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的早晨1
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死掉了。
周围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漂浮在空中，不知道从哪来，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那场残酷的残暴的悲剧在我的身上留下了致命的伤口，全身的血液都从那个空洞之中流走，生命的温度也一点点流失殆尽。
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渐渐失去了自己的目标，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是毫无目的地漂浮着。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注意到的时候，自己正站在一片鲜红的花海里。几乎是与此同时，我的意识被各种不同的情绪穿过，悲伤、快乐、恐惧、失望、惊喜、感动、诧异、爱、恨……还有各种我还无法理解的情感……
血红的天空中，有很多极光一样美丽的线条闪耀飞舞着，远处的河水波涛澎湃地流动着。
这一切在我眼中都是从未见过的奇观，虽然之前爸爸妈妈也带我去过公园，但更多的时候，我只是跟着他们去研究所“上班”，然后在研究所迷宫一样的地下室里跑来跑去地玩耍。
我想要走的更近一点，去接触那河水，但是刚想迈步向前，却发现自己的脚腕被肆意生长的花藤缠住了。
我弯下腰想去解开那些藤蔓，但是在碰到那湿冷的花朵的那一刻，一股强烈的电流从指尖钻进了我的身体。
之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了来自阳光的温暖，于是试着睁开眼睛。果然，强烈的光线刺痛了我的双眼。我连忙闭上眼睛，可是强光留下的暗紫色线条却留在了视线里，久久没有消失。
看来在阳光被遮住之前，我还是不要睁开眼睛了比较好。
这样想着的我，开始试着理解现在的状况。
身下的床铺十分柔软，却又不是那种让人感觉不舒服的软塌；盖在我身上的似乎是被子，却又不像普通被子那样又硬又沉，反到像是一团又轻又软的云彩。
这到底是谁为我准备的？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把我放在了这里？总之躺在这里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我想坐起来，但却发现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仔细感觉一下，才发现手腕上被什么沉重的东西缠住了。
正当我躺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一瞬间，我想起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在平和的午后，我和爸爸妈妈正在沙发上小憩，但这却是我们最后一段安宁的时光。那个漆黑的身影将爸爸妈妈的身体撕碎，然后抓起躲在沙发后面看着这一切的我，毫不留情地将比影子更黑的利刃刺进了我的胸口。
想起这些的我，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单纯的因为恐惧，不知道之后还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随着咔嗒一声，那个人似乎推开门走进了我所在的房间。
“已经三天了，还是不行吗？”那个人自言自语一样说着，来到我的床边，刚好为我挡住了刺眼的光线。
“……”我再次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这次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大哥哥，英俊的面孔上带着一丝忧郁。不过在看到我睁开眼睛之后，那一丝忧郁瞬间转变成了惊喜。
“啊，原来你已经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想告诉他我现在动不了，却突然发现不只是身体和四肢，就连舌头和声带也不受自己的控制。
也就是说，我现在连话也没法说。
“啊，还不能说话吗？”见我只是张张嘴，说不出话来，他好像立刻明白了我的处境“没关系，不要害怕。这是正常现象，毕竟你刚刚拥有了新的身体。”
我盯着他，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放心吧，现在的你，毫无疑问还活着。”
我……还活着吗？真是不可思议，因为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确实是死了，或许现在应该说确实是死过。
“啊，阳光太晃眼了吧？对不起，我疏忽了。”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我从刚才开始一直眯着眼睛的原因，一边慌张地向我道歉，一边跌跌撞撞地跑到窗户边，把窗帘牢牢拉起来。
“怎么样，好多了吗？”
“……嗯……”我用尽全身力气，却只发出了一点点声音。
“不要勉强自己，你现在还不能适应身体的状况，所以不能自如活动是正常现象。”说着，他拉起了我的手。
果然，我的手腕上有一个硬质材料制成的手环。
这是什么东西？
正当我为此感到疑惑不解并试图想清楚的时候，我的额头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灼热的疼痛，紧接着，手腕上的手环渐渐散发出了冰凉的气息，很快便和额头上的疼痛中和，身体也变得轻松了不少。
“啊，好危险，好危险！不过这样看来，那家伙也有靠谱的时候嘛。”他也和我一样做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嘴里念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没关系的，如果是你，再过几天就能适应了。”
再过几天就能适应了？我总觉得这句话好像有什么问题，不过我只是想像以前一样自如的控制自己的身体。
“嗯……你再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弄一点吃的。不要害怕，我不会走远的。”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很想和他说“我一点也不饿，只是想请你多陪我一会儿。”可是我却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在变暗的房间里，我终于得以睁开眼睛仔细观察房间里的布置。我躺着的这张床，占了整个屋子面积的一半，剩下的空间里，只有一张写字台，一张椅子，还有一个单人沙发。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布置。
关于那个大哥哥，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是他救了我。
爸爸妈妈经常对我说，人死不能复生。无论我们人类拥有的万能药多么强大，但它只对活人有效。
那么我又为什么死而复生了呢？
我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正当我这样思考的时候，额头中的热度再次传来，仿佛要将我融化一般燃烧着，手镯似乎并没有像刚才一样发挥作用，沁凉的气息迟迟没有传来，灼热感也渐渐从额头蔓延开来，充满整个脑部，然后占据全身。
“咕……咳……”灼热渐渐成为灼痛，身体也好像发生着什么微妙的变化。不知怎地，身体仿佛遵从着我的意识移动起来。
不仅从床上跳了起来，还像猫一样轻巧地落在地板上。紧接着，就像是在回应我的期望一般，双腿毫无迟疑地自己动了起来。
我明明只是这样想着，身子就自己动了起来，这种情况令我惊慌失措。
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身体是这样恶心，于是开始拼命想让它停下来。
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停下来啊！
快点停下来！！
“快点给我停下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拼尽全力的我这样喊了出来。
像是回应我一般，双脚停在了门边的镜子前。
快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吧！
自己的身体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叫嚣着，让我恶心地想要吐出来。一阵阵热浪从额头传来，侵蚀着我的意识。我很快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我的额头上正开着一朵血红色的花。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额头上为什么会多出一朵奇怪的花？
我觉得这一定是谁的恶作剧，于是条件反射地伸手抓住它，想把它揪下来。但是就当我碰到它的那一刻，我意识到，那朵似曾相识的花朵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怎么了？没事吧——”闻声赶来的大哥哥看见我的样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手里拿的东西也随着一声闷响掉在地上。
“这是谁？是……我……吗？”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样子？现在的我算是什么？
“别看了！”回过神来的大哥哥立刻冲过来，紧紧搂住我，挡住我的视线，“不要看，不要想，那不是你，那不是你……”他用双臂紧紧环住我的身体，好像要用自己的双臂将所有不安的情绪从我身体中驱逐出去一般紧紧地抱着我。
事实上，这个方法的确奏效了。很快，我就冷静下来。
“那么，那个人是谁？不是我的话，那个人是谁？站在镜子里的人除了自己还能有别人吗？”
即便是情绪上冷静了下来，但是炽热的气息像是无路可去一样在我的体内四处乱窜，不中听的话也不受控制地从嘴中说了出来。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我的脸上传来了一阵更加明确的灼痛感——我被他狠狠扇了一巴掌。
“对不起！”他颤抖着说着，眼中似乎还带着几点泪光，“害你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所以从今往后我会一直对你好，永远不会背叛你。”
“那，你可以给我一个名字吗？”如果是他，那么就算这只是用来哄骗我这么大的小孩的谎话，我也愿意相信。
“遭了，我完全忘记了！”听了我的话，他一边瞧着脑袋，一面露出懊悔的表情，“我是端木苍，你以后叫我苍就好了。”
他似乎在担心我会叫他叔叔，真是个有趣的人。
“苍，那我的名字呢？”
“嗯……”他想了一会儿，说出了我的名字：
“步小凡。”
那本来就是我的名字。
“我想要一个新名字！”我撅起嘴，露出闹别扭的表情。
“不行，这个名字是你的父母为你去的名字，饱含着他们对你的祝福和心愿，所以我希望你可以一直用下去。”
一个平凡的女孩——这是我的父母对我的祝福，可是现在他们两个人都不在了。
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你的生命是你的父母给的，所以你应该好好珍惜才是。尤其是他们不在的现在，你更应该带着他们对你的祝福活下去。”
手腕上的圆环不知何时再次发挥了效力，充斥在我体内的热度一点点被清凉的气息逼退，四肢中的力量也一并被带走，我再次回到了无力的状态，倒在苍的臂弯里。
“我不想……让你这么叫我。”虚弱无力的我，艰难地说着。
“那我就叫你凡凡好不好？”他用哄小宝宝的语气问我。
虽然我也只是个小孩子罢了。
“嗯。”我想用更长的句子回答他，但是身上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他小心翼翼地抱我起来，轻轻放回又大又软的床上。
“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只要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就好了，否则还会发生这样的事。不要怕，这种现象只是暂时的，等我找到了合适的术法，那朵花就不会再长出来了，你也就能恢复正常了。”
那么我现在还活着吗？
我很想这么问，但是却说不出话来。
“没事的，你还活着，你毫无疑问是个人类。”
好像能听到我的心里话似的，他摸着我的头说道，像一个温柔的王子。
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他还穿着围裙，刚刚掉在地上的东西大概是汤匙，想必是他正在为我熬粥的时候突然听见我的叫声，连忙赶过来的。
“脸上还疼吗？对不起刚才打了你，要不我也打自己一下好了！”
我没有事，已经不疼了，所以请不要……
我在心里这样大声喊着，但是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他，只能看着他狠狠打了自己一下紧接着脸上就肿起了一个巴掌印。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不明白,但是他一定是非常重视我,重视到想要为我承担所有痛苦。
苍熬的小米粥什么味道也没有，但是他还是一勺一勺从碗里舀起粥，塞进我的嘴里。
“你已经睡了三天，肚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所以不能马上给你吃别的东西。”
三天……吗？那为什么我没有觉得饿？
“现在你全靠着这个手环的能量维持着生命，所以除了正常的心跳和呼吸之外，就没有其他多余的力气了。”
这样啊，难怪我从醒来到现在就像一个高位截瘫患者，什么事也做不了。换句话说，刚才那种不由自主的移动是一种异常现象。
“不能随意活动的话，一定会觉得很难过吧？如果我能代替你承受这些就好了。”说着，苍又露出了那种悲伤自责到想要哭出来的表情，“再过些时候，等你的体力恢复了，我再给你想下一步的办法。”
我不太明白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所以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安慰他。
总之，现在应该多吃点东西，恢复体力对吧？这样想着，我拼命把没有味道的小米粥往肚子里咽。
最后，当我感到快要吐出来的时候，粥碗终于见底了。
“你还要再躺一会儿吗？”
听见苍的问话，我拼命摇了一下头。如果他现在把我放倒，我也许真的会吐出来。
“那我先离开一会儿，我的工作还有很多没有处理完。”
“不要。”我似乎恢复了一些，虽然声音和平时的呼吸相比没有什么不同，但还是可以稍微说说话了。
“你可以说话了！”
“稍微。”我真的不想多说，因为只是几个字，就让我感到体力不支。
“放心吧，我就在隔壁，一个小时以内肯定会回来的。”
“哼……”我故意露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以为这样他就不会离开了。
“好了，不要生气了。我先走了，为了以后可以有更多时间陪着你，有些事我不得不去做一个了断。”
结果他还是离开了。
这个人，虽然会很体贴地照顾我，但是绝对不会听我的话。相反，我必须要听他的话才可以。
我在床上坐了半天，觉得实在是很无聊，于是就试着活动自己的身体。
也许是因为刚刚吃了点东西，感觉身体不再像原来那样无力。果然，我的手指和脚趾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
对于爸爸妈妈已经离我而去的事情，我还没有什么实感。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我只记得那个家伙像一个黑黑的影子。它砍得爸爸妈妈满身是血，然后又冲着我的身体狠狠刺来——
对了，我记得那时身体被恨恨地刺穿……应该留下伤口才对！
想到这里，我抬起没有戴手环的那只手，撩开了胸前的衣服。
胸口前什么都没有，不要说伤口了，就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好像我经历的那一切都是一场梦。
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九岁的我，根本想不明白。
你不在的早晨2
我坐在窗前，闭着眼睛感受阳光的温暖。
第二天，苍在我的额头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具体是怎样的图案我记不太清楚了。因为他只是念念有词地用手指在我的额头上划过，留下一道道发光的痕迹。那些痕迹在我看清它们之前就消失不见了。
“怎么样？还会觉得很晃眼么？”
“不会了。”我摇摇头，“我刚刚醒来的时候太亮了，都睁不开眼睛。”
“那是花的原因，总之现在我用术式把它抑制住了。”
对于他说的“花”、“术式”等等以前听都没听说过的概念，我自然是无法理解。不过如果我对他说了，他一定会很失落的吧？
“凡凡，你饿不饿？我给你弄一点吃的去吧？”
“不要！”唯独这个，就算他会很失落，我也得说出来，“苍做的饭很难吃！”
“咕——别这样，凡凡……”果不其然，他露出了很难过的表情，不过很快就重新打起精神，“那你想吃点什么？我现在就给你去买！”
“我想吃……妈妈做的菜。”
不知道为什么，我说出了这种话。
“凡凡……唯独这点……”
果然，苍沉默了下来。
“为什么……只有我活了下来？”
“凡凡，这都是我的错……”说着，他紧紧攥住我的肩膀，“这都是我的错，而你是我赎罪的唯一途径。”
“苍……好痛！”他手上的力气大得可怕，好像可以把我的肩膀捏碎。
“对不起！我又……对不起……”他慌乱地放开我露出了那种懊悔的表情。
“苍，你在难过吗？”虽然我很清楚他现在情绪低落，但是关于他为什么感到伤心，我却无法理解。
“凡凡，你会恨我吗？”他低着头问道。
“不会的！”我不假思索回答。不要说恨他，我连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都不太清楚。
“那就好，那就好……听了我的回答，苍松了口气，再次将我揽进怀里。
“苍，我想去学校。”过了将近一周，我才注意到自己应该去上课，而不是呆在这种地方疗养。
“不行，现在还不行。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绝对不能从我家出去。”
“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当然是要等到身体恢复。”苍正色道，“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你请假了，你只要安心呆在这里，等我帮你恢复就好了。到那时，你就可以像普通孩子一样上学了。”
“那好吧。”虽然很不甘心，但我还是放弃了。
我没有办法反驳他，没有办法违抗他，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
“凡凡，我……”他似乎是感到了我的心情，想解释点什么，但是隔壁传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先去接电话吧。”
“对不起……我很快就回来。”
苍又向我道歉了。他明明不用做到这个份上的。
望着他匆匆离开的身影，我有些为他担心。
“都说了，我不会去的，你们还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苍毫不客气地说着，声穿透墙壁传来，我这边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你们有什么要紧的任务，就去找北吧，我再说一遍，我现在已经不干了。”
苍的语句中，带着一股压倒性的气势，我又一瞬间甚至以为那并不是苍，因为他还从来没有那样对我说过话。
“听着，如果你们不想死，就别打她的主意，有我在你们就别想动她一根手指头！”
说完，他好像很生气地挂断了电话，紧接着，随着走廊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冲进了房间。
“凡凡你没事吧！”
他颤抖着的声音还有那惨白的脸色，我都是第一次见到。
“我没事的，你看，门和窗户都关得好好的，谁也进不来——”
是的，我说不下去了。因为那一天，我只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在家里休息，那个人就突然出现在了房间里。
“你也能察觉到了吧？‘场’里的世界，和我们现在的世界规则不同。”苍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再次抬起头对我说：
“凡凡，明天我送你去上学吧。”
你不在的早晨3
对于苍突然决定送我去上学的原因，我没有多加过问。因为那必定又是一段我无法理解的话。不过，苍似乎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才匆忙做出的决定。
他帮我找来了之前用过的课本，还在我的额头上重新写下了术式。但当我问起手环的事时，他还是拒绝帮我摘下来。
“这样我完全没有力气活动，根本没办法上体育课！”
“我会和学校那边说清楚的，所以在完全调好身体之前绝对不能摘下来！”
我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又不是得了什么严重的病！
“行了，你收拾好了没有？”
“等一下，我的鞋子穿不上！”
本来应该很容易就穿上的鞋子，却怎么也提不上去。照这样下去，上学就要迟到了！
“给我看看……我的天啊，这边全都被你自己踩到里面去了，能穿上才怪！”
虽然嘴上不依不饶地说着，但苍还是重新帮我穿好了鞋子。
“书包用不用帮你拿？”
“不用了，以前都是我自己拿的！”
“好吧，赶快出发了！”
于是，我就这样在混乱之中被苍送到了学校。
对于同学们来说，我只不过离开他们短短一周时间，但是对于我来说，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
爸爸妈妈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身边，我本身似乎也成为了什么人的目标，使得苍在万般无奈之中紧急决定把我送回学校来。
“小凡，你这几天去哪了？怎么都没有来上学？”
这种问题我一时间也无法回答，因为就连我自己都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步小凡，这几天所有的老师都在问你的事情呢！”
啊，谁让我迄今为止都是全勤的好学生呢～
“总感觉你好像变了，为什么这么没精神啊？”
终于，小源的问话让我无法再继续保持沉默。
“我……我……”我开动脑筋思考要用什么样的理由来解释，但是一直以来我的谎言都无法骗过他。
“而且这一周以来我都没有见到你，你究竟到哪里去了？”
“我……我哪里也没去，我只是……”
“好了同学们！”就在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老师推开门走了进来，“小凡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不要太为难她！”
我觉得这肯定是苍对老师说的，于是条件反射地望向门外。苍果然就站在那里。
——那我就先走了。
苍比划出那样的手势，然后在看到我点头之后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步小凡得了急性胃肠炎，现在还没有痊愈，所以暂时还不能上体育课。”
急性胃肠炎？果然是在骗我们这种小孩子啊！
不过，大家似乎并没有对此产生质疑，我也名正言顺地在体育课的时候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发呆。
“你绝对是碰到什么事了。”
小源不知为什么，只上了半节课就回到了教室。
“为什么你会回来啊？”一想到他又会对我百般追问，我就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我跟老师说我低血糖，所以老师就让我回来了。”
“又是这样……大骗子！”
“你不是也一样吗？”说着，小源随便地坐在了我旁边的座位上，顺手把两块巧克力放在我的桌子上，“你的急性胃肠炎也是假的吧？”
“呃……嗯。”我犹豫了一下，又想到反正也骗不过他，于是就点头承认了。
“我就说你不会得那么严重的病！既然这样，这两块巧克力就送给你吧！”
“什么？噢……谢谢你。”虽然没有跟上他的节奏，但当我明白他没有追问我的意思并且还送给我两块巧克力之后，我立刻点头并向他致谢。
“步小凡，为什么你总是在瞒着我们呢？”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我含着巧克力，口齿不清的说到。“我的爸爸妈妈也有很多事情瞒着我，所以我只是在学他们罢了。”
“那今天早晨送你来学校的那个人是谁？我们住的那么近，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呀！”
“他……他是我远房表哥……”先用好吃的让我放松警惕，然后再发起突然袭击，怎么想都觉得小源很狡猾。
“那你的爸爸妈妈呢？怎么想，现在陪在你身边的都应该是叔叔阿姨吧？”
“他们最近工作太忙了，所以才拜托苍来照顾我。”我继续编造着漏洞百出的谎言。
“工作太忙？上上周六下午我去你家的时候，叔叔阿姨还请我在周末和你们一起去玩呢，结果你就突然不见了，敲门也没有回音。”
“怎么可能？上上周六的中午，我家就出事了！”
发觉自己说漏嘴的时候已经晚了。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小源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而并非惊讶。
“小凡你也太差劲了吧！为了那个可以的家伙，你连家里出事这种谎话都说得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虽然从刚才到现在我一直在说谎，但唯独家里出事这句话是真的。手腕上那个苍说什么都不肯给我摘下来的手环和遍布全身的无力感，全都是铁一样的证据。
“小源，我说的是真的，我家出事了，我说的是真的，你应该明白吧？”
如果小源是那个能戳破我谎言的人，那么现在他也应该能明白我没有说谎。
“……嗯，的确没说谎。”小源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托着下巴说道，“但是我看到的也不可能是假的。”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你在上上周六的下午见到了我爸妈？”
“没错，具体一点就是在太阳不那么晒的时候。”小源似乎是在努力回想着那天的细节，“总觉得从中午开始，你家那边就有一种不好的气息，所以才特地跑过去看的。然后叔叔阿姨就来开门了。”
“那我呢？我在不在？”如果爸爸妈妈都安然无恙，那么我也应该在那个家里。
“我没有见到你，以为你到什么地方玩去了，所以我又跑到楼下去找。可直到天黑也没有找到你。”
为什么会这样？爸爸妈妈为什么还会生活在那里？
小源的话让我陷入了混乱之中，我知道就算现在在这里喊破嗓子，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所以我选择了沉默。
“不然，今天放学我和你一起去看一眼吧？因为从那天之后，我也没有再见过他们。”不知过了多久，小源再次开口。
“……嗯。”稍微冷静下来一些的我，轻轻点点头，“我还想再看他们一眼。”
“小凡，他们到底怎么了？”虽然有片刻的犹豫，但小源还是问了出来。
而因为小源的问题，我再次回想起了那天午后的惨剧。
先是爸爸，紧接着是妈妈，最后可能还包括我自己……
“全都被杀死了……”
我呓语一样说着，但是这些话小源却清清楚楚地听在耳朵里。
下课铃响了起来，走廊里很快就被同学们的吵闹声塞得满满的。而小源也失去了安慰我的机会。
我们没有再向其他人提起这回事，小源和我继续扮演着病号，像同学们炫耀呆在没有人的教室里有多么悠闲自在。而同学们也依旧像往常一样揶揄着我们。
小源和我并不会为此感到生气，因为我们两个之间的友谊是绝对没有杂质的。
放学之后，我和小源来到了我家门口。
“喂，你的钥匙还在吗？”
我很想回答还在，但是无论是铅笔盒里还是书包的口袋里，都找不到我的那份钥匙。
“找不到啊，只能用‘那个’啦！”
“可恶，又要帮你去拿备用钥匙啊？”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方法嘛？”
小源皱起眉头，一边说着“你给我记着”，一边走到了旁边的窗台下。
“嘿嘿，下次我帮你做劳动课的作业哦！”
对于我的笑，小源只是阴着脸把头埋得更低了。
“快点把书包放下来蹲好啦，不然我要怎么爬上去？”
是的，因为窗台太高，所以只有我们两个叠在一起才能够到放在那里的备用钥匙。
“明明都已经快上四年级了，还要做这种事……”
“没关系啦，有没有人在看！”其实就算有人在看我也会这么做的。只是如果说出来，小源恐怕会直接把我扔下来。
还好，备用钥匙依旧好好地放在那里，大概因为最近没怎么用，所以上面落了一层尘土。我小心翼翼地去开门，可是因为手一直在抖，所以怎么也没办法把钥匙塞进钥匙孔。小源在后面看得着急，于是抢过钥匙去开门。
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这么害怕打开自己家的门。万一我见到了爸爸妈妈，要和他们说什么？如果里面——还有另外一个我在怎么办？
“等一下——”但是还没等我阻止，小源就已经推开了我家的门。
“怎么了？”他有些不高兴地回头问我。
“啊……没什么。”就算现在在想这些也已经太迟了。关于我家究竟发生了什么，装着答案的盒子已经打开了。
简单来说，我家里变成了没有人住的空房子。客厅、卧室、厨房还有浴室，整个屋子除了我和小源什么人都没有好像爸爸妈妈没有提前告诉我就出门办事了一样。而且无论是地上、床上还是沙发上和窗台上，所有曝露在外的地方都落上了一层细细的灰尘。
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呜哇——这是什么东西啊！”
从厨房里，传来了小源的惊叫声。我跑过去一看，发现他正捂着鼻子站在锅前面，一脸快要吐出来的表情。
我凑上前去，一股浓烈的异味窜进了我的鼻子里。
锅里盛着的，是已经腐烂变质的食材。
我条件反射地按住小源的手，把锅盖盖了回去，紧接着跑向浴室。果不其然，洗衣机里放着的衣服已经长了一层霉。
眼前的一切让我震惊不已，已经顾不得尖叫的我，趴在马桶边不停干呕。好不容易止住了恶心，我再次回到房间里。卧室的床铺得整整齐齐，而客厅的沙发上却被坐得皱皱巴巴的。上面还有一条小毯子，是爸爸妈妈怕我着凉，特地为我准备的。茶几上还放着我们一家三口的水杯，我的小杯子里还有一点剩余的果汁。
窗户还开着，三双拖鞋都在沙发边的地板上随意放着，这就好像，爸爸妈妈还有我，在某一个时间突然从家里消失了一样。
越来越觉得可怕的我，两腿发软，跪倒在了地板上，全身不住颤抖着，连尖叫的力气也没有。
“步小凡，你还好吗？”小源看我有点不太对劲，于是蹲在我的身边，一个劲地问我。而我，却只能不断地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和苍一起来就好了。
如果和苍一起来这里，他一定会让我站在他的后面，保护我不受伤害。
但是现在我们两个小孩子，什么也做不了，如果苍能过来帮帮我们就好了！
“苍……苍……苍，快点过来啊！”
不由自主地，我这样喊着。
“苍，我在叫你啊，听到没有啊！”
我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振起的尘土在半空中飞舞着，呛得我不断咳嗽。
“苍……苍你在哪里啊？为什么不在我这里啊！”
尽管如此，我还是一遍一遍不停地喊着。
小源显然已经被我的行径吓傻了，他呆呆地跪在地上，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于是我就这样一直无谓地喊着，一直喊到嗓子再也发不出声音。
然后，整个房间陷入了令人发狂的寂静中。
也许过了几个小时，也许只过了几秒钟，我家的大门随着一声巨响被撞开了。
“凡凡！”
那个身影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过来，接住了我脱力倒下的身体，而我则在看清他的容貌之前就因为一下放松了下来失去了意识。
之所以放松下来，是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苍会叫我凡凡。
他是因为听到了我的声音，所以才来救我的吧？
“凡凡，凡凡！”
我先是听到了苍的声音，然后感觉到他在轻轻拍打着我的脸。
“凡凡你醒醒啊！”
我拼命睁开眼睛，隐约看见苍露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
“我都说了，她只是惊吓过度，什么事都没有！”
就在我还搞不清状况的时候，另一个人的声音插了进来。虽然听上去和苍的音色一模一样，但是他的声音中却没有苍独有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玩世不恭的随意和轻佻。
“我再说一遍，我们凡凡和你家的那只鱼不一样！她现在的人格还很不稳定，万一因为这种刺激导致人格崩坏要怎么办？”
“为什么你总要摆出一副大哥的嘴脸来啊？她现在不是没事嘛！”
“你……”
他们在吵着什么，虽然我不明白之中的意思，但是却明白现在苍被对方噎得说不出话来。
“端木苍，我没有把你动用禁术的事情告诉别人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你替这个孩子想过吗？”
“我还没有沦落到被你数落的地步，从今往后我也不想再和这个家有任何牵连了。”
“正合我意，如果以后被别人看见我们两个之间还有牵连，我的处境会很麻烦，所以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比较好。”
听了那个人的话，苍什么都没说，背起我离开了房间。
“苍，这是哪里啊？”走到外面以后，我才发现自己所在的这个建筑是这么的华丽华丽。
“这是我的本家……不过大概我以后不会再到这里来了。”苍一边说一边走着，没有一点停下来再看一眼的意思。
虽然我不太懂，但是直觉告诉我这样做不太好。毕竟是从小长大一直住的地方，就这么决绝的离开岂不是太过仓促了？
“苍，你不伤心吗？”
不知怎的，我的问题脱口而出。苍听了我的问题，也茫然的停住了脚步。于是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话。
“没关系的，我早就忘记伤心难过这样的感情了。”
仿佛附和着苍的话一样，路边的路灯在闪烁了几下之后亮了起来。
“在我眼前发生过太多令人感到悲伤的事，如果不立刻把它们从生命中割舍掉的话，无论是谁都无法承受的。”
“但是……但是会感到伤心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吧！如果连感到伤心都不被允许，那么自己切身感受到的那些痛苦，那些恐惧又要怎么办？”
苍的身体似乎微微僵住了，他沉默了许久，终于扭过头来，用一种“真拿你没办法”的眼神看着我说道：
“小凡，对不起，把我说的话忘记吧。”
“咦？”
“是我不对，我是一个术者，而你却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我忘记了这一点，对你说了这么多让你不明所以的话，对不起。”
“嗯，没关系。”虽然我到最后还是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但是我知道他已经没事了。
这样就足够了，我可以为我失去了家的事感到伤心，而苍决定不为自己失去家而伤心。这是我们的选择，所以我们没有错。
想着这些，我轻轻把头靠在了苍的后背上。
“苍，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嗯，我带你回家。”
你不在的早晨4
等到盛夏的时候，苍帮我摘下了手环，紧接着，秋天的时候，我升上了四年级。自从经历了那个噩梦般的放学后，小源和我再没有发生过对话。当然，我和小源之间本来就只是普通朋友，所以我也没有为这件事感到难过。
“呐，小凡！”换过座位以后，美美坐在了我的旁边，取代了原来小源的位置，“你和小源怎么了？”
“我和小源？什么怎么了？”
“当然是不说话的事情啦，你为什么不跟他说话了？”
“为什么我非要找他说话呀？”
“咦？你们不是恋人关系啊！”
美美的话把我吓了一跳，本来像一张白纸似的关系似乎也被画上了污点。
“美美你不要乱说，我和他跟我和你是一样的，而且我一点也不喜欢他！”我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
“啊，这样呀。”
一个略显阴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了起来。我寻声转过头去，发现小源不知何时来到了我们这边。
“不是……小源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有办法帮你分担，没有办法让你冷静下来，没有办法保护你，所以不喜欢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你听我解释一下！”我知道，小源被我的话伤到了，所以我不能放着不管。
“小凡、小源，你们不要吵了。”美美大声喝止了我们，“好了，是我的错！如果我不问小凡这种问题……”
“我们两个的事和你没有关系好不好！小凡她亲口说的不喜欢我，这和美美你有什么关系啊？”不料，小源却冲着美美喊了起来。
美美被小源吓了一跳，再加上觉得十分委屈，于是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我说的话的确伤到了小源，但是他不应该随便冲别人发脾气，更不应该让美美这样的女孩子流眼泪！
“对对，我不喜欢你是我亲口说的，像你这种随便就冲女生发火的男生，我最讨厌了！”
“步小凡，我以后再也不要和你说话了，我们绝交！”
“好啊，正合我意，我才不要和你这种差劲的家伙混——在——一——起！”
然后，我动手了，小源也动手了。我们两个从教室里打到教室外面，衣服被扯坏了，脸上也被划出了伤口。最后，当老师把我们拉开的时候，我还不依不饶的踹了他几脚。
站在办公室里的我们脸上都挂了彩，但是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流一滴眼泪，只是紧紧咬着嘴唇，忍着从皮肤上传来痛处。
“你们谁先动的手呀？”老师看着我们两个狼狈不堪的样子，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先……”
“是我先打的他！”小源想替我顶罪，但是我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我才不想要你这种人帮我背黑锅！”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被我们无视的老师终于怒了，“你们有什么理由非得动手不可啊！”
“老师，是他先把美美骂哭的。我哥哥跟我说，让女孩子哭的男生最差劲了，但是小源不但没有向我们认错，还接着骂我。如果这样恶劣的行径老师您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那这个世界上还有正义可言吗？”
听了我的话，老师沉默了。她低着头，一个字也不说，肩膀还微微颤抖着。她一定是被我的话感动了，这样想着的我，得意地抬起头，用下巴看着站在一边脸色发黑的小源。
“……步小凡，你现在就去把你的监护人找来。”沉默了许久的老师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什么？”因为她的声音太小，所以心不在焉的我根本没有听清。
“我让你把你的监护人给我找来！”
“老师您别这么冲小凡……”
“关你什么事啊！你给我回教室去，我和这丫头单谈！”
我还是没能理解现在的状况，只是愣愣地看着因为我捎带被老师的口水喷到的小源。他用悲伤的眼神望了我一眼，然后默默离开办公室，还轻轻替我们关上了门。
“老师，您不能这样啊。”我意识到是自己的话没说对，但是却鬼使神差地没有停下来。
“步小凡，你现在能不能把你的监护人找来？你爸你妈都行！”
让我把爸爸妈妈叫来？老师你倒是教教我应该上哪里去找他们！
“老师，我的家人现在只有端木苍一个。”
“步小凡，现在无论是谁请把他找来，让他把你带走，明白了吗？”
后来，苍把我领了回去。他没有说我一句不对，但我心里清楚，自己又给他添麻烦了。
回到家里，苍小心翼翼地帮我清理着伤口，每当我咬牙忍住沙疼的时候，苍就像能感同身受一样痛苦的皱紧眉头。
不，他的样子似乎比我更加痛苦。
“苍，你说我两句吧。”当他用敷料把我最后一处伤口贴好的时候，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病态的沉默了，“无论是责备还是批评，说点什么吧！”
“凡凡……”苍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句指责我的话。他念着我的名字，紧紧将我抱在怀里，“你什么错都没有，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的样子好像是难过得要死掉一样，可是他曾经对我说过，自己已经不会再伤心了。
总觉得，只有我才能安慰他。这样想着，我试着用手臂环住他的身体。
“苍，我想和你结婚。”
“噗！”
没想到，听了我的话，苍一下子喷了出来。他放开我，在沙发的另一边笑得缩成一团。
“有什么好笑的？”我不解地歪着脑袋。
“凡凡，你知道什么叫做结婚吗？”
“不就是两个人一直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嘛！”
听了我的解释，苍笑得更厉害了。
“凡凡，结婚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啊，而且像‘我们结婚吧’这种话，一定要让男生说才可以。”
又是让男生来吗？当男生可真麻烦，幸亏我不是男生！
因为打架的事，我被学校停了一周课。一周之后，当我再次回到学校时，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已经成了女生眼中的英雄，男生们的克星。虽然自从我家出事，不再是邻居的时候开始，我和小源就渐行渐远，但是我和小源的良好关系这次终于随着这场大战彻底画上了句点，仿佛只是不曾存在过的传说。
我像其它女孩子一样，不再和男生们一起玩。每天放学以后和大家一起去小卖部里买零食和糖果，然后和美美一起走一段小路，遇上来接我回家的苍，同美美道别，和苍一起去吃晚饭、回家。
和苍一起洗澡，让苍帮我吹干头发。
我去写作业，苍去忙他的工作。
我们一起刷牙洗脸，我会让苍在睡觉之前讲故事给我听。
那些故事都是一些奇妙的故事。
少年在大雨中捡到了一条受伤的鲤鱼，那条鱼在伤好以后变成了美貌的少女，一直陪伴在少年的身边的故事。
一心寻死的人们，和神秘组织签订契约，经过残酷的修炼成为一种叫做“治愈”的万能药，治病救人的故事。
误入歧途的少女为了帮助邪恶的术者伤害了自己和同学们的故事。
还有孤独的术者为了赎罪不惜动用禁术让女孩重生的故事。
我每天伴着这些故事入睡，从关于这些故事的梦中醒来。感觉苍的世界是那么奇妙，只想着可以亲眼看一下。
那怕只是一眼也没关系。
就这样，冬去春来。等到河水解冻的时候，苍说要带我去公园玩一玩，体验一下春天。
这时我才想起，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苍几乎都没有休息过。我的印象里，苍总是在他的书房里忙工作。
惭愧的是，我对他的工作一点也不了解。
“苍，你也是术者吗？”某一天，在睡前故事时间，我问他。
“……嗯，算是吧。”他犹豫了一会儿，有些闪烁其词地回答道。
“那你是不是很厉害呀！”
“也没有很厉害，因为现在我已经不当术者了。”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怎么说呢？算是在收拾烂摊子吧。就像搬家之前要打包，有用的东西留下，没用的东西扔掉一样。因为如果不这样做，就会被过去牵制住，无法迈步向前。”
尽管从家里出事到现在已近过了将近一年，但是我还是不能理解苍的话。这让我感到很难受，所以我没有让他继续给我讲故事，而是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睡了。
这个世界上，让我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
以前，爸爸妈妈也会抽出时间带我去玩，但是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们带我去他们工作的地方，让我自己在那里随便转一转。
那里的地下室是一个奇妙的空间，四壁都是不锈钢的，走在里面就像走在另一个世界里一样。虽然那里的路错综复杂，但是如果经常走就会发现虽然每一扇门无论是间隔还是颜色都一样，但是印在上面的门牌编号却是不同的。
在那里，我遇到过一个迷路的男孩子。最开始我发现他蜷缩在角落里发抖，在知道他只是迷路了以后，我提出要带他出去。他跟着我，我一边走一边对他说话，紧接着，不知那句话说错了，他突然哭了起来。虽然最后我们安全的走了回去，但是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哭。
就像现在我不明白苍为什么会这么悲伤一样。
人的感情，真是奇妙的东西。
和苍出游的日子定在了这个周末，所以从星期一开始我就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中。当然，这一切都逃不过大家的眼睛。
“小凡，你为什么这么高兴啊？快跟我说说，有什么好事？”上课的时候，美美小声问我。
“苍说，周末要带我去公园看春景。”
“哇，你也太幸福了吧！像苍那样的大哥哥，我也想要一个呢！”美美羡慕的说，“小凡小凡，平时咱们两个关系最好了，所以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啊？”
“嗯……我倒没关系。”我想了想，觉得这种程度应该不算过分，“我回去再问问苍吧！”
“拜托你了小凡！不过我想苍一定不会拒绝的！”
美美该不会是喜欢苍吧？我这样想着，又觉得这不太可能，毕竟苍并不像是会和这种感情扯上关系的人。
当然，事情就像美美预料的一样顺利。温柔的苍怎么可能拒绝我好朋友的请求。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从第二天开始，美美就不断地拉我一起去挑选好看的发卡和小饰品。我本来对这些东西不是很感兴趣，所以到了周四的晚上就已经彻底厌倦了。
于是在美美挑选头花的时候，我从店里走了出来，站在残阳照耀的路边等美美。
虽然苍一直在故事里说，黄昏时刻是逢魔之时，但是我也一直当它是不切实际的传说，从没想过有一天这血色的残阳会给我带来什么影响。
“听说你就是端木苍的完美之作？”
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吓了我一跳。我条件反射地左右查看，却没有发现一个人。
“小姑娘，我在这里啊！”
那个声音再一次从背后传来。我转过身去，发现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正站在那里。虽然他穿着白大褂，但他却并不像医生。不是因为他在白大褂里穿着像歌剧演员一样的衣服，而是因为他的眼神中带着死亡气息的目光。
“端木苍的完美之作吗？果然名不虚传。”
他一边用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一边微微笑着。
“你是什么人？”我身体里的细胞立刻警觉起来，紧接着，一股热流从额头上传了出来。
“呵呵，端木苍果然是用了彼岸花的力量啊！看来我找对人了……”
那个人完全没有理会我的话，自顾自的说着。几乎是同时，我发觉自己的周围安静得有些异常。
路上的行人都消失不见了，店里也变得空荡荡的。一种不祥的感觉像蛇一样渐渐缠住我。
“你也明白吧？现在你可是在‘场’里呢！当然，我并不是要杀掉你，我只是想单独和你谈一谈罢了。”
“美美，你在吗？”我试着冲身后的商店里喊着，但是什么回应也没有。
“没用的，因为这里是‘场’嘛！算了，小姑娘，今天时间不早了，就先不耽误你了。我们后会有期！”说完这句话，他就消失了。周围的声音也一点点恢复，钻进我的耳朵里。
“小凡，小凡？”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美美正东张西望地叫着我。
“美美我在这！”我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啊！什么嘛，小凡你不要突然跑到人家后面去啊，吓死我了。”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一直就站在这里，美美不可能看不见我。
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要让美美知道比较好，因为异常的人是我。这样想着，我和美美像往常一样继续往前走。
而我还并不知道，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周末，美美和我还有苍一起去公园里玩了一天，苍用相机给我们拍了很多照片。后来，苍还细心地把照片都做成了相册，送给我和美美一人一本。
那次以后，我和美美的关系变得更好了，苍看到我交到了好朋友，也非常高兴。而我，始终没有把那个奇怪的男人的事情告诉苍，那只会让他更加担心，更加悲伤。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经过了炎热的夏天，等到秋天的时候，我顺利地升上了五年级。
你不在的早晨5
苍说，想要走下去的话，必须割舍掉过去。
对于我来说，过去似乎已经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自动脱落了。无论是爸爸妈妈的事，那个神秘的研究所的事，还是已经不再是好朋友的小源的事，似乎都被时间渐渐磨平，成了似有似无的经历。
但是割舍掉过去真的好吗？之前我并没有对这个观点有什么怀疑，直到一个周末的下午，出门办事去的苍匆匆忙忙地跑了回来，连鞋都没脱就径直冲进了我的房间。
“凡凡！”
他推开门时的表情，带着我很长时间都没有看见过的，那种悲痛欲绝的绝望。但是在看见我正悠闲自得的看书时，他立刻跑过来，紧紧抱住我。
“怎么了，苍？”我对他的行为感到十分困惑，因为自从我的身体稳定下来以后，我就再也没见他露出过这种绝望悲伤的表情。
“凡凡……你没事就好。”他连呼吸都在颤抖，过了很久才渐渐平静下来，托着我的脸问道，“最近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人？”
如果是指那个突然出现有突然消失的家伙，大概已经算不上最近了吧！我这样想着，摇了摇头。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苍一遍遍重复着，像是说给自己听，紧接着，他又换上了认真的表情对我说，“凡凡，如果你碰见了什么可疑的人，就马上告诉我，听到了吗？”
“嗯，我明白了。”
确定我听懂了以后，苍才放开了我。
“苍，到底怎么了？”我再次问道。
“……有仇人找上门来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他按着我的肩膀，看上去十分痛苦。我再一次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安慰他，也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和他身处在不同的世界里。
升上五年级后，大家似乎都有了不小的变化。小源在我和美美不知道的时间里变成了翩翩少年，那种温柔成熟的气质吸引了不少女生。美美和我还是成天待在一起，不同的是，美美开始刻意地打扮自己，尤其是喜欢在苍的面前展现自己淑女的一面。
“美美，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苍？”有一次，我在放学的路上这样问道。
“那当然喽！他有温柔又有风度，是个女生都会喜欢他的吧？”
“嗯，说的是呢……其实苍也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完美啦。”虽然苍的确有很多优点，但是我却知道他脆弱的一面，“苍有的时候会变得有点……神经质？不对不对……我也想不好怎么形容，大概是保护欲过度的表现吧！”
“……”美美不知道什么时候沉默下来，停住脚步，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美美你怎么了？”
“……步小凡！”她猛然抬起头，我这才发现她竟然哭了，“你每次每次每次都是这样！小源的事也是，苍的事也是，为什么就只有你这么受欢迎啊？”
“啊……美美我……”我想了一圈，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就当我决定无论如何先向她道歉的时候，世界发生了变化。
街道上嘈杂的声音如同潮水一般退去，秋天原本透明的暮色像被汽油污染的水，泛出浑浊的颜色。美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不顾之前还没有吵完的架，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臂。而我也几乎同时想起了那个奇怪的男人和曾经两度陷入其中的死亡空间。
毫无疑问，这次我又被谁关进了“场”里，而和上次不同的是，无辜的美美也被关进来了。
“小凡，你……你不能这么报复我吧！”
“不是我做的啦！”我用力攥住美美的手，“总之现在不要放开我！”
美美似乎理解我不想伤害她，所以轻轻点了点头。我们两个的手牵手站在没有人的街上，像是俎上之鲤一般无助地环顾四周，等待着未知的敌人。
“哎呀，这次不小心多抓了一个小姑娘……”不出所料，那个在19世纪绅士套装外面套上了件白大褂的奇怪男人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他两脚悬空浮在半空中，看着我们两个，发愁似的皱起眉头，“怎么办呢？嘛，算了！既然都被关进来了，那就好好陪大哥哥我玩一玩再回去吧？”
“他他他是什么人？”美美缩在我的身后，颤抖着问。
“没关系，他不会伤害我们的。”
虽然嘴上这样安慰着美美，但我自己的心里也是害怕的要命。还记得上一次我见到这个家伙的时候，他明显地对我露出了杀气。
“真受伤啊，大哥哥我居然被两个小学女生当成坏人了……”突然，他转**度，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或许我真的错怪他了？那天他在我面前露出的杀意也许并不是针对我的？这样想着，我突然开始自责起来。
“那个……我……对不起……”
“唉……你一点错也没有，都怪我，错的人是我……”他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在忏悔。这让我想起了苍看着我时那种伤心难过的表情。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并不喜欢苍露出那种表情，所以习惯性的想要去安慰眼前的这个人。
“啊，被你误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谁让我的行为这么可疑……”他一边摇头叹气一边说。
“喂，小凡，也许咱们真的误会人家了……不过他是怎么飞起来的啊？”
“那个……怎么说呢……术者有各种不同的能力吧？”
“没错，不愧是苍的完美杰作，居然连这种设定都知道！顺带一提，我擅长的是艺术。”
我和美美刻意压低声音，到却还是被他听到了。
“每个生命都是与众不同的艺术品，所以来当我的艺术品吧！”说着，他忽然出现在我身后，抓住了美美，把她拉到了半空中。
“美美！”我惊叫着伸出手，却已经晚了。我连美美的衣角也没有抓到。
“怎么样，完美杰作，如果你跟我走，我就把她放回去哦！”
“小凡，救救我！”被那个人抱着飘在半空中的美美因为恐惧哭喊着。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周围的空间发生了变化，有谁冲了进来。
“凡凡，你没事吧！”
看到苍的一瞬间，我差点哭出来。我知道，他是来救我的。
“我没事，但是美美她……苍，你快救救美美！”我慌张地指着那个人怀里不断哭喊的美美，“那个人管我叫完美杰作，还说只要我跟他走，他就把美美放回来。”
“凡凡你别害怕，安静听我说。”苍按着我的肩膀，我也稍微镇定了一点，“现在你先按照他说的去做，我刚刚在你的肩上写了术式，所以待会儿可以把你弄回来，相信我！”
“嗯，所以你一定能让他把美美放回来的吧？”
“对不起，这我可不敢说。”
“诶？”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苍就用力把我推向那边。
我大概能明白苍想让我做什么，于是连忙对那个人说：“我跟你走，所以请你赶快把美美放回去！”
“当然了，我从不食言的！”说着，他松开了手臂。
美美惊叫着从高空坠下，苍连忙将我拉了回去，在她碰到地面之前的一瞬间蒙上了我的眼睛。
身后传来了肉和骨头被狠狠拍在地上时发出的声音。一瞬间，我的身体被一股恶寒贯穿。美美她竟然被这么摔死了……
“为什么……苍，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被苍紧紧护在怀中，虽然看不见那惨烈的场景，但是我却能想象出来那有多么恐怖。
“端木苍，你根本就没想把你的作品拿给我用吧！”那个人狂笑着说，“所以呀，都怪你想和我玩这种小把戏，结果我只能这么做了呀！”
“散斯缇，你还想再死一次吗？”苍的声音中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听上去就像闪着寒光的匕首。
“啊呀，我好害怕呀，又要死一次了呢！”那叫做散斯缇的人云淡风轻地说道，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
为什么连我都已经害怕到不行，而这个人却可以继续在这里和端木苍开玩笑？
“苍，我们赶快离开吧！我……我好害怕……”
听到我的哀求，苍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用更大的力气抱住我。
“这次我先放过你，请你不要再出现了，否则我会把你大卸八块的。”
“啊呀，真是好害怕呀！我可不想这么早就牺牲呢~”那个男人说着，露出了浅浅的微笑，有些惋惜似的消失在空中。
我被恐惧堵住了喉咙,蜷缩在苍的怀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颤抖着攥着他的衣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慢慢的，周围恢复了往日中的喧闹，车声人声像海浪一样打在我的身上。
冰冷无比。
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那恐怖的响声，骨头断裂的声音、肌肉扭曲的声音、血液飞溅的声音……那些都是美美离我而去的声音，她从高空落下时那蝴蝶一般的身影深刻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
“……”我不住颤抖着，想说点什么，声带却和身体一样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发不出声音。
“那个……这是……小凡吗？”女孩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但是那熟悉的声音此刻却让我感到胃中一阵翻腾。
这是不可能的，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因为人死不能复生，苍说过，绝对不行！
我必须面对她！怀着这种想法的我，强压着内心的恐惧，颤抖着从苍的怀里爬出来。而后拼命转动僵硬的身体……
“是我没错……”奇怪的声响从我的喉咙里钻了出来，我甚至怀疑那是别的什么声音，但那毫无疑问是我的回答。
“你怎么了……美美？”
“够了，凡凡。”苍捏了捏我的手。
“小凡，这么长时间你去哪里了？”
“你在说什么啊美美，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说着，我又指向身后的苍，“苍也看见了呀，对吧？”
“……”苍用更大的力量攥住我的手，一个字也没说。
“啊……糟糕，我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呀……那小凡我先走啦！”
“嗯，明天学校见！”我扯着嘴角露出笑颜，但是现在我的笑肯定比哭还难看。
我一直这样笑着，目送美美离开。在此期间苍也一直保持着沉默，静静牵着我的手。
然后，在美美消失在街角的下一秒，我被苍狠狠打了一巴掌。脸颊上传来的灼痛令我一时之间无法思考，不过在我理解这一切之前，苍就又用微凉的手掌覆上了我的脸。
“够了，凡凡……”借着落日的余辉，我看见他的眼中似乎闪着点点泪光。
“苍……”我缓缓举起手，按在他贴住我脸的那只手上，“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啊。完全不能理解……美美分明不可能还好好活着呀，有问题的明显是我这边啊！”
“凡凡，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那些人的死，只有我们知道。所以这是我的错，是我让你见到了如此残酷的世界。”
说着，苍哽咽起来。我似乎可以通过他冰凉的手掌体会到他的悲伤。
“苍……不要哭了……”说着，我不知被什么驱使着，凑上前去轻轻吻了一下他的侧脸。
“我只是想替你哭一下……明明经历了这么多过分的事，却一滴眼泪也没流过，作为监护人的我可是很为难啊。”
“为什么非得哭不可呢？苍，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哭的。”
“你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啊！”说着，苍一把把我抱了起来，“咱们回家吧。”
看着他的眼睛，我镇定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嗯，我们回家。”
奇迹是不会出现第二次的东西，如果出现了第二次，那就一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第二天，我睁开眼睛的时时候意识到了昨天经历的事果然是一个奇迹。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起初我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大问题，于是哭着跑进藏的房间，飞扑进他的怀里。但当他问清状况后，却长叹一口气，抚着我的头安慰我。
“这是超负荷造成的后遗症，虽然原因不同，但是和普通的近视眼没有太大区别。”
“这是正常现象吗？”如果普通人反复出入“场”的话，是不是都会变成这样？
“没错，可以说如果能够活下来的话，都会变成这样。”苍凑近来，捧着我的脸说，“其实我也是近视眼呢，最开始的时候没有好好保护自己，所以变成了这样。”
“苍也是近视眼么？”
“怎么样，看不出来吧？因为我用术法给自己做了一副隐形眼镜……就像这样”说着，他好像从眼睛里取出了什么，托在手指上。
虽然看上去像是真正的镜片，但仔细看看就能发现那只是一个薄薄的淡绿色的术式。
“可是我之前也见过那个人一次，却并没有变成近视眼啊。”
“什么？那个家伙之前就找过你！”苍猛然抓住我的肩膀，脸色也变得很可怕，“散斯缇……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
“他，他也没做什么，只是对我说了些什么完美之作什么的就离开了。”
“为什么当时没有告诉我？你应该告诉我的啊！”说着，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我的肩膀被捏的又麻又痛，但这是我的错，所以我咬牙忍住了这份痛处。如果我在第一次遇见那个人的时候就告诉苍，那么美美也不会被摔死了吧！
“凡凡……”过了许久，苍终于放开了我，并且换上了一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脸。
准确来说，是从来没有对我漏出来过的脸。
“凡凡，从今天开始，我要教你一些东西，虽然很难，但是你必须学会。”
“没关系，我不怕！”
“对不起……”苍温柔地吻着我的额头，“我只是不想失去你，能原谅我么？”
“苍，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所以一定会原谅你的。”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用那舒适的温度包围着我，直到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工作。”
这是苍第一次邀请我去看他工作，我兴奋地换上了衣服，连蹦带跳地跟在他的后面。
“喂，我们可是要去处理事件哦，不是去玩的！”
“嗯，我知道呀！”我开心地回答他。
“严肃一点，不要笑！”
“嗯，我不笑……噗噗！”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工作时的样子，那轻巧的身姿就像下雨前低空飞行的燕子一样。我坐在一旁，在他用术式为我撑起的安全地带中，看着他闪过对方攻击时的优雅舞姿，欣赏着术式在他身边爆裂时的火花。尽管那些五彩的光晕是如此美丽，苍也没有一时一刻放松警惕。最后，那只像花苞一样的巨大生物发出了咕嘟的声响，最后化作一摊脓水。
苍随便挥挥手，世界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好漂亮！”
我过了很久，才从这绚丽的表演中清醒过来。苍重重呼出一口气，微笑着拉我站起来。
“这可不像你看上去那么轻松啊！怎么样，你必须学会这些。”
“都学会？不行不行，根本不可能的吧！”
“这有什么不可能啊，只要听我的，肯定没问题。而且，你也不用全都学会，只要能够掌握防御和躲避的技巧就足够了。”
于是，我开始学习这些基本的技巧。翻跟头，下腰，踢腿，跳跃，旋转，最后是灵敏度。苍在给我上课时，收起了以往慈祥的态度，下手毫不犹豫，一点也没有放水的意思。起初被打到时，不小心摔倒时，我总会打着滚说自己不想再练了，但是苍却从来不会心软，他总是两手抱在胸前，俯视着躺在地上的我，沉默着。等我闹够了之后，冷冷地说出那三个字——
“站起来。”
虽然我也可以就这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但是在我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苍就做了一件过分的事情。
那时，他一句话也没多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不知为什么，看到他离去的背影，我的心中就好像出现了一个黑洞，那种感觉好像自己的存在都会被吸进去。于是我认输了，连滚带爬地追了出去，抱着他的腿哭喊着。
“我练！我练！别走……求求你！”
他轻轻摸摸我的头，到训练时间结束为止，继续保持着那中姿态。
我以为他是讨厌我了，可事实并非如此。每当训练结束之后，他都会小心翼翼地帮我在伤口上涂药，给我按摩因为乳酸聚集而疼痛无比的肌肉。一边为我做着这些，一边哽咽着对我道歉。
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那感觉，好像这些伤都加倍打在了他的身上。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变成了小眼睛的我顺利地从小学毕业，被一所还算不错的初中录取了。
你不在的早晨7
做了一个噩梦。
——对不起，我必须离开你。
在满是血迹的房间里，苍对我说。
我不要没有苍的世界，我不想离开苍！
也许我喜欢着他，爱着他。
但是我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醒来的时候，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我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一阵清风带着初夏独有的微热迎面而来。细小的尘屑在太阳光线中飞舞，缓缓下落。
“苍！”我感到屋子里有一股与往日不同的气息，那是几乎已经被我遗忘的，寂寞的味道。
“苍！苍！苍……”我知道大概不会有人回答我，但是我却发疯一样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我推开每一个房间的门，却没有看见除了我之外的第二个人。
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没有苍，找不到苍，苍离开了我。
“为什么……苍，为什么啊？为什么你就这么走了啊！”
坐在客厅中央，我不断地喊着，问着，却没有人回答我。
一直以来温柔的抱住我的人不见了，耐心安慰我的人不见了，陪我哭的人不见了，逗我笑的人不见了。
我的爱人，我的另一半生命，就这么放开了我的手，离我而去，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要哭了，我在这里呢。”
“凡凡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你没有错，都是我的错。”
“不行，你必须学会，因为我不能时时刻刻保护你，至少在我赶来之前能保护自己。”
“凡凡，休息一会儿吧，我们去吃饭。”
“凡凡，你熬的大米粥真好喝。”
“有我在你们别想动凡凡一根手指头！”
“闭上眼睛，很快就结束了。”
“今天给你讲讲少年和一条鲤鱼的故事吧！”
“唉……你们的老师骂死人来都不带脏字，太狠了！”
“什么？开放课！我一定会去的。”
“凡凡，你不要随随便便爱上谁，因为那样你的弱点就会变多的。”
“不行，我不能让你成为术者，因为现在你受我的影响太多了，这样下去你将来会后悔的。”
“凡凡，你是我赎罪的唯一途径，所以答应我，活下去。”
“将来，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中了，继续和你的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忘记我，做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吧。”
他就这样自作主张地离开了我，就像当初自作主张走进我的生命里一样。
不知哭了多久，我渐渐冷静下来。但是却依然无法接受他离开的事实。于是再一次回到他的书房里。
如果不是那寂寞冷清的气息，我绝对不会意识他再也不会回来的事实，房间里的摆设和平时一样，就好像他只是出门办事，一会儿就会回来。我环视四周，发现有一封信放在电脑桌上，于是赶快跑过去拿了起来。
那封信果然是写给我的，仔细想想，这还是我第一次仔细看苍的笔迹。虽然平时也在便笺纸上见过他的字，但那毕竟是他随意写下的。
凡凡，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大概已经渐渐接受我不在的事实了吧，一想到你刚才嚎啕大哭的样子，我就想立刻冲到你的身边，像以前一样抱着你，安慰你。所以无法再和你相见的我，非常伤心，非常难过。
啊，不过现在你在看这封信，就说明你已经冷静下来了吧？好了，快吧眼泪擦干净，好好看看我给你留下来的这封信吧！如果不小心落下泪水模糊了字迹，我可没有办法在重新写给你了。
好了，如果你已经把脸擦干净了，就请接着往下看吧！
小凡，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助的小孩子了，所以你要相信自己，没有我在，你也一样可以活下去。你和现在的美美应该还处的来吧？小源和你的关系最近也开始慢慢缓和了吧？你看，除了我之外，还有很多人陪在你的身边不是吗？所以，我并不是你的未来，所以无论是当初没有让你变成术者的事，还是这次我离开你的事，都希望你能理解。即便是现在不能理解，也请你好好活下去，至少在你理解这一切之前请好好的活着。
你父母的事和美美的事真的十分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失误，才让他们遭遇了意外。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完全接受现在的他们，包括他们的存在本身和他们和你在记忆上的不同。但是你一定要接受这些。没能成为术者的你，只能接受这一切，站在这边的世界中过着这个世界的生活，然后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孩。那边的世界，只要踏进去，就很难再回来了。仔细想想，我真的是替你做了一个很过分的决定呢，虽然很希望你不要恨我，但是如果你现在生气地把信撕碎并且发誓要恨我一辈子，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呢。
凡凡，你是个坚强的孩子，所以我想如果你知道了关于我的事大概也不会有所动摇，因此，我把整个房间里的东西都留给了你，想拿走什么都可以。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请你不要再回来了。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点困难，但如果你不能割舍掉这里的一切，就无法向前迈进。你的新生活将会从今晚开始，所以请从我的世界里毕业吧！
最后，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够再次相见，等到那时我会尊重你的选择。无论是结婚的事还是成为术者的事，或者是其他的事情，我都会答应你。
说出这么让人害羞的话，真是对不起。
苍的笔迹是那么流畅，就好像他本人一样，既温柔有强大。按照他的指示，我走到那高高的书架前，仔细看着上面的书目。除了那些我看不懂的书目之外还有一些笔记本。我小心地抽出一本翻开，发现这是苍的日记本。
我就那么坐在地上，一本一本翻看着他的日记，说是日记，其实这更像是他的工作记录。每一天，他几乎都在处理新的工作，工作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有好几个故事还曾经出现在我的睡前故事里面。但是从三年前的那本开始，故事似乎变得和以前有些不同。故事里面出现了我的身影，他思考的事情似乎也渐渐多了起来。而且，之前我心存疑问的那些事也从他的日记中找到了答案。
——他们说，如果不让凡凡上学，凡凡就很有可能在我家受到袭击，所以虽然凡凡的状态还十分不稳定，我还是必须要送她去上学。
——那两个孩子太胡来了，因为没有想到凡凡会去以前的家，所以我根本就没有清理现场。早知道就趁小凡去上学的时候来处理一下了。好在她只是收到了打击，手上戴着的手环也没有让花长出来。去找北的时候他很识相地让那只鱼回避了一下，不过如今就算没有那条鱼，我们也不会像以前一样要好了。
——今天，凡凡居然对我说她想和我结婚，太尴尬了，现在的小孩子都在想些什么啊！看来我哪天得亲自找她的老师谈谈了。
——因为我的失误，散斯缇居然没有死。当北告诉我他试图冲进本家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凡凡。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当时他对我说的那句话吧？现在的我，似乎能够明白他的心情了。
——又是我的错……已经发誓不再让同样的事发生了，但是我却低估了散斯缇。他居然变得这么残忍，照这样下去，我还能和凡凡在一起生活多久呢？凡凡那孩子似乎不想离开我，所以尽管不想让她到我这边的世界来，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我必须做点什么了。
——小凡还真是聪明，这么多难以理解的格斗原则居然都能好好记住。虽然视力不好，但是换一副新眼镜应该就没问题了。
——总觉得最近凡凡有些奇怪，总想拉着我一起洗澡一起睡觉。我都已经和她解释好几遍了，可她就是听不进去。我要怎么才能让她明白呢？
——说起来，我现在还在怀疑想出这么个方法的我是不是疯了。不过小源那个孩子应该很早熟吧？而且我记得他还跟凡凡是邻居，以前和凡凡的关系也不错。所以我的事情她应该很快就能忘记了吧？把所有的异常都带走，给她留下一个正常的世界，这就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果然还是放心不下这个孩子，如果没有我在，她能好好吃饭么？她能好好写作业么？她能好好上学去么？能不打架么？怎么办，为什么早就下定决心的我又开始动摇起来了？果然，如果能多给她留下点什么就好了。也想过把她的爸爸妈妈找回来，但是她能接受么？美美的事对她的打击已经很大了……可是放她一个人的话，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很麻烦的，我相信她会接受的，毕竟她改从来没有为了这种事流过眼泪。
——没想到我的身体对魔力的依赖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尽管还剩下三成左右的力量，但是却连拿笔写字这种事都会感到吃力。这样的我大概已经抱不动她了。真是丑态百出啊，已经下决心好好保护她的我却又让她见到了如此残酷的世界。
最后，我翻开了下一页，那里没有了新的记录。在空白的页面中央，只写着最后一行字。
——凡凡，如果你看到了这些日记，希望你不要恨我。
心中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变得空落落的。最重要的人从生命中离开，感觉就像灵魂被挖走了一大块，那种感觉比痛楚更加难以承受。
我怎么会恨你呢，苍？我只想要你陪我在一起，为什么你却不能理解呢？
我必须去找他！
这样的念头从我的脑海中萌生出来，我胡乱擦掉脸上的泪珠，跑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
如果运气好的话，我应该能找到和他相关的人。无论是即时通讯工具还是邮箱，只要能找到那个人就行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个人应该叫做端木北！
果然，苍的电脑里存着他的记录。我打开窗口，进入了聊天室。
——————【青蓝】进入聊天室——————
【kita】你不是已经出发了吗？
正当我不知道要发什么的时候，一条信息出现在屏幕上。
【kita】怎么了，不想离开那个孩子所以改主意了？
看来，这个人认识苍。
【kita】为什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所以想保持沉默对吧！我早就警告过你了，可是你还是陷进去了。现在后悔了吧？不过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看来，我是被他误认成苍了，我必须赶快说清楚才行！我费了半天劲才打出几句话，发给了他。
【青蓝】对不起，我不是苍。现在他在哪里？我想尽快找到他！
很长时间过去了，对方没有回复我，当我想对方也许不愿意回复我的时候，那个人的信息出现在屏幕上。
【kita】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他有东西放在我这里。
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kita给我的地址来到了那个被苍成为“本家”的大宅子。
“这就是他给你的东西。”
我从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手中接过一个雕花木匣子。碰到它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是苍留给我的东西。在他的监视下，我打开了那个盒子。
里面装的竟是些奇怪的东西，比如木珠串，木镯子，手镜，短剑之类的。我从里面找到了一个挂坠，当即挂在了自己的手机上。
“不看看那张纸么？”
经他提醒，我才发现那张叠在一起的纸片，打开后发现，上面只有一个术式和一行字。
如果你想继续走下去，就把挂坠放在术式上。
是再熟悉不过的字体，那是苍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你要怎么做？”
“我想要活下去，直到找到真相。”
这样说着，我将那个挂坠放在了上面。几乎是与此同时，各种不同的情绪从我的身体中流失，悲伤、快乐、恐惧、失望、惊喜、感动、诧异、爱、恨……
但是这次，多少能够理解了。
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不是在苍的家，而是在我生活过九年，位于小源家隔壁的——我自己的家。
生活回到了正轨。
爸爸妈妈是普通的公司职员，而我也是一名普通的学生。正在放暑假，开学就要升上初中。一切仿佛都是一场梦境，就连之前铭刻于心的记忆和感情都变得模糊不清。
如果这是苍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那么我一定……
你不在的早晨 小尾巴，妄想
那是我遥不可及的妄想。
比起来，她比我更加帅气，更加果断，更加坚强。
我试图再次和她建立联系，但是那只能是我的妄想。
失望、疏离、落寞，她不再属于我，因为那三年的空挡。
在她回到我这边的时候——
我决定再次碰触那遥不可及的妄想。
“放学要不要去商业街玩啊？”
“我不去了。”
意料之中地，她拒绝了。
那些女孩子们虽然说着“下次一定去哦”，但差不多也要放弃了。
“总是这样拒绝她们可不好哟。”我走上前去向她搭话，“偶尔去玩一玩也不错嘛。你觉得呢，步小凡？”
“我要怎么做，是我的自由吧？”说着，步小凡从座位上站起来，“反正和我扯上关系的人，都会有麻烦的。”
“哈哈，别说的这么邪乎，我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是这样吗？恐怕你连自己死过几次都不知道吧！”
她又在说这种话了。原来的小凡，给人感觉并不是这样的，到底是什么让她变得如此沉重呢？我应该知道的，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作为她的青梅竹马，我叫这种事都想不出来！
“小源让一下，挡我路了。”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不高兴”的脸，好像被掐住了脖子一般。
不追上去不行！
我这样想着，朝小凡的背影迈出脚步。
“小源，我们放学之后去商业街吧！”
“和我们一起唱卡拉ok去吧！”
属于我们的时间结束了，我又得去当全民男友了……
如果，小凡也能像个正常女孩子一样就好了。
那天，她没能参加我们最后的聚会，好在我们升上了同一所初中，还被分到了同样的班级。
但是我们之间却多了一道高墙。
我知道那个墙的真实身份，但我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那个的名字。
“小凡，等我一下呀！”
那天放学，我下定决心跟着她。
“别跟着我！”
“你要去哪里啊？这不是回家的路吧！”
“都说了，别跟着我！”
小凡回头，瞪着我。
“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我终于知道，自己被她讨厌了。自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握住过那双手。身边的女生多的很，她们都喜欢着我，可是我却无法回应她们。
即便如此，我却没有办法放开她们，因为这些女孩子，是我和小凡之间唯一的纽带。
于是，又过了三年，我们之间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关系。小凡一直是那么沉重的样子，并且总在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我应该知道那压力的来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终于，我还是离开了她，升上了不同的高中。
她终究还是我遥不可及的妄想。
可是在那一天，我再次见到了她，以及那个——
让她变得沉重的人。
为什么当时我没有再次抓住她的手呢？
难道我已经没有资格了吗？啊，我果然是没有那个资格了。
本来，我也可以让她变得像现在这样轻盈，可是我却退缩了，就像六年前的那天一样。
咦？这么重要的事，我为什么才想起来！如果能早点想起来，我就能……
啊啊，就算能早点想起来，我也什么都做不了吧！
懦弱的我和我坚强的妄想，早就——
鲤鱼跃龙门1
听说过人鱼公主的故事吗？
当然，我正在经历的事和这个令人潸然泪下的爱情故事并没有什么关系，我只不过是在奉命寻找一条鲤鱼罢了。
一条学校养的锦鲤，当然它也很有可能是一个小公主。
但是在开始寻找这条锦鲤公主之前，我得先到医院里去解救另外一个公主。说实话，我真的不想和这个思维方式成迷的刁蛮公主打交道，但是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这是我们约好的事情。
“如果你想带步小凡一起去找的话就早点出门，因为如果不能在今天放学之前找到它的话，学校这边就瞒不住了。”那个叫柏逡的学长给我派下来这个任务的时候依旧摆着他那张可以藏住所有心情的扑克脸。
“那我的考试要怎么办！”
“没关系的，像你这种呆在学校只为杀时间的人来说，考试的机会多得是。”
我觉得，自己的人生一定从很久之前就崩坏了，每一次都是这样，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当我叹息着推开病房门的时候，那个叫做步小凡的谜样少女正在床上呼呼大睡。她的睡相还真是糟糕，柔软的发丝乱糟糟地摊在床上，宽大的病号服也被卷得乱七八糟，无论是手臂还是大腿，甚至连小肚子都露在了外面。
“不行啊，这样睡要着凉的。”我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晃动她的身体，把她叫醒。
“唔……哧——”她一边迷迷糊糊地哼唧着，一边吸着从嘴角流出来的口水。
“女孩子家家，怎么这样啊！”
看着她在半梦半醒之中用口水洗脸这种令人发指的行径，一瞬间我产生了一种比起这家伙来，我更适合做女人的错觉。
“哦……是雨齐啊……”她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盯着我了会儿呆，然后两眼一闭就那么直接倒了下去。
“危险！”眼她的脑袋就要撞上床头的铁栏杆，我连忙扶住她的肩膀，“你这家伙小心点啊。”
“诶——你是在担心我吗？呵呵……”
明明只是没有睡醒，为什么会像喝多了一样啊！
“赶快起来换衣服，要不今天不带你出去了！”
听我这么一说，小凡好像清醒了一点，从枕头下面找出自己的衣服，然后开始脱身上的病号服。
等等，这不对啊！我还没有出去呢，你不能就这么把衣服脱掉啊！我在心里大喊不妙，连忙转过身去想到病房外面躲一躲，没想到却被椅子绊了一下，失去平衡跪在了地上。
“喂，男人！”小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在害羞吗？”
“你闹够了吧！”我扭过头去，坚持着不去看那有可能令人心神荡漾的裙底风光，可是步小凡却突然伸出双手，轻轻扶在我的脸上，“这和害羞不害羞没有关系，纯粹是发扬一下绅士唔……”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胸抱了吧？但是很可惜，步小凡的胸是平的，我早就知道了。
也许算是自作自受，这一回，小凡直接从床上掉了下来。
接触到冰冷的地面后，她终于彻底醒了过来，然后又一次盯着被自己骑在身下的我愣了一会儿，挥起了自己的小拳头。
“**！”
我想她应该是这么说的，因为我只听到了自己头骨破裂的声音，就像敲碎西瓜时发出的声音一样。
鲤鱼跃龙门2
“下次不要打头啊，真的会死掉的！”
当然，我是不会这么轻易死掉的，并不仅仅因为我是本作的男主角，主要是和我自己的体质有关系。确认自己的头部已经恢复原状后，我现在正趴在地上擦着刚才从我脑袋里爆出来的并不是红色的血迹。
“你不会这么不禁打的，不过下次还是避开头吧，万一真的把你打死了，我生活中又会失去一个娱乐项目的。”小凡挺着平坦的胸部说道。
原来我在你眼中就是个娱乐项目啊！亏我还想带你出去散散心，快把我的好意还回来！
“好了，今天我们要去哪呢？”
“对不起，今天不是约会，我们要去执行一个任务。”不过，我为什么要道歉啊？本来也没有打算去约会的。
怎样都无所谓了，如果不赶快把她带走，过一会儿端木苍也许就会过来探病，到那时步小凡就肯定不能离开医院半步了。
“任务啊，听起来很有趣呢！还在这站着干嘛？快点出发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小凡似乎对任务这个字眼格外感兴趣。她兴奋地抓住我的手腕撒腿就跑，全然不顾楼道里禁止奔跑保持肃静的规定。就连想要拦住我们的护士们都被她粗鲁地推到一边，而被她跌跌撞撞拖在后面的我，只能尴尬地赔笑脸。
“嘛，任务到底是什么呀？”
连要办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跑出来了吗？你的判断力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这是当然的吧，不然我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呀。”小凡现在的神色，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比如说呢？”我并不知道小凡在过去的人生道路上经历过什么，所以也不知道她具体指的是什么。
“比如说，如果在发现敌人从眼前消失的时候，没有立刻转向身后，很有可能就这样送命了。”
大概说的是战斗的技巧吧，可是她一直以来到底是在和什么战斗呢？
“总之，今天我们得找到一条鲤鱼。”我调整好呼吸以后，抹干了头上的汗，这才说道，“是奇异屋的工作，逡学长拜托的，在放学之前。”
“不是普通的鲤鱼对吧？”
小凡一下就猜了出来。的确，我们要找的不是普通的鲤鱼，而是一只锦鲤。说不定也和是我同学的那只锦鲤有什么关系。
总而言之，我们打算先四处走走。
相信很多女生都很喜欢逛街这个活动，每次就算走到两腿酸痛，还是想继续逛下去。现在，就连步小凡这种和女人味无缘的女生也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虽然我的钱并没有多到可以让她想买什么买什么，但是只是几件东西的话，还是可以买给她的。想到这一点，我不禁觉得自己平时从事的这份收入丰厚的工作也不是那么坏。
“等一下啦！那件裙子很漂亮的！”小凡又一次叫住我，把我拉进某个店里。
“喜欢就去试一试下。”如果她喜欢就买下来，我是这样想的。因为本来和她说好的是今天陪她出来散心，但是现在我们却要找一条不知长什么样子的鲤鱼，给她买点东西弥补一下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可是，当小凡穿着那条连衣裙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我失望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但是……”但是你的胸前是不是少了点什么？布料都皱在一起了，根本没有撑起来。
“你先把衣服换下来吧。”
我想，自己大概知道接下来应该带小凡去哪里。步小凡很听话地把衣服换了回来，然后我拉着一脸迷茫的她，来到了另外一家店。
“你你你……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见我带着她一路来到**店，步小凡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啊！我这样感叹着，按住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道：
“想想看吧，你今年有多大了？”
“十五……快十六了。”
“对吧？你看你周围的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都在做什么？恋爱，学习或者和朋友玩，对不对？”
“是这样没错，可是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不要活的那么糙了，到现在还穿着运动型**是不行的，像刚才那件衣服你根本没法穿的，但是如果有足够的量就可以填满胸前的空虚了对吧？既然先天不足就要用后天的外在来弥补，所以快点去选一件可以填补你胸前空白的**吧，顺带一提，像你这种刚刚入行的最好选一件白色或者肉色——”
“够了，你这……**！”
我又被打了，不过这次小凡并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走进了店里。
所以，为什么我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给女孩子买**啊！不过如果是小凡的话，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毕竟那家伙能不能算是个女生还有待商议。
最后，步小凡的身上除**以外的衣服全都换成了新的，现在的她看上去就像某个富人家的大小姐，而我则完全沦为了随从。
在美发店剪过刘海之后，小凡终于逛累了，于是我们决定到咖啡店里坐一会儿。
“嘛，想喝点什么？”和女孩子出来怎么能不花钱呢？虽然我觉得这些钱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但是既然我都给她买了上千元的衣服和鞋子，就不要再吝惜这一点点水钱了。
“我想来点冰咖啡，上面有冰激凌的那种。”小凡的眼中似乎闪着耀眼的光芒。
“知道了，你坐在这等一会儿。”
如果花这些钱能换来小凡的笑容，那我愿意一直这样挥霍下去。
鲤鱼跃龙门3
我正在排队。
本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正在我无意识的四处张望时，一个小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个小姑娘有着一头乌黑亮译的长发，好像绸缎一样披散在屑头。她的脸白皙透亮，简直想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当然，真正引起我注意的并不是她的外表，而是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这个女孩从外表看上去只有七岁左右，但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是连我这种游走于人类社会边缘的家伙也无法匹敌的。而且最关键的是，现在她好像发现了我。
我是那种存在感比较低的类型，凭借这一点，我刚才才得以顺利地做出帮小凡买**这种尺度略大的事情。但是现在，在众多派对点餐的人群中，这个小姑娘却准确地锁定了我。
并不是简单地看见我，而是把目光粘在我的身上，搜集我的一举一动。这种视线让我觉得从头到脚好像被电到一样，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简单来说就是感觉很恶心。
我忍住想要呕吐的**，强忍着心中的粘腻感，端着咖啡回到了座位旁边。
“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么？”小凡看出了我糟糕透顶的脸色，显得有点疑惑，“你看见什么了？”
“啊不，我还好，没事的。”我勉强冲她咧咧嘴，“不过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果然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对吧？你怎么能这样，现在根本不是说谎的时候吧，看你的脸色怎么可能没事！”
是吗？原来都能看出来啊。我还以为自己藏得很深呢，看来现在最好还是对小凡说实话比较好。
“其实，刚才我看到一个小姑娘……怎么说呢，这孩子有点怪。”感觉她并不是普通的人类。
“这样啊……”小凡稍微向我身后瞥了一眼，然后凑过来对我耳语道，“现在那个孩子还在盯着你看哦！”
啊啊，这个我知道。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她那强烈的目光，这让我很难受。所以我才想尽快离开这里。
但是，还没等我再次开口，小凡就直接站起来朝我的身后走去。
这个举动把我吓了一大跳。如果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盲目和对方接触，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尤其是在连对方是不是人类都还不清楚的情况下这种行为尤其危险。因为你不知道你的规则在它们那里是否通用，所以很有可能一开始就陷入带有巨大等级差距的苦战中，弄不好连性命都会不保。
“步小凡，你要干什么啊！”无奈，我两只手上都端着东西，没有办法拽住她。好在那个小姑娘在看到小凡之后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只是转身离开了。
“还问干什么，当然是要跟住她了，这个小姑娘很可疑啊，快点过来！”小凡回头对我喊着，一点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而且，话音未落就闪身钻进了人群里。
“等等啊喂！步小凡！”
首先，没有像你这样跟踪人的；其次，我手上还拿着东西，座位上还有一堆口袋，要我怎么跟上你！
在心里狠狠叹了口气，我只好把饮料扔在了桌子上，拿着小凡换下来的衣服冲出了咖啡店。
唉唉，可惜了我这两杯价格不菲的咖啡，不过现在还是应该去追小凡，让她和那个正体不明的小姑娘独处的时间越短越好。
不知道步小凡这个莽撞的家伙跑到哪去了，正当我在商场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时，突然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准确来说是似曾相识的马尾辫。
“步小凡，你要干什么！”虽然我已经出声叫她，但她才不会管这么多，我知道她不会停住脚步，这家伙一向如此，我很清楚。
所以比她慢了一步的我只好追着她来到了女厕所门口。
各位看官放心，我并没有进去。虽然不知道像我这样的还能不能算作是一个人类，但是毕竟生活在人类的社会中，有一些线还是不能跨越的。
“步小凡，你在里面吗？”
我尴尬地站在女厕所门口，接受路过的姐姐和阿姨们强酸一样目光的洗礼。
“等一下，我再找找。”
小凡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就当我暗自祈祷她不要做出什么奇怪的事的时候，女厕所里传来了一阵混合着各种人声的开关门声音。
用脚趾来想也能猜出小凡干了什么好事。
“对不起！”果不其然，紧接着小凡底气十足的道歉声也飘了出来。
“怎么回事？”我见小凡两手空空眉头紧锁地从里面走出来，连忙追问道。
“走吧，她不在这里了。”
“可是你不是追着她……”我觉得小凡应该不会犯跟错人这种低等级的错误。
“没错，我追着她进来，但是现在里面一个小孩子也没有，当然，我觉得她从正常的路逃走的可能性也几乎没有。”
“所以可以确定她不是人类？”
“差不多吧。”小凡抬起头来看了看我提着袋子的双手，“咖啡呢？”
还不是刚才为了追你扔掉了！
“啧——”
喂，你刚刚撇嘴了吧！试问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撇嘴啊？
“连拿着杯子和纸袋跑两步都做不到啊。”
你以为我端了几个杯子，拿着多少袋子，商场里又有多少人？我只是一个“治愈”，又不是超人，更不是什么恶魔管家！
“嘛，这么弱的话，干脆去做女生吧！”
如果你愿意和我交换性别的话，正有此意。至少我觉得你比我更像条汉子！
“那么，现在你能找到下水道么？”
“下水道？”小凡的问题着实让我有些摸不到头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找下水道呢？
“现在没时间给你解释了，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就去问别人。”
这样的说辞在我听来就是小凡拒绝帮助的信号。她想自己解决问题，不再依靠不值得依靠的我。
“这件事是逡学长拜托给我的，不要搞错了。”我只是想告诉她这件事的主动权在我，是我把她牵扯进来的，她随时可以退出调查。但是话说出口却完全变了味。
“我明白了，如果你觉得我是多管闲事，那我现在就回去好了。”说着，小凡弯腰脱下了脚上的新鞋子，朝我伸出手，“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的话让她误会了，也许现在道歉还来得及。
“那既然这样，我自己一个人去找，那个孩子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看来，我和小凡之间的误会越来越大了。而且令我更加意外的是，小凡把这句话丢给我之后，竟然想光着脚离开。
“等一下！”还好，这一次我抓住了她，“你这家伙怎么搞的，到底在想什么啊？赶快给我把鞋穿上！”
“你才是啊，脑残吗！要我穿新衣服爬进下水道？”
听了小凡的话，我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原来她只是不想弄脏新买的裙子。
“笑什么笑，我只是觉得这身衣服穿起来太不方便了。”
好好，我懂。所以现在我们赶快去找可以去到下水道的方法吧？
虽然找到下水道的入口并不容易，但是我的听觉毕竟比一般人灵敏不少。所以当我们从商店街的后门出来，来到商业街旁边冷清的小路上时，下水道里呼呼的水流声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怎么样？有没有线索？”
只不过几分钟没有说话，小凡就沉不住气了。看起来她这没有耐心的毛病还得再改一改。
“没有。”我故意骗她，想磨一磨她的性子。
“你到底行不行啊，让我白白陪你走这么半天！”
不要吵啦，你这样子我就听不清楚了。
“蒙谁呀你，你当自己是声纳探测仪吗？”
好了好了！我找到了，找到了还不行吗？真是服了你了，总是吵吵嚷嚷的烦死人了！还有啊，我真的是靠声音来找的，再怎么说，我也算是术者，感觉器官可是比一般人灵敏不少呢！
“切——”听了我的话，小凡不屑一顾地扭过头去，“都是术者，苍可是在我开口说话之前就全都能懂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和他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呢。”
“不要随便拿我和那种程度的人生赢家比好不好，无论是年龄还是阅历都比我多好多呢！”这也是我最受不了她的一点，无论什么时候小凡都觉得自己的救命恩人端木苍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简直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那又怎样，无论如何，如果没有苍的话，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了吧？”
对对，端木苍是你的救命恩人，是你的神明大人，我比不了！
我用尽全力撬开了下水道的井盖，难闻的臭味差点把我熏晕过去。
“咿呀，好难闻！”小凡悄悄把头探过来看了一眼，立刻捏着鼻子走开了老远。
“不要抱怨了，不是你自己非要来这里调查的嘛。”我牢牢抓住小凡的胳膊，将试图把脸皱成包子的她拖回井口前。
“你干什么啊？”小凡拼命做着最后的挣扎。
“快点下去啊，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很恶心的，快点放开我，你这娘娘腔！”
可恶，现在我正在说让你下去的事，这和我是不是娘娘腔一点关系都没有！
“步小凡你这家伙怎么回事，要闹也得分场合吧！”
“啊，总之快点放开我！”
说着，小凡把胳膊朝我这边用力一甩，试图将我甩开。可我再怎么说也是个男生，力气总比她大那么一点，所以并没有被她甩开。她这么一推，我脚下一个趔趄，踩进了井口里。小凡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就被我一起拖了下来。
下一次，就算让我去跳楼也无所谓了。
鲤鱼跃龙门5
好痛啊！
我想这样大叫，可是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首先我并没有觉得痛，其次肺里的空气在摔到井底的那一刻就全部被挤了出去。
早知道这样，刚才自己一个人下来就好了，不知道小凡是不是平安无事，不过刚才我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垫在了她的下面，所以她的伤应该没我这么重。
可是，我并没有听到步小凡的声音。虽然臂弯中的温度和呼吸的起伏感告诉我小凡还活着，但是不安的心情却像沙漏中的沙子一样迅速流动着，怎么也止不住。
夏奈经历的一切再次浮现在我的眼前，在那个人间地狱之中，她受了怎样的苦，我们都看在眼里。
不能再让小凡和她一样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专心确认自己的伤势。
因为是后背着地，又被步小凡的重量压了一下，肋骨似乎是全都断掉了。肺也被断掉的骨头穿透，我想这也是我不能呼吸的原因。手臂和四肢还是可以动的，似乎也没什么大伤，而最重要的心脏在我确认自己伤势的这段时间里似乎已经复原了。
没错，我们治愈确实有着这样的能力，在那个比修罗场更加惨烈的修炼过程中，我们的身体里被融入了很多药物，变成了人形的怪物。虽然不像吸血鬼那样必须吸血还有见光死等一系列弱点，但是求死不能的痛苦我们还是可以理解的。
自己这边只要再休息一会儿就可以复原了。现在我得看看小凡的伤势——
“啐！”
不过我想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好恶心啊。”小凡正跪在我身边，一边啐着口水一边胡乱抹着粘在脸上的深色液体。
我宁愿相信粘在她脸上的液体和溅进她嘴里的液体都是下水道里的泥水！
“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喝啊，你的血。”
魂淡！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还不是你拽我下来的，而且难喝也是事实啊。”
谁要你喝下去了，我的血一般都是直接输给别人的，直接喝只是应急的办法。
“而且，你不是能复原么？”
“步小凡你这家伙！”
这一次，举起拳头来的人是我。一瞬间小凡突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紧接着连肩膀也开始颤抖起来。
起初只是微小的抖动，紧接着她的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一样抽搐起来，但是从刚才到现在，她的视线一直像苍耳的种子一样勾在我的身上，连眼睛也瞪得大大的。起初我以为她会大叫，但是过了将近十秒，我都已经放下了拳头，她还是摊坐在那里，盯着我不停抽搐目光中带着强烈的恨意。
“小凡？”
我向她伸出手，她却下意识地要紧牙关，用力捣住耳朵。但是眼睛还是死死盯住我，而且比刚才瞪得更大了。
“小凡你怎么——”
话音未落，我便发现小凡好像在念叨什么。
“谁……我不想……为什么……不是我……不知道……”
我想听清她在说什么，但是只听见了这些意义不明的词组。然而，几乎是同时，我发现她只是在盯着那几乎沾满我全身的血迹。
光线不足的井地的确有点像我们战斗时展开的那种局部平行空间，再加上沾在我们身上的大量血迹……这些让我想起了有关小凡的传言。
这个女孩曾经死过一次，后来被端木苍救了回来。
不过我觉得这倒是不太可能，毕竟让人死而复生的办法是没有的。但是如果退一步讲，如果说她曾经在“场”里经历了及其恐怖的事，我倒是可以试着去相信。
“步小凡，对不起。”我一边向她道歉，一边抡起胳膊给了她一个大嘴巴。随着她脸上迅速肿起来的粉红掌印，她本人的意识似乎也清醒过来。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
小凡哭了。
“没，没事了哦！”我一直觉得自己还是比较了解女孩子的，但是现在我却失去了这不能算是自信的自信。
“看看，是我啦，我不会伤害你的。”
“呜哇啊啊啊！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小凡，没事了，你还活着呢。我是雨齐呀。”我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想用痛觉唤回她的理智。好在这个方法立刻就见效了，小凡的哭声渐渐平息下来，最后带着很不好意思的表情拽着我的衣角。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她的声音弱弱的，完全没有了平时那种气势。
“你完全没有必要道歉的。”小凡总是这样，明明什么事都扛不住，每次还非要逞强，“你什么错都没有，反而是我，如果我没有吓到你就好了。”
“不不，是我自己没有听苍的话才……”
“端木苍要你做什么？”步小凡不听端木苍的话，我以为这是不会发生的事情。所以我现在很好奇，端木苍到底给她提了什么要求。
“也没什么，苍叫我把以前的事情都忘掉，然后从新来过。”
果然，她真的经历过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但是唯独那件事我不想忘记，不能忘记。尽管那会成为我永远的伤痛，永远的噩梦，但为了以后不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我决定把它刻在我的灵魂里。”
“尽管很痛？”
“尽管很痛。”
“尽管很害怕？”
“很害怕，非常害怕，害怕得像是已经死掉了一样。”说到这里，小凡似乎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从地上站起来并向我伸出手，“你怎么样，可以开始调查了么？”
“完全弄反了吧！”我拉住她的手站起来，“现在被担心的人应该是你吧！”
“我？我没有关系的。”
在井底昏暗的光线中，我隐约觉得小凡在对我莞尔微笑。但是她对我说的话却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没有关系的，因为我是被幸福背叛的人，如果是雨齐的话，应该能明白吧？”
被幸福背叛的人……吗？的确，我大概能够体会那种心情。可是小凡即便是曾经遇遭遇过非常恐怖的事情，但是端木苍不是已经把他救回来了吗？而且和我不同的是，小凡的父母也都健在……
不对！为什么每次想到小凡的父母健在这一点的时候，总有一丝违和感呢？怎么说呢，如果步小凡的家庭是那种典型的三口之家，她养成这种独立的性格似乎有点困难。毕竟现在的家长都很宠爱自己的孩子。
“步小凡。”我一不小心开口叫住了她。
“什么？”步小凡一边想办法利用自己手机挂坠里存储的魔力照亮，一边心不在焉地答应道。
“你是独生女么？”我想知道这其中的缘由，而且既然已经开口，就没有再停下来的必要了。该知道的总有一天要知道，如果放过这次机会，下一次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问这个干什么？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没想到，小凡察觉到了我的意图，立刻警觉起来。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那好吧，我爸妈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小凡撇了我一眼回答道。
为什么她要用这么复杂的方法回答我的问题呢？如果是独生女，只要回答是就好了吧。不过我觉得这个问题如果马上深究下去，信息量就太大了，所以我决定先把这些疑惑放一放，暂时转移一下话题。
“这个挂坠是苍给你的？”我记得之前那个挂坠里还能放出橙红色的光线，而现在它却只是散发出淡蓝色的光线。
“是又怎样？反正已经用了好几年，看这颜色也知道能量快用光了吧。”
的确，术者们的能量值不同，术式发出的光也有所不同。就我们这种半吊子而言，术式的颜色也只是吊车尾的蓝色和紫色。
所以说，为什么端木苍在送给小凡的魔具里注入了那么多能量之后还能在战斗中使用红色的术式啊？再强也要有个限度吧！
“那端木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说起来的话，就像是个温柔的大哥哥吧。每次我作业里有不会的问题都会拿去问他，而且每次他都会耐心地给我讲明白。我是属于不太擅长学习的人啦，每次都要讲好久我才能懂，但是他从来没有嫌我烦。还有啊，虽然做饭没有我好，但是其他的家务都是苍包下来的。最重要的不是这些，是他真的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每次还没等我开口他就明白了。”
我大概也猜到了……那么用一句话来总结一下吧？
“恋人以上亲情未满。”小凡不加思考地回答道。
这是什么危险的关系啊！
“不是什么很危险的关系吧？只是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觉得要是能永远和他在一起就好了，对别的男生也完全提不起兴趣。”
“但是你们不可能在一起吧！”我觉得端木苍是不可能和小凡交往的，因为在苍的眼里小凡只是个孩子。
“没错啊，在我觉得自己刚刚对苍有那么点意思的时候，他就不知道去哪里了。之后又遇到了很多很多事，那种感觉也就淡了。总而言之，如果当时苍没有走，我和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起出来了吧？”
“那又怎样，反正现在你和他的关系还是好到让人恶心啊！”既不是亲戚也不是恋人，中间还分开了那么多年，他们的关系到底是靠什么维系的啊？
“怎么能这么说啊，真让人火大！说起来你和那个什么夏奈不是也乱七八糟的。”小凡噘着嘴，无意间说出了我辞典中的禁语。
“这跟夏奈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个人的名字总能让我情绪失控，于是我不自觉地就对小凡嚷了起来，“我可是真心喜欢她的！”
“哦呀哦呀，你的真心可真是廉价呢，不知道昨天晚上是谁——”
“昨天那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没错，昨天晚上我一定是被小凡发射出的电波干扰了才会不明不白地去亲她！
“那你把我的**——啊呸！初吻还给我！”
“你刚刚说了**吧？”
“才没有，是我咬到舌头了。”
其实我听心理学上有种说法叫做没有口误是偶然的，大概是说说出来的都是自己心里想到的。
“那就是你听错了！”
“不管是谁的错，我都是喜欢夏奈的！”
“那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也许是习惯了吧，反正我不想看到你和夏奈走上同样的路。”我这么说着，脑子里装满了夏奈的音容笑貌，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凡态度的变化。
于是乎，报应立刻就来了。
“周雨齐你个魂淡！”
随着小凡尖锐刺耳的怒吼，一个蓝色的光点朝我这边飞了过来。
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在了我的脸上，紧接着，四周陷入了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小凡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声音。
“小凡……”我还摸不清楚她为什么要生气，所以试探性地叫着她的名字。
“不要叫我的名字，真恶心！”小凡把声音压的很低，“小凡是我的父母为我取的名字，是我珍视的宝物，不允许从你这种没有真心诚意的人嘴里说出来！”
“我不是……”我也是很真诚地在和你、和大家交往。但是这些话现在都说不出口。
因为那只是和我平时说的别无二致的漂亮话。
“你的世界里就只有夏奈一个人吗？之前还提醒我不要被自己对苍的感情蒙蔽了眼睛，看看你自己，不是正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吗！我可以确定苍不会害我，不会对我不利，但是你能有这样的自信吗？现在的你，连夏奈是否存在都说不清楚，又有什么自信来说她不会算计你？”
“夏奈她不会算计我们的。”我就是这样确信着，那样温柔的夏奈怎么可能会去算计？
“那好吧，既然你选择去相信，就不要后悔。”说着，小凡走过来捡起了自己的手机，重新点上蓝色的光点。
我们一言不发地走在下水道里继续前行，小凡的身上散发出一种“不要向我搭话”的气息，我当然也不敢随便去碰那个炸弹。
在这压抑的气氛中，我仔细从两人的脚步声中筛选着其他声音。
从别的通道里传来不知是水还是空气流动的轰隆声，正当我渐渐适应了这种声音的时候，只听见了一下翻起水花的声音。
“哗啦”一声，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紧接着又是“哗啦”一声。
“……呐，雨齐……”小凡背对我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虽然我能听出她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但我实在不能想像她这种人会害怕时的表情。因为就连在刚才那样的状态下，写在她脸上的也是愤恨而不是恐惧。
“呐，你听到了吧？”她再次开口。这一次我敢确定她的声音在颤抖，“有什么东西……游过来了！”
“没关系，如果你害怕的话就让我走在前——”
“我没有在害怕！只是这里有点冷！”
什么嘛，原来只是冷得发抖。不过被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冷了。
“我觉得那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按照小凡的思路，还真是很快就找到了。
“有一大半是我的功劳吧，笨蛋！”
就在我们争执不下的时候，从不远处又传来了一下划水声。
“噫！”步小凡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紧张地绷紧了身体。她果然还是在害怕吧，我这样想着，拼命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没关系的，如果找你的说法，这个妖怪也没有多厉害……”我边说边向前踱步，话音未落就看见了弯曲的下水道另一边那团白色的亮光。
“真的没有多厉害吗？”站在我身边的步小凡用僵硬的声音问道。
“我想不是的……那家伙大概不是一般水平的厉害。”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以貌取人了！虽说那家伙也不是人类。
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团白光似乎也发现了我们，加快速度向我们游了过来。
“喂，现在怎么办啊？你不是说它没有多厉害吗！”
“现在向你承认错误不知道还来得及么？”
“笨蛋，傻瓜，大**！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去死吧去死吧！”
就算你现在这样用拳头吧嗒吧嗒地捶我也没用啊。我这样想着，急中生智抓住小凡的手腕将她按在墙角。
“你要干什么，**？”
“不要动，别出声！”我现在没时间向她解释那么多，所以我只希望她能按照我说的去做。
小凡好像是看到了我身后的东西，有白色的光从她的眼中闪过，不过小凡立刻闭上了眼睛，在我和墙壁之间缩成一团。
哗啦啦的水声在我身后响起，我扭过头去想要看看把周围照得如同白昼的那团光究竟是什么，却被那小太阳一样的光晕夺去了视线。隐约中只见一条鱼从水里跳出来，跃向空中。紧接着光芒似乎一点点弱了下去，视线再度被黑暗占据。
据科学研究结果表明，人的视觉在明暗交替的时候有那么短短的几秒是处于失明状态的，而由明转暗的暗适应又要比由暗转明的明适应多用那么一点时间，所以当我的眼睛再度恢复视力的时候，眼前已然出现了一个穿着洋装的小女孩。
“啊，就是她。”小凡条件反射似的指着她说道。
“不要用你那肮脏的手指指向咱，哼！”这样说着的小女孩随手将乌黑的长发摔到肩膀后面，发出啪唦的轻响。“咱可是锦鲤一族中人气最高的公主之一。”
“那个……我想你刚才大概说了锦鲤对吧？没有听错对吧？”如果真是这样，说话就方便了，因为这样一来，我今天的任务就可以圆满完成了。
“没错，不过你算哪根葱？”这个小家伙看上去不过只有七岁，但是从她那琥珀色的眼中射出的目光绝对不是七岁的普通女孩子能拥有的。我想这也是能从她身上感到违和感的原因。
“在交谈之前应该先让我们知道你叫什么吧？”小凡大概还在为刚才这孩子出言不逊的事情生气，字里行间带着一丝怒气。
“才不要！寒姐姐就是因为随随便便吧名字告诉了你们这些人类，所以才被束缚住的！”
“那你把名字告诉我总可以吧？我大概不算是人类，所以告诉我也不会怎么样，对吧？”
“哼，像你这种满嘴花言巧语的男人咱见多了，才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话就上当呢，说起来，你也是被这个老太婆豢养的吧！”
“什么？居然叫我老太婆！喂喂，你不是很厉害吗？快点给她点颜色看看啊，周雨齐！”这次小凡真的是忍不住了，她的声音在下水道里被放大了数倍，震得我耳朵嗡嗡直响。
“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啊，犯不着为这种小孩子生气吧？”
“咱才不是小孩子，咱现在已经有一百六十岁了！”
“说到底，你才是老太婆吧！”
“够了，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不过这两只倒是都乖乖地把嘴闭上了，“首先，我和这家伙并不是主仆关系；其次，我只是一名治愈，和你们妖怪不同，根本不能和人类签订契约；最后，这个家伙既不是术者也不是治愈，不能豢养任何妖怪。好了，你把你的名字还有你到人类城市里来的目的通通告诉我们！”
“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咱就勉为其难告诉你们一点吧。”说着，她还刻意清了清嗓子，“咱是锦鲤一族的锦怜，来这个城市主要是想找到寒姐姐。”
“所以说，你家那个寒姐姐究竟是谁啊？”
“寒姐姐的名字是锦寒，但是估计谁也不知道她现在的名字了。”
很抱歉，我好像就知道这个锦寒在我们人类社会中的名字。
“喂，她说的该不会是冷白寒吧？”小凡拽了拽我，小声问道。
嘛，你看还不光我一个人知道哟。
“那个，锦怜……叫你小怜好吗？好的！”我知道征求她的意见根本没有用，“我想我们大概能帮上你的忙。”
“是吗？那太好了，看来你们这些下等人也不是废物啊！”
小怜，你就不能把嘴巴放温柔一点吗？
“可恶……虽然不想帮她，但是现在我们这个样子也出不去吧……”
小凡说的没错，现在我们的样子恐怕连街头的拾荒者见了都要捏住鼻子跑到一边，更别提走回家去了。所以现在唯一可以走在街上的人就是这个让人火大的小姑娘了，而交涉工作自然要由我来进行。
“小怜，在帮你找你的寒姐姐之前，你得先帮帮我们。”
鲤鱼跃龙门5
我们让小怜出去，从临时寄存处取回了今天给小凡新买的衣服，然后让小凡换上衣服再帮我买了一身新衣服。而之前那些沾满了血污和脏水变得又脏又臭的衣服，就直接被我们扔在了井底。
“小怜啊，在人类社会中有很多规矩和你们的社会是不同的，所以不要随便行动，听到了吗？”
“这种事情咱还是知道的，不用你这种杂碎来教！”
我突然可以理解小凡的愤怒了，因为就连我也开始有些生气了。不过现在是下午两点，学校那边正在考试，所以打电话给冷白寒也是行不通的。
“我饿了。”小凡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对我说道。
“对哦，从早晨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有喝……”就连咖啡也因为小怜的事情泡汤了。
“再带我们去那家咖啡店吧？”小凡说着，脸上露出了美丽的微笑。
“不行，我快没有钱了，今天才刚刚月初！”虽然觉得那样笑着的小凡真的很美，但是我不会再被这两个黄毛丫头牵着鼻子走下去了！
“小怜，你有没有去过便利店？”我觉得，便利店比较适合现在的我们，而且我有预感，在这个月剩下的二十多天里，我会是便利店的常客。
“变力电是什么东西？法术的名称吗？有什么作用？”
看来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对这些人类社会专有的名词还不是很了解，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不要！你没有钱了就来委屈我们女生，还算什么男人！”
小凡啊，我可没有说过自己是个男【人】啊！
“小怜啊，便利店是可以很方便的用公道的价格买到好吃的的地方哦！”
“好吃的？”听到这个词的锦怜，眼中闪过了一道亮光。
好样的，这孩子上钩了！
“没错哦，有很多好吃的，包括冰激凌和蛋糕。”
“冰激凌？蛋糕！”
哇哇！我只是按照糊弄柳和子的套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歪打正着。现在小怜全身上下似乎都在噼噼啪啪地闪着光。
“喂喂，你不要被这家伙骗了啊，他只是想降低成本啊！”
“愚蠢的女人，连甜食的价值都不知道吗？真可悲啊！”
“被甜食**的家伙才没有资格说别人吧！”
看来小凡这边也算是被牵制住了，想出这种一石二鸟的战术的我，也可以全是天才了吧！
所以，最后我们来到了便利店里。
琳琅满目的商品自然是小怜从来没有见过的，由于我事先规定了上限，所以她也只能在商品间犹豫徘徊，算是被牵制住了。而我和小凡则趁着这会工夫挑选着自己的下午饭。
“感觉好怀念啊……”小凡随手从冰箱里拿起一份炒面，丢进篮子里。
“想起什么来了？竟然对着便当叹气。”
“雨齐我问你，我做的饭好吃吗？”
突然被这样一问，我一时也答不上来。思考片刻后我发现自己只喝过一次她熬的粥。
“如果单单说大米粥的话，还算好吃。”
“可是你知道吗，刚开始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我和苍在一起的那三年，现在想想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说到这里，小凡紧绷的脸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别看苍那么强，但是完全就是一个家务废柴，连方便面都不会泡。他想我年纪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想尽方法让我吃得更丰富一点。那段时间，我还没有恢复过来，没办法出门，他又不会做菜，所以就一直像现在这样在便利店买营养便当带回去给我吃。后来我可以重新上学了，他就开始带我出去吃饭，可是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的，所以最后我就开始学着自己做饭了。”
接着，她又往框里装了几瓶苏打水。
“其实，我也一直想试着习惯这东西的味道呢。苍最爱喝苏打水，不过我有一次喝了一口，什么味道都没有，但是里面又都是气，粘在舌头上，刺刺的，说不上好喝。但是又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不能拒绝。”
小凡和苍在一起的时候是怎么生活的我根本不想知道，就像她同样不想听我和夏奈的过去一样。只不过看着小凡一脸幸福的表情，我也不好打断她。
“哎呀，真不好意思，居然对你说这些事……”
“没关系啦，你高兴就好了。”
“嘛，那作为补偿，我也可以听你说说夏奈的事情好了。”
“不用了。”和小凡不同，回忆夏奈的事只会让我觉得痛苦，“那些事情我不想再提起。”
小凡看着我愣了一会儿垂下头去。
“对不起。”她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说。
“这些可以吗？”正当我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时候，小怜跑过来拽住我的衣角。
我低下头，看到小怜选中的蛋糕和冰激凌，不禁想起了柳和子。她也是个视甜食如命的孩子。
但是光吃这些就可以吗？这可是午餐呀！
“没关系，不要小瞧咱的胃！”
好好，我不会小瞧你的。
“总觉得我们这样好像一家三口呢～”
我们坐在街边的长椅上，胡乱往嘴里塞着食物。听小凡这么一说，我差点被噎到。
“一家三口什么的就免了吧！”突然这么说，就算是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我想也是，就算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大概也不会考虑你的。”
我好伤心！这家伙果然和我有仇吧？
“要是咱的父上是这样的，那咱还不如去死呢！”
小怜，亏我还给你买了蛋糕和冰激凌啊！
“不要伤心啊雨齐。”
“少年啊，常言道，失败是进步的第一源动力！”
这是什么地方的常言啊？
“总有一天会有好人家肯娶你的！”
你们两个够了吧！不欺负我会死吗？
不过，看着她们脸上幸福的笑容，我忽然又觉得自己被她们这样戏弄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们几个玩够了吗？”
忽然，一个人影投在我们的身上，挡住了夏末午后那绚烂的阳光。
“周雨齐，你在被杀之前还想说点什么？”
我抬起头来，盯着那个人。虽然因为逆光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我却知道他是谁。
“苍……不是……我们只是……”小凡显然也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支支吾吾不知要怎么说明。
“凡凡，我可不记得有让你说话。”
“哦……”只见小凡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乖乖闭上了嘴。
你丫可从来没有这么听过我的话呀！这就是差别对待吗？
“赶快回答我，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什么，因为我觉得我没有错。”我带小凡从医院出来，带着她一起来商业街买东西，在下水道里找到了小怜，大家一起在路边吃东西……
这些事都让小凡感到开心，她的笑容告诉我，我没有错。
“好吧，这次饶过你，凡凡我带走了。”说着，端木苍二话不说地拽起了小凡的手腕。
“苍，等……”小凡似乎想扭过头来对我说话，但是却被苍从椅子上拽起来，放在她膝盖上的速食炒面也被打翻在地。
端木苍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小凡一眼，而小凡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放弃了抵抗，乖乖跟着他离开了。
阳光再次打在我的身上，皮肤和眼睛被晒得很难受，耳中的蝉鸣声吵得我有些发晕，那盒被打翻的面条好像也在吸收着我的意识。就连脚下的地面似乎也变成了软绵绵的淤泥。
我知道，自己又要发作了。为什么会这样？小凡她刚刚到底想说什么？
不可以在想下去！不可以……
不行，不要！
有谁可以拉我一把？有谁？到底有谁！
“醒醒啦，你这废物！”
小怜？啊，是小怜！
“那个男的是术者对吧？”小怜再次露出了我们第一次看见她时的那种眼神，有一点犀利，还有一点和她外表不符的沉稳。我想，其实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没错，他就是端木苍，你也应该听说过他吧？”
“啊，咱怎么可能没有听过他的名字，那个人和豢养寒姐姐的人好像是同一族的。”
诶，是这样吗？没关系的，待会儿就带你去见你的寒姐姐好了。
“小怜啊，我好像知道你的寒姐姐在哪里哦？”
“什么？那太好了！”一听到寒姐姐三个字，小怜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开心的表情，但是她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形象问题，赶忙把脸绷了起来，“咳咳，没想到你这**有时候还是很管用的……还在这杵着干什么？快点带咱去见寒姐姐！”
我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学校那边的考试大概也该结束了，如果给冷白寒发一个短信我想应该问题不大。
——锦怜想要见你。
我掏出手机这样写道。如果锦怜真的和她感情深厚，大概也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
果然，很快冷白寒的回信就来了，但是内容实在是让我有些在意。
——我现在不想和这丫头见面，你先把她带到你家去吧！
带到我家去吗？可恶啊，这家伙一点求人的态度都没有，真让人火大！
“小怜，你看得懂字吗？”
“zi？那是什么东西？甜不甜？”
“算了，我就知道你看不懂。先去我家吧，学校那边还没有放学，到时候我会让你寒姐姐来找你的。”
也许她不认识字是一件好事，否则看了冷白寒的回信会很伤心的。
鲤鱼跃龙门6
我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带女生回家的男生，绝对不是！
“喂，哪间屋子是咱的啊？”
把这个小丫头带回来的原因也是因为她一时之间无家可归！
“杂碎，咱在问你话呢，到底那间屋子是咱的？”小怜说着，不由分说地跳起来揪住了我的耳朵。
“很疼啊！”居然被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岁的小姑娘揪住耳朵，本大爷颜面何在啊！“你这小丫头，看来今天一定要好好教教你人类社会的礼仪了！”
说着，我掐住她的手腕，把她按在沙发里……
“放手啦，你这**loli控！”
“我管你啊！第一，对比自己大的人也要使用敬语，态度也一定要恭敬！第二，现在的人类社会已经没有主从之类的关系了，同龄人之间是平等的，所以杂碎之类的词不许再说了！第三，每天都要好好吃饭，蔬菜和肉都要吃，只吃甜食是不行的！”
“知道啦，咱知道啦！所以赶快放手吧……”
这会儿，小怜终于露出了一个小孩子该有的表情，眼泪汪汪地看着我。而我也突然感觉自己罪孽深重，不由得想去自杀。
我小心翼翼地放开她，没想到那种楚楚可怜的表情一下从她的脸上消失不见，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我的脸上被印上了一个红红的手掌印。
“可恶，你这老奸巨猾的家伙！”
“笨——蛋——你以为咱这一百多岁是白活的吗？”
“你——”我刚想还嘴，手机就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冷白寒，“等着的，看我怎么跟你寒姐姐告状！”我瞪了她一眼，接起电话。
“雨齐，奴家的妹妹可爱吗？很可爱对吧~”
一接起电话，冷白寒的声音就从里面飘了出来。我其实很想说你的妹妹很可爱，但是这种话到现在实在是说不出来了……
“可爱什么的……果然还是很难评价。”我有事情想问她，所以边说边走进自己的房间，“你为什么拒绝她？”
“啊，小怜这个孩子啊……”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传来了几声轻笑，“小怜这孩子有点认死理，所以必须让她冷静冷静吾等才可以见面。”
“但是她一个人来找你。”即便是活了一百多年，但在怎么说她的外表也是个孩子，所以肯定有各种各样的不方便，不然她也不会用鲤鱼的形态在学校里潜伏那么久。
“早就料到她会这么做，从族里离开的时候有点仓促，所以没有来得及和她好好解释。其实这么多年来奴家也一直在担心，万一她也被什么人豢养，万一她遇到什么危险死掉了，这样一来就再也见不到她了，也没有机会向她解释当年的事情了……”
原来，冷白寒也是会考虑这种事情的，真是不可思议。
“嘛，汝就如实告诉她好啦~奴家当然会和她见面的，不过还得再等等。”冷白寒很快又变回了平时的那种调调，“先不说奴家的事，汝那边出状况了对吧？”
最大的状况就是你那难缠的妹妹啦！
“嗯……大概是小凡的事情对吧？”她一语道破了真相。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她呀，这个女的真可怕！
“怎么说呢，刚才稍稍问了一下北，觉得这件事情非要跟你说不可。苍对于小凡来说可是很危险的哦~”
为什么这样说？
“你觉得小凡和苍的关系怎么样？”
被她这么一问，我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小凡离开的场景。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有被打翻的面……
“啊，他们的关系好到让人觉得恶心。”
“哼，早就猜到是这样了。你知道七年前绘风学园的惨剧？”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不知道才不正常吧！
所谓七年前绘风学园的惨剧，就是辉煌时期的端木苍和端木北兄弟组合，在处理绘风学园的事件时发生了意外，除了现在的综合楼以外的建筑全都收受到了破坏。事件以后，绘风学园进行了重建，形成了现在的布局。
“他们兄弟两个在那之后就开始疏远了。那时奴家刚刚被豢养，有了新的主人和名字，所以和北的关系非常要好。现在想想，可能和奴家也有点关系。”
咱们现在说的是小凡和端木苍吧？
“不要着急，好好听着！”冷白寒接着说，“端木苍就是因为嫉妒自己的弟弟和奴家之间的关系，所以苍在两年后，也就是六年之前，不顾大家的反对，动用禁术救回了小凡。”
“这不就是——”这样一来，端木苍的行为岂不是就像一个**一样？
“没错，端木苍根本就是把小凡豢养起来了。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小凡就会被他给……”
“这也说不定吧？小凡那么信任他，说不定他也不是那么想的。”我承认，这只是我给自己找的借口。夏奈那样的结局，我绝对不要再看到第二次！
“还记得小凡的宣言吗？只相信苍一个人。”
她的确说过这种话。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如果哪一天苍对她说，只有消失才能怎样或者只有去死才能怎样，那么小凡会怎样？”
也许会听话的去送死吧？但是苍也不一定会这么做。
“嘛，谁知道呢？所以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趁端木苍那么做之前，把小凡从他的掌中救出来。”冷白寒说，“你愿意站在哪一边？”
如果想要让小凡活下去，就得让她离开端木苍，如果想让她离开端木苍，那就得让她学会怀疑端木苍。为了这个，我需要结盟。
“你们也不想让小凡消失掉对吧？”我用力扯着干涩的声带问道。
“那还用说，生或者死，都得让那孩子自己决定。”
我和冷白寒决定联手，但是我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好。
“你怎么啦？一副女朋友被绑架了的表情。”走出房间，锦怜就这样问我。
“什么啊，我是这种表情吗？”
你根本就是会错意了小怜，我和她并不是那种关系，最关键的，我想我对她并不是那种喜欢。
“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究竟是在和谁讲电话？”
不行，绝对不能把和冷白寒打电话的事情告诉小怜，否则她会立刻闹着要我带她去见冷白寒。
“这和你没有关系。好好在这里呆着，我还有事要出去。”
我现在得先回一趟学校，报告一下今天的成绩。然后再去一次医院，把小凡没来的及拿走的苏打水和其他东西给她送去。
“带我去吧带我去吧！咱一个人呆在这里很无聊的。”
“不要闹！”我想了一下，觉得如果带小怜去学校的话，可能更加有说服力，但是医院时绝对不能带小怜去了，于是我做出了让步，“带你去学校也可以，不过你可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去做，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有什么异常，听到了没有？”
“你就放心吧！再怎么说，咱也是受过礼仪教育的，绝对不会给你丢脸！”
好吧，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对自己的这份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鲤鱼跃龙门7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步小凡面对的将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
就像夏奈，一直相信组织会将自己会变成一个治愈，一直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救别人，但是……但是……
夏奈，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不是我或者别人？
“……齐”
无论怎样都无所谓了，至少不要让小凡也——
“周雨齐。”
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早就到了学校，拉着小怜，不知在楼道里站了多久，而逡学长就站在我的面前。
“不要再想那些事了，连背叛都无法接受的话，是什么也做不到的。”
不知为什么，我一时之间怒从中来。
“不要以为你比我早生几个月就可以这么说我，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失去理智的我，挥起拳头向柏逡打去，可是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拳头。
“冷静点，你赢不过我的。”柏逡用他大大的手掌攥住我的拳头，依旧用那张扑克脸看着我，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但是无论我再怎么用力，还是不能从他的手掌中抽回拳头。
“放开我！”
“冷静下来的话我就放手。”
没办法，如果一直僵持下去的话，就没有时间去医院给小凡送东西了。
“切——”我只好答应了逡学长，而他也依言放开了手。
没办法，谁让我的身体从两年前开始一点变化也没有，还因为药的关系变得瘦弱无力呢？——我一边揉着被逡捏疼的手一边这样想——如果要是使用术法，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交给你办的事情一定都办好了对吧，就是这个孩子吧。”
“啊，没错，不过我现在有点事，得把她放在你这里一会儿。”什么嘛，既然都知道了就不要再问我了呀！这个人，把什么都藏在他那张扑克脸下面，实在是看不透。
“没问题，把她交给我吧。”接着，逡弯下腰去试图跟小怜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锦怜。”没想到小怜乖乖地回答了柏逡的问题。
“种族和年龄呢？”
“锦鲤族，一百六十岁。”
“喂喂！这根本不对啊，明显是差别待遇嘛！”你这丫头为什么肯好好回答柏逡的问题，却对我和步小凡是那种态度啊！
“好了雨齐，你去办你的事情吧，稍后我会把她送到你那里去的。”
我可以放心把小怜交给他么？怎么总感觉事情怪怪的……
“你就去找老太婆吧，咱还有点话要对这个小哥单独说。”
我终于知道这股别扭的气息到底是从哪里飘来的了，小怜你根本就是被柏逡这家伙**过了吧！
“你在想什么咱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逡哥哥跟你们这些渣渣可是有着等级上的绝对区别的！”小怜挺起自己尚未开始发育的胸膛说道。于是，继开始疑惑她的自信之后，我又开始思考她的自豪感由何而来。
“算了，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可以不生气。不过别被这家伙卖掉哦，小怜！”说着，我看看柏逡，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我想这是一个难解的谜题。
接下来，就该去步小凡那里了。那家伙现在在做什么？大概正在病床上哭闹吧，虽然这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但是如果是在端木苍面前，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奇怪。
走在路上，我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拿出了一罐苏打水。
她买了好几罐苏打水，如果喝一罐，她应该不会在意的吧？
这样想着，我啪地一声打开了易拉罐。沙沙的泡沫声和浓重的二氧化碳气味从开口处冒了出来，这味道让我有点想要落泪。
大概是被这股气熏到了吧！我这样想着，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就像小凡所说的，虽然什么味道也没有，但是舌头和喉咙被二氧化碳气体刺得痒痒的，感觉有些奇怪，但是我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喜欢过端木苍的小凡，喜欢喝苏打水的端木苍。
我和端木苍，也许是一类人。我很在乎小凡，那么端木苍呢？他是不是也会和我一样在乎着小凡呢？
我不想接着想下去，因为这样一来我的身体会变得不正常。
心会痛，疼痛对我来说是不正常的现象，那是应该早在两年前消失不见的感觉，但是那个时候，我清楚地感到自己的心在痛。
突然之间我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事。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刚刚和自己的父亲来到大宅子里生活的时候，哥哥姐姐还在的时候，母亲还会做出香喷喷的饭菜的时候发生的事。
仅仅一次，父亲带我来到他工作的地方，那个地方有各种各样的药品和机器，明媚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很温暖。
被父亲一个人丢在办公室里的我，对刚刚来这里的路上见到的那些瓶瓶罐罐很感兴趣，所以就擅自推开门走了出去。具体细节已经被时光的溪流洗得模糊不清，总之我转到了地下室，在那个用不锈钢铺满整个空间的，像镜子迷宫一样的地下室里迷路了。
开始感到害怕的我，蜷缩在楼道转角里颤抖着，就当我快要哭出来的时候——
“喂，你怎么蹲在这里？”
抬起头来，发现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她瞪着明亮的眼睛，一脸担心地弯腰看着我。
“我……我迷路了，不知道要怎么出去。”
当时的我，还没有现在这么好面子，所以就照实说出了我的困难。
“哎呀，这么点小事。”听到了我的话，方才的那种担心一下子从她的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蹲下来，向我伸出手，“来，我给你带路，你要去哪里？”
她歪着头，褐色的发丝从她的肩头散落下来，看上去又细又软。
“我想回去周老师的办公室。”我犹豫了一下，只把父亲的称谓告诉了她。大家都这么称呼我的父亲，所以我想即便是把父亲的全名告诉她，她也不知道我说的是谁。
“交给我吧。”
听她这么一说，我安心下来。
“你就是周叔叔家新来的儿子吧？”女孩拉着我的手在地下室钢管一样的楼道里走着，“周叔叔人很好的，我爸爸妈妈有问题的时候都问他，他每次都详细解释，从来不发火的！就连我也问他很多问题呢！”说着，她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看着这微笑，听着她的话，一股悲伤从我内心深处涌了出来。
“真好啊，可以叫他们爸爸妈妈，还可以问我父亲各种问题。”
“诶？”女孩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收起自己的笑脸，“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站在那里，既没有跑开，也没有说话，就那样看着她，任凭泪水在眼眶里蓄积，然后说着眼眶留下来。
“对不起，不过，不要哭好吗？”说着，她用她那柔软而温暖的手在我脸上胡乱抹着，然后抱住了我的头。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后来我们走出了地下室，见到了我的父亲和女孩的爸爸妈妈。
父亲并没有责备我到处乱跑，只是把他那只大手按在我的头上揉了揉。女孩也自豪地向爸爸妈妈邀功请赏，当然，我哭了的事情和她抱住我的事情，她都没有说。
那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尽管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而对于父亲，我想自己是可以相信他的，相信他会一直对我好。
事到如今，我们相遇的地点、她的声音、她的样子我都已经记不清楚了，可是永远忘不掉的，是从她掌心传来的热度，她那闪着光的眼神、她幸福满溢的笑脸以及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某种水果酸甜的香气。
我想，如果她当时没有对我说那句“已经没事了”的话，我也许早就已经坏掉了。
出于各种原因，我其实不是很想来医院。但只是去病房送个东西这种程度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其实，明天我就可以出院了。”
临走的时候，小凡对我这么说。
“那不是很好吗？话说如果你明天就能出院了，为什么今天还要溜号跑出去啊？”
“真是的，我就是想出去散散心，本来什么毛病都没有，关在这里怪闷的。”
什么毛病都没有？别开玩笑了，你可是差点被勒死啊！
“啊，本来今天还挺高兴的，结果半道被苍揪了回来，还被你这么数落……”
“对不起……”我想这次是真的说过头了，“我说得有点过，你开心就好了。”
“切，到现在再说这些话有点晚吧！”步小凡把嘴一撇，“既然要道歉，就把我的初吻还回来！”
“你在想什么啊？那样的……”
“怎么？你还是想说那是意外吗！”
看来如果我回答是，就还得在这里死一次。
“总觉得，小怜好像是自己的孩子这样呢……”
“你说什么？”步小凡嘟囔了一句，但是我没能听清。
“不，没什么。”她抬起头，冲我露出了充满幸福的微笑。
一瞬间，我仿佛回到了什么都还没发生的那一天，小凡此刻的笑容和那个女孩如出一辙。
没错，生命不能死而复生，但是小凡一定有让我的心起死回生的力量。小凡的笑容让我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我一定可以把失去的幸福重新夺回来！
双重的夏奈1
“呐，夏奈。”
“什么？”
“咱们一起逃到外面去吧！”
“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啊。”
潮湿阴暗的地下室中女孩银铃般的笑声回响在水泥墙之间，震得我的头一阵疼痛。不过就连这种疼痛也正在随着时间一点点衰退。
我们，正在远离人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我还想做一个人类，我不想变成治愈，可我不知道夏奈是否也这样想。
单看外表，夏奈不过是个比我年长几岁的少女，昏暗的光线下，她明亮的眼闪着快乐的光，似乎从来没有渴望过外面的世界。
她为什么想要成为治愈？
我问过她，可每次都被她用甜甜的笑蒙混过去。
“斯，你还会觉得痛吗？”
夏奈用尖利的指甲划破我的手臂，在上面留下一条血线。
“嗯，还是很痛的。”
来到这里之后，每天被灌下各种药水，痛觉也变得一天比一天迟顿。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质，变成和人类不同的生物，变成治愈，变成怪物。这一点让我格外害怕，精神每一天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在这昏暗的地下室中没有白天，没有黑夜，已经记不清楚被送进来以后在这里生活了多久，别的房间里住着比我先到达这里的人，从他们那里还可以听见各种因恐惧而发出的惨叫声。在这里工作的人，似乎会根据每个人到这里来的时间不同，使用不同的方法对待我们。
总有一天，我也会向他们一样发出惨叫吧？这样的我，还算是活着吗？
我不想这样，我想出去，我要回到外面的世界！
所以，我觉得我得带上第一个向我伸出援手的那个人，我在这人间地狱中唯一的救赎——夏奈。
总有一天，我要带着她一起离开这里。
“斯，还会痛吗？”
夏奈照旧用指甲在我的手臂上划出血线，可是我只能感到痒痒麻麻的感觉，完全没有痛。
伤口以可见的速度愈合，没几分钟就消失不见了。
我开始憎恨自己的身体，这副怪物一般的身体。
不要变成治愈！
我不断用拳头捶打潮湿的水泥墙，但是痛楚依旧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衰退。
不想变成治愈！
“我不要喝这些药！”
我开始挣扎。
尽管我每次都这样怒吼，但他们总有办法让那些液体流进我的血液里。
冰冷的针头从我手臂中抽离，被按在地上而蹭破的侧脸也在复原……因为痛觉衰退殆尽，所以可以感觉到……
“斯，会很痛吗？”夏奈跪在我身边，满脸焦急。
“我……没事……”
为什么不能让我去死？为什么，已经开始适应这副感觉不到疼痛的身体！
分明恨透了成为治愈，可是对这每一天都在不断变化的身体却无可奈何。
“夏奈，你为什么要成为治愈？”
某一天，近乎崩溃的我再次问她。
“可以挽救他人的生命，这样不好么？”
她第一次这样认真地回答我。紧接着喝下发给她的药水。
副作用让她痛的直冒冷汗——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她的痛觉一直没有衰退。
“咱们一起逃走吧！”我再次提议。
“不，我一定要成为治愈。”鲜血从她被咬破的唇角流出来，那明亮的双眼中看不到一丝迷惘。
看着她坚定的目光，听着她清泉一般的话语，我取回了我的理智平静下来。我想，这样的她一定会成为我们之中的希望，只要有夏奈在，我们就能活下去。
虽然我不清楚这样的生活究竟有什么意义。
时间一天天过去，等到我们几乎尝遍所有的药之后，他们开始对我们进行下一项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