个。当然不是妙蓝这样的跑法,她一个小丫头子去引坏人,去找死还快些。还有司茶,都不是她的丫头了。不过不管是不是,谁都不能送死就对了。

    “分三拨,封刀安新跟我往后山走,其他人分别护着妙蓝和司茶,往左右方向跑,进树林,躲山洞,以躲避为主,不用尽力追杀或捉拿对方,最重要是把命保住。各自机灵些,快跑!”

    一句了,她迅速往后山方向跑。封刀和安新当然紧紧随后,其他人也分别往不同的方向跑起来。

    明玫只管没命地奔逃,反正有封刀和安新断后。只到跑不动了才发现,那些分散出去各个方向的黑衣人,又大多朝她这边围了过来,她这边几乎吸引了全部的黑衣人。

    分出去的护卫都不是孬种,不可能三两下被人干掉,只能说,这些人只是冲着她来的。

    不过他们似乎觉得她无路可走似的,大有围而不攻的意思,封刀和安新都有中箭,不过令人惊奇的是,废柴如她,除了气喘如牛,竟然毫发无伤。

    面前拦路的大河,想必就是小沙弥说的那飘着白雾从不结冰的河了。她每次来留峰寺上香,都会到后山去逛,所以不管那小沙弥是不是坏人一份子,今天她都是在劫难逃。

    她看着那河水,岸挺陡,离水面约有二三米高。如果那河水冻不死人的话,倒是个逃生的好路子。

    她站在岸边喘息,对方也停了下来。一圈的弓弩对准了他们三人,不时的飕飕放着冷箭。封刀挡在她身前,高大的身影几乎把她罩得完整,而安新,似乎想要往左边冲突探路,才走两步,左臂上就又中了一箭。

    明玫早就看明白了,这些人不打女人!

    他们只是要活捉她,并且似乎并不想伤她。但对安新和封刀就没那么客气了,只要他们离开她远一点儿,就会一阵乱箭。

    “你们会游水吗?”明玫低声问道。

    安新靠近过来,一边挥舞着剑,一边道:“属下略通水性,以前在家门口浅池子里游过。队长你呢?”

    封刀:“我是旱鸭子……正好,你带小小姐从河里走,我断后。”

    安新默了一瞬,一剑削掉了自己臂上的箭身,然后吸了吸鼻子,就对封刀道:“属下定全力以赴,队长你多保重!”说完就要拉着明玫去跳河。

    明玫看了看安新那插着断箭的手臂,又看了看腿上肩上各中一箭的封刀。

    安新手臂受伤了,带她也许行,但带封刀绝对不行的。可她和安新走了,封刀绝对得在这儿变筛子。

    她会游泳,泳技还不错。虽然不知道这样有些澎湃的河水中,拖不拖得动封刀,至少可以一试。

    不过估记安新一个人也不会先走的。

    明玫想着,也不多说,到了岸边边儿上忽然对安新道:“你还是背着我吧。”

    安新一想也是,背着反而好游些。于是错身到明玫面前,刚弯腰准备蹲下,明玫忽然在他后背上猛推了一把。安新往前一蹿就掉了下去。

    “安新,你自己快走。我会游水。”

    也不知道安新能不能听得到,反正很快就扑通一声落了水。

    人影在奔流的河水中起起伏伏,很快远去了。

    封刀一直舞着刀护着他们身边,见状也是吃惊不小,“小小姐?”

    “你跟我走,我会游。跳水!”拉着封刀就跳了下去……

    水还是很凉的,只是没有那么冰罢了。两个人起起伏伏顺流而下,不知道漂了多远,终于到了一处浅潭。明玫累坏了,而封刀,晕菜了,被一处水中暗礁撞到了脑袋。也正是因为这样,明玫才能顺利把他带这么远。不然不会水的人到水里之后胡乱挣扎使力,明玫还真弄不住他。

    费了老大的劲,才把封刀拖上岸。明玫又是拍脸又是摁胸的正折腾着他,忽然水里又传来一阵声响。

    明玫回头一看,一个黑衣人竟然游水追了过来,也要在这里上岸。

    可能在水里还戴着巾子覆面会影响呼吸,那人倒没有遮面。

    明玫一看,鼻高眼深,异邦人。

    她连翻滚带拖拉的才把封刀弄上岸,离岸边很近,虽是草地,但冬日的枯草遮挡不了个什么,那人很快就发现了他们。

    明玫想了一下,干脆迎了上去。那人一半身子还在水里,见明玫往他面前去,便盯着她不动。

    “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她挺和气的问道。

    那人显然听不懂,皱了皱眉看着她,眼睛四处扫着,看还有没有别人。

    明玫忽然朝他身后叫道:“封刀,这里!”

    那人下意识就扭过头去。

    明玫合身往上一扑,就把那人又压进了水里。

    她早想明白了,那人人高马大的,等他上了岸,她和封刀两个人,没有半分机会,但在水里,却不是完全拼力气,或许她可以凭着水性逃脱也不一定。

    结果,明玫发现,在水里,那人也没有好搞到哪里去,头先儿还仗着她跃下的一股冲劲儿把人压在水里,很快就没有反手之力了,但好在两人顺流而下,很快远离了那一片草地,封刀暂时无碍了。

    总之,明玫最后也晕菜了……

    再醒来的时候,在一辆普通的马车上,旁边躺着的,还有另外一个家伙:黄莺。

    ……可怜的霍辰烨,这是招惹了谁呀。

    黄莺见明玫醒了过来,大张着嘴巴笑了起来:“少奶奶,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吧。”

    明玫看她一眼,她形象狼狈,头发凌乱不堪,这样还笑那么开心?

    “见到我就这么高兴?”

    “那当然,你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少奶奶,现如今,也终于落到和我一样的地步了,能不高兴么。”黄莺道。

    明玫不出声,她仔细听着周围的声音,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竟然别的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只此一辆马车,也就会只有一个赶车的人,了不起三两个人吧。他们竟然不堵上她们的嘴?

    “你为什么不大声呼救?”明玫问道。那么闲跟她打招呼说闲话。

    黄莺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两个人超厉害的,他们说了,这里鬼都叫不出来一只。并且,胆敢声音大,就割了舌头,先奸后杀。”

    明玫打个寒颤。尼玛。

    她很识时务地默默闭嘴。人家既然敢不堵上她们嘴,敢用这么破的一辆马车装她们,大概就是有把握的。

    封刀不知道醒来没有,安新应该逃出去了吧。明玫想着,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衣服是换上的干净的,不过靯子仍湿达达的穿在脚上,一阵一阵地发凉。

    明玫慢慢蹭着身子,一点点往车门的位置移过去,脚挨到车门了,又试着把鞋子蹭掉,然后用脚使劲把鞋子往那车门缝外推。

    那么塞了一会儿,没想到还真给塞出去了。

    “那些人是北辰人,绑了咱俩,想引世子过来救,好趁机灭了世子爷呢。我听到他们说话,说等一下就要将我们分开,装在不同的马车上,走不同的路。”黄莺说着,语气里有压抑不住的兴奋,“你猜,我和你同处危险之中,他会先救谁?”

    他当然指的是霍辰烨。

    不过这么老套的玩法还要玩?明玫翻眼,“先救你好了。”

    “肯定先救我。怎么,你不服气?”黄莺歪眼。

    “你还是这么自信?佩服。”

    “少说风凉话,你等着瞧好了。”黄莺道,神色间有着志得必得的坚毅,“我知道他喜欢你,比喜欢我多。可你只是他儿时的执念罢了,他只是一时糊涂看不清自己的真心。并且他心里明白,我喜欢他比你喜欢他多。我付出的真心比你多,我付出的代价也比你多……到时候,你就知道,谁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

    这女人自己的执念也一点儿不浅呢,那样子,若人家不先去救她,她会去死吗?

    明玫默默腹诽:可怜的,你就是收获不多。你愿意付出,就在那儿默默付出到死就好子,出什么妖蛾子啊。你一边付出,一边不甘不平愤愤然,你是有多自虐啊。难道还是有人逼你付出的。只能总结一个字:贱!

    “何况,他就算不想跟我成亲,就算我什么也不是,可我就是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这样的男人,欠了就是欠了,他不会不认。哪怕是为着这个,他也会先来救我。”黄莺道,“别以为你了解他,我才是最了解他的人,你什么都不懂。”

    这句话倒还有点儿靠谱,让人觉得她不是疯颠了。

    不过明玫无心跟她唧歪这些,只问道:“黄莺,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又怎么落在他们手里?”

    他们不会也那么大阵仗去捉她吧。

    明玫只是认真询问,方便做些推断,谁知这一句话又踩了黄莺的尾巴,她恼道:“你管我怎么逃出来的!”

    她被绑得粽子似的,只有嘴巴能动了,却朝着明玫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可惜人躺在地上,便吐不利索,自己嘴巴边便沾上长长的唾沫丝。

    明玫只有手腕和脚腕处绑着绳子,不过她不想踢她,恶心地往旁边移了移。

    黄莺尤不自知,仍叫嚣道:“我怎么落人手里的又要你管吗?我愿意!”

    “这件事儿,和你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你自己将自己置于险境让他来救?”明玫问道,“你不是口口声声对霍辰烨情深一片么,那你还这么害他?”

    “害他?我哪有害他?我只是看他先救谁而已。我总得知道,我付出了那么多之后,当我有生命危险的时候,那些付出还在不在。”

    “你这样,可想过被他知道后,会落个什么下场?”

    “我付出的,我要拿回来而已,那是我该得的。至于下场,你以为我真在乎什么寿终正寝?我只是不想象现在这样过得凄惨而已。你怕了吗?你等着瞧吧!”

    明玫听她说付出的要拿回来,忽然就想笑。

    话说最难消受美人恩,吃了人家的,得给人家吐出来。原来人人如何,脸长得美也不能打折。

    “黄莺,你总说你救了他,他该感恩,可你救他是你自己愿意的不是吗?有人逼你救他?你不救,他有自己的护卫会去救。他们更救得心甘情愿不求回报。你救了求回报了,你的救命之恩便不值钱。所以黄莺,你不该怪谁,都是你自找的。你找上他,然后被辜负,有什么好怨?我是被他找上的,我都不能怨不能悔,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知道你为什么落得凄惨吗,因为你从来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你从来都高估你自己,却不知道其实自己什么都不是。”

    明玫道:“还有,不管先救谁,他最后都会选我。从前就是啊,他不要你却娶我,他已经选过了,你掩耳盗铃有什么用。”

    再说你想跟着他,还真不配!尼玛的,爱死哪儿死哪儿去吧……

    很快,明玫被换上了另一辆马车。这辆马车看起来普普通通,里内却非常豪华。明玫被松了绑送上马车,里面有个俊美的男人正靠在榻上眯着。看到明玫上来,这男人忽然露齿一笑,雪白的牙齿一闪,他说:“女人,终于又见面了。”

    呃?

    明玫呆愣的表情让男人昂起了下巴,他冷冷地注视着她片刻,道:“你不记得我了?”

    “我该,记得你吗?”明玫问道。

    男人忽然恼了,一把揪过明玫,就扒拉她的衣服。

    说实话单说女色,怎么看也是黄莺更可口些,那些人对黄莺都规规矩矩的,没想到会挑她下手。这是什么口味呀。

    明玫吓了一跳之后,伏身就想去咬他的手。却见他手停在她的颈上,并没有更进一步往下扒她衣服,那冷凉的手指轻轻摩梭着她的肩膀,道:“我的印记。我的女人,敢不记得我了?”

    啊???

    肩膀上,那个牙印,一直怎么用药都消除不掉。

    某些片段飞速回到脑子里:扳指,鸡血。

    明玫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男人。

    男人见明玫终于想起来了,就松开她,身子又往后一靠,道:“我叫阿旦。”

177第176章

    阿旦说完自己的名子,便不再出声,一直紧盯着明玫在瞧,上上下下地打量。

    明玫看他拽酷冷傲的样子,侧扬着脑袋靠着靠背,眯眼睥睨着她,好像叫个阿旦有多了不起似的。明玫“噢”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阿旦,北辰人。电光火石中,明玫想起那个北辰王子挞挞旦。

    她不由仔细打量他。满身的衣料似乎都很昂贵,却没有什么佩饰,随意而舒坦的样子,可神态中隐隐的凛然威风,却怎么也忽视不了。

    “你是挞挞旦?”明玫问道。

    男子还是傲然地一动不动,只眨了下眼睛,表示回答。

    原来如此。所以,这个人怎么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劫持了她,以及为什么要劫持她之类的问题,似乎也不必再问了。

    明玫拗出一副笑样子,客气有礼地抱了抱拳:“久仰大名。”

    挞挞旦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完全没有跟她寒喧的意思。

    于是,明玫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她却是多少有些安心的。这人既然是行大事儿的人,费了这么大的事儿把她劫来,终究是要讲究个利用价值的。在她这初初被带来,还没有被怎么利用上的时候,应该暂时还不会有危险才对。

    她只需拖延着时间,静待有人来救了。

    谈判专家不是教给我们,被劫持时,要打感情牌吗?明玫于是仔细回想着,当初那一次惊心的夜遇经过。

    印象中,她撸光了他身上的佩饰,他留给她一个牙印,一地鸡血。

    她试图找到一个友善的话题开场,来缓和两人间那冷僵的氛围。可是,应该说些什么呢?

    还是先叙叙旧吧。

    “呃,以前,我救过你命呢。”明玫道,多少有点自我标榜。

    挞挞旦看着她,眉眼不动,看不出赞不赞同她的说法。

    “你的东西,我都埋在村口的路牌下了,你有没有去挖出来?”明玫又道。

    挞挞旦依然不理会。

    明玫继续道:“我当初想把你的东西偷偷拿去卖掉来着,可是后来想想,对你这人还是有点儿发怵,便没敢卖。”她带着点儿发誓似的道,“我真埋在牌下了的。”

    挞挞旦总算动了动嘴,一字一字慢慢道:“发怵?没看,出来。”

    从刚才开始,他便一直刻意地在以威势施压。而她,知道他是挞挞旦之后,还半点儿没有露怯的样子,反而在自说自话的想要缓和关系。

    很好,还和以前一样,坦然无惧,审时度势,知道怎么做才对自己最有利。

    挞挞旦似乎笑了笑,虽然只是动了动唇角,但周身那种冷冷的,甚至有些凌冽的气场立马缓和了下来,他人慢慢坐直了身子,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明玫坐那里。

    那里很好,有软垫有靠背,比坐在冷硬的地上好多了。

    明玫不客气地移过去,心里暗乐:这算不算,是个不错的开始?

    挞挞旦却忽然皱眉问道:“你的鞋呢?”

    明玫看了看脚:“呃,怎么掉了一只?”

    她想了想,把另一只鞋子也脱掉,掀开车帘,顺手将鞋子隔着那小小的四方的窗子扔了出去。

    挞挞旦看着她的动作,并没有阻止,手从背后拔拉出靠着的一个薄毯子,扔在她身上,一边问道:“为什么又扔?”

    明玫眉开眼笑地展开毯子盖在身上,脆声道谢,又解释道:“一只鞋子别人捡到也没用啊,要扔扔一双,捡到的人才好穿嘛。”

    挞挞旦冷着脸道:“你倒好心。自己的东西丢了,不是诅咒别人捡到也用不了才开心么?”

    “……呃,仔细想想也对噢。”明玫狗腿道,又问:“我的衣裳首饰呢?能不能还给我,我也不喜欢被别人穿戴了去。”

    挞挞旦下巴示意了下座下:“首饰在那里,衣服,似乎湿着呢。”

    明玫点点头,忙弯脚去找自己的首饰。一个小小的布帕上面,摆放着两个发簪。一个带流苏的镶红蓝宝石蝴蝶金簪,和一个白玉兰羊脂玉簪子。其他的东西,都掉完了吧。摸了摸头上,戴着一个肯定不是她的冠形发饰,明玫也没取,摸索着胡乱把自己的两个头饰插了回去。

    本来别人帮她换的衣服整理的头发,搭配挺好的,被她这么补上两支完全不搭调的簪子,很有画蛇添足的感觉。

    挞挞旦看着她动作,道:“看看你的首饰,还没有那个女人的多呢。”

    “呃?”明玫道,乘机打听一下:“你和她,很熟么?”

    “熟?”挞挞旦道,略带嘲讽地笑了笑,“没跟你熟。不过上次,合作愉快。”

    合作?明玫心里咯噔一下,道:“上次闯霍府的刺客,是你的人?”

    上次霍府进刺客的事儿,如果是挞挞旦干的,就很合理了。那根本不象黄莺那号人的手笔啊。

    不错,脑子很灵活嘛。挞挞旦笑起来:“有我的人是没错的,只不过他们是被人雇用了,你别怪到我头上来。”

    他在京城,自然让人时刻关注着霍家。正好就发现了黄莺跟银娘联络的事情来。那个银娘鼓动着廖家去霍家惹事儿,好让黄莺浑水摸鱼得到机会。

    他当然就借机推波助澜加以利用……

    明玫看了看挞挞旦,没有说话。

    “不是冲你去的不是吗?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可是那是冲着我儿子去的啊混蛋!明玫敢怒不敢言,扭头挑帘看窗外。

    才发现马车虽然平稳,但其实行得极快,两掌宽的车窗外,树木枯草飞速后退。

    挞挞旦见她情绪低沉下去,竟然好脾气地道:“既然担心姓霍的连自己儿子也保护不了,干嘛还跟着他?”

    明玫惊讶地扭头看他。

    挞挞旦笑道:“那男人待你不好,你跟我走,我会待你好的。”

    ……啥?明玫诧异,还忍不住低头偷瞄了下自己。

    这么不挑嘴儿,她这样没长相没身材的残花,也要?玩笑开大了吧。

    挞挞旦看她那心虚的样子,就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为什么姓霍的会宠那个女人?因为喜欢那女人的脸么?”

    “……可能吧。”男人的心思,不都差不多,干嘛问咱。

    挞挞旦收了笑,凑近她问道:“那你说,姓霍的会不会真的先去救她?”

    “……会不会呢?”明玫沉思状。心里想着这挞挞旦这么认真盯着她是什么意思,这么在意这个问题,是会觉得霍辰烨不重视她就放了她呢,还是会觉得她利用价值不如黄莺大,便结局了她?

    明玫纠结地揪头发,顺手就把头上那只流苏蝴蝶簪给拔了下来,在手里随意地摆弄着。

    不小心一个用力过大,就把那蝴蝶给掰了下来。

    明玫傻眼地看了看蝴蝶,一扬手,扔出了窗外。拿着光秃秃只挂着三根流苏的金簪左右摆弄着。

    “你还没说同不同意呢。”挞挞旦道。

    他发现逗她玩很有意思。

    “什么?”

    “就是跟我走的事儿啊。”挞挞旦道,“我们北辰,地广人稀,有一望无际的草原,骑着马可以任意驰骋,也有一望无际的沙漠,在很远的地方就可以听到驼铃。有连绵的雪山,有青色的盐湖,连天都比你们这里高远,云也更加的洁白……”

    “……那你有几个老婆?”明玫弱弱地认真地问道。

    这意思,是有在认真考虑了?

    挞挞旦笑了起来,“我们草原不象你们这里,甭管几个老婆,大家又不住在一家,谁也碍不着谁。回头我把草原重新划分,可以划给你一大片草地,将来那就是你和你的孩子们的部落,你尽可以在那里自由自在的生活,谁也管不着你。”

    “……那倒不错。”是真不错,女人可以自立山头各自为王,这就比大汤只将女人关在院子里强些,“那容我考虑考虑。”说话间又把手上那个簪子的流苏扯了下来,又是顺手往外一扔。

    “怎么又扔?”

    “蝴蝶都掉了,秃簪带一流苏,不配套,单调又难看。”

    说着把光秃得更彻底的金簪又插回了头上。

    “你现在剩光秃一簪,更难看。”挞挞旦道。

    明玫听了就取下簪子,折断扔出去一截,另一截拿在手上。

    挞挞旦:“这又是为什么?”

    “你说难看啊。”

    “我是问你为什么折断了,只扔一半。”

    明玫:“折断好,让捡到的人无法可用啊。”

    挞挞旦也不急恼,呵呵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一路在留线索,可是,到现在他还没消息,那就是坏消息。”

    说着他举手敲了敲车厢壁。正前方打开个还没有脑袋大的小窗子,露出半个人的脑袋来:“主子有何吩咐?”

    “姓霍的还没有动静?”挞挞旦问道。

    “已然带人往大孟城方向追过去了。”那人道,“亲自去的,只带了十个贴身护卫。”

    挞挞旦点了下头,那人缩回去了。

    “你看,他果然去救别人了。你呢,考虑好要跟我走了吗?”他看着明玫,认真等她的回话。

    明玫咽了一口唾沫,迟疑道:“……那你,能不能,让我把儿子也带来?”

178第177章

    这边不急不忙地闲话聊天,那边霍辰烨正带着护卫,一队人纵马狂奔着。

    黄莺能顺利躲开名为护卫,其实很算是押送人员的众人耳目半路逃掉,自然也是霍辰烨有意放水。

    府里招刺客之后,虽然黄莺的行为是功是过还两说着,但她武功恢复了却没有告诉他是事实。

    那时候,霍辰烨只想把黄莺送去西北呆着,不管查出来的结果如何,以后都不要再回霍府后宅儿了。否则就会象明玫说的那样,武力值太高,不可控,会让人害怕。

    从知道银娘死开始,霍辰烨便觉得黄莺肯定是被人利用了,不然银娘好端端的如何能横尸街头。细查下来,果然发现连廖家都是被利用的。对手,自然是那战场死敌挞挞旦。

    这件事儿,虽然是挞挞旦的处心积虑,但自然也是黄莺的过错。她不动歪心思,就不会被利用。

    霍辰烨自然会怒。虽然那时,黄莺已经在送往西北的路上了。

    说实话她会逃掉,霍辰烨心里隐隐也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以来,家宅不宁的根源在哪里,他不是真不知道,只是宁愿不细想宁愿不知道罢了。

    不过知道不知道又如何,这个跟了他这么多年的女子,功劳苦劳,对他的恩对他的情对他的好,他也不能辜负罢了。

    虽然招来挞挞旦的人是很可恶,但若说因为这个斩杀了她,霍辰烨自然下不了这个手。他只能松松手,她自己要出走,就不怨他了。

    她就真的走了……

    不过既然走了,就不会也不应该再回来的了。他容许她跟着他抛头露面是一回事,但她做了逃妾,是另一回事,霍府还是要脸的,他也还是要脸的,她心里当是明白的。

    黄莺走了,自然有护卫要追查一下的,结果却发现,黄莺被人劫了。

    哪怕他对黄莺有意见,哪怕他心里不当黄莺是妾室了,但此时出了此事,人家把信儿送他手上了,他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挞挞旦送信儿给他,摆明了阵仗,说自己这边共有护卫三十余人,让他也只许动用私卫,不准大张旗鼓追捕他等,很有些单挑的意思,说等他放马过来较量,看能不能救回自己的女人。

    否则,撕票没商量。

    霍辰烨心里明白,挞挞旦敢这么大胆不是玩笑。他在大汤生活多年,就着力在人员笼络和地形勘查上,某处的山林密道,有可能比他还熟,手下有各种能人,还有相当一批死士级的忠勇追随者。

    当然,这里毕竟是大汤的地盘,他绝不会怕他就是了。

    大孟城是个山城,整个大孟府境内都是连绵的山岭。这里也是西北的南防线。常常在山区要隘设置关卡,就极难出入。所以当北辰打过来的时候,为了确保北辰兵马不可能顺利杀向京城,常会在这里设置重兵。

    如今当然和平时期,这里的山区又多成了荒山野岭。

    挞挞旦就选了这大片的山地,做了和他较量的战场。

    霍辰烨一路赶到大孟城,查得黄莺日前确实到过此处,她甚至有下车在家小脚店里用过餐。不过随即就被一群很彪悍的人带着走了。这事儿看到的人很多,很容易查证。

    从收到黄莺被绑架的信儿到现在,已经三天过去了,才终于发现对方身影。大家少不得都有些兴奋。

    在城门口处,霍辰烨亮明身份,安排手下去附近卫所调集人手,以便到时包抄。

    敌我对阵,绝对的主场,还跟他讲什么一厢情愿的游戏规则呢?

    既然发现了踪迹,就绝对不会让他们跑了。这一次,要力争把这伙猖狂的家伙一网打尽。

    城守急急赶过来欲招待作陪,有的没的哈拉着,身后忽然一阵马蹄疾响。

    专门负责信息收集的属下陈东打马追上来,悄悄告诉霍辰烨另一个骇人的消息:明玫也被劫走了,目前位置不详……

    小七被劫走了,位置不详……

    霍辰烨的脑袋嗡嗡的,有片刻的不能思考。他打马在原地跑了三圈,飞扬的尘土让人影都快看不清楚。属下都静静立在一边,等着他的指示。

    霍辰烨终于停下来,问陈东道:“四散还是藏匿?”

    这是江湖上人士惯用的逃匿方法。四散就是在不同的地方预备下外观同样的马车四或八辆,然后同时向不同的方向奔去。到下一站再用同样的方法。有专门的镖局或车行接这样的生意。藏匿就大多是原地窝藏,不留行迹,便是转移也多乔装改扮。

    陈东道:“四散,我们人手不够,一时还没定下来夫人现在具体位置。”

    “方向?”

    “正北。”

    霍辰烨:“速查!确保夫人安全。”他本想让人通知各处,不准所有马车通行。想一想又作罢了,若不坐马车,还不知道对方会把明玫夹带在什么东西里面呢。

    想着将手中马鞭朝前一指:“走!”然后一甩马鞭狂奔了出去。

    黄莺就在前面的丘陵之中,他不可能先奔别处……

    小七,你那么机灵,可能想出办法来?千万保全自己别吃亏才好……

    这一战打得非常激烈,霍辰烨这边十多个人,遭遇了对方二十多人的围攻。霍辰烨带着属下死拼,终没有放出约好的信号弹召集附近卫所帮忙。

    小七还在他们手里。他这里不讲规则,小七危矣。

    ……

    黄莺被救出来的时候,十分的狼狈。据说因为她有功夫,所以对方对她很有戒心,不时将她绑于马后飞奔拖拉一阵,待她施展轻功到精疲力尽才绑起来扔车里。一路如此。

    黄莺见到霍辰烨,便用她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她泪流成河,泣不成声。

    “你到底,还是先来救我了。”她说。几日流汗缺水,让她的声音嘶哑难听,但她觉得这句话,饱含了她所有感情。

    周围跟着的属下闻言互相看一眼,迅速扯缰退开几十米。

    霍辰烨坐在马上,满身血迹,发丝凌乱。以少胜多的结果是,他这边几乎人人带伤,而对方见僵持不下,四散逃开。

    霍辰烨脸上有着隐忍的怒气和焦急,问道:“可有受伤?”

    黄莺脸上尚眼泪纵横,闻言就绽开一个美如昙花的笑来,她轻轻摇晃着臻首,软着嗓子道:“不曾,妾身不曾受伤。”她的男人啊,从来嘴硬心软。说什么永不许她回京,严重得好像永不相见似的。可他还是会关心她,还是舍不下她。

    黄莺心里又软又甜,忽然觉得这一场罪,受得真是万分地值得。

    却听霍辰烨又问道:“小七现在何处?”

    黄莺轻轻摇摇头,道:“妾身不知……”

    一句未完,就见霍辰烨夹马要走。黄莺忙深深地吸气,积攒了所有的力量,猛地纵身一跃,跳到了霍辰烨的马上。

    她要紧紧抱着他的腰,贴上他的背,感觉他的气息,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汲收他身体的温暖。毫无防备地,忽然就被霍辰烨反手揪着臂膀扯了下去。

    黄莺落在地上,惊异不定地看着霍辰烨。

    “黄莺,你心里清楚,从你逃走那时起,你便不再是霍家人。你以后与我再无关系,所以请你自重些。”

    “烨郎!”黄莺呆住。

    霍辰烨再不理会,打马就走。

    黄莺施展全身的力量,运起轻功拔腿急追,一边也顾不得再细诉什么衷肠,只捡最要紧的扬声大叫着道:“七年的恩义就这么说断就断,烨郎,你如此狠心?那许多年月,是谁陪在你身边,是谁替你挡刀剑?是谁舍命救你于危难?……”

    狂奔中的霍辰烨忽然猛的一扯缰绳,调转马头向着黄莺的方向又疾驰回来。

    黄莺见了,心中不由一阵狂喜。她就知道,她的救命之恩,他从不曾忘。她停了步住了口,含笑望着霍辰烨,静等他来揽她上马,双双归去。

    霍辰烨打马奔到近前,止了马,坐在马上看着黄莺,冷冷道:“让我们把话说清楚。黄莺,你救我三次,我从不曾忘。上一次,你引刺客入府,差点伤我子嗣,我饶你一次。你自己心怀不轨欲伤我妻,我再饶你一次。这一次,匪类劫走我妻有没有你的功劳,我会查清楚。但你自作自受落入贼手,我伤了这许多弟兄,拼死救你于危难之中,已然还你一命。

    所以,我还完了。从此之后,你没有救命之恩可用。

    这些年你跟着我,不过两厢情愿。实际上,是你自己主动了很多年的结果,你怨不得我。只是黄姑娘本事大,我霍家容不下你这样的大菩萨。如今我们恩怨两清,以后就相忘于江湖吧。再见乃路人,黄姑娘不要再试图和我攀亲认故才好。”

    说完扭转马头,打马又走。

    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让黄莺反应不及,傻怔无语。等霍辰烨奔出一段距离来,才忽然明白过来。她左右看了看,忽然抓住了一位后面赶上来的属下的马尾,跟着一路狂奔。

    这一招,这几天倒是被练出来了。

    那属下扭头一看,也不敢打马加速,只好往旁边的兄弟马上一跃,把马让给了黄莺。

    黄莺便一路高叫着霍辰烨追了上去。

    “烨郎,我若说,我挑衅廖家,只是因为我自己真的气愤,你信么?”

    “不信。”

    “我若说,那天刺客入府,我只是见刺客那么厉害自己心里也害怕了,怕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儿,才会去救小少爷,才会想乘机到少奶奶面前去立一功,你信么?”

    “不信。”

    “可那天刺客入府,并没有攻向少奶奶,你为什么不认为是少奶奶故意和北辰人合作,以欲引来我好除掉我呢?那箭扇,明明是北辰人的东西,少奶奶却有,不可疑么?”

    “一派胡言。”

    “你反正就是不信我就对了。”

    “是。”

    “其实你也不确定我一定有错对不对,你只是厌烦我了对不对?我知道你不想要我,都是为了她!因为有我在,她就不高兴!可她除了一个所谓高贵的出身,其他的方方面面,不过是个无能的贱人……”你凭什么就那么喜欢她,你为什么就为了她不要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黄莺很想一句句的质问,却在她骂出“贱人”的时候,霍辰烨忽然扬地马鞭抽了过来。

    他一鞭毫不客气抽在她身上,然后一扯一带,把她摔落马下,口中喝道:“何方大胆女子,胆敢辱骂我妻?再有下次,定不饶你。”

    言罢也不看她,策马扬长而去。

    他抽她?他问她是何方女子,他是当真要与她成为陌路了吗?他当真,要与她相决绝吗?

    黄莺忘了痛忘了哭,只不敢置信地看着远去的身影呆立很久,然后慢慢蹲下、身去,嚎啕大哭起来……

    正北,狂奔,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终于,有人发现了一只滚落道中的珠子,殷红水润,如离人泪。

    那是明玫袜带上的一颗坠子。

    霍辰烨捏着珠子,道:“让八个方向的人都撤回来。她沿这条路去了。”

    就算挞挞旦想故布疑阵,也不会想到用袜带坠子。

    只可能是明玫。

    霍辰烨捏着珠子,四处扫瞄着,好像明玫就会在旁边哪里忽然出现似的。心里不知是踏实下来了,还是更觉悬心了。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集中了几路人马紧追上明玫的时候,看到的是那样一副景像。

179第178章

    那是一片避风向阳的平缓山坡,坡上是大片大片绒绒的枯草,还有些不知名的耐寒的绿色植物,零零星星点缀其间。

    明玫身上披裹着厚厚的白色皮毛长衣,一手向后撑着地,一手随意搭在膝上,嘴里叼一根绿绿的草叶,正懒洋洋坐在草地上晒太阳。

    四野无声。谷底,一辆马车静静停在那里,偶尔有马响亮的喷鼻响起。

    远处,挞挞旦在一片山坡上奔走着,正四处采摘着鲜艳的花朵。

    一切是那样的自在悠然,静谧而安适得让人觉得不真实起来。

    霍辰烨带着他的私卫四人伏在山坡对面的小山梁上,看着对面坡上的小女人。分散出去的人大多还来不及赶到,还有几个人,被他派去调集卫所的兵士去了。相信他们过不了太久,就会带着人从四面包抄过来,将这里形成合围之势。

    对方情况不明,多拖一刻明玫就多一分危险,霍辰烨等不及大部队来,就自己冒险带着人悄悄摸了进来,于是他现在的位置并不太妙。

    山坡后有更高陡的山崖,包括他现在所在山梁的后面,也是一座陡峭的山峰。如果对方在高处设伏,用强弩攻击,他们别说救出人来,只怕会全军覆没也不一定。

    草地周围看不出有伏兵,而周围更高处,也不见有异动。

    明玫身为肉票,完全没有肉票的自觉,那么悠然自得倒也罢了,连挞挞旦也敢这么独身行动,这实在不合情理。

    霍辰烨他们不敢贸然冲出去,只能静静等着。等对方有人暴露出隐蔽地点,等援军到达。

    霍辰烨盯着明玫细看,见她忽然微微仰头打了个哈欠,眼睛便显出些润意来,估记懒猫犯困了。然后她抬眼四处看了一下,就起身往坡下马车走去。——其实两人相距甚远,霍辰烨并不能完全看清楚她的表情,但他觉得她应该就是那个样子没错的。

    说不清什么原因,霍辰烨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

    他辗转追奔,不眠不休,连日里担心不已,心急如焚,就觉得,她至少也该憔悴些不安些才应景吧?虽然他也希望她没吃苦没受罪安安生生的,但在绑匪手里太过安生了,太过毫发无伤了,又让他觉得莫名的不爽快。

    那种奇怪的感觉,让他心里有些沉沉的。还有他原来一直觉得怪异的,北辰人对明玫的友好态度,都如浮漂一般,在脑海里起起落落,按捺不下。

    那边挞挞旦见明玫往山坡下走,就挥舞着手奔过来,把手上那一小束采摘的野花递给她。明玫接过,放鼻端闻了下,很清香嘛,她微微笑了笑,轻轻点了点下巴表示赞赏。

    那模样,竟有点儿女王的范儿,挞挞旦看着就朗声笑起来。

    这边霍辰烨紧紧握着手里的长弓,计算着射程,很想一箭把挞挞旦即刻灭掉。

    而挞挞旦混然不觉这危险就在不远处等着他,他一副很快活的样子,在草地上撒着欢儿的跑起来,边跑边大声对明玫道:“我们那里的草地,比这里的好上一百倍一千倍,大片大片,连绵不断,一年四季都有美丽的花盛开。将来你跟我在那里生活,保管你日日心旷神怡。”

    明玫笑着点头,脚下不停。她真心晒得困了,想去马车上睡一会儿。

    只听挞挞旦又道:“你以为我会白咬你一口?你身上早就印下我的印记,你早就是我的女人,只不过那个不长眼的笨蛋娶了你罢了。现在物归原主,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以后只管开心快乐地跟着我就好。”

    明玫顿觉奇怪,她止住脚,回头看着挞挞旦。他怎么忽然说起这些来了?

    “不过我虽不计较姓霍的,却想问你,在河边的时候,那个你趴在他身上,又是摸他胸又是摸他脸的男人是谁?长得很俊美啊,是你的护卫么?你跟他什么关系?以后可能断了?”

    明玫心道糟糕,这货忽然发疯说这些鬼话,好像是故意说给什么人听的似的。

    应该是霍辰烨追来了吧?是他没错吧?

    她强忍着没有抬头四处张望,甚至微微低了头,掩饰脸上的情绪。挞挞旦这段时间待她是不错,不过霍辰烨来了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分分钟可以把剑横在她脖子上以做要挟,现在这般挑拨离间自然也没安什么好心。

    挞挞旦从坡上跟下来,站在身侧看着她道:“怎么低着头,害羞了?不过一个野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实话实说就行了。放得下就放,放不下我就帮你杀了他。再说我们也已经坦诚相见过,那天从河里把你捞起来后,你的头发是我帮你梳的,你的头冠也是我帮你戴的,当然,你的湿衣衫更是我帮你换的……”

    对面山梁上,霍辰烨鼻子喷火,脑门儿却有汗,握着弓的手微微有些发颤。他紧紧盯着挞挞旦,似乎要用眼中的利箭将他十万洞穿。

    很好,他人越来越接近谷底,离他的射程也越来越近了。

    明玫看挞挞旦站的位置,在她的侧后方,所以如果猜的没错,霍辰烨应该在她的左前方位置。明玫抬头看了下对面的山梁,忽然扬手把那束野花朝挞挞旦身上摔过去,一边大声骂道:“混蛋,别以为你埋伏了那么多人在这里,我家将军就会怕你!别以为你信口胡说,就能激怒他!你不过一个专门拿妇嬬下手的小人,等着瞧吧,我家将军很快就会把我救出去的!”

    边说边飞快地往坡下冲去。

    挞挞旦倒是被她骂得愣了下,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这女人大概是猜到霍辰烨追来了,这才这么故做姿态起来。

    那脑袋瓜转得果然够快,那翻脸速度也果然了得,真是十分的识时务啊。

    挞挞旦不由又笑起来。

    然后他几步蹿下来,拉扯住明玫,一手随意地搭在她肩上,凑近她耳朵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样子十分的亲热。

    明玫没有挣扎,没有摔开她的手,只是有些疑惑地扭头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竟是笑了起来,然后她点了点头。那表情那样的友善,和刚才很有气势的摔东西骂人完全不象一回事儿。

    他们的互动让霍辰烨的怒意咻的一下升腾得更高。他眯着眼睛盯着明玫,脸阴沉如结了冰。

    他对她说了些什么让她那么高兴,她为什么不躲开他肮脏的手?这几天他们是怎么相处的?……

    霍辰烨深深地调整呼吸,努力压下自己的心浮气燥,悄悄移着箭头的目标位置。

    忽然旁边侍卫一声惊呼:“小心!”

    有人偷袭。

    原来他们早已暴露,原来挞挞旦只是在吸引他的注意力,他们被包围了。

    这一战不但打得激烈而且持久。霍辰烨这边以少敌多跟对方死拼,那边又有人将明玫放上马车奔逃而去。霍辰烨这边力战到底,终于援兵到达,将对方合围。对方激烈突围,又是一番苦战。然后霍辰烨带着一帮人先行撤出,去追马车的方向。不停遭遇对方逃离分散出来的个别人的偷袭。总之在这大片的山地里兜兜转转了近三天,才终于在山口外截住了真正载着明玫的马车。

    马车上,明玫睡着了。霍辰烨斩断车锁冲上去,默默盯着她看。她身在宽敞柔软的榻上,盖着厚厚的毛毯,眉目舒展,睡得很酣畅很香甜的样子。旁边的小杌上,还摆放着点心茶水。

    忍不住各处摸摸捏捏。很好,完全没有哪里受伤。她果然过得很好。

    明玫睡得正沉,突至的骚扰令她十分不爽。她翻转了一□子,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道:“阿旦,边儿去!”

    ……

    霍辰烨僵在那里,心里一片冰凉……

    明玫睡到自然醒,一扭头就看到一言不发坐在地上看着她的霍辰烨。

    明玫霍地一下坐起身来,“霍辰烨,真的是你么?”

    霍辰烨看她一眼,眼神凉凉的没什么温度。然后他又扭头看着别处,没有说话。

    那样子,很少见。

    明玫心里沉了沉。那样子,只怕是生了大气了,并且,定然是生她的气呢。

    她忙揉了揉眼睛,翻身下去窝进霍辰烨怀里,连声道:“霍辰烨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可是你怎么那么久才来呀男人,我等你等得好心焦。”语气带着点儿惊喜,带着点儿责怪,带着点儿劫后余生的庆幸。

    明玫觉得这表达挺完美的,谁知霍辰烨完全无动于衷。

    他把她从他怀里推出来,手上用力一扯,把她推坐在软榻上,喝道:“坐好。”

    明玫乖乖坐好,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拉他衣襟:“霍辰烨,你受伤没有?我听说他们埋伏了好多人,你没事吧。我就说,多少人俺家霍大将军也不怕,铁定把他们收拾得妥妥的……”

    “闭嘴。不用你装样!”

    明玫就默了下来。

    不用多猜,她也明白,他一定是初来救他时,看到了什么令他不高兴的画面。

    她不想生气的,她也想对来救自己的人装星星眼,把他说成英雄盖世,天神下凡,好好矫情一番。可是她会做的戏不多,只能装到这个地步,让人一眼看穿。

180第179章

    两人默默坐着,霍辰烨慢慢把头压在膝盖上,塌着肩膀,看起来那么的疲累,也那么的颓然。他把头伏在膝上半天不动,好像睡着了一般。

    明玫看着心中十分不忍,她见过的霍辰烨,从不曾是这个样子的。他时常是张扬的,强势的,带着点自以为是的高傲,还有此许的侵略性,爱以“爷”自称,表示自己的高高在上。

    虽然真成为爷们儿后,他已经收敛了不少,但也从来没有这么一种,带着点儿说不清的零丁孤苦之意的怪感觉。对,似乎就是那么个意思。那姿势,很象遭遇什么而显得分外无助的弱质女流。

    呵,霍辰烨呀,那只“爷”竟然也会有无助的时候么?明玫为自己的文艺腔暗暗汗了一下。

    不过霍辰烨浑身散发的那股子阴冷的生人勿近的气息,让明玫也觉得十分不舒服。她不知道他是否有受伤,他身上有股浓浓的血腥味儿,冲得她胃里都有点儿难受起来。

    才探身摸上他的肩头,他就猛地甩开她的手。“你走开!”他头也不抬地说。

    斗方马车,她能走到哪儿去。

    明玫从榻上下来,拢了拢衣衫,靠着霍辰烨坐在马车底板上。她没有出声,她想不吵他让他歇一歇睡一会儿,有什么事,都可以慢慢再说。

    霍辰烨却对她的靠近很是烦燥,他挪着无处可挪的身体,道:“你离我远点儿!”他的声音不高,却冷冷的很生硬,让人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然后发现没有空间可以移动后,他十分不耐地推了明玫一把,那带着点儿鄙夷带着点冰冷的眼神动作,让明玫心里也寒了一下。

    她身子随着力道往外侧一歪,然后,她终于消停了。

    这段回京的路程赶得很快,如非必要,几乎没有怎么停下来。

    不过明玫最事儿多,她被霍辰烨身上的味道冲得总想吐,不过她也不好意思表示出嫌弃这位一路都不睬她的,却是踩着七彩祥云来救他的英雄,只好忍不住时就说自己要方便。

    霍辰烨每每脸黑得什么似的,总是一言不发地出去找僻静的地方,清场,守护,然后继续不理她。

    心里对那斗方车厢异常愤恨:这狭小车厢里,他们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晚上如何睡觉的,白天拉撒的问题又是如何解决的……他觉得他不能多想,想多了只会想杀人……

    他也不能多说话,说话就想发怒。忍耐再忍耐,就这般要么装睡,要么装死,一路上也没看明玫几眼,几天后两人一起回到了霍府。

    霍辰烨一回府就去了外书房,连霍侯爷那里都没有过去。

    谭劲跪在霍辰烨面前请罪,“属下该死,没有保护好奶奶。属下只注意着看护小少爷了,奶奶去进香,属下见跟着的护卫实力不低,便大意了。”

    霍辰烨道:“不管你事,我也大意了。”

    霍辰烨把谭劲留在家里,当然不是只让他加油造人的。霍辰烨走时,担心挞挞旦在京里留有人手再来闹府,便安排谭劲带人护着府里安全。

    当然重点是怡心苑了。

    因为北辰使者上次上门,对明玫表现得还算友好,之后也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加上刺客入府时,明显的对明玫的正屋毫无攻击性,要不然那些人根本不会跟白夜黄莺她们在院里缠斗,能直接抽空冲进那无人守护的正门里去。

    所以霍辰烨也好,谭劲也好,因此把守护的重点都放在小六一身上。连明玫自己也是这么觉得,所以她会把所有得力的人都放在小六一那边,那天逛庙,才会把白夜黑天这些人都留在府里。

    谁知就真出了事儿。

    不过好在现在人回来了,那些都且不说。

    霍辰烨恨恨地想,她被掳了,没准她求之不得呢,日子过得,明显比小六一还自在呢。

    他坐在那里,一阵的心酸,本来是安排府里防务的,默了一会儿,却道:“让人把六一抱过来。”他想看看儿子,一路上,他已经多少次想起过儿子了,不象那个狠心的无良的女人,只知道自已笑得灿烂。

    那边有人快速去怡心苑传话。这边霍辰烨安排谭劲等人,让他们住进怡心苑左手边的怡畅苑,全天侯地守护着怡心苑。

    怡畅苑原是霍辰烨以前的练武场,与怡心苑之间的隔墙没有外墙那般高大。所以后来他成亲之后,武师陪练护卫什么的全挪进了前院。如今,他也顾不得避这些嫌了,怡心苑连番出事,让他懊恨不已。实际上他甚至想过把怡心苑里的书房小院儿腾出来,让这些护卫们住进去才更放心些。

    没想到明玫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明玫一回府,就传话让她萝卜胡同的十二护卫留下二个看院之外,全数住进怡畅苑来。

    所以当谭劲带着护卫们在怡畅苑收拾院子屋子,安置自己铺盖的时候,就遇到了那些扛着树苗花盆诸如此类以园丁名义进府的另一拨护卫。

    两拨人如何配合,是个问题。谭劲着人去报霍辰烨,安新着人来报明玫。

    那时候,霍辰烨带着小六一,正在盛昌堂跟霍侯爷请安。没说上几句话,就有人来请,霍侯爷就道:“你去忙吧,把一哥儿先留我这儿。”

    他很爱跟小孙孙玩,这小家伙儿还不能坐,软软的一团,却开始长牙了,一个小小的白牙包,十分喜欢抓他的手指去啃着。

    两爷孙就那么玩磨牙游戏。

    霍辰烨独自回了怡心苑。这趟回来,虽然是为了送明玫,实际上,一路上,他都在想明玫会不会跟他说些什么,比如解释,比如想法。

    他明天就走,不能再拖了。路上置气,回来,却得关着门儿好好谈一谈,他一路深呼吸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等下能尽量的心平气和,却在见到明玫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脾气不是想控就可控的了。

    那边明玫出怡心苑的时候,被在院门口的护卫拦住了。

    “少奶奶,世子爷说,让奶奶没事儿不要出门。”那护卫道。

    “噢?”明玫皱眉看了他一眼。

    那护卫一脸的紧张,被明玫一看,立马挺立了腰身,接受检阅一般。

    明玫见他语气恭敬,神态却坚决,半分没有让步的意思,便知道,是霍辰烨的死命令了。

    跟个护卫较劲儿没必要,明玫只顿了一下,便道:“我知道了。”说着退了回去。

    那护卫就大松了一口气。

    明玫仰头看了看头顶那片天,在门内站了好一会儿,心中很是惊异。

    于是她也是被软禁起来了吗?

    她知道这次有点儿麻烦,别的不说,她被掳这么久,外面定有很多传言,如何善后是个大问题。

    她去寺庙时带的人都还好,有伤无亡。司水妙蓝他们躲过追杀,或者说没有什么人追杀,回去找了明璐。明璐玩弄铁娘子手腕,放话说谁敢出去乱说一句,乱棍打死全家。

    可是这事儿依然瞒不住。

    安新在水里被呛着,顺流被冲下去二十多里,才在一个转弯处被冲上缓滩。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了。封刀失踪,到现在也没有半点儿消息。其他的,最后都顺利归来了,可是当初却七零八散,各种境遇,所以统一封口之事,是绝不可能的。

    然后有逃出的护卫回了府,报告到霍侯爷那里。霍侯爷迅速组织了府里护卫各处排查,并给霍辰烨送了信儿。

    那边明璐在寺里,见有人陆续回去,只是一直不见明玫,她情急之下也让人报了贺正宏。

    贺正宏迅速领兵围了留峰山。

    留峰寺也被细细排查,那小沙弥的确是寺里的小沙弥,没有被人引诱利用。总之,这一番排查追踪下来,人失踪了这事儿,怎么也瞒不住的。

    还是霍辰烨得了信儿,才统一了口径。说是他上任途中,携夫人同行,原来只是想让夫人顺路游玩一下后派人送回府的,现在终究不放心,才亲自送回来了。

    明玫很觉得这更有点儿欲盖弥彰的意思。

    总之不管外面是怎样的传言,要把她关在这么个地方等死,不可以。

    霍辰烨回来的时候,明玫就坐在那里等着他。

    “霍辰烨,你什么意思?不防把话挑明了说,让人死也死个明白好不好?”明玫道。

    “什么死得明白?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哼,比我活得好多了自在多了。”霍辰烨道。

    “我知道你为我没有拼死挣扎在不痛快。可我力拼不过,只能迷惑他而虚与委蛇,难道我受尽折磨你才开心?”

    “可你那么气定神闲,自在得好像在享受一般。是不是我来不来救你都没关系,你不管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你哪怕是和那个人过日子,都可以过得下去都可以活得很好是不是?”

    如果真被掳跑了,能不能和那个人好好过下去她不知道,但她会尽力朝好了活是真的。

    当然这种话打死她也不敢说出来,哪怕是在这种理论的节奏中。她得坚决地,预以否认。

    明玫道:“不是。不惊慌是因为笃定你会来救我,我心里盼着你来救我,也觉得你会来救我,所以才沿路扔下东西给你信号。你果然来救我了不是吗,我心里不知道多感激……”

    还没表白完,就被霍辰烨打断了:“这样虚情假意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为什么要象个伪装的戏子?那个敢说敢为的人哪儿去了,那个辣气壮气势如虹,连我也敢打敢骂的人哪儿去了?你为什么现在连真话都不敢说,你在心虚什么?”

    不久前,她才觉得别人象戏子,于是她也成为戏子了么?

    “我心虚?我为什么要心虚?难道我落入贼手是愿意的,是主动的?我被掳了,又回来了,你从见到我开始,就眉眼不对,冷言狠语,你在怀疑什么不满什么?”

    “霍辰烨,你又能否说句实话?你是不是特不想救我?我活着回来了,你不开心是不是?来救我耽误了你就任,累你受了伤,流血又流汗,十分多余是不是?我应该在外面死了以全名节,好过这样给你霍家摸黑,更带累你的名声是不是?”明玫道。

    霍辰烨青筋暴露,一脚踢翻了那梳妆台前的圆墩。

    “我不想救你,这样的诛心之语你也说得出口?”霍辰烨几乎是咆哮着道,“那你是怎么回来的,难道是自己逃跑的?噢,我看不出你有想逃跑的意思,你自在的很呢。你其实才是不想回来是不是?我救你才是自作多情是不是?”

    他越说越气,那压抑了许久的怒气似乎再也压抑不住,他冷声道:“我救了黄莺,然后我又撵走了黄莺,她不会再回来招你的眼了,你高兴了吗开心了吗?以后我这怡心苑里,再没有半个对你不敬的声音,再没有不对你眼的人,你满意了吗?现在又有人等着对你好,你得意了吗?于是我现在是不是真的象你说的那样,可以去死一死了呢?这才是你想要的对吗?”

    明玫从榻上站了起来。

    “……所以你怨我是因为黄莺走了?因为我没有尽职尽责地照顾好她,让你为难了?你英勇大义忍痛斩情丝,而我龌龊卑鄙与人不清不楚?”她问道。

    霍辰烨没有说话,他绷着脸盯着明玫,等着她发怒发飙。她说的很对,就是事实,就是他心里的想法。他知道这么提起黄莺会让明玫生气,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怨气想撒,他就是想要她生气。

    他虽然硬着心肠说与黄莺断了关系,但心里还是多少觉得自己有点儿对不起她。让对他真心真意的一个女子,从此孑然一身,孤苦伶仃,他心里也不痛快。可他觉得他这么做至少是对得起明玫的,他是为了明玫才那样做的。可那时候,她在哪里,和什么人在做些什么?

    明玫仰着头望着屋顶,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屋里静得只剩下彼此浓重的呼吸声。

    她对着屋顶眨巴了一会儿眼睛,然后皱了好几下鼻子,喉头滑动着吞咽了好几下口水,然后长长呼了口气,这才对着霍辰烨道:“霍辰烨,对不起。”

    霍辰烨心里一怔,他瞪着明玫没有吭声。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句“对不起”让他心里猛地一酸。他只是想撒出来他的怨气,他只是想让她知道,他就是憋闷,他就是不爽。

    可他不想要她说对不起。

    他这么为她,她不是应该心中感动,而不是抱歉吗?

    明玫望着窗外,眼光落在不知名的什么地方,又看了许久,才对他又道:“霍辰烨,对不起。我说过我不会是个好妻子,所以我说你娶错了人,我说的是真心话。成亲这么久以来,你对我很好,我都知道。是我不好,才会贪得无厌,想要更多。我仗着你对我好,发可笑的脾气,使幼稚的小性,没好好帮你管好内宅,对姨娘不闻不问,没有唯你是从,敬你如天……细数起来,许多的过错,实在让人惭愧。”

    她说着,轻轻对他福了一礼。

    霍辰烨脸色难看地把头扭向一边,不看明玫。

    “该死的!”他狠狠地诅咒道,也不知道是冲谁。

    “可是这件事儿,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想法周旋,而不是一头撞死。你来救我我很感激,但感激归感激,却感激不至此。我想,你心里一定也觉得,能为你殉节的人,能付出性命维护你的人,也从来不会是我,对吧?”明玫道。

    霍辰烨咬着牙,这是什么混话,他拼死救她回来,是为了让她一头撞死殉节?

    他冷着脸尚未开腔,明玫已经接着道:“可是现在这件事儿已经出来了,我们没办法当它不存在,没办法回到从前,我们只能往后看,想想以后的路怎么走。”

    “你若能忍耐我这样的过往,还想一起过日子,我以后就尽力去学,怎么样做个合格的正室夫人,怎么处理好内宅事情,怎么照顾好你们一家,照顾好你的女人们,好让你的女人们心情愉快,能尽情尽心地伺侯你。我想别的女子也不是谁天生就会此道,我们总能把日子平淡地过下去,和别人一样,过成这俗世间的大多数……”

    霍辰烨冷哼道:“谁要和你,成为什么狗屁的大多数!”

    明玫道:“那么或者你有本事,能求动圣上,开个先例。你不是有功之将吗?你不是圣上近臣吗?能不能求个恩旨,让他否了他爹的圣意,赐我们和离或者休弃都随你,我都同意。至于贺家那边,我来处理,可以么?”

    霍辰烨闻言,手上青筋根根暴起。她说什么,求恩旨,为和离?他眼睛喷火地看着明玫,看着她面色平淡,嘴巴一张一合地自顾说着。

    “这样的话,让我带走六一好吗?他还太小,我不想让他长于别人之手。我可以住在京城方便你去看望他,我也可以离开京城有生之年都不再回来,随你的意思。我会把他带大,好生教养,按你们霍府的意思,请师傅教他文武艺,什么都给他最好的。

    霍家子孙,我不敢夺。十五岁束发,他能自己照顾自己,就让他回归霍府。以后他仍是霍家的子孙,和我没有半点儿关系,我以后可以再不见他……只求你这件事儿,你答应了可好?”

    明玫尽量说得心平气和情真意切,霍辰烨却越听越怒,到后来他脑袋嗡嗡的,好像把她的话字字句句都听得清楚,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他忽地一拳砸在梳妆镜上,把那可恶的照着他愤怒扭曲的脸的镜子砸得碎裂成许多片,一条猩红的血线在那满是裂纹的镜面上缓缓向下蔓延。

    霍辰烨却完全没觉出痛来,他两步逼近明玫,狠狠盯着她看。这是怎样一个无情的狠心的女人啊,到今时今日,她想的竟然是逃离,离开霍府,离开他?

    他抓住她的肩膀一阵摇晃,他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女人,你到底长没长眼睛长没长心?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明玫被他晃得一阵头晕,霍辰烨还在叫嚷着道:“你总撵我和别人双宿双栖,是不是你自己早有此念?”

    他说着笑起来,“哈哈,和离?休弃?好让你和别人风流快活?你休想!贺明玫,你是我求来的,我会放你走?啊,那我这些年岂不是个笑话,你就给我死了这份心吧,或者你慢慢等着,等我死了,你再去……贺明玫!贺明玫!”

    那个叫贺明玫的,身子软软无力,窝囊的,又晕菜了。

181第180章

    明玫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她紧紧咬着嘴唇,似在尽力忍耐,却又无声无息。

    她最怕冷,这样的天气里,她竟然额头鼻尖儿上都有细密的汗,心知她刚才必是难受得厉害了。他心里又气又急,又后悔刚才自己的举动,又憋闷委屈,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对着明玫大叫道:“贺明玫,你给我醒醒,谁准你昏倒,谁准你装晕!你快给我醒醒!”

    金医士被催着飞奔而来,一边施针急救,一边交待:“少奶奶情形不对,速请贾太医过府来瞧瞧……”

    霍辰烨手心出汗,急声叫人去请,然后又连声问金医士:“怎么样,她怎么样?”这个死女人,她到底怎么了。

    金医士看着他,皱眉道:“我交待过让你不要气她,你倒好,刚才大吵了一架?”他扫了一眼乱糟糟的地上,“现在以我的水平,只怕胎儿不保,只能指望贾太医的妙手了。”

    然后又忍不住道:“烨哥儿,你没事儿砸镜子玩?也不怕碎片飞到少奶奶身上伤了人?自己去救回来,气不过还要自己伤了才好?现在痛快了没有?”

    他做大夫的,又是军医出身,被敌人砍了那是没办法,最烦那种没事找事儿型的伤病。

    霍辰烨被他前面的话击到,根本没听到他后面的唠叨,他不知道是喜是惊,傻了半天,才道:“胎,胎儿?……怎么会……怎么会……”

    “不过,烨哥儿,你想开些。这胎不保也有好处,少奶奶的身体,这时候受孕,只怕勉力维持到分娩,会有诸多危险。”

    “……危,危险?”霍辰烨道,看了看自己刚才抓住她乱晃的手。

    “小少爷还小,少奶奶好生保养身体,将来多少小少爷不能要,你也不用急在这一时。”金医士安慰道。

    霍辰烨呆呆的,没有说话。

    贾太医来细细诊过脉,和金医士意见一致:这胎尽力保还是有些把握的,不过于大人来说却不宜要,否则随着胎儿越大,大人的身体越危险。

    霍辰烨心里乱糟糟的,站在那里傻了半天。

    被人掳了,他可以救她,身体有病,他却无可奈何。还有她那该死的,乌七八糟的心思,也让人如此地无力。

    霍辰烨问:“她身体,怎么才能康复?”

    “只有些奇方良药可试了。另外就是,保持心情愉悦,生不得气。”

    奇方?霍辰烨见过一个,明玫说那是个奇方,就收在她的的梳妆台里,只是听说,那药引极难得。他顺手翻找出那药方,让两位大夫过目。

    两位都很认可地点着头,又摇着头。贾太医见识多,说这药方治病确是有奇效,尤其对妇科,别说是少奶奶这种宫寒的,便是子宫有伤,也很容易愈合呀。

    他说这方子他见过,早些年宫里曾有位贵人用过,以前伤过的人,后来都怀孕生子了。不过么,贾太医指着那药引道:“这雪蟾本是毒物,又有灵性,生在那极地冰寒的地方,本就极少见,更难捕捉。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啊。”

    宫里的贵人们哪个不想得这一药引的,可惜寻而难得。他玩笑道:“有人若得了此物进献,那就是锦绣前程啊。”言外之意是,这东西是有钱有权也买不到夺不来的,少奶奶若想用此方,看运气了。

    霍辰烨听了,默默收了那方子:怪不得她一直收着这方子,却一直用不上。

    方子可以慢慢想办法。此方不行,再寻别的方子吧。至于心情愉悦,霍辰烨看了看明玫,这个他不担心,她常心情愉悦。把他气死,她还能笑出来呢。

    明玫清醒后,对着围着她的人不好意思地笑:“我身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爱犯困,说着话就能睡过去。刚才又睡着了吧?”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霍辰烨冷着脸,看看,还能笑出来呢。

    明玫看看金军士,看看贾太医,大家都挺严肃的样子。她最后看着霍辰烨道:“怎么,难不成我病入膏肓了?噢,那不是更应该笑么?”和离也好休弃也好,两家面上都不好看。死老婆多好啊,再找高门贵女美娇娘,什么都不耽误。

    两个大夫互看一眼,知道这是刚才架没吵完呢,忙交待霍辰烨一声:“决断宜早不宜迟。”然后收拾东西出去了,好给他们空出战场继续吵。

    霍辰烨听了明玫的话,又想怒想飚来着,但生生忍着了。只在心中鄙夷道:仗着副极能气人不能受气的体质,你强!

    他心里纵然还有气,却也被这番连惊带吓地弄忘了些,只是一时脸上还转换不过来表情罢了。

    他坐在椅子上,脑中反复想着两位医者的话,脸色阴沉。好好的,她的身体怎么弄成这样儿。好好的,他们怎么弄成这样儿。

    一时想着这孩子留不得,万一明玫有个万一,可如何是好。一时又想着这孩子来得很是时候,两个小东西年纪差得少,正可以作伴儿,明玫要顾惜身体,照顾孩子,就会收了旁的心思吧。

    他不是真的相信她会和别人怎么样,但那某些情景就是那般挥之不去,让人心里无比烦燥。他对于她,可有可无?

    霍辰烨摔摔头,看明玫一眼,无论如何,放她一马,等她生了再说。反正外面什么野男人,他先收拾了就是。

    寻思来寻思去,觉得还是倾向于前者,听医嘱总保险些。

    只是不知道明玫怎么想。

    他默了半天,才沉着脸,闷闷地对明玫道:“……你怀孕了。”

    说着看着她的脸色。

    明玫还在回想刚才吵架时的内容,准备接着继续呢,闻言瞪了霍辰烨一眼,反口道:“你才怀孕了!”

    一个还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他呢,还来俩?咒谁呢。

    明玫的话让霍辰烨好气又好笑,她总是这样,不管人什么情绪,都能让人瞬间哭笑不得。不过她得知自己怀孕了,完全没有一点儿高兴的意思,又让他心里十分地郁卒。

    他绷着脸瞪着明玫,脸上的表情挺凶狠。

    “……你,不想要?”霍辰烨试探地问道。说实话他自己心情很复杂,怎么决定都觉得不妥当。

    明玫看霍辰烨那样子,倒不像是瞎扯淡,想想刚才贾太医也大驾光临,莫非真是怀孕?

    她下意识地抚上肚皮,然后看着霍辰烨,心想尼玛不会吧,玩奈特的放纵,就留下一颗种?这死逼对女人挺磨即的,生孩子这么利索?

    她真不知道啊,她生完小六一,还没见过红红呢,现在接着断更谁弄得清啊。

    可是,要真是有了,不要么?要么?不要么?

    她呆呆地想着,忽然就想起小六一来。心里明白肚里那玩艺儿大概还是液态,可还是止不住地把它想象成缩小版的小六一模样来。

    两个人默了半天,霍辰烨估记明玫也很难决定,于是他就开口,有些艰难地道:“这孩子,我们还是不留吧……”声音还是带着点儿转不过弯的生硬。

    明玫奇怪地看他一眼。她刚才就觉得不对劲了,为什么她怀孕了,他问她想不想要?在这个妇女最好和母猪比生产能力的年代,难道这货不是应该露点儿喜色憋点儿笑啥的么?难道恨屋及乌,讨厌了她,所以不要这娃娃了?

    明玫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问道:“为什么不要?莫非,你担心……他不是你的种?”

    霍辰烨那脸就变成了猪肝色。

    他大叫了一声:“贺明玫!你,你认识别的男人很了不起是不是,你还敢提?”

    想起她和那什么鬼扯旦的亲近样子,想起她睡中的那声“阿旦”,他就止不住的怒意。太医说,她不能生气,他已在尽力压抑了,可她那张嘴,什么都敢说,真是让人忍不可忍。

    “我身正不怕影斜,为什么不敢提?那你又是什么意思?”明玫疑惑道,“还是说,你不要这个,等着别人给你生?黄莺能生了吗?扇儿么?还是又有了别的谁?”

    霍辰烨青筋暴跳,狠狠地瞪着明玫,胸堂一鼓一鼓的,心里使劲地念叨着:我不打女人,我不打女人,我真的不打女人!!!

    “难不成是你想通了,不要这孩子方便和离?”明玫再问道。

    霍辰烨终于忍不住一拳挥去,又砸在了那倒霉的梳妆镜上。

    那已经裂得很消魂的镜子,终于哗啦一声,如大厦倾。

    明玫看着那一地的碎渣渣,默了默,然后弱弱地开口问道:“那你到底是想怎样?我说象别人那样过日子,你说不愿意。我说和离,你也不同意。以前我让你和黄莺她们好好在外面生活,你也生气。”

    刚才说了半天,人都搞晕过去一回,却什么事儿都没解决呢。到底要如何,还是说说清楚的好。

    “噢,对了,还有一个办法,”明玫道,“不然我搬出去住好了。我去萝卜胡同住,或者你看哪处合适,我住到外面,不碍你的眼,你看行么?以后这怡心苑,你想安排谁住都行,想住进多少女人就住进多少女人,我绝对不给脸色看。这样可以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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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胎不贵,能怨阴间阎王腐败,处事不公吗? 遇人不淑,能怨天上月老昏馈,识人不明吗? 人生奏是一场戏。明媚庶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媚庶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媚庶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