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特权(求支持,求月票)
“男儿何不泛海舟,一船金来一船银。”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句话就开始在沿海各省流行,并且越来越成为整个社会的共识。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青年人投身大海,可即便是如此,水手仍然是最好找的工作。不知多少人离家后,会踏上远航的商船,成为一名水手。
得益于大明现在越来越繁荣的海外贸易,大名拥有着数万艘商船,这些商船自然需要大量的水手。每年做个行当里总会有许多人退出,也会有许多人进入。
当然也有很多人,他们一开始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水手,但很快他们就会成为一艘商船的船长。
从水手到船长,这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可以很漫长,也可以很快,快到只要你学会使用六分仪测量纬度,学会使用星表计算经度,然后再学会一些基本的航海知识。接着再准备几百两银子,在某个港口买上一艘十二丈左右的纵帆船,再请上几个水手,一个船长就新鲜出炉了。
当然哪怕你没有钱买船也没有关系。你完全可以到银行申请一笔贷款,用贷款购买一艘商船,现在的大明,航海可以说是门槛最低的一个行当,尽管这个行当充满许多风险,而且对船长有着很多的要求。可是每年仍然有很多人投入这个行业。
一船金来一船银!
或许这句话有些夸张,但同样清楚地表明了这个行当是一个什么样的暴利行业。受利益的驱使,自然会有很多人争先恐后地投身其中。
作为一个新船长,除了要在新水手的面前树立船长的威信外,更重要的是要去找货,这个很容易,每个港口都有交易所,那里有许多散商,与其它的商人运一船货不同,这些散商的货物是零散的,他们往往是连人带货一起上船,在船上,他们是额外的水手,到了目的地化身商人,在异域他乡打拼。他们中的一些人会从此飞黄腾达,但也有一些人会买埋骨异乡,但是对财富的渴望却驱使着这些人前仆后继地投向海外。也正是他们将大明生产的商品销售到世界各地,现在大明的是工商业发达,之所以越来越发达,也正是得益于这些小商贩。
作为一个新鲜出炉的船长,和许多新船长一样,王杰要给自己的船找货,船上的散商不能太多,多了会成为累赘,而且还可能会导致回程时船上水手不够,少了船上的货装不满,总之,这件事并不容易掌握。
不过对于已经成功出过一次海的船长,王杰还是安排好了一切,从广州启程的时候,船上有十六个人,七个带货的散商,然后像撒豆子似的,从河仙一路撒下到去,过马六甲、经南平,最后到了临海这是吴周最大的港口,尽管大明并不承认伪周,但并不妨碍明国的商人来这里经商。
甚至因为这里拥有众多的人口,所以,现在越来越多的明国商人来到这里。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选择在这里定居,毕竟,这里与诸夏并没有太多的区别。要是非要说区别的话,顶多也就是,大明并不承认这个国家。
可即便是如此,仍然不妨碍这里的官员对明人的敬畏。碣色皮肤的海关官员,说着一口生硬的汉语。态度谦卑而温顺。
“老爷是天朝来的?”
“是的,这是报关单。”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确认了双方确实是天朝船,而不是诸夏船,土人官员的态度更加谦卑的。
其实,那怕是诸夏的船,土人官员也不敢打扰毕竟,他们是汉人。土人得罪汉,无过也要罚三分。在诸夏还不太明显,毕竟诸夏土人的相貌与汉人的分别不大,但在吴周,迥然不同的相貌,强化了汉人的特权。在这里肤色与相貌就是明人的特权。
“哎呀,王船长,要是不看人的话,临海和大明也没什么区别嘛,”
往商会去的路上,张三满好奇的打量着周围,他是第一次来吴周。和许多散商一样,为的就是在这里经商做买卖。
“一会到了商会,商会里会有人和你说这里的规矩,你可得记牢了,这里不是大明,别什么事都按照大明的规矩。”
“我知道,我知道,书上说过,在海外,咱们天朝人要有天朝人的体面……”
又是一个被书给哄了的呆子,心里嘀咕着,王杰只是笑了笑,等到了商会,会有人教他这里的规矩。
一路上,王杰可以感受得到土人的恭敬,那些肤色白净些的土人女子,甚至还有大胆的向他抛来媚眼。
焦作那模样甚至会让人担心,要是他落单的话,很有可能会被这些大胆的土人女子拉回家去。
“船长,你看那个女子是不是在看咱们。”
“嗯。”
“那女子的眼睛可真大,瞧得人心里发慌。”
然后他又有些依依不舍的说道。
“可看着那眼真的让人看的心里痒痒的。”
“你要是过去的话,她肯定乐意晚上陪你,不过,你要小心,她们都是有目地的。”
“目的?难不成她们想要劫财?”
“不,她们是想劫色。”
“劫色?”
“对,劫了色,然后嫁给你,这样她和她的家人,就成为开化民,在吴周开化民干什么,都比普通的土人更方便,就是税也能少交一半,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嫁给一个汉人更好处的事情了。”
“居然可以这样?”
睁大眼睛,张三满的目中尽是惊诧状。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居然可以有这种事情。只要嫁给了汉人,就可以少交一半的税。
这种事情未免也太稀罕了。
对此,王杰倒也不觉得奇怪,第一次来这里时,他也曾为这些东西惊奇过。
“在吴周说是“汉土一家”,可实际上却是人分三等,这一等人,自然是汉人,汉人做官、当兵,除了当年随吴家一起撤过来的汉人外,这些年还有不少汉人从诸夏和天朝过来,不过,咱们不用当兵,这地位与那些人无异。至于二等人,就是开化民,开化民呢,除了汉人的土人家奴外,就是那些会说汉语、改汉俗的土人,他们能当小吏、土兵,还能有自己的土地,至于三等民,就是说土语,从土俗的土人,他们都是佃农,非但要种地,而且还要交税,人头税啦、田亩税啦,反正一句话,就像交税,这汉人不交税,开化民不交人头税,土人呢,当然全都得交……”
在商会会馆中。面对刚刚从国内过来的张三满,商会的工作人员一一告诉他,这里和大明的不同。
这里最大的不同就体现在汉人所拥有的特权上。正是那些在外人看来有些匪夷所思的特权,形成了他们在这里的统治基础。
“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做,其实也就是效仿当年满清入关时的办法,不过他们,现在又借鉴了一些莫卧儿的办法,但是这些办法说来说去,对咱们肯定是有好处的,毕竟,我们是汉人不是?”
一句简单的话语。带着一种特有的骄傲。现在他们在这里所享受的特权都是因为他们的血统,只是因为他们来自大明,因为他们都是汉人,就可以享受这一切。
当然这同样是因为大明足够强大,才使得他们能够在这里享受这些特权。
“难以想象,难以想象……”
直到离开商会的时候,张三满仍然喃喃自语着,目中尽是不敢置的模样,甚至原本还寻思着如何开始生意的他,人刚一出门,就有一个当地的土人跟了过来。
“老爷,你是刚过来的商人吧,在下尤尔斯,是本地的土人。”
尤尔斯的态度极为恭敬。
“有什么事吗?”
打量着眼前的土人,张三满问道。
“是这样的,在下也是一个商人,不过呢,因为周国的法律规定呢,土人经商必须要有汉人作为合伙人,您知道的,有时候,小本生意再有个合伙人,肯定会有许多不便的地方,所以,我希望能够包销您的商品,当然啦,在包销期间,我希望你充当我的合伙人,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
尤尔斯说了一堆,听得张三满一阵目瞪口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只是告诉尤尔斯他需要考虑一下,当然尤尔斯也没有强迫,只是把自己的地址告诉张三满,并且信誓旦旦的表示,等他的好消息。
在张三满不知所措的回到船上,想要找船长商量的时候,在临海城的码头上,几个留着辫子的人,刚一上岸,就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快看,老鼠尾巴!”
“是建奴!”
“快瞧,是建奴。”
“可不是,多少年没见着建奴了!”
“么的,要不是在这地方,非得那几个龟孙子给宰了……”
水手们的喊声,隐隐约约的从远处传来,对此,佟国维倒也不觉得的奇怪。
“佟大人,看来这汉人,说到底总归还是忘不了咱们哪。”
不等佟国维说话,就有人插话道。
“哼哼,什么东西,当真以为自己是汉人了,过去,他们也就是咱们旗人的狗!”
“是咱们狗不假,可他们的日子可比咱们舒坦啊。”
可不是比大清国舒坦,至少对于周国的吴家来说,他们不用成天提心吊胆的担心明军会打过来,相比之下,大清国可就没有这份轻松了。
“说到底,他们总归还是汉人啊!”
佟国维点点头,轻声说道。
“这次咱们过来,可得小心些,指不定,那些人会把咱们交出去,去讨好明国也不一定。”
佟国维的话,让他身边的人脸色无不是一变,纷纷紧张道。
“这,这可怎么办?那咱们这次来,可不就是来送死的?”
“可不是,这,这要是姓吴的卖了咱们,把咱们送到明人那边,这性命恐怕真就保不住了。”
“哼哼,瞧你们一个个吓的,别忘了咱们为什么来这,为得可是咱们旗人的生路,你们一个个倒好,光想着自己的性命,却不想想,万一明人要是打了过来,到时候,可全都是死路一条!”
佟国维这么一说,让坐在马车里的几人无不是脸色微微一变,神情变得尴尬起来,他们这才想起此行的目标。
见众人都不说话了,佟国维又说道。
“好了,你们也别担心,咱们过去不是没来过这边,在明人的眼里头,或许恨不得除咱们旗人以后快,可也不见得待见他们,他们的日子,也就是看着比咱们好,即便是他们想要拿咱们的人头去讨好明人,也得有地方送不是?”
佟国维这么一说,倒是让他身边的人纷纷松下口气来。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明人恨咱们,可也恼姓吴的,吴三桂是死了,可吴家的债没清啊,他们的日子,也不见得比咱们好过!”
“就是,就是唇寒齿亡,这个道理他们肯定明白,有咱们在,明人瞧不上他们,可要是咱们没了,到时候,指不定明国皇帝就想起他们了!”
有人挡在身前拉仇恨,总是件好事。这么多年,大明之所以瞧不上吴周,恐怕也正是因为满清的存在,使得大明上下很少有人在意这个对大明极为恭顺的吴周。
这个道理这些初来乍道的旗人知道,吴周上下当然也清楚,但他们也知道,大明与满清之间的仇恨是不可能化解的,所以和过去一样,当佟国维一行人抵达绥德后,吴王当然不能见这些旗人,非但不能见,甚至还要遣使怒斥这些“蛮夷”,之所以如此,当然是为了做给外人看,是为了告诉外界,吴周与满清同样是势不两立,是绝对不能与满清有任何勾结的,这么做是做为大明看的,毕竟,在吴周也有许多明人在这里经商,万一他们要是把吴周与满清勾结的消息带回去,到时候,要吴周可就有嘴也说不清了。
不过在义正词严的一番训斥之后,私下里又有人悄无声息的进了佟国维一行人住的礼宾馆中……
第356章 国相(求支持,求月票)
尽管表面上周国表现的是大义凌然,断然拒绝了和满清发生任何官方的接触。但是实际上这不过也就是一场戏罢了。
这边演过戏,那边还要把戏演完。在动手驱逐这些满清的官员前,周国的国相自然要大义凌然一番。当然,这番大义凌然自然要当面表演一下。
如此一来,自然而然的,双方不可避免的,要见上一面。而这恰恰也正是,佟国维一行所需要的。至于双方见面的时候会说什么,恐怕只有在场的双方才会知道。
“佟大人,抱歉的很,抱歉的很,这……您是知道的,非是大王不愿意见你们,而是因为,大明近在咫尺,即便是大王有心见诸位,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见,所以,这不,大王特意命在下见一见诸位大人。”
面对佟国维一行,谢四新这位吴周的国相显得很是客气,笑的极为谦卑,没有丝毫架子。也没有了之前拒绝对方时的那番大义凌然。
不过于吴周上下,所有人都知道,永远不能因为他面上带着笑,觉得这人好相处,实际上,即便是在杀人时,他也会带着笑。
笑里藏刀,说的就是他。甚至他曾一边笑眯眯与土人谈着经文,一边下令杀死城中的土人。待到土人经师等人出门时,才发现城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然后那些人也被杀了。
这个人笑起来比发怒的时候更让人害怕,只不过似乎谁都没有见他生过气。或许见过的都已经变成了死人。
“哎呀,国相客气、国相客气了!是我等考虑不周,我等考虑不同,让大王为难了!”
佟国维连忙作揖连礼,没有丝毫的傲色,大清国现在可不是过去的大清国,至于吴周……也不是当年的吴三桂。吴家现在是一国之王。
要是论起日子来,人家过的可比大清国舒坦多了。甚至国力也超过大清国,大清国人口不过百万,而相比之下,吴周可是千万人的大国。
再怎么来说,现在有求于他,大清国也不能够摆出一副上国的架子,更何况现在大清国哪里是什么上国啊。不过只是在那里苟延残喘罢了。
其实他们都一样。都从中原被赶了出来,在异域他乡苟延残喘,只不过是周国的日子过的更舒服一些。
“哎,时局如此,时局如此啊……”
谢四新倒也没有丝毫的遮掩。甚至直接了当的说道。
“明朝势大,我等小国只能苟延残喘,唯恐得罪大国,导致国灭身亡。所以这由不得我们不谨慎小心,小心应对一切。”
心里“咯噔”一声,谢四新的回答,让佟国维意识到此行的艰难,恐怕在吴周这边是别想得到什么东西了。
也许这一面。就是对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国相,这畏明如虎之言,可是有损大周士气啊。”
佟国维的试探,让谢四新哈哈大笑道。
“畏明如虎?这头虎可是不是病虎,是一张嘴就能把吴周生吞活咽的猛虎,不畏,那可是要丢性命的,即便是有心,也是无胆啊!有时候胆小一点儿比胆大了好,胆大包天到最后总归是要吃亏的。”
看着佟国维,谢四新笑道。
“想当年,先王何等窘迫,领兵十万翻山越岭仓皇逃入天竺,于此异域开创今天周国基业又是何等艰难?要是如此尚不能认清自身,反倒还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又岂能有今天的周国?”
神情肃穆的谢四新,盯着佟国维继续说道。
“我周国上下正是有此清醒认知,才会甘愿以小事大,即便是明朝不认我周国,我周国仍然甘愿事大,为何如此?无外以恭顺换取吴国一线生机。要是自不量力,悔之晚矣之时就近在眼前了!”
谢四新的教训,让佟国维的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大清也想事大,大清也想偏安于异域,也想恭顺大明。可问题是大明压根就不给他们机会啊。
这些年,他们可是没少往大明派人过去。为什么要派人?就是想通过称臣,通过认罪。换取苟延残喘的机会。
但是大明呢?
其实周国也不见得比他们强多少。这些年周国,可是没有少拍大明的马屁,可是对于大明朝廷来说,周国仍然是一个不存在的国家。
他们的卑躬屈膝,又换来了什么?
“国相所言甚是,这些年,国相辛苦了!若是没有国相,想来亦没有周国的今天,周国今日国力蒸蒸日上,全赖国相操持……”
对于佟国维的恭维,谢四新倒也没有反驳,作为周国的权臣,这些年他确实尽心尽力操持国事,周国能有今天他确实居功甚伟,甚至就连现在的大王,也是因为他的支持,才登上的王位。
也正因如此,他在周国的影响力之大,远超过外界的想象,它并不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权臣,他可以直接左右周国的很多决定。
不过现在任何恭维显然都没有意义。眼前的这个人绝不可能因为俩句恭维话。又把周国的国运压上。
“不知佟大人这次来,是为了何事?”
谢四新并没有继续客气下去,而是直接说道。
“要是佟大人是为了采购军火,本相倒可考虑一二,可若是其它,本相恐怕就爱莫能助了。”
相比于满清,在过去的二十年间,周国一直在仿制大明生产火铳、火炮,早在十几年前,就通过各种渠道聘请了一批明国的工匠,后来还引进了蒸汽机,现在绥德兵工厂铸造的火炮、火铳,尽管不及明国的兵工厂,但其质量却也属上乘,也是吴周能横扫天竺的关键。
当然,吴周生产火铳、燧发枪,除了自用以外,还会出口,比如对天竺南方各国出口,支持他们对抗莫卧尔王朝,就是吴国的国策,而南方马塔拉、锡克人的抵抗,直接导致莫卧尔帝国无力阻挡吴国的进攻,周国因此多次击败奥朗则布,迫使其割让大片土地。
也正因如此,面对佟国维,谢四新直接告诉对方,买军火可以,他不会反对,这不过只是生意罢了。但是其它的就免谈了,而且,他也很清楚,清国并不需要周国的军火,他们自己也可以生产燧发枪、火炮。
“多谢国相的慷慨,不过大清兵力不广,所需军械实在有限,虽然生产不及贵国,但目前尚是够,尚不需要从贵国购进,不过国相的这份情,我清国君臣必定不忘,将来若有所需,必定会首先考虑贵国。”
正如谢四新猜测的那样,佟国维直接拒绝了购买军火,对此,谢四新只是微微一笑,随后才同他继续谈论起来。问起了天承皇帝的身体,又询问着清国的局势,双方聊了一会之后,慢慢的佟国维还是道出了他的来意。
“这次皇上派在下过来,其实倒也不是为了其它,国相是知道的,我大清与阿富汗接壤,有作乱土人逃入阿富汗,所以需要不时进入阿富汗清剿叛逆,也正因如此,我们从当地那边得到一个与贵国有关的情报,皇上得知后,特意派在下通知贵国。”
“哦?阿富汗?不知大人所指何事?”
谢四新看着佟国维反问道。
“国相应该知道,奥朗则布麾下战斗力强悍的部队有相当一部分来自阿富汗,除非当地的山民之外,每年天气最热的几个月,其麾下的骑兵就会撤往阿富汗的山谷避暑,以保证其战马恢复战斗力。”
佟国维提及这些的时候,谢四新只是略微点下头,这倒不是什么秘密,自从莫卧尔王朝征服阿富汗后,阿富汗山民就是其麾下极其重要的一支力量,那些来自山地的山民野蛮而不畏死亡,在战场上甚至有着以一挡十的悍勇,但……现在的火铳、火炮的时代,在火铳火炮的面前,个人的悍勇并没有太多的意义,至于奥朗则布的骑兵每年都撤往阿富汗,既是为了休养生息,恢复马力,同样也是为了震慑当地的山民。当然,在上百年的统治之后,前者更为重要,就像周国的战马每年也都会撤往阿萨姆等地避暑,无非也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
“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谢四新回答,让佟国维笑道。
“确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国相,如果我告诉您,今年奥朗则布的骑兵,并没有到喀布尔呢?”
喀布尔是莫卧尔帝国崛起的根基,当年巴布尔就从那里向印度发起了入侵。
“没有到喀布尔?”
眉头微微一挑,谢四新说道。
“嗯,也许是因为南方马塔拉人的抵抗太过激烈,还有锡克人。毕竟,现在奥朗则布面对的敌人实在太多。”
在奥朗则布的统治下,尤其是在他不断通过征收印度教徒重税,摧毁寺院等方式强迫印度教徒改变信仰之后,越来越多人的开始踏上了反抗的道路,贾特人、锡克人、马拉塔人甚至阿罗弗人纷纷揭竿而起。
现在的莫卧尔帝国看似强大,实际上却是危机四伏,甚至周国能够立足于印度,也是利益于此。所以,谢四新更倾向于奥朗则布的部队没有从南方抽出身来。
“国相,在我来这里之前,奥朗则布的征兵官,在阿富汗征召了十五万山民作为雇佣兵!现在,这支由山民组成的部队,正在阿富汗等地集结,国相,我想南方的马拉塔人并不值得奥朗则布如此大动干戈吧!”
15万人!
佟国维带来的情报让谢四新的眉头猛然紧锁,与奥朗则布进行过多次冲突,让身为周国国相的谢四新很了解这个对手,尽管莫卧尔帝国纸面上拥有超过44万大军,如果再加上各路王公的近二十万军队,其麾下可以调动的军队超过60万,可是多年来,莫卧尔军队中战斗力最强的就是阿富汗山民部队,但过去,即便是最多的时候,也不过只有五万人。
过去他们并不需要太多的山民,对于莫卧儿帝国来说。来自阿富汗的山民。是用来镇压南方天竺人最好的人选。
已少统多,有一个原则就是借助一方力量,统治打压另一方。就是积极制造矛盾。所以他们会用南方的天竺人去打阿富汗人。同样也会用阿富汗人去镇压天竺人。
现在他们一下子征召了这么多的阿富汗人。
十五万人……
“十五万人,这次奥朗则布可是下了血本了。”
抬头看着佟国维,谢四新笑道。
“阿富汗的人口不过一百多万,既然现在他们被征召了十几万人,可以说,整个阿富汗各部落的壮丁都没征召个差不多了,这岂不就是你们的机会?”
盯着佟国维,谢四新的话音变得冰冷,语气中甚至带着嘲讽。
“估且不说奥朗则布征召这么多雇佣兵是想用兵什么地方,见阿富汗如此空虚,想必贵国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吧!”
对此,佟国维当然没有反驳,甚至还笑着说道。
“国相英明,不过我们要是对阿富汗用兵,不也正好为贵国分担压力不是,毕竟,能够让奥朗则布下这么大本钱的,也就只有贵国了,所以皇上派在下过来,是知会贵国,希望与大周一同携手对付奥朗则布。”
迎着谢四新投来的目光,佟国维继续说道。
“天竺地阔不逊于中原,而大周以一已之力,即便是对奥朗则布立于不败,但也就是如此了,要是我们两国携手,在奥朗则布发兵大周时,我大清直取喀布尔,然后两国再合兵攻取德里,如此,奥朗则布必败,到时候,周清两国平分天竺,永结兄弟之国,如此,不知国相以为如何?”
尽管佟国维的建议,看似颇为可行,现在的莫卧儿帝国看似强大,但是绝不可能在三个对手的围攻下坚持下来。毕竟莫卧儿帝国内部的问题重重,只要他们在战场上遭到一次大的挫败。他们在这里的统治就很有可能结束。
可谢四新并没有答应下来,而且将眼睛却眯成一条缝,冷冰冰的说道。
“那明国呢?”
第357章 职责(求支持,求月票)
兴乾二十一年四月,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大明各书院的毕业季,不仅民间如此,军事院校同样也是如此。尽管现在随着军事分科的越来越细,建立了炮兵学校、骑兵学校以及陆海师经理学校等诸多其他军事院校。但是众所周知,大明军事教育体系中,惟有皇家陆师学校和皇家海师学校才是其真正的核心,同属于大明最高军事学府。
多年来,位于中都的陆师学校与位于连岛的海师校,两所学校的较劲从不曾停止过,尤其是书院的各种体育赛事中,陆海师学校的碰撞更是激烈至极,每一次都会引起轰动。“击沉海师”、“打败陆师”更会成为双方的口号。双方的竞争不仅仅局限于军费以及各种体育比赛上,甚至就连毕业季也在暗自较劲,而双方所较劲的不是其他,正是毕业日期,毕竟与其它的学校不同,他们名义上的校长都是皇帝,所以,皇帝会出席毕业典礼,而他们较劲的就是皇帝先参加那所学校的毕业典礼。
尽管因为陆师学校成立最早,所以他的毕业时间比海师学校提前了三天,但是海师学校多年来,一直试图提前五天,两所院校的较劲,同样也让陆、海两军部怼上了,在原则问题上,双方都不曾让步。
面对这种暗中竞争,身为陛下的朱明忠,曾试图将两校的毕业典礼合并,但却遭到陆海师的反对,显然双方都不愿意到对方或者让对方到自己的“地盘”上毕业,所以,多年来双方的毕业典礼仍然沿着旧例。
陆师学校仍然是每年的四月初六举行毕业典礼,而海师则要等到三天后。
每年的陆师学校的毕业季,对于中都的人们来说,都是一场盛宴,尽管在中都,每个月都有近卫镇举行的两次校阅。但人们最喜闻乐见的仍然是陆师学校的毕业校阅。
其实,每一次在皇宫前方举行的校阅,都会引起民众的狂热,在激昂乐声与军旗行进的宏大场面往往令沿路的围观人群激动异常,甚至令他们渴望在军旗的指引下分享荣誉。每次校阅结束后,都会有若干青年人志愿加入官军。
不仅中都的本地人如此,外地游人同样对校阅兴趣盎然,许多人都认为校阅是一件令人赞叹、向往的事情。本地的市民们自然不会放过提供观景平台的商机,他们会出租自家的一扇窗户,从那里能够完美地看到受阅部队的通过。
和过去一样,陆师学校的校阅是在校内举行,与往日的封闭不同,今天陆师学校是开放的,一大清早,就有成千上万的市民涌入学校,挤在宽阔的训练场两侧,一个多少小时后,那些穿着华丽礼服的讲武堂生们,排成长队以讲武堂生特有军容,列着队走入训练场。面对这一拨拨军容整齐的军士,尽管没有近卫镇守部队的炮兵等军械助威,但整齐的军容,仍然让百姓们为之激动的欢呼起来的。
九点一刻,当身着戎装的朱明忠,在一队御林军簇拥下缓缓出现的时候,立即响起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皇帝万岁!”
如同雷鸣般的万岁声,是从围观的民众中发出的,在这片欢呼声中,朱明忠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而紧跟在父皇身边的朱和嘉,这位大明的皇太子神情肃穆的保持着落后父皇半个马身的距离。这是他从海师退役后,第一次参加陆师学校的典礼,不过对于这个场面他并不陌生,当年他也曾是受阅的一员。
很快今年毕业的三千六百名陆师讲武堂学生便排着整齐的队列从受阅台前通过,置身到校阅台上,朱明忠的神情严肃,目视着这些年青人的通过,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是帝国的勋贵子弟,从军是他们的职责,也是必须的过程,不过他们中的许多人,会在几年后退役,然后进入官场,成为帝国官场的一员。
尽管文官考试以及新的文官制度取代了科举制,但是帝国的官场在某种程度上,却有一定的倒退勋贵子弟以军官的身份退役后可以直接进入官场,这是为了确保勋贵、勋士群体在官场上保持一定的力量,为了保证双方的力量平衡作出的妥协。
相比于选官必考的科举制,这确实是某种倒退,可对于帝国的统治而言,却是有利的。
受阅部队的通过,只引得周围围观的老百姓发出了阵阵喝彩之声。待到一个规模不大的百人方队通过时,张金生便于一旁轻声说道。
“陛下,现在通过的这支方队,都是西南山苗土官子嗣,他们受命进入讲武堂学习,将来会在军中长期服役。”
张金生的话,让朱明忠笑道。
“他们也是大明人!不要动不动就说什么山苗土官。”
尽管将土官子嗣招入讲武堂,进入军队服役,在某种程度上等同于质子,但是另一方面,相比于北方游牧、渔猎民族,现在大明对待西南山苗是宽容的,尽管“改土归流”是大明的即定国策,但是另一边,在西南现在大明讲究“山内为苗,出山为汉”。换句话来说,生活在山区、部落内的苗人、土人,只要接受教化,愿意出山生活,就是汉人,而且山下的官府也给予各种宽松的政策,尤其是在租种官地上,给予他们种种优惠。正是一系列宽松的政策规定,吸引着大量受头人压迫、奴役的山蛮苗夷主动的走出大山,溶入了中原大地,同在这片土地上生活汉人一样安心劳作,他们同样也被视为汉人的一员。
事实上,而今的大明朝,在西南从不承认“山蛮苗夷”,而是将他们视为汉人的一部分,“山内为苗,出山为汉”的政策方针,为西南诸蛮的教化提供了基础。
当然,宽松只是针对那些愿意教化的,对于胆敢袭击汉民的山蛮部落,大明官府同样持以铁腕,动辄灭其族,一边是宽松的归化政策,一边是铁腕,如此相辅相成,最终为西南的教化铺平的道路,尽管现在同化政策才实施二十年,西南的教化程度,却超过过去两百多年间,毕竟,这是大明历史上,第一次由官府主动派出教师兴建学校,派出奉祀兴建“圣庙”,这些都是为了推行教化。正是在持续十几年的努力下,西南的教化才会有条不紊的推行着,再有几十年的时间,所谓的山苗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且现在西南山苗对汉人身份已经越发的认可,对此朱明忠自然是欣慰不已。因为这正是他所期望出现的结果。
“陛下所言甚是,是臣失言了,陛下,现在西域用兵迫在眉睫,目下建奴窃占诸地多山岭,而西南山民自幼在山区间生活,所以五军都督府有意将西南山民组成的部队调往西域,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张金生的建议,让朱明忠挥了挥手淡淡地说道。
“如果有必要,就可以调动,西南山民也好,中原百姓也罢,都是我大明的子民,既然参军就是我大明官军,国家所需,加以调动也是再正常不过,有何不可?”
因为西南的特殊情况,在面对众多土民的情况下,官军进入西南后,就征召了部分熟苗进入军中,正是那些在熟苗的帮助下,大明才得已迅速平息某些西南山蛮的叛乱,而这也导致在西南地区长期部署有数十个大队以土民为主的驻守部队,对于那些擅长于于山地间作战的部队,五军都督府早就掂记上了。尤其是在接下来对西域的用兵,山地的特殊环境使得大明需要那批西南的山民部队。
“臣明白了!”
张金生恭敬的答道。
此时他的心里已经盘算过,到时候征召那几支西南驻守部队,毕竟,那些部队中,有不少战斗力都不逊于大明的精锐,对于那些部队垂涎已久的他,当然不会放过他们。
就在他这么盘算着的时候,又听陛下问道。
“五军都督府已经决定了?”
“是的,陛下,建奴的问题必须要解决了,否则他们就会慢慢坐大,当年建奴逃往西域时,丁不过十余万,而现在人丁过百万,再有二十年,恐怕人丁将不下数百万,到时必定为我大明腹患。”
在过去的二十年间,满清不断抢夺西域土民的女子,让她们为其生儿育女,这直接导致了满清的人口膨胀。一个拥有几百万人口的满清,对于大明的威胁是不言而喻的,所以,必须要斩断他们的发展,这个问题不能再拖下去了。
对此,朱明忠当然也有清楚的认知,所以当听到张金生这么说的时候,他只是略点下头,然后说道。
“确实应该彻底解决这个隐患了……”
随后他又把目光投向正在接受校阅的毕业生,然后轻声说道。
“他们中的一些人,也要派到战场上磨练一下,嗯,给李定国发个电报,在行动之前,朕总是要见一见他的!”
确实在明军行动之前,身为皇帝而他总是要见一下西征军的主帅。总有一些事情需要当面叮嘱一下。
况且这几年,李定国一直在西域。为国家操劳如此。身为皇帝的,当然要对他有那么一些表示。
还好现在的交通便利。他乘坐火车回来的话,只需要几天的时间。不过来回的时间似乎也有一些太长了。
想了想,朱明忠又说道。
“这样吧。朕去一趟陕西,就在陕西见一见晋王吧,毕竟那里也是他的家乡。”
况且自己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去过陕西了,也是时候去那里看看看看那里这些年的变化。
毕竟多年以来,对于陕西他都是极为关注的。毕竟那片土地出来的人,曾经把这个国家推翻。
正因如此,多年以来,他从不曾放松过对那里的关注。当然在更多的时候是千方百计地想要去改变那里的一切。让那片贫瘠的土地不再是流寇滋生的土壤。
不过那一切并没有得到当地百姓的支持。至少并没有得到绝大多数百姓的支持,反倒是遭到了大多数当地百姓的反对。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在满清的统治下遭受的种种劫难,也许在那里前些年就已经出现了流寇。当然,作为皇帝,朱明忠更愿意相信,当地的百姓之所以没有暴力抗拒移民,更重要的是,朝廷一直保持着在那里的10万驻军。
如果当地的百姓一旦有所异动的话。非但10万驻军会立即行动起来。就连同当地的功勋荣民,会在第一时间武装起来,协助朝廷,官军在那里展开一系列的行动。
在这种威胁下。但凡是稍微清醒一点的人都不可能选择冒险。
不过即便如此,也没有能够避免那些人在被强迫子迁移出他们的家乡时。在内心里,言语间对朝廷,对他这个皇帝的诅咒。
但是他们能做的也仅仅局限于此。
李定国是陕西人。
对于他,总该有那么一些解释。
心里这么思考着。朱明忠的心里做出了决定。
“是应该去见一见他了。”
无论是于公于私,都应该去见一见他。
当然更重要的是眼前的这些刚刚培养出来的年轻武官。中的不少人很快将会进入官军。并且随着官军,一同朝着西域,向着满清发起最后的攻击,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也许会在这场战争中失去生命。
看着那一张张年轻的,充满朝气的脸庞。朱明忠的那心中涌起一阵特殊的情感,现在他们是否知道他们中的一些人即将加入这场战争之中?因为战争中的一份子呢?
对于这些承平已久的年轻人,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是不是应该提醒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和平。
应该告诉他们。他们身为大明的武官,必须时时刻刻的准备着战争,准备着在战争中,随时随地为守护这个国家献出生命。而这正是他们的职责和使命。
“……朕有一个问题想问尔等。”
在校阅之后,对眼前的这些年轻人,朱明忠神情肃穆地说道。
“你们告诉朕什么才是武官的职责?”
……
第358章 (求月票,求支持)
在陕西的山岭之间,伴随着一阵蒸汽机的轰鸣。喷吐着一团白烟的蒸汽机车沿着山崖边的铁路行驶着。
十几年来,火车的出现改变了大明,缩短了空间上的距离。尤其是对于西北偏远地区而言,铁路的出现象更是从根本上改变了这里一切,过去因为没有水运的便利,陕西的发展总是受制于交通,尤其是逢着灾年时,那怕是官府筹集到赈灾的粮食,受交通上的限制,也很难运进陕西。
但是现在铁路以及火车的先后出现,却根本上改变了这一切,从潼关直到西域的的铁路,就像是条大动脉似的,促进着铁路沿线地区的发展。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西北铁路的筑建是因军事而起,甚至修建铁路的开支也是从战费中开支的。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在这条铁路上,军队都享有绝对的优先权。相比之下,铁路的民用一直都被放到次要的位置。就像现在,一辆临时加开的军用专列,就直接导致了两列民用列车的停运。
对此,坐在专列上的李定国,倒也有所耳闻。
“估计,不知多少人会骂我啊!”
自嘲似的笑了笑,李定国知道,现在正是羊毛、粮食等商品的旺季,两列火停运,势必会对陕西百姓的生活造成影响,不定私下里会有多少人抱怨。
往车窗外看了眼,现在车外的山岭上尽是枝繁叶茂的树林,本就是陕西人的李定国,看到郁郁葱葱的山岭时,脸上却闪动着些许悔恨。
现在陕西的山岭为什么会如此繁茂?
当年陕西大旱,上百万西人流窜为寇。几十年的战乱后,陕西各地无不是十室九空,没有樵夫采樵、百姓砍柴,这山岭自然一天比一天繁茂。
人死尽了!
几十年的战乱,何止陕西是十室九空,这天下各地无不是如此,固然绝大多数是满清的罪,可西人也是罪孽深重啊。
他李定国同样也是浑身的罪孽啊。
想到这,李定国的眼帘微垂,神情变得有些痛苦,既便是已经过去几十年,他也无法忘记自己身上的罪孽。
甚至有时候,随着年岁的增长。总是会想起过去的一些往事。总是有太多的悔恨。太多的遗憾。
“等打完了这一仗,李某也勉强算能赎罪了……”
默默不语的李定国,将视线收回时,和其他人把一这次西征当成获得功勋的机会不同,他更愿意把这一切,当成他个人赎罪的机会。
每一个人都应该有机会去弥补过去的错误。现在他就在弥补自己过去所犯下的错误。
若有所思的他刚刚回过神来。就听到坐在对面的儿子说道。
“父王,不过就是些许愚民乱语罢了,西北铁路本身就是由军费修建,自然优先满足军用,至于民用不过只是军方怜悯百姓,分出些许车皮供他们使用,现在他们反倒想要喧宾夺主,这天下又岂有这样的道理?”
听到父亲的自嘲,李嗣兴认真的说道。
“要是他们再敢抱怨什么,到时候,直接下令撤回车皮,铁路完全改作军用,看他们谁还敢说三道四。”
相比于父亲。他做起事情顾虑更少,也更为果断。甚至可以用简单粗暴来形容。毕竟,很多时候他并不像父亲一样,有那么多的顾虑。
“嗣兴,你别忘了,你也是陕西人啊!”
看着愤愤不平的儿子,李定国提醒着他。提醒着他,同样也是陕西人哪,怕他几乎没有来过这里。
但无论如何,他都是陕西人,他必须要顾及同乡之情。是他的儿子却没有这么多顾虑,对于他来说,陕西仅仅只是一个地理名词而已。
“此令一出,你让为父如何面对陕西乡老?”
本就是陕西人的李定国,自然会千方百计的维护陕西人的利益,但也只是局限于能力有限的范围内,像在陕西大移民期间,就有陕西乡老的代表找到李定国,找到这位曾经的西贼,也是陕西人在朝中级别最高的勋贵,试图请他呈请朝廷,停止移民。
但李定国只能选择拒绝,因为他知道移民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陕西的将来,同样也事关陕西的乡亲将来几代人的未来。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知道皇帝的意志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左右的。
所以也正因如此,陕西的民众对于他。一直都是颇有怨言的。有多少人会念及他千方百计的对同乡们的照顾。
“父王,您念着陕西乡情,可陕西人,又有几人念着您呢?”
又一次,李嗣兴为父王抑起了不平,毕竟,一直以来,因为父王出身西营和移民期间的沉默,陕西百姓对他一直都是颇有怨言,甚至有人说“贼居王位,心无民”。
儿子的抱怨,让李定国只是微微一笑,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坐那,正想在过去的这么多年,面对许多误解的时候,他从来不曾解释过一样,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并不需要解释,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解释了别人也不一定会听,不一定会信。良久之后,他才说道。
“将来,终有一天,他们会理解的。”
时间也许只有时间可以解释这一切,也只有时间可以去替他说明所有的事情。也许等到那个时候,他们也就明白了,也就理解了为什么他会这么做。
“再过二十年,他们就会理解朕的苦心!”
置身于黄土高原上,看着曾经因流水长期强烈侵蚀,逐渐形成千沟万壑、地形支离破碎的特殊景观,经过十年的封禁后重新显现出来的郁郁葱葱的景像,从来不曾想象过黄土高坡有一天可以变成一片绿色的原野的朱明忠忍不住惊叹道。
“晋王,你看,非但连坡顶都长满的树木灌木,就连同沟坡里也长满了各种各样的灌木、野草,等到这里草木把坡地的缝隙填满,坡地上浮土就会被固定,然后野草、灌木会继续从根部向周围扩散,再有十几、二十年的时间,估计这片黄土高原,差不多就能恢复旧时的模样,先秦那会森林密布的模样,就会再次呈现于世人的面前。”
跟在陛下的身后,对于什么生态环境的自然恢复,李定国并不了解,他当然也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中,因为核灾难被封闭的切尔诺贝利是如何在几十年内成为一片原始森林,尽管有着辐射的威胁,仍然成为动物的天堂。无数的动物在那里繁衍生息。像现在的这里一样,没有了人类的威胁,许多动物自然而然的迁移到了这里。后来这个时代没有人会去理解这种生态平衡。
对于这个时代的许多人来说,他们甚至觉得这种生态平衡是一种浪费。不过许多观念现在正在逐渐的改变。
但是自从随陛下一同进入这片已经鲜少见人烟的陕北地区后,放眼看去除了繁茂的林木之外,就是不时于林中奔跑的各种动物,甚至能够听到虎啸。这片曾经生活着数百万人的地方,已经成为了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凉之地。
不管对于家乡变成了这副模样,感觉有些心痛,但是李定国仍然用现在一种比较科学的观点去看待的这一切。
“臣听说,黄河的泥沙已经少了许多,去年有超过两个月,河水清透,不见泥沙,也正应了古人言“黄河水清圣人出”,这圣人指得就是陛下,要是没有陛下二十余年苦心操持,又岂会有我大明的今天?”
水土流失证是现在的一门新兴科学。尽管对于这一切并不怎么了解,但是并不妨碍你订过通过这种方式去拍皇帝的马屁。
李定国的恭维,让朱明忠哈哈笑道。
“晋王,什么“黄河水清圣人出”,这黄河水浑,完全是因为中上游水土流失造成的,皇家地理学会五年前就已经抵达黄河沿头了,黄河之水天上来,来的时候,可是清水,到了中游的时候,开始不断变黄,这几年黄河水渐清,不是因为有又人,而是因为黄土高原等地的百姓都被迁往东北、新疆等地,曾经过度开垦的土地得到了恢复,植被恢复了,水土流失自然也就少了,黄河水的泥沙一少,河水也就清了,所谓的“黄河水清圣人出”,不过只是古人不知所以然罢了。”
作为皇帝,朱明中当然不相信什么祥瑞,即便是大臣们经常提,他也会时而加以反驳,但是在另一方面却不得不承认,被人恭维被人他妈必须得感觉确实非常舒服。人总要保持那么几分理智,要不然的话,很容易迷失于其中。
“陛下,话也不能这么说。”
跟在陛下的身边,李定国笑道。
“臣以为“黄河水清圣人出”,古人所说确实不错,要是国君不是明君,即便是明白这些科学道理,恐怕也做不到,要不是陛下当年苦陕西百姓所苦,将其从如此贫瘠的地方迁往东北等地,这陕北各地又岂能得到休养生息,又岂会有现在的恢复。”
李定国的恭维让朱明忠笑道。
“晋王,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不知多少陕西百姓因此忌恨朕,认为朕是在抑私仇啊!”
现在随着新疆的收复,出于移民实边的需要,陕北等地的居民外迁又一次开始了,许多陕西地区县城都成为了空城,村落也变成了无人的废墟。
“陛下,百姓背井离乡,难免对朝廷有所误解,东北、新疆土地都远比陕北肥沃,他们到了那里过的远比在家乡更为舒适,虽然一时不能理解,但久而久之却也能理解朝廷的苦心,理解陛下于陕西百姓的厚爱。”
这一番话李定国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和其它人不同,他是陕西人,面对强制迁移的乡亲,他有天然的责任,也正因如此,他更希望将来所有移民外地的陕西人能够因为生活的改善,而感激皇帝与朝廷,当然也就不再对他心有怨言了。
“厚爱谈不上,陕北几千年来过度开垦,早就不适合人类生存了,土地如此贫瘠的地方,生活着这么多的人,一但发生灾荒,想不出乱子都难,这些年,朕不断加大陕西、山西以及河南、山东等地,尤其是山区的移民力度,许多地甚至到了百里无人烟的地步,为什么?就是为了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问题。”
骑在马上,沿着长满了野草的官道继续往前走着,朱明忠扬起手中的马鞭,指着前方说道。
“前面的榆林县,现在已经变成了空城,因为百姓都已经经全部迁出了,但是在额尔齐恩河畔,却又有了一个榆林县,相比于这里干旱贫瘠,那个榆林县临着大河,水丰田肥,百姓人均分配土地超过百亩,这里的百姓到了那边以后,很容易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虽说偏远一些,可总好过在这里过苦日子吧,当然,于朝廷来说,200万陕西人迁往西域,可以起到移民实边的作用,有了那200万人,再加上从山西、北直隶、河南、山东以及湖广等地迁移过去的200万人,等他们到了那里,人烟稀少的西域就会变得与内地无异,西域虽说整体上的干旱,可很多地方,却也适合农牧业……”
相比于西伯利亚,看似干旱、充斥着沙漠的中亚反倒更适应发展农牧业,更适合移民生活,尤其是在当地人被满清大量屠杀,本地人百不存一的情况下,大量移民可以确保那里的长治久安。
“朕的目标是在二十年内,移民六百万人,这些移民基本上都来自国内的偏远不适合农业生产的地区,他们到了西域后,既可以改变自己的生活,也可以帮助大明稳定边疆,有这二十年,朕以为那里到时候,可以推行建省,最多三十年的时间,就会与东北无异,变成大明的行省,晋王,你觉得呢?”
陛下的反问,让李定国沉默片刻,然后答道。
“陛下,要稳定西域,就非得先彻底解决满清不可!”
第359章 君臣(求支持,求月票)
“陛下,要稳定西域,就非得先彻底解决满清不可!”
李定国的话声不大,但是在这个静悄悄的暮色中,却依然显得极为响亮。
话声清楚的传到朱明忠的耳中,不过他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继续往榆林城赶去,偶尔的会抬头看一眼前方。
前方已经隐约可以看到榆林城残破的城墙了。已经成为一座空城的榆林,现在已经彻底的荒废了,没有了人工的维持,城墙上长满着野草,甚至还有矮小的树木,再有几十年的时间,也许,城墙上就会长满树林,到那时,恐怕就再没人能认出这里了。这座城市最终会被绿色所淹没。
也许再过两三百年,会有一些大明的学者、考古人员来到这里,在这片密林的深处,寻找着旧时的城市,也许,到那时,这里会成为文明的遗址,吸引着各地的游客。
谁知道呢?
或许现在已经没有办法预料未来了,但并不妨碍他去设想有一些可能。
长久的感叹之后,看着夕阳中的城池,想着李定国的话,朱明忠点头说道。
“是时候解决他们了!”
没有必要再拖下去了,有些问题总是需要解决的,已经拖了太长的时间了。
“这二十年,我们一直在积聚力量,而我们也看到,满清是何等残暴,所过之处又是如何人烟皆无,当年陕西色目不下数十万,可等到我们解放陕西时,所遗余人不过区区千余人,其男丁无论老少皆被屠杀,女子被掠走为奴婢,为他们生儿育女。西域亦是如此,数百万土人被残杀,即便是有少量土人逃脱,也纷纷被饿死在山区,满清如此暴虐,即便是蒙元也不过如此,当地的百姓苦满清久矣,盼王师久矣!”
当地还有百姓吗?
似乎已经没有了,除了死人之外,活着的女人不是被满清卖掉了,就是被他们掠为奴婢,分赏给有功官兵了。
似乎,许多当地的女子都被卖到了大明……
哎,商人啊!
即便是在大明与满清交战的时候,那群商人也仍然追逐着利润,将满清掠来的女子,卖往国内各地,成为无业次子们的妻子次子离家,父兄有责任为他娶妻纳妾。但许多人并不愿意把女儿嫁给无业的次子,即便是在有法令要求女子必须在最迟18岁嫁人,否则就要交纳重税的情况下,仍然有许多人不愿意女儿跟着次子“受罪”。
也正因如此,朱明忠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欧洲的人口增长有限,不是因为其它,是因为没有产业的次子娶亲不易,不过相比于欧洲,大明百姓的解决办法简单而又粗暴。
娶不到可以买,官府不准买汉人,可以从海外异邦买婢女。所以他们的父兄纷纷为其买异族婢女,名为婢女实际上一买回来,次子就会纳她为妾,然后离家自然也就顺理成章。这也是异族奴婢贸易盛行的原因。民间因为次子对妾室以及富家对婢女的需求刺激了这个贸易。这个贸易以后世的观点来看,无疑是不道德的,但是却远比奴隶贸易更为高尚。
尽管许多传统的士人,认为次子大量娶纳异族奴婢为妾,生儿育女令汉人血脉混杂。但对此朱明忠却一直持欢迎态度。毕竟,有一个番女嫁入大明,就意味着番人少生数人,汉人就多生数人。此消彼涨,对大明的人口增涨是有利的,甚至可以削弱异域的实力,让其人口增加的速度降下去。
这些年不仅有来自暹罗、朝鲜、南洋等地的番女大量流入大明,还大量来自欧洲、中亚、印度、中东等地的番女作为婢女来到大明。她们或是作为豪门大户的婢女,伺候主人起居,满足大明富人对女婢的需求,或是作为妾室,成为次子的婢妾,大量婢女的涌入,刺激了大明的人口增长,使得这几年大明的人口增长屡创新高。
不过这两年,来自西域的婢女越来越少了,这表明当地的土人在清军的屠刀下,已经日渐稀少,甚至许多地方都到了千里无人烟的地步。既然这柄刀已经没有了用处,那也是时候解决遗留的问题了。
“是时候去解救他们了,不能因为他们民异域番民,而无视了他们所遭受的苦难……”
尽管是因为刀没了用处,所以才要解决遗留问题,但并不妨碍朱明忠用冠冕堂皇的话语,去解释为什么现在出兵。
“所以,我们必须要出兵,出兵解救他们,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中。”
如此义正辞严的话语,自然让李定国连连恭维着陛下仁慈,尽管他也知道,当地已经没什么土人百姓了,可是,冠冕堂皇的话,听起来确实好听,而且大家也喜欢听。至于有没有土人不要紧,重要的是击败了满清,移民西域的陕西乡亲们,又能多得到一些土地。而且有功的将士还能得到分赏的奴婢,毕竟,战后会有大量的有功官兵定居当地,会有许多被俘的女眷需要有地方安置。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榆林城,残破的城墙上长满了野草,城墙的许多地方已经塌陷了,甚至就连城门洞也是摇摇欲坠,大有一副随时可能塌陷的模样。
“陛下,小心些。”
进城时,注意到城门洞的破旧,李定国连忙提醒一声。
“没事!”
直接策马从城门洞进入榆林城,已经荒废的城市中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息,放眼望去,入目的尽是塌毁的房屋,这是一座已经没有人烟的死城。现在的榆林城在西域,至于这里,再有几十年的时间,就会被树木所吞噬。甚至就是现在,许多曾经的房屋、院落里也长满了杂草、矮树。
行走在长满各种树木杂草的街道上,荒凉的城市分外的凄凉,置身于一片死寂的城市中,总会让人感觉有那么几分惊悸。
“陛下,这里已经没人了,”
看着那些塌陷的房屋中长出的树林,李定国的心里涌起一阵异样的感受,看着这城池,他能想象得到当年这里的是如何的热闹,百姓们世代在这里生活,可现在,随着一纸官命,所有的百姓都被迁走了,无论他们是否愿意,都必须收拾行李,前往遥远的异域。
尽管在那里,他们生活地方仍然叫“榆林”,可也仅仅只有一个地名作为怀念了,无数人家的祖祠、祖坟仍然留在这里,并且最终将会被林木吞噬。然后消失去自然之中。
想到路上看到一些已经消失在林木中的坟茔,李定国忍不住长叹口气,神情变得有些痛苦而压抑。
“是啊,所有人都已经迁走了。”
点点头,注意到李定国神情的变化,朱明忠说道。
“朕知道他们并不愿意离开家乡,可是有时候,为了达成一些目的,总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他们现在的迁移,是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晋王以为可是如此?”
陛下的问题,让李定国点了点头,此时的他,心情显得有些失落,尽管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城市,当年在西南的时候,他曾目睹过一个个城市是如何变成空城,进入城中那地上到处都是死人的骷髅,人都已经被杀绝了。
但这里,榆林却不同于其它的地方,这里是他的家乡!
他就是榆林人啊!
只是现在,榆林已经不在了。
即便是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榆林,可是现在,看着这已经荒废的故乡,他的情绪难免有些失落。
跟在陛下的身后,来到城中衙门前方,看着同样塌毁的衙门,李定国突然开口说道。
“陛下,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现在,李定国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陛下会带着自己来到这里,恐怕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巡视陕北,为了查看这里的植被恢复情况,其实,这又岂需要劳动陛下亲自前来?每年都有来自书院的书生们,来这里进行考察,每年都有数百份论文提出,陛下根本不需要亲自来这。
但是现在,李定国终于明白了。明白了陛下的心意。现在想起来,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后知后觉了,居然到现在才明白。
“明白了就好!”
朱明忠并没有多说那怕一个字,有些话,并不需要直接告诉大臣,但是事情总需要有人去做,就像这件事,必须要有人去做。
“晋王,有些事情,即便是再过五十年,人们也不会忘记,但是再过三百年,也许,就会有人去抱怨,他们会去指责今人的残暴。”
走到衙门边,看着那长满藤蔓的石狮子,朱明忠沉声说道。
“所以,这件事朕是不能去做的,也不能下令让谁去做,但却必须要有人去做,要有人去承担这一切。”
“陛下,这是臣的荣幸!”
李定国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明白有些事情,陛下确实不便于直接安排。陛下是天子,是明君,不能是暴君。
“不过,臣有一事相求。”
“说!”
“待到剿灭建奴之后,臣希望能够靠老连乡。”
“朕许你在榆林修建王府!”
朱明忠直接了当的回答道。
“陛下,臣想要还的是这里……”
看着空荡荡的城市,李定国摇头叹道。
“臣想回的是这个榆林城,而不是西域的那个,况且,臣也不适合呆在那里,毕竟,一切结束后,那里也容不下臣了……”
稍作沉默,李定国说道。
“而这里,无论如何,都是臣的家乡,臣希望能够在此安度余生。有臣在这里,至少将来对于榆林人来说,他们至少知道,在祖地还有人在,多少还有个念想,也算是臣唯一能为同乡做的事情了。”
李定国的请求,让朱明忠陷入了沉思,良久后,他才说道。
“晋王,这里现在可是百里无人烟啊。在这里生活,总是多少不便。”
“臣知道。”
点了点头,李定国看着破旧的城池说道。
“陛下,你看,这城池虽然废了,可底子还在,只要稍加整治,就可以住人了,臣的王府就修在这里,至于人烟什么的,臣倒不在意,粮食可以从外边运过来……”
听着李定国的讲述,朱明忠并没有回绝他,沉思片刻,然后看着他说道。
“大明亲王分封,是朕定下的规矩,但晋王是异姓王,是不能封国的,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裂土封国虽然不能,但现在这里是官地,是朕的私业,朕答应你,待到建奴被荡平除尽,晋王凯旋之后,朕便把榆树老城以及城外十里之地,皆赏给晋王,永归晋藩。”
啊!
陛下的话,让李定国的神情微变,他惊诧的看着陛下,陛下这是何意?难道这是裂土封国?在大明本土。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到,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会引起什么样的轰动,同样也知道会有什么阻力,必定是群臣反对。
“臣,臣……”
就在李定国吱呒着不知如何应对时,朱明忠笑道。
“晋王不要误会,朕所说的使用,就是这榆林老城和城外十里之地,都是你代朕管理,使用权在你,你在这里修王府也好,殖业也罢,朕和朕的子孙后代是不会过问的,嗯,这里就算是一座皇庄吧!不过,这皇庄朕全交给晋王,晋王嘛……以后每年给朕一两银子就行了!如此,也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陛下的话听在李定国的耳中,只让他一阵激动,连忙说道。
“陛下如此厚待,臣,臣必定誓死报答陛下厚待之恩!”
“朕不需要晋王的以死报答!”
摇摇头,朱明忠看着远处说道。
“朕,所要的东西非常简单!”
扭头看着李定国,朱明忠认真的说道。
“朕只要定王在凯旋时,把玄烨小儿的脑袋于朕提来,让朕献祭于太庙既可。”
“请陛下放心,臣此次返回西域后,就立即发兵讨伐建奴,不但要把他的脑袋砍下来献予陛下,就是其父的脑袋也要一并砍下,以告慰我先帝在天之灵!”
第360章 天有道(求支持,求月票)
一条伊犁河将大明与满清隔离开来,当年满清将伊犁河以北的地区割让给俄罗斯,试图通过引入俄国人作为其屏障,以隔开他们和大明之间的接壤。破十大名,想要进攻大清,就必须要先进攻俄国人。
满清上下的算盘,打的倒是精明。却不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面对明国的进攻,以及一直以来的强硬态度。俄国人几乎没有组织有效的抵抗,就将大片的土地丢给大明,这也导致满清的如意算盘的泡汤。
丢了夫人又折兵的他们。不得不面对大明的逼近。此后,伊梨河成了双方默认的“国界”。说是双方的国界,可实际上不过是一片千里的无人区。当年的屠杀让本就人烟稀少的大草原,变成了一片广阔的无人区,使得双方根本就没有机会发生冲突。
所以一直以来,伊犁河两岸都是极为安静的。从来不曾有两双方军队的身影。
但是现在这一切被打破了。
在持续了几年的和平之后,战争突然打响了。
数万军队迅速荡平了满清在伊犁河南岸的哨戒,越过了这条大河。大军随后便沿着空旷的草原行进。时间草原上尽是一片片红色的纵队。
洁白的云块,缓缓地从南向北移行,六月的西域,正值酷暑,天气闷燥,但是草原上的风却让人感觉有几分清凉,这空旷不见人烟的大草原和远方的雪山,给人们一种分外荒凉的感觉。
这片了无人烟的草原,就这么寂寞地躺在连绵起伏的山脉下,远方隐约可见的一座座雪山,在蓝天白云下显得分外的醒目。
在半人深有草原中,偶尔的会有一群黄羊驰速跑过,与此同时,一队队人马在这片草原中行进着。
“这蚊子可真多!”
嘴里说着有些生硬的汉话,杨森不时的抬手在身前打着蚊子,即便是来自贵州深山密林的他,也惊讶于这里的蚊虫之多。
多到在行军的时候,蚊子总会拍到脸上。钻到衣缝里。
“这里的多什么,我听说有的地方,蚊子多的一起飞来就是扑天盖日的,能咬死人呢……呸、呸,进我嘴里了。”
嘴里进个蚊子的王栋,大口的吐着口水,想要把蚊子给吐出来。
不过这会,他们身边的大多数人都在好奇的看着远方的雪山,来自西南深山中的他们,对于山岭并不陌生,但是那些光秃秃的石山以及雪山,对他们来说,仍然是新鲜的。
曾经在来的路上,他们也曾为平原的辽阔而惊讶,来自大山里的,他们从来没有看过那么辽阔的天地。
但是现在,看着远方的雪山,他们甚至会去想象着,那雪山到底有多高,有多冷。
将火铳扛在肩膀上,杨森看着周围半人深的野草,嘴里忍不住嘟嚷道。
“你说,这么好的地方,怎么没人种地呢?你看,这里离河多近,引个水渠过来,这田可就是上好的水田。”
即便是汉话说的并不流利,可是已经出山十三年的杨森也和那些汉人邻居一样,看到土地的时候,也会想到如何在这些地上种庄稼。
现在的他和汉人并没有任何区别。其实他的战友大体上也收拾如此。而且在很多时候,他们也都是以自己是汉人自居。对此非但不抵触,甚至还颇为骄傲。
“因为人都被杀绝了。”
一旁的队长看着弟兄们,大声的嚷嚷道。
“弟兄们,你们要知道,咱们这次要面对的是一群什么样的敌人,和过去所面对的截然不同,这群家伙都是一群以杀人为乐的狗东西,当年他们侵入大明的时候,就滥杀百姓,天下百姓被杀的十室九空,他们到了这边,更是大杀特杀,杀尽了当地的男子,至于女人都被他们抢走了,为他们生儿育女,过去,这里可是生活着几百万土民,现在都给杀绝了,活着的,也就是些女人……”
队长的话,让杨森忍不住说道。
“可真是一群该死的家伙。”
“可不是,真不是东西,到时候咱们可不能轻饶了他们。”
就像是战场上的动员,这些来自西南的战士们,他们的情绪很快就因为敌人的残暴被激起来了。
这些来自西南山区的战士们,他们的感情是质朴的,他们相信自己的职责是保护百姓,他们曾经无数次深入深山,平定叛乱就是为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而现在,当他们得知满清的暴行时,心底立即涌起一阵阵怒火。
他们很难想象,什么样的一群人可以做出那样的暴行。在他们看来,即便是一群禽兽,也很难做出这样的暴行。
在弟兄们纷纷感叹着的时候,张跃默默的扛着火铳继续前进着,在整个小队,他一直都是最沉默寡言的一个,其实,原本他很喜欢说话,但是从去年,一次进山的战斗后,他就变得很少说话了。
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因为山蛮袭击村落,所以他们奉命进山清剿,为了减少伤亡,他向队长建议放火,很快大火就吞噬了那个山苗的村落,结果可想而知,整个寨子里活下来的人并没有多少。
尽管他立了功,得到了表彰,但是从此之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了。
就这样,随着部队张跃默默的走着,还是和过去的行军一样走走歇歇,歇歇走走。很少会说话,几乎像是个旁观者似的,顶多只是偶尔抬头看一眼身边的战友。
在接下来的三天之中,尽管行军在继续,但是所有人的耐性却在一点点的耗尽三天里,他们没有看到一个敌人,那怕是一个人,这片空旷的土地上没有一丝人烟。
这片不见人烟的无人区,让每一个战士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抑,甚至让他们的情绪也变得越发的压抑。有时候,当他们在草地中发现一些人类的骸骨时,也会变得沉默,似乎也明白了这里变成无人区的原因。
曾经这里生活着许多牧民,但是现在,他们都消失了,都消失在满清的屠刀下。
这片无人的世界,显得非常寂静、荒凉。而在这背后有着太多悲惨的故事。只有偶尔在草丛中看到的那些骷颅。会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也曾有过人烟。
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毁于屠杀。毁灭于人世间罕见的暴行之中。
可如此寂静的天地,却也在消磨着人心,让所有人都变得有些烦燥,什么时候才能碰到敌人?
那怕就是一个敌人的哨戒,让他们有机会发起一次冲锋。也能让他们打发一下这无聊的行军。让这无聊的时光能够变得充实一些。
离得老远,在看到远方的山岭上似乎有一个碉堡的时候,杨森就望着那里,然后扯开嗓子叫着:
“你们看瞧瞧!看看那里是不是敌人的碉堡,要是里头有人就好了!”
他的话音刚落,那边王栋就接着说道
“你小子做梦呐,就是有人,也轮不着咱们,早就让骑兵给收拾了!”
“可不是,一个碉堡而已,戒哨的骑兵就能把它给收拾了?”
“你小子咋那么高兴?那里头肯定没人,”
王栋感到奇怪,大声问道。
“没人,没人也没关系,你瞧,现在碰到碉堡了,指不定很快就能碰到建奴了。”杨森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他看着碉堡说道。
“到时候,咱们就能好好的干一仗了。”
“干一仗?和谁?总得能碰着人吧”
“是的!没有人,你和谁干?和这草里的蚊子?还是草地里的兔子?”
“兔子?以我来说那些狗东西才是兔子。一个个逃的比兔子还快。”
“反正我不相信,那些个建奴能一个劲的逃,还能就不给咱们面见了。”
说着,杨森从衣袋里拿出没有吸完的香烟,然后送给王栋一根,一边抽烟,一边说。
“这天下能有多大,他们即便是撤,也有个头不上,我估计,顶多再过两三天,肯定得给咱们面见。”
“给咱们面见?当初西征陕西的时候,那满清都没打上两铳,就逃得跟个兔子似的。一逃就是几千里。”
“可不是,真想不明白,当年这群狗、日的,是怎么样打进来的。”
“不还是吴三桂害的……”
“要我说还是当年的流寇害的,要不是流寇夺了京城,那满清又怎么可能入得了关?坐的了天下,杀了那么多人。”
就在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着的时候,突然,有传令兵从前方骑着快速从他们的旁边经过,看着快速通过的骑兵,他们忍不住嘀咕道。
“难不成前面有动静?”
说话的功夫,他们甚至都纷纷掂起脚尖,往前方看去,尽管他们自己也知道,根本就看不了那么远的地方,可仍然想要看清楚前方,想弄明白,前面是不是打了起来,至少,是不是碰到人了。
又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终于,眼尖的王栋指着前方说道。
“你们快看,那个碉堡正冒着烟呢!”
“旁边还有尸体,是建奴!”
“建奴,建奴在那……”
早就寂寞难耐的战士们一听,无不是纷纷拿起家伙,大有一副想要杀过去的模样。
“嘿,你们就别想了,就是十几个人的哨戒,让骑兵一个冲锋就给解决了!”
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清军的戒哨压根就轮不到这些步兵,前锋骑兵就将他们轻易解决了,甚至连口汤也没给他们留下来,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瞧着地上的尸体。
“这就是建奴!”
看着地上的尸体,王栋心里想到。
“你瞧,他们的模样好像和咱们不一样。”
“可不是,那模样,瞧着有点像色目人。”
即便是死尸,也能让他们获得一些信息,什么他们的鼻梁有点高,相貌也和汉人不一样,诸如此类的发现,让这些来自西南的战士们,总感觉有那么些新鲜。
“知道他们为啥像色目人吗?因为他们的娘都是建奴抢来的色目女人,生下来的崽,自然有点像色目人,就像有些人娶的西洋婢生下来的娃一样。”
其实这些事情并不需要解释,尸体的意外出现,让战士们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敌人,知道了敌人的相貌,也让无聊的行军,总算有了些许变化,让人们对往后的日子有了些“向往”。至少现在他们终于见到了敌人,哪怕是死的敌人。
“我估计,建奴肯定会在什么地方等着咱们。”
几具敌人尸体的出现,让战士们变得有些激动。对未来也充满了期待。
“前边,前边,还有多远?”
王栋懵懵懂懂地问道。
“是五十里,还是一百里?”
“万一要是几百里,那咱们还不得急死?”
杨森发急起来,大呼大叫地说:
“要是他们敢再让咱们走个几百里,才给咱们面见,到时候,爷爷我就一个不留,全都杀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直沉默不语的张跃突然说道。
“留?为什么要留,队长不是说了吗?一个不留!”
一直沉默不语的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大家伙儿都没有说什么。甚至,像没有听见似的,他们反倒是各自从口袋里拿出了烟。吸起了烟来。
似乎没有任何人愿意提起这件事。其实大家都知道。有些事情总需要去做的。可是谁又愿意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呢?
“一个不留。到时候咱们肯定不能留下他们。”
张跃自言自语道,
“嗯,就是一群畜生,一群禽兽不如的家伙,咱们来到这里这群畜生从这里彻底抹掉。骂人者,人必沙子,他们杀了那么多人,这就是老天爷对他们报应,咱们就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这个话他们一路上没少听,长官们说。这片土地上即将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因为仇恨,而是因为天难容。因为老天要收那些禽兽不如的家伙。而他们,不过,只是老天爷在借他们的手去收拾这群禽兽不如的东西罢了。
“对,就是替天行道。”
突然在弟兄们中间有人说道。
“要不是替天行道,咱们为什么要走几千里来到这里呀?”
他的话音刚落下一旁又有人接腔说道
“可不是就因为天有道,所以咱们才来了这!”
第361章 御驾亲征(求支持,求月票)
天承二十年六月二十,大清国的都城靖南城上空,万里无云,尽是一片晴空。这是一个于靖南再寻常不过的晴日。
靖南的天气是干燥的,尤其是进入夏天之后,与中原不同,这里的雨水很少。甚至就连天空中的云朵同样也很稀少。
天空是蓝色的,蓝得分外的通透。
此时皇宫前的广场上,挤满了清军,这是三万名穿盔带甲的军士,我现在在战场上,盔甲的作用已经几乎没有了用武之地。但是在这个特殊的环境下,他们还是穿上了盔甲。毕竟对于大清国来说,这种泡钉棉甲,是大清国的传统。至少现在还有这么一丝传统,能让他们回想起往昔的辉煌。
在广场的东、西、南三面,排成了三个方队,在夏日的朝阳下,这些兵士一动不动地站着。不过毫无例外的是,他们每一个人都已经是大汗淋漓。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恐怕现在他们早就已经把这盔甲脱到地上了。这年月谁还穿盔甲?
不过现在没有任何人敢发一句牢骚。
今天是皇上御驾亲征的日子。而他们作为中军将要守卫皇上的安全。陪同皇上亲征。尽管现在全国已经没落了,但是并不妨碍他们继续维持着过去的一些仪式。
奉命留守京城的上书房大臣率领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簇拥着十四岁的监国太子承祜,候立着恭送皇帝御驾亲征。
十五天前,从前方传来急报,五万明军越过了伊梨河,开始向塔拉兹等地挺进。
对于这一天,大清国上下,似乎早就等待多时了,明军的“入侵”,并没有在靖南引起多少风波。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一天总归会到来。现在这一天来了,反倒让过去提心吊胆的他们松下了一口气。至少已经不需要再像过去那样成天担心着明军哪一天会打过来。
现在再也不用担心了。
在满清朝廷不断调动部队的同时。昨天,宫中接连传下两道圣旨,一是皇帝御驾亲征,一是皇太子承祜监国。这两道圣旨,使得人们的心头一紧,也让人所有人都知道了皇上的想法大清国不会再往南撤了。
其实,大清国也是无路可退啊!
这几十年,从京城一路逃到西安,然后又逃到西域,现在又逃到靖南,这一路仓皇,不知遭受了多少劫难,尤其是当年那些随着顺治皇帝一同撤往西安的人,他们可都是抛家弃子来的。他们的妻子、女儿大都沦为汉人的女婢,为了传宗接代,他们不得不强掠河州等地的色目女人为妻为婢。
二十年的岁月,看似安生,可所有人都累了。
还能再往那逃呢?
望远望去,天下这么大,似乎真的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了,其实即便是有他们的容身之地。大明也不会让他们在那里安居乐业的。哪怕就是到天涯海角,大明都不会放弃对他们的追击。
今个儿,听到皇上要领兵亲征,讨伐明军的消息,已经跑了几十年的人们心情甚至有些激动。
管他是赢是输,总得和明国堂堂正正的打上一仗。
即便是输了,那也得的让输个堂堂正正的,别让他们像瞧孙子似的,瞧不起旗人!
旗人也是有血性的!
当然,这也就是那些天承年后出生的那些个年青人会这么想,他们没有经历过逃离京城的仓皇,即便是离开西安的时候,年岁尚小的他们,也没有太多的印象,即便是有,也是对明国的不满。
至于离开盛京的时候,他们更是心不甘,情不愿。相比于他们的父辈,这些年青人更渴望与明军打上一仗。
现在,皇上御驾亲征的决定,总算是让这些年青人如愿以偿了。
这是多少年不曾有过的大事了,留守在京的人们纷纷拥上街头,等候着恭送皇上,瞻仰御驾出征的雄壮军威,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天同样是个大日子。大清国似乎多少年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气势汹汹了。
此时,整个靖南城都轰动了,别说是普通的旗人,就是当年那些被掠来的色目女子,也是纷纷站在街上,目送着她们的儿子们随着皇上出征,她们的神情尽是一副凄凉。当然还有一些妇人神情中带着一丝窃喜。她们在想什么没有谁知道。但所有人都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妇人都甘心做旗人的奴婢。
当然,更多的女人是因为儿子即将上战场而忧心忡忡的,对未来充满了担心,担心着儿子们的安危。
其实,男人的模样也好不到什么地方,毕竟,对于许多人来说,大明是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
午时正刻,随着一阵悠扬的钟鼓乐声。
在皇宫前的这座曾被称为“撒马尔罕之心”的广场上,响起震天动地的大炮声。数十门大炮轰鸣着,一队队举着龙旗、宝幡的内侍从午门走了出来。随后,又有十余队御前侍卫列成的大队人马,威风凛凛地从宫内走出。这才见索额图、王化行两位随驾出征的大臣,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戎装的率领一队御前侍卫走了出来。站在广场中央的主将图海知道,皇上就要出来了,便向身旁的两位副将军点头示意。
这两位将领,一位是皇上的亲舅舅,上书房大臣佟国维的哥哥佟国纲,一位是在为大清国南伐立下汗马功劳的费扬古。他们俩接到图海的指示后,立即将手中的腰刀高高举起。霎时间,号角震天响。皇太子率领百官俯伏在地,行三跪九叩首的大礼,一时间广场上扬尘舞拜,尽是一片山呼万岁声。数万八旗军士,也同时发出了山呼海啸似的喊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在这一片欢呼声中,头顶金盔的玄烨,宽大的披风下,是一身明黄鲜亮的金甲。尽管现在盔甲在战场上并没太多的用处,但泡钉棉甲是大清的传统,当年太祖、太宗皇帝就是穿着这样的盔甲讨伐明国,最终奠定了大清国的基业。
现在,身为皇帝的玄烨又一次穿上了盔甲,他想像先祖一样,立下不世功业,保住大清国的江山,尽管盔甲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但是至少可以提醒着他这一切。
只见他手按宝剑,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出来。尖顶头盔下一对明亮的眼睛,此时显得格外精神。
但是玄烨的心情却谈不上激动,与广场上的百官、军士等人不同,他非常清楚,这次亲征意味幸存什么,没有任何人知道,只有他自己明白。
看着数万大军严整的军容,感受着高昂的士气,听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玄烨的心里,没有任何豪情,甚至没有任何自信。
当年父皇御驾亲征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显然,没有任何人会告诉他,但他很清楚,父皇的御驾亲征就是一个笑话。
而他的御驾亲征呢?
十万大军!
尽管在兵力上比不上父皇,但是与父皇那会不同的是,这十万大军是大清国休养生息二十年精锐,应该说是精锐中的一部分。
经过20年的休养生息,现在大清国终于又有了和大明再次决一死战的力量了。尽管对于将来并没有太多的预测。但至少这些军队给了他一丝底气。让他不至于再像过去那样,面对大明的时候总是会提心吊胆。
轻轻地举起手来,向大军致意。广场上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将士们!明国贼子野心勃勃,二十余年来,对我大清更是咄咄逼人,认不得灭我大清,既便是我大清对其百般忍让,明国亦穷凶极恶,意欲灭我大清,尽杀我旗人,对我们赶尽杀绝!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朕亲统三军以满蒙汉八旗铁骑讨伐明贼。不败明贼,誓不还朝!”
广场上,三万接受检阅的军士,全都是经过多年操练,训练有素的精兵,听皇上说出此话,随着图海一齐单膝跪下,大声答道:
“不败明贼,誓不还朝!”
与此同时,军乐号角之声再次响起。而留守靖南的官兵们,在户部官员的带领下,抬着一千多只大酒坛来到了广场,给每个出征的将士都斟满了一大碗酒。
此时的广场上,一切都显得很是肃穆。接即将出征的将士们,他们的手中端着酒。抬头看着皇上。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在皇上的率领下打败明国,中兴大清。
而留守的大臣也陪着太子来到五凤楼上。太子跪在皇上面前,将酒杯高举过头,大声说道:
“儿臣敬请皇阿玛满饮此杯,愿皇阿玛此去旗开得胜。儿臣将遵从皇阿玛皇命,在京督办粮草,静待皇上捷报!”
玄烨见皇太子激动得脸都红了,也不免动了真情。在接过酒杯时,看着她说道。
“好,这酒,朕用了!皇儿,你留守靖南,责任重大,凡事都要与众大臣商议,有委决不了大事,要立即飞马报与朕知道,还有,不要忘了读书,各皇子都是你的手足,不可轻易责罚,你记下了吗?”
“儿臣谨遵圣谕,请皇阿玛放心。”
“嗯,明珠是有罪之人,不能参与今日的校阅大典,你传旨给他,要他随军出征!”
玄烨突然之间,作出要明珠随军出征的决定,在场的众大臣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带上这个罪臣。
但是随后,大家似乎明白了,当初正是明珠建言放弃盛京等地,引入罗刹,借罗刹抵挡明国的,可谁曾想,看似兵强马壮的罗刹却如此不堪一击,不过一个月,就把大清国割让给他们的土地全都丢给了明国人。
要不是当初明珠那么蠢。大清国又何至于如此,现在也是背水一战了,皇上会带上明珠,倒也是情有可原啊。
随后,玄烨对于众臣吩咐,叮嘱他们要尽心扶持太子,助他处理朝政,当然还要练兵。
一番叮嘱之后,玄烨已经举起酒杯,然后一饮而尽。数万官兵也都一同将酒喝完,在玄烨将酒杯往地上一摔的同时,官兵们也纷纷将酒杯摔碎。
“不胜不归!”
玄烨大喝一声,整个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雷鸣。
“不胜不归!”
在响彻云霄的吼声中,大军出发了!
与当年离开盛京时不同,这一次,他们是迎着“入侵”的明军而去的,他们将会在战场上击败明军,重新拾回旗人的尊严。
龙旗飘荡,鼓乐高奏,玄烨疾步走出宫,然后翻身上马,率领着数万八旗精锐,迎着明媚的阳光,浩浩荡荡地出京了。
在大队人马出靖南的时候,一直在家中待罪的明珠跟上了队伍,一见到王化行,便立即悄声跟到他身边,骑在马上轻声说道。
“兄长为何不劝劝主子?”
从得知皇上要御驾亲征的时候,明珠就暗叫着不妙。
皇上怎么能御驾亲征呢?
这万一要是败了可怎么办?
万一要是败了,到时候大清国可就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大清国这些年已都熬了下来。
什么到了这个时候,皇上反而犯起了糊涂。不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
之前是待罪在家,明珠自然不能给王化行添麻烦,可是现在既然随驾了,可得问个楚。
“谁能劝得了皇上?”
发须花白的王化行,神情显得有些疲惫,曾经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的他,这些年所感受到的只是疲惫不堪。
所以,现在的他几乎都不怎么说话,像一个哑巴似的,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一切。如果没有人主动提起他的话,甚至在很多时候大家都会忽视这个人。
所以为朝廷中的隐形人,他当然没有出言去劝皇上。
“劝不了,也得劝啊!”
明珠急声说道,见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又急忙压低声音说道。
“你难道不知道,明国肯定盼着皇上亲征,这样他们才能一劳永逸啊!”
一劳永逸,这四个字传入耳中,王化行沉默了,良久后才长叹道。
“明珠,你怎么知道,这不是皇上的想法呢?”
第362章 心路(求支持,求月票)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皇上的想法?”
王化行的这句话一点儿不假。
如果仔细想一下的话,肯定能够发现。也许这真的就是皇上的想法。
二十年来,尽管满清上下,为了能够续命,一路西逃,越逃越往西。而且为了能够得到苟延残喘的机会,他们更是多次想要乞和,多次往中原送人头。
可对于满清,大明的态度是非常直接的。
永不议和!
换句来说,除非满清死绝,否则大明是不会停止讨伐的。
有些仇恨,不是一两代人能够化解的。
“即便这是皇上的想法,你在一旁也要拦下来啊!”
明珠有些紧张的看着王化行。
“要是,要是……到时候大清国可就全完了。”
“拦,”
王化行苦笑道。
“明珠,你说我拿什么拦啊?”
看着远方,他神情显得有些失落。
“即便是我说了话,皇上又岂是我能劝得动的,更何况现在我是什么身份啊?”
一句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让明珠沉默了下来。
作为旗人的他当然知道,对于大清国来说,即便是这些汉人抬籍入了旗,皇上对于他们的信任也是极为有限的。
毕竟有当年那些汉臣先后投降的前车之鉴。现在不是朝廷不用这些汉人,而是因为害怕。担心他们会像当年的那些人一样选择投降大明,毕竟现在大清国可以说是江河日下。但凡要是有选择的话,他们又怎么可能会给大清国陪葬呢。
当年这些汉人没有给大明陪葬,现在更不可能为大清陪葬。
所以对于这些汉臣的信任总是有限的。哪怕是像王化行这样,为大清立下了赫赫战功的功臣。不但是没有多少信任,甚至,还会因为他所立下的军功,对他产生怀疑。
“哎,可。再怎么样,总要有人去劝劝皇上吧。”
明珠有些失落的说道。
“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往绝路上奔啊。”
“明珠。你知道你这话要是传了出去,估计到时候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王化行笑看着明珠。
“我也就是在你面前才会这么说,在其他人面前……”
沉默了片刻。明珠认真的说道。
“等接下来要是有机会面圣的话,到时候我肯定要劝一劝皇上的。”
“明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告诉你。最少。等下皇上肯定不会见你的。”
王化行毫不犹豫的打破了明珠的幻想。
“我知道。”
明珠并没有因为幻想的破灭而有丝毫不适。反而笑着说道。
“这次皇上既然带上了我,回头肯定是会见我的。”
身为奴才的明珠,当初替皇上背了一个黑锅,他知道这个黑锅。皇上早晚会主动的替它摘掉。
也正因如此,在接到皇上的旨意之后。他立即高高兴兴的随着大军一起进发。当然他唯一的担心也就是皇上。担心皇上这次御驾亲征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但愿吧。”
文化型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只是抬头看着远方。静静的看着远方。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神情凝重的他,内心深处,这时却早已经掀起了一阵阵难平的波涛。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但是,现在终于等到这一天之后。他却有些茫然了,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像想象的那么激动,甚至心情显得有些过于平静了。
而在平静之余却又有些可惜。
“哎,但愿……”
将视线投向皇上的御驾。他还是长叹了口气。他并不知道。
作为皇帝的玄烨,同样也无法平静,在过去的一年里,他甚至也想通了一些事情。
大明要的是什么?
只要大清国存在一天,大明就不会停止讨伐。
那怕就是他们逃到天涯海角,大明也会追到天涯海角。
从西安到西域,再到靖南,大明从来就不曾忘记他们,大明依然磨刀霍霍的想要尽除旗人。
斩草除根!
他们要斩到什么地步,玄烨并不清楚,但他相信,对于大明来说,只要大清国的皇帝和朝廷存在一起,他们就不会停止讨伐的脚步。
有些仇恨,汉人是不会忘记的。
就像当年他们用数十年的时间,不断的讨伐草原,不断的讨伐蒙元一样。
大明是什么时候停止讨伐的?
有时候史书会给人一些答案。
从史书中得到答案之后,玄烨也就彻底的放弃了幻想。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明国也做好了准备,明军开始进攻了,明军越过的伊梨河,大清在那里的部署的兵力非常有限,甚至没人修建什么要塞,而是用上千里的无人区作为屏障。对此进攻的明军计划得很周密,他们行军的速度不快不慢,只图稳脚跟。玄烨也很清楚,明军一旦进攻,就不可能再把他们打回去。
而与此同时,原本应该派军协助他们的罗刹国也背信弃义了,罗刹国非但没有给他们任何帮忙,只是派了个叫格米那耶夫的军官告诉他们,现在罗刹国正在处理与土耳其人之间的冲突,无暇顾及其它。况且,他们在东方总督区的军队已经被明军击败,所以,目前没有力量对明军实施牵制。所以,原本双方签署的条约,他们不能遵守了,对于大清国是爱莫能助了。为此,沙皇深表歉意……
仅此而已!
对于这一切,玄烨甚至都没有感觉到愤怒,他甚至知道,这一切都是无法避免的。
毕竟,这个时候,指往别人雪中送炭没有任何可能,能不落井下石,也就可以了!
失去了罗刹国的牵制。
面对十数万明军的进攻,已经陷入绝境的玄烨,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丧气,反倒是很快地便镇定了下来。并且出人意料的作出了一个决定御驾亲征!
率领十万大军,往天山移动,在天山山脚下的定平堡(比什凯克)。摆出了以逸待劳的驾势,准备与明军决一死战。
定平堡是古代丝绸之路其中一条经过天山山脉,贯通西域和中亚草原的要道所经的驿站。当年清军进攻这一地区时,土人于该处建立泥造的堡垒。后来在抵抗失败,清军吞并布哈拉汗国地区后,就将泥堡大肆破坏,再将该地区发展为一座军事要塞。
他们认为这里土地肥沃,适合农耕,故而于这些进行垦殖。这是满清在北方最重要的农业区。
当玄烨亲统大军来到定平堡时,已是七月初了。十万大军进驻定平堡,立即以堡垒为核心,依山傍水,连营结寨,防守的极为严密,而且尚着堡垒修建了大量的工事,大有一副与此同明军决一死战的态势。
清军出人意料的调,让原本行军速度极快的明军,也慢了下来进攻的明军非常清楚,在这种山地地形中,要塞与大军集结意味着什么。他们并没有孤军冒进的意思。
在明军调整部署的时候,在定平堡要塞之中,玄烨仔细审视地图,他的双眼盯着地图,盯着地图上标出的数路来犯的明军。几位大臣一言不发地站在他的身后。太监捧着一碗参汤,站在他身边。这人参是商人们从大明贩运过来的,价格极其昂贵,也就只有少数人能用得起。
此时的房间里,静得出奇,更显出大战之前的紧张气氛。
良久之后,玄烨终于抬起头来了。
“图海,朕问你,在库尔代这个地方派了多少兵,此地乃是明军进攻的第一个关口,也是咱们与他们正面交锋的地方,万一有失,就要危及定平中军大营啊!”
“回主子,奴才明白,岂敢在这冲要之地玩忽军情。在库尔代,奴才派了一万七千精锐部队,沿山修建有要塞,即便是李定国率全军来攻,我军也必定稳如泰山。”
“嗯,不行,明军有攻城重炮,一炮轰来就能把要塞轰个稀烂,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能只放不到二万呢?这回朕不是要与李定国打个平手,也不是要他们攻不动,而是要一举重创他们!不如此,就打不出二十年的的太平,这样吧,从索额图的右翼军队里,再抽调一万人,都调到那边。”
图海刚要答话,索额图却抢先了。这次出兵,玄烨派给索额图的差事只有一件,就是守住右翼军,而右翼军在后方,基本没有什么战事。对此索额图心里不是滋味,又听皇上要把他的人再调走一万,他可急了:
“主子,奴才自从随主子西巡之后,就再没打过仗。现在,奴才虽然老了,可忠心还在。奴才愿向主子请缨,去打这一仗,再给主子立一份功劳。”
索额图这么一说,图海不知该怎么说好了,在皇上的面前,索额图可比他的地位高出太多。
不过玄烨也没有立刻答复索额图。毕竟他并不是什么名将。
现在,大敌当前,把索额图派到正面防线上,他靠得住吗?
可是,康熙转念又一想,索额图主动请战,硬是不准,也不大合适,好在,前锋主将是费扬古,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将,就借此机会考察一下索额图也好,想到这儿玄烨说话了:
“嗯,你想打仗,这是好事嘛,这样吧,你带着你的一万人马,去库尔代的前线。不过,你到了地方,都要听从费扬古的指挥。”
“扎!”
索额图立即跪下领了圣旨,这么一来,可把费扬古给难为住了。带兵打仗,最忌讳的,就是有比自己官大的人当监军。这位爷可是上书房大臣。他费扬古甚至都不是中军大将,可毕竟是个外官,这皇亲国舅,上书房大臣,他敢惹吗?
虽然皇上下了旨,让他听费扬古的指挥,可是到了两军阵前,他如果不听号令,费扬古是敢驳回还是敢杀他们呢?如今皇上旨意已下,自己再想说不让他去,也不能说了。哎,认了吧,走到哪儿算哪儿,费扬古便苦笑了一下说:
“既是皇上有旨,那可就要委屈了索相您了。”
此刻玄烨皇上一门心思都在如何用兵上,他想的只是怎么一战打出二十年的太平,对于奴才的难为,自然没有什么体谅。
“嗯,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不过,打仗的事,千变万化,全要随机应变,咱们光在大帐里看图不行。费扬古,你准备一下,明日,朕要亲自到前线去看看。”
闻言,费扬古的心头顿时一紧,连忙说道。
“主子是万金之向躯,万万不能身涉险境。”
库尔代那地方可是两军阵前,铳炮轰呜之处,让皇上御驾亲临,万一有个闪失,自己又怎么交代?然后又急忙说道。
“主子,那张孝武不过是一跳梁小丑。他率几万人马,千里奔袭,本就已经是疲惫之师。我军数倍于敌,不难一举将其击溃。请主子稳坐中军。奴才若不能打败张孝武,让其兵败库尔袋,请主子杀了奴才全家。”
“不,不是打败,也不是击溃,而是要一鼓全歼,斩草除根!你们可知,这明军二十几年来,为何百战百胜,士气高扬,正是因为没人打败过他,这次朕为何要弃土千里,就是为了让他们劳师远征,就是为了行疲军之计,在这样的山地,大军动作有限,咱们依堡垒坚守,本就占尽地利,可在防守之外,还要考虑怎么全歼他们,非如此,不能让大明震动,也不能换来二十年太平!此役万一有失也不是杀你费扬古全家的事,就是朕,也无颜返回靖南,你们都跪安吧。明早四更,来这里集合,这库尔代,朕无论如何都是要去的!”
库尔代,总是要去的,要不然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心安。
众人退下之后,房间内立刻沉寂了下来。因为战事临近,玄烨的心情很难平静。他只觉得浑身燥热,有些焦燥不安的走到地图前,盯着地图又寻思了一会,确定没有什么遗漏后,他才换上一件松散的长袍。
恰在这时,一阵香水味,从一旁的宫女身上散发出来,玄烨的心头一阵狂跳,双眼盯着那个相貌明显带着色目人痕迹的宫女,瞧着她那娇俏的模样,他直接说道。
“过来侍寝……”
第363章 另辟蹊径(求支持,求月票)
一夜无眠。第二天,在数万大军的拱卫下,皇帝的御驾离开了要塞。
一路向北。越是往北,那些曾经看起来气势凶凶的清军,神情就变得越发的凝重,他们甚至显得神情惶惶不安。
毕竟谁都知道,越往北。就越容易和明军遭遇。对于这些作为皇上的御前侍卫的兵丁而言。他们当然没有想过,有朝一天自己需要亲自上前线。真枪实弹的和明军厮杀一番。
但是,现在就连他们的主子,皇上也去了前线,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去?
尽管人心慌慌。但他们也只能一步一步地向北前进者。并且在内心中祈祷着,祈祷着接下来的战斗之中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
一路平安,没有遭遇任何不测。
三天之后,玄烨的御营抵达库尔代前沿。那些原本一个个神情慌慌的御前侍卫们,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位于山谷间的库尔代已经聚集了超过两万大军,大军以山腰处的棱堡要塞为核心,在周围修建有层层的防御。
而在要塞的前方,已经布满了明军的阵地。这里是双方大军对峙的前沿。
稍事休息,玄烨就来到堡垒上方,通过望远镜查看敌情。观察着明军的布防,但见明军在数里外修建有简易的工事工事前方同样部满报鹿砦壕沟,把他们的阵地围得如铜墙铁壁一般。
眼前的这一幕,让玄烨不由得赞叹一声。
“嗯,这些明军将领不一定都有治军之才,但是个个打起仗都是有板有眼,用兵行阵时,上至将官、下至士卒,俱按其战术战斗原则作战,一丝不乱,令人不易有隙可乘。无论将领如何,但是其作事皆能脚踏实地、一丝不苟,实在是令人生敬生畏啊!”
同明军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对于明军,玄烨有着他自己的了解,在他看来,明军并没有多少名将,他们的将领既不擅长用奇,也不擅长行险,最大的特点就是稳扎稳打,打仗脚踏实地、作战一丝不苟,可越是如此,越让难以对付,因为无论是训练、还是军械,清军都远无法与他们相比,而明军就是凭着训练、火器上的优势,一丝不苟的进攻,进攻,让清军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即便是有时候,清军想要行险,偷袭其后方,但是却又不得不面对他们巩固的后方阵地。根本就是无懈可击。
这恰恰也正是清军的无奈。即便是他们想要用奇谋诡计,千方百计的去设下陷阱。面对这么一个,总是去稳扎稳打的对手,所谓的奇谋诡计自然也就没有了用处。甚至压根儿也就派不上了用场。
“陛下,今日之明军,已非昨日之明军,明国二十年承平,其子弟都生养安逸,无不是好逸恶劳,臣计算过,十年前,明军日行军可达80里,而现在却只五十里,由此可见其兵卒过惯了好日子,所以耐力已经大不如过去,其兵卒皆沉迷于享乐,其个个贪生怕死,必定不堪一击。”
索额图的话,让费扬古于一旁接腔说道。
“话也不尽然,明国或许承平二十年,百姓安享太平,可却不一定尽是贪生怕死之辈,况且明军兵器先进,仅凭兵器优势,寻常敌人就难与其为敌。”
对于大清国来说,多年以来他们感触最深的恐怕就是,大明的枪炮犀利。甚至这些年他们总结过来,总结过去得出的最终结果就是他们屡战屡败的关键原因就是枪炮不如大明犀利。
当然这个借口大家听起来都很舒服,而且也愿意承认这一点。器不如人,总好过势不如人。
“我们的线膛炮带来了吗?”
玄烨并没有理会他们分歧,而是直接开口问道。
费扬古连忙欠身答道。
“回主子,我军一共携带的五十八门线膛炮,全都布置完毕,射程都在十里以上。只要我们的大炮一开口,明军的这些土垒的营寨,顷刻之间就要灰飞烟灭。”
对于满清来说,在过去的十年间,他们一直试图仿制出明国的线膛铳、线膛炮,但是受限于技术水平,直到现在,他们仍然没有生产合格的线膛铳,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加工设备的限制,满清生产和线膛铳管次品率一直居高不下,导致成本高昂,加之无法保证铳管口径一致性,所以直到现在线膛铳仍然只是少量装备。
不过,相比于线膛铳,线膛炮却更容易生产一些。况且是他们生产的是前装线膛炮,不过因为成本等方面的原因,所以线膛炮的产量也很有限。
虽然数量有限,但是对于清军来说,线膛炮仍然是他们的杀手锏。仍然是他们克敌制胜的核心。
“比炮,咱们肯定比不过明军的!”
即便是有了线膛炮。玄烨也非常清楚,在火炮上大清即便是,在追上十年也赶不上明朝。
手指着前方的谷口,玄烨对费扬古说道。
“那里,明军想要攻过来,必然要从谷口进攻,他们进攻的时候,先放他们进来,然后用线膛炮狠狠的炸,堵住谷口,关门打狗。”
还没等玄烨再说话,远方突然响起了一阵爆炸,尽管那爆炸声听起来就很远,但是,仍然让众人一阵紧张。几十名御前侍卫,纷纷围在了玄烨周围,紧张的看着左右。
侍卫的紧张,让玄烨不禁笑道。
“哎,瞧你们那紧张样,明军就打过来了?朕瞧着,他们离这还有好几里呢。这顶多也就是明军的试探而已。”
作为皇帝的他。很清楚,这个时候打来的炮弹绝对不是朝着他打来的,而且炮声还这么远,作为皇帝,他必须要保持天子的气势。不能像这些人一样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玄烨说得一点不错,明军确实是在试探。
试探性的进攻,甚至进攻部队并没有排成横队。其实早在西征时,明军就已经确定了进攻要塞的基本原则散兵线进攻。而不是排成队让敌人当成靶子射击。
尽管散兵线无法形成密集的火力,但是却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伤亡。在这种进攻的试探之中。散兵线至少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
尽管红色的军装一直是明军的象征,但是在土黄色的山地中,红色是极为醒目的,就像是一个个移动的火焰似的,在山谷间跳跃着。
头顶上,子弹啸啸的掠过,相隔百丈,谁都知道,这个距离滑膛铳想要击中目标,除非老天爷保佑,不过尽管如此,王栋仍然小心翼翼的猫着腰前去,而不是站直了奔跑。
那样,死的会很快!
凭着西南山地里的经验,每前进了一段之后,王栋都会凭据着一块石头,尽量把身体依躲在石头后面,然后把铳口对准着敌人射击。
枪口喷吐出一股白烟,在白烟散去的时候,他看到自己射出的子弹,穿进了正在射击的清军的身体,那个人的红顶子不是飞到那里去了,光秃着脑袋,手里拿着一支燧发铳,在中弹之后,脑袋晃了晃,脑袋后面的老鼠尾巴也跟着摇了摇,然后,就倒了下去。
呼!
长出一口气,王栋的心头并没有涌起杀敌致果的快感。他整个人反倒变得更加谨慎起来。并没有因为杀敌而显露出任何兴奋。他知道,战斗不过只是刚刚开始,这个时候必须尽可能的谨慎小心。
一旦大意,到时候肯定会付出代价。那个代价可能就是自己的姓名。
躺在石头后面,面朝天空,将火铳装夹在腿里,王栋从腰间弹盒里取出子弹。
咬破纸弹尾,将火药倒进铳管,然后竖起火铳,摇了摇,然后才用装弹杆捣实火药,再塞入弹丸。躺在那装弹很费时,但很安全。这个时候保护自己的安全往往比速度更为重。
终于,几次跃进之后,王栋前进到距离的敌人防线只十来丈远的地方,这个时候,他甚至能看清清军的长相,很多人长的都像色目人,他们大都很年轻,不过也就是十**岁的模样。他们正叫嚷着拼命扣动着射击,想要用铳子挡住他们的进攻,至于后方的炮兵,更是不断朝着前方轰击着,一阵阵霰弹像雨点似的从他们身边掠过,但凭着半人大小的石块,并没有给王栋带来任何威胁,只有一些战友倒霉的撞上了正在飞行中的霰弹,然后软软的倒了下去,倒在雪泊之中。
从缝隙处看到清军的火炮正在装填,王栋立即端起火铳,瞄准一个清军,然后扣动了扳机,瞬间,那个人的脑瓜就像是摔到地上的西瓜似的,一下碎裂开来,白的、红的散了一片。
随后,王栋又一次躲在石头后面,在他再次装弹的时候,甚至能听到身后的石头被铳子打中时发出的响声,一窝蜂涌来的铳子,不断的落在石头上,王栋并没有动,而是朝着周围看去。看着战友们的位置。
杨森到了,张跃也到了,还有……
看着战友们,低着头,猫着腰的,借助石块、浅坑等障碍的保护跃进到距离敌人只有三四十米的地方。王栋大声喊道。
“队长到了吗?”
“还没有,给压在后面了。”
“那就再等会!”
“瞅见机会就放铳,掩护后面的!”
在战场上,他们的喊声传得并不远,但却落到清军的耳朵里,那些清军纷纷调转铳口,试图把这些近在咫尺的家伙给收拾了,甚至他们还甩起了手榴弹,试图用手榴弹压制明军,将他们赶回去。
一时间,手榴弹不时的在王栋等人身边爆炸,不过因为他们都尽量贴趴在地上的原因,所以清军的手榴弹并没有给他们造成什么影响。而清军对他们的关注,反而给后方正在进攻的战友们创造了机会。很快,越来越多的弟兄冲到了前方,他们纷纷伏下身子,头脸紧紧地贴到地面上,躲避着迎面射来的子弹,冲到王栋身边的中队长,不顾枪林弹雨的抬起头来,他往清军那边看了一眼。
“嗖”的一声,一发子弹几乎贴着他的脑袋飞过去,不过他像是没有任何反应似的,然后冲着附近的弟兄打着手势。
没有大声的喊叫,只是一个手势,这些受过严格的训练的战士们,立即领会了中队长的意思。纷纷从腰间取出手榴弹。
拉火,默数……扔!
没有任何信号,几乎同一时间内,成百上千枚手榴弹就拖着白色的烟迹,在空中划过一个个抛物线,朝着清军的阵地飞了过去。
“手榴弹!”
战壕里、胸墙后的清军,看着雨点似飞来的黑点,无不惊恐的惊喊道,他们的话声刚一落下,手榴弹就砸落到他们的身边,有不少落进了战壕、胸墙。瞬间,连绵起伏的爆炸所扬起的烟云,就将清军的前沿阵地完全吞噬其中。
几乎是在爆炸的瞬间,一直躲各种障碍后面的明军开始冲锋了,即便是相隔数里,因为明军的红色军装,玄烨仍然能够看到明军是如何轻而易举的攻克了清军的前沿。
几乎是在他们撕开个口子的瞬间,更多的明军就涌了上来,他们向前跑步冲锋的时候,竟还保持着先后层次,显然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相比于清军,每一个明军都接受了至少一年的严格训练,才会被派到前线。
很快,前沿阵地就被明军占领了,看着那些红色将前线吞噬的时候,看着清军开始败退的时候。玄烨的脸色铁青,举着手里的望远镜时,他的手甚至在颤抖,这是他第一次目睹明军的进攻,如此迅猛的进攻,是他从不曾见过的,他原本甚至以为,第一道防线,至少可以胶着一天。
但是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一个照面的功夫都撑不下来。
“现在,大家看到了吧!”
盯着远方的明军,玄烨的嘴里说道。
“一板一眼的打仗,咱们永远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想要打败他们,就得另辟蹊径!”
第364章 陷阱(求支持,求月票)
在战场上,无论是进攻的一方,还是防守的一方,都会千方百计地想要赢得胜利。
在过去的十几年间,明军一直在努力的提升自己的各种战斗技能。尤其是攻坚作战的技能,经过20年的反复演练。对于他们来说,他们的战术并不会局限于传统的方式。
而且更为灵活,决不拘于常规。
一阵密集的迫击炮弹落在清军阵地上的同时,明军又一次开始了进攻。在炮弹的掩护下,开始了进攻。这种战术是几年前经过反复推演之后开始实施的。
从外围到棱堡边缘,足足有六里的纵深,他们要面对的是清军二十道阶梯式的防线。也正因如此。他们必须要像啃骨头一样,一口口的把青军的防线啃下来。
在进攻的过程中,他们必须实施一次又一次的跃进。然后再以攻克清军的防线为依托,向纵深进攻。
不管这种战术没有办法形成密集的火力,但是迫击炮形成的密集火力却可以替代步兵火力。
“冲上去!冲上去!”
在密集的铳声和爆炸声中,军官们的喊声不断督促着战士们,战士们在迫击炮的掩护下冲进了几十丈,然后又一次伏下身子,头脸紧紧地贴到石块、地面,以躲避着迎面射来的子弹,他们还不时地抬过头去,看看前方的敌人火力是否减弱,然后,他们会端起火铳,瞄准射击。
这样冲锋的阵势和速度,使得战士们能够从容地观察敌人,从容的选择射击目标。
不紧不慢的进攻,对于进攻的一方是有利的。
每当战友们用火铳瞄准射击敌人,让敌人纷纷躲避铳弹,火力稍弱的时候,那些扑在地面上的战士们,就会立即爬起身来继续冲锋,然后再一次趴在障碍物的后方,然后他们会端起火铳瞄准射击。
在更多的时候,排击炮的密集火力这可以把清军炸的根本就抬不起来头。只能龟缩在战壕之中躲避横飞的弹片。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丝不苟的,对于这些士兵来说,他们只是如同在训练场上一般,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当机会出现的时候,那些战士们立即和出口的子弹一样,猛地一下飞了出去,完全无礼对面像雨点似飞来的子弹,他们如同急风骤雨似地扑向了敌人的战壕。
面对如同猛虎似扑来的明军,防守阵地的清军根本没有办法适应这种进攻。他们无不是立即变得慌张起来,他们中有的人回头就跑,有的则胡乱射击,还有一些人匆忙的给火铳冲上刺刀,毕竟在短兵相接的时候,刺刀更有用。
杨森和战友一同冲在最前面,一口气冲到了战壕的下面。刚一跳进去,他就将刺刀刺向了身边的敌人,相比于擅长使用刺刀的明军,面对刺刀冲锋,清军几乎是不堪一击的,那些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着什么,要重整大清威风的八旗兵们,面对猛烈的刺刀冲锋,甚至连还手的力气也没有,锋利的刺刀不断的地战壕中收割着清军的性命,越来越多的清军纷纷逃似的往后方撤去。
过年以来,刺刀冲锋从来都是明军克敌制胜的法宝。甚至在线膛枪出现之前,明军之中还有一句口号叫做“子弹是笨蛋,刺刀是好汉。”,由此可见,刺刀冲锋在明军的作战体系之中所占据的地位。
很快不堪一击的清军就溃败了。在猛烈的刺刀冲锋面前,他们甚至连一个照面的功夫都撑不下来。
像这样的小出击,在杨森的记忆中,从西南到这里,至少有过不下四十次了,尽管清军也曾发起过凶猛的反冲锋,但是却没有任何意义,毕竟,就拼刺而言,明军一直都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当不堪一击的清军被赶出战壕后,身处战壕中的杨森感到很痛快。
“就得这样打,就得这样打,这样打才痛快!”
他的心里此时显得很是激动,在跳进战壕后,他接连用刺刀捅死了三个向他扑来的敌人。甚至最后,还像打靶似的,一枪放倒了一个逃窜的敌人。
这样的仗,打的很舒坦。打得也很过瘾。总是会让人热血膨胀,让人们忘记本主在战场中的各种风险。
顺风仗就是如此。越打人们的胆量越大就越勇敢。越能在战场上击败那些敌人。
得意洋洋的看着那些清军。如果不是因为步兵铳里已经没有了铳弹,也许他会朝着那些背对着他逃窜的清军打上一铳。
“就当是老天爷这会儿不收他吧。”
杨森在心里自言自语道,无意中他把自己放到了替天行道的位置。然后他抽出纸烟,递了一根烟给身边的战友。
“要来根烟不?”
正当杨森掏出烟和弟兄们分享的时候,在距离战壕几十米外的一个坑壕里,一名清军正忙活着,他取出一盒火柴这还是从明国买来的,然后点着了一根导火索,导火索立即喷出一团白烟,迅速的燃烧着。
同样的一幕,在另几个坑壕里上演着。这场冲锋对于他们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河训练场上并没有多少区别。那些已经习惯了明军线阵战术的清军,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抵挡这样的进攻。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场来的十分轻易的胜利。
那些正在享受着战后的宁静的战士们,根本就没有想到,当他们赶走了敌人,占领了敌人的阵地后,在他们的脚下,还有另一个敌人。在他们进攻之前。清军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场胜利或许是轻而易举的,但是,未曾不是清军刻意丢给他们的胜利。
“一万斤火药!”
置身于棱堡的顶部,看着已经失守的清军前沿阵地。玄烨非但没有丝毫郁闷,反而得意洋洋的说道。
“爆炸的话,足以把他们炸个底朝天!”
一万斤火药,足足两百桶,早在几天前的晚上就被悄悄的埋进了战壕中,只需要等到明军进攻,夺取了战壕之后,就可以引爆,这就是玄烨所谓的“另辟蹊径”。
想要击败明军,就要想其他的办法。硬打硬拼当然不是最好的选择,除了硬打硬拼之外,还有其他的一些法子。当然这些办法。对自身也有一定的危险。
但是现在看来,一切都挺顺利的。已经嚣张了这么长时间的明军,轻而易举地跳进了一个为他们精心准备的陷阱内。
“主子英明,这一万斤火药,要是爆炸了,估计那些个明军,即便是不给炸死,也得给吓死!”
索额图这边刚拍过马屁,周围就是一阵附和声,一时间,玄烨的身边到处都是大臣奴才们的马屁声,对此,玄烨倒也没有拒绝,而是笑眯眯的笑纳了,不过在笑纳的同时,他仍然有些紧张,他紧张的盯着前方,唯恐笑纳变成了笑话。
在短暂的等待之后,在众人的期待中,突然一阵猛烈的爆炸在刚刚被清军丢掉的战壕中扬起,瞬间,整个阵地都被土黄色的烟尘所笼罩。
原本正在吸着的烟的杨森,甚至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人就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耳朵轰鸣着,根本就听不到任何声音。
剧烈的爆炸几乎把他脚下的土地完全掀开了,许多战士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土石吞噬,被埋在土石下,还有很多人,更是直接在爆炸中被炸飞上了天。
在爆炸的烟云中,一个个红色的身影在土黄色的烟尘中秀是醒目,即便是相隔甚远也能看得清楚,那是被爆炸炸飞上天的战士,他们在被炸飞的瞬间,就已经失去了性命。
突如其来的爆炸,震撼着大地,在一阵地动山摇之后,一切都结束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杨森才恢复些许神智,睁开眼睛,他看到在烟雾中不少人摇晃着身子走动着,失去了双腿的战友在血泊中挣扎着,还有人惊恐的在烟雾中走动着,不知所以的站在那里。
这是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人知道,甚至直到爆炸发生的一两分钟后,幸存的人们仍然没有回过神来,但是这个时候,清军却已经扑上了来了,原本以为会有一场血战的清军,冲上来的时候,他们看到曾经势如猛虎的明军,甚至都没有抵抗,只是茫然的站在那里。
刺刀轻松的刺进了没有丝毫抵抗的明军战士的身上,轻易的夺走了他们的生命,许多人甚至就是那么愣愣的站在那里,任由刺刀捅在身上。
“杀光他们!”
在清军的叫嚷声中,回过神来的杨森挣扎着向后方逃去,他手中没有武器,火铳在他飞出战壕的时候,就不知落到了什么地方,身无寸铁的他,除了逃之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双腿发软的他,甚至只能向后方爬去,在爬了几丈之后,他看到地上躺着的战友,他的脸上都是灰土,根本就看不清楚模样。
“杨……森……救,……救我……”
战友的求救,让杨森爬过去,然后拖着他的手臂,往后方爬去,尽管他同样也没有什么力气,但是仍然拼尽全力拖着战友。
在他们两人往后爬去的时候,已经冲过来的清军则在那里打扫着战场,他们不时的将刺刀捅进躺在地上的战士身上。在黄色的烟雾中,战士们的惨叫声和刺刀刺入人身体时发出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着。
完了……
完了……
后方的明军,在爆炸后,看着被尘土吞噬的战场,无不是惊恐的睁大眼睛,他们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不敢相信刚刚夺下的阵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爆炸。
近乎于毁灭性的爆炸,摧毁了战壕,同样也摧毁了战壕里的人们。
当他们看到清军在烟尘中用刺刀收割着战友的生命时,无不是纷纷端起火铳,瞄准清军射击,但是因为视线的关系,他们的干扰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快开炮,开炮啊……”
军官们叫喊着,很快迫击炮就欢叫起来,一阵阵雨点似的炮弹落在阵地上,落在清军的头上,爆炸的烟云再一次吞噬了阵地,在夺走清军生命的同时,也夺走了不少幸存的明军战士的生命,但也让活着的人有机会撤下来。
终于,当杨森拖着战友撤到距离出发阵地还有几丈远的位置时,就有几个弟兄冲过去,把他们抬了回来。
“怎么样,那里受伤了?”
弟兄在那里关切的喊叫着,可是坐在战壕中的杨森却只是坐在那,在求生的意志淡后,恐惧又一次吞噬了他。神情中尽是惊恐,直到现在,恐惧仍然占据着他的理智。
“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弟兄们发现他没有受伤后,有一个军官过来急切的问道。他们都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有这些幸存者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炸了,炸了……”
除了喃喃着这句话,杨森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他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那个军官冲着他的脸上连抽了两个耳光,然后喊道。
“清醒点,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被抽了两个耳光后,杨森这才回过神来,他抬头看着长官,愣了一会,然后才开口说道。
“啥,啥事……”
“那边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炸了,突然一下,战壕就炸了,全都炸了,一下子……”
杨森在说话的时候,浑身惊恐的颤抖着,对于从爆炸中幸存的他来说,甚至只要一提及那爆炸,他的脑海中就会浮现也爆炸的瞬间,脚下变得松软,然后人被抛飞起来时的恐惧,尤其是在幸存后,整个人的恐惧。现在,又一次被长官问道这个问题,他所感受到的仍然是恐惧。
“炸了,是从那里炸的?炮弹是从那里来的?”
军官又一次急切的问道,这才是他关心的问题,难道清军发明了什么新型炮弹?
“不,不是炮弹!”
用力的摇着头,杨森说道。
“脚下,是从脚下炸的,肯定不是炮弹!”
第365章 风光(求支持,求月票)
一场意外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而在战场上。一场突如期来的爆炸,立即改写的战斗的进程,让所有的进攻都陷入了停顿。
曾经铳炮轰鸣的战场,在此之后,突然之间陷入了沉寂之中。
天地之间静悄悄的。似乎就从来不曾喧嚣一般。只有大地上的那些尸体和肢体的碎块儿,在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都有他们在这里,静悄悄的陈述着战争的残酷。
对于幸存者来说,他们往往会陷入幸存之后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侥幸幸存的他们并没有感到一丝的庆幸,反而会陷入事后的惶恐之中。
作为少数神智已经恢复清醒的幸存者,杨森的神智恢复后,就被被带到一位将军那里,当他抵达将军的帐篷时,那个将军正在那里吃午饭。
“坐,一起吃吧!”
打量着眼前的这个普通的兵丁。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年轻人。和大多数明军一样。年轻而且充满朝气。但是,先前的战斗中。却有很多这样的年轻人阵亡了。
他们就那样的阵亡在了战场上。作为他们的指挥官张孝武必须要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相比之下,现在夺取清军的阵地反而并不重要。没有什么比真相更重要,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他指着面前的小板凳说道。
“是,是……”
不敢违背命令的杨森连忙坐了下去,那怕是将军的饭菜,也不怎么丰盛,一盘子土豆炖牛肉,一盘子羊肉。尽管很简单,但是味道却非常不错。这里的厨子烧了一手好菜。
跟着将军饱吃了一顿之后。杨森内心里总算是不像先前那样惶恐不安了,人也放松了许多。
“抽烟吗?”
张孝武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来。热情的招呼着他,喊来的客人。
“抽、抽的……”
从将军的手中接过一支他平日里抽不起帆船牌香烟。杨森突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在点着烟的时候,他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下,似乎又一次回到了战壕中,爆炸又一次发生了。在这一瞬间,他差点把手中的烟扔到了地上。
“放松一点。毕竟都已经过去了。”
觉察到杨森的异样,张孝武出言安慰道。知道杨森等静下来之后,他才开始慢慢的询问着。问了他在战场上所发生的事情。
“这么说,爆炸是从脚下发生的,不是落下来的炮弹?”
张孝武反复问着各个细节,作为前锋指挥使的他,很清楚这场爆炸给前线的官兵带来的冲击,现在没有人敢再冲锋,即便是战士们,他也不敢冒险,好不容易打上去,让人一炸,损兵折将几千人,这样的仗根本没办法打。
所以,他命令暂时停止了进攻,除了前沿部队,其它部队都进入了休整,同时又电报了晋王,告诉他这里的情况,晋王的回电也明确的告诉他,暂缓进攻,不要进一步增加伤亡。
稳扎稳打是明军打仗的作风。现在可不是什么冒险的时候,万一要是冲上去再炸一次。到时候他如何向那些阵亡的官兵家人交代,如何向朝廷交代?
“肯定不是炮弹,要是炮弹落下来,肯定有声音,尖的、闷得,总得有声音,我是三年的老兵,虽说在西南,生苗没有大炮,可也能分出来炮弹落下来是什么响声,一点征兆都没有,突然就炸了,当时我还正抽着烟。”
默默的点着头,张孝武并没有说什么,所有人说的都一样,没有征兆,突然爆炸。一个人会错,但不会所有人都错了。
肯定不是炮弹了,这一天,无论是杨生这样的幸存者的描述。还是参谋们的推测,都非常肯定,绝不可能是什么炮弹,没有什么炮弹有那样的威力,更何况又没有丝毫征兆。
不是炮弹的话,那肯定就是炸弹,提前埋在战壕里的,这些建奴,可真够卑鄙的!
他们就不担心埋在地下的炸弹被落下去的炮弹引爆吗?显然他们压根儿就不担心。
“你们班里还有几个人?”
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后,张孝武又问道。
“四个人。”
杨森如实的回答说。
“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一个重伤,另外两个受了轻伤,张跃应该没什么事,伤口包扎一下,估计等个两天,就能回来了,王栋的腿摔断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估计这几个月是上不了战场了。”
走到杨森的跟前,张孝武的眼睛在杨森的的脸上和全身观察了一下。因为对方的眼神中散发出来的目光,让本来就有些紧张的杨森,不由地向后移了半步。
也在这个时候,杨森同样也在对方的身上打量了一番。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官,他是个指挥使,麾下指挥着两个镇,这样的大官,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
也许今天之后,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样的大官了。
“暂时别想那么多了,杨森。”
出访安慰着这个从西南来到西域的战士,张孝武笑着说道。
“你是贵州人吧,十几年前,我去过贵州,在那里见过不少和你一样的山民,跟你差不多高,你们瞧着身材瘦弱,可却都是结结实实的?你是山苗?那一年下山的?”
说话的时候,他的语气亲切,就像是在和杨森在那里聊天一样。
长官的问题,让杨森有些紧张的说道。
“报告长官,我,我是山苗,兴乾十年和,和爹娘一起下山的,因为,因为头人催债催的紧……所以就下山了。”
感受到长官语气中的亲切,杨森总算是又一次放松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
“很多头人都是这样,对寨子里的百姓是百般压榨,可是官府能做的不多,逼紧了,他们就会作乱,很多不明事理的百姓也会跟着作乱,所以官府只能敞开大门,只要你们愿意下山,就给你们土地、农具,教你们种地,给你们提供保护,头人是不敢下山抓人的!”
曾经去过贵州的张孝武对那里的情况很了解,当然也知道当地的许多土司头人,是如何压榨那些百姓的,那些百姓又是如何离开大山,寻求官府的庇护。
大明现在的西南之所以平静,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大明在那里实施的铁腕。重要的是大明的铁腕得到了许多当地普通老百姓的支持。
“是,是的,都是官府的恩德,即便是在寨子里头,大、大家都说,要不是有官府,头人也不会对大家越来越好。”
杨森连连点头赞同道。他们家同样也受益于此,受益于官府的保护。
“对,现在许多头人,不再视百姓为奴隶,不是因为他们变好了,而是因为有官府在,你们只要下了山,就是自由民,有地有房,能吃饱穿暖,人谁不想过好日子?越来越多的山苗从山里逃出来,为的是什么?是不堪头人的压迫,许多寨子都逃空了,头人成了光杆,想继续过好日子的头人,就不得不改变对待寨子里百姓的态度,所以,现在寨子里的生活,也比过去好了。”
对于将军的话,作为亲历者的杨森,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头人变好,不是因为头人是好人,而是官府逼着他们变好,他们不变好,寨子里的百姓就会全逃下山,没有了百姓,头人就会饿死。
所以现在即便是在大山之中,百姓的生活也在发生着改变。
“都是大明皇帝和朝廷的恩德。他们之所以对老百姓好了。是因为老百姓在他们之外可以得到更好的对待,得到官府的保护。”
又一次,杨森感激道。
“这次出征,爹曾对我说,让我报效朝廷,不能丢了山民的人,朝廷的恩德一定要尽力报答,皇上对我们的恩泽,哪怕就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起。”
“你爹虽是山民,可确实是我大明的忠义之士,对了,你们家是什么地方的?我给你爹写封信,告诉他,你在这里如何奋勇,如何为皇帝陛下尽忠效力!”
直到离开指挥使的屋子时,杨森仍然是浑浑噩噩的,不知如何反应。
指挥使要给爹写信?
写信报功?
指挥使是什么样的大人物?
要是爹收到他老人家的信,那还不高兴的睡不着,这可是将军大人写的信啊!
杨家从来没有这么光彩过。甚至可以说他所知道的人中,重来没有任何人这样风光过。
当杨森整个人都沉浸于这个好消息中的时候,在已经停战的战场上,两面白旗在战场的中间飘扬着,一名明军军官面对着穿着马褂的清军,两人的神情肃穆。
“我们希望能够暂时停火,让我们双方有机会收敛阵亡战士的尸体。”
沈明新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马褂的清军,他个头不高,身材矮胖。头上戴着红顶子,身上穿着马褂官袍。
“没问题、没问题。”
打量眼前的明军军官,**德试探着问道。
“这位将军家乡何处?听将军的口音,似乎像湖广人。”
**德的话中,也带着湖广口音,
“在下祖籍武昌东湖……”
“东湖张家?”
沈明新冷冰冰的反问道。
“你听说过?家父是顺治六年进士……”
**德的语气显得很是激动,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同乡。
“现在武昌如何?在下自幼随父亲离开故土,二十余载不曾返乡,却不曾想与这此能见到同乡。”
看着沈明新时,**德显得分外的亲近,他甚至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动两步,亲近道。
“仁兄家乡莫非是西湖沈家庄?兄弟少时曾去过贵庄,那沈老太爷身体可曾安好?”
面对离乡二十余年的**德,沈明新想板着脸,但最终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沈老太爷,身体安康,不劳挂念。”
“那张家,张家……”
“张家皆以三异为耻,武昌入城的汉奸碑上,就刻有其名,张家人皆以其为耻!”
沈明新的回答,让**德一愣,脸色变得极为尴尬,良久后,他才长叹口气。
“哎,这,这时,当、当年旧、旧事……”
叹口气,已经没有了与同乡再聊下去的**德,有气无力的说了几句话,与沈明新商定停火的时间,然后就离开了。
很快,收拾尸体的战士就来到了战场上,所有人的神情都显得很是沉重,尤其是看到那些被炸的肢离破碎的尸体残肢时,他们更是愤恨不平的看着清军,相比下来,清军的伤亡极为有限。
在这场战斗中,清军无疑是胜利的一方。
看着一具具尸体被抬下来的时候,张孝武感觉自己的心被尖细而锐利的针刺着,他的脸色冰冷,紧紧的咬着牙。双睁盯着被抬下的尸体,最后又落到肖军的阵地上。
战斗的失利,他是经历过的,他深知没有不打败仗的将军,当年在西南的时候,他甚至还败过更惨,一个营有一半的人都丢在了大山里。但是,这一次,他特别感到心痛和不安。
不是因为部队进攻受挫,也不是因为伤亡的惨重,这样的伤亡,是可以接受的。
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什么?
是那些本来应该被他打的找不着北的清军,居然如此轻松的赢了这一场战斗,甚至不费吹灰之力。
一千三百多人阵亡、失踪!
就在他们享受着胜利的时候,突然之间,一切都结束了!
对此,他没有办法接受,而更多的却是不甘心。
这并不是失败,而是失误,是他没有料想到清军居然会这么做,换个角度想一想,谁又能想得到呢?
谁能想到,清军居然会在战壕的下方埋了上万斤火药,就等着明军占领他们的战壕后,把战壕整个都给爆破了。
清军没有亲自反攻,他们用战壕下方的火药,代替了士兵,那些火药发挥的作用,甚至超过了士兵,至少清军从来都没有给明军带来这么惨重的伤亡。非但重创了他们,甚至还让他们在战壕面前止步不前了。
凝视着清军的阵地,沉思良久,张孝武张开嗓子喊道。
“孙华,我问你个事!”
第366章 陷阱(求支持,求月票)
晨曦中,远方的雪山就像圣洁的圣女一般,屹立在远方,而淡淡的雾气围绕在山腰间,就是漂亮的裙带似的。光秃秃的山脉尽管荒凉,但在这个晨曦中,却显得如此的美丽,平静。
可美丽往往就是用来被摧毁的。平静也是用来被打破的。
如此一个平静安详的早晨。如果突然间发生了地震海啸山塌雪崩,那场景一定是令人惊骇的。
天地之间一片静寂,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打破这片静寂。在过去的几天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平静,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打破这里的安静。
突然,在一处山谷中传来了一阵激动的喊声。
“各炮就位……”
在炮长们的喊声中,战士们纷纷冲到炮位上,震耳欲聋的喊声和紧张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回响着。这些战士们用了十天的时间,才将这些火炮安装就位,这种武器非常少见的,可是看着其矮粗的外型和粗大炮管,让人搭眼一瞅,就能看出来这是攻城炮。
其实,这是一种海防臼炮,但现在往往被用于攻城,尤其是用于攻取要塞,毕竟,在很多时候,步兵面对坚若磐石的堡垒与堑壕,是束手无策的,所以大口径海防臼炮就成了攻击要塞最好的选择,它的射角大,弹道弧线大。炮弹穿透力强,一直都是攻击要塞的上好利器,而它在星星峡同样也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而此时,又一次,这些庞然大物,再一次在这里去证明自己的价值。当这些口径超过8寸的攻城重炮将炮口直指天空的时候,在数里外的清军防线上,那些躲在战壕内的清军,却仍然在享受着清晨。
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此时危险已经降临在他们的身上。死神的阴影即将笼罩着这片大地。
“两眼一睁,先喝上一口茶,这日子,那是一个舒坦……”
手中端着茶杯,赵振边说,边吹了吹杯边的茶叶,他的神情显得有些得意,甚至有些故意显摆的嫌疑。茶叶在大清国是奢侈品,因为茶叶需要从明国运来,那些个奸商把茶叶贩到大清国,价格至少要翻上几倍,在大清国,不是所有人都能喝得起茶叶,但可以肯定的是,所有人都喜欢喝茶。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喝得起茶,即便是廉价的茶砖。对于许多人来说也是奢侈品。
赵振之所以这么得意,是因为他有二两毛尖,所以才会这般显摆。他故意这样显摆着,显然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喝的是毛尖。这是一种价格及其昂贵的茶叶。
尽管他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可是他的相貌却迥然不同于汉人,他的母亲是河州色目,不过他的父亲却是汉军旗的旗人,当然,现在已经没有了汉军旗,大家都是旗人。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在旗人之中仍然敬畏分明的分着他们的出身与身份。
“你小子,就好好的显摆吧,看你那德兴……”
战壕中其它的清兵,但凡是十**的青年,相貌大抵都和他相似,眉目间总带着些色目人的痕迹。
毕竟她们的母亲往往都是色目人。作为混血儿的他们。相貌中总会带着母亲的痕迹。这也是他们和父辈们最大的区别。
“嘿,不是我这德兴,我告诉你,这喝茶啊,还是得这样的茶,至于茶砖啥的,那都是……”
不等赵振说完,突然中就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压迫声。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抬头朝着天空看去,似乎想要弄清楚天空中的声音是什么声音。
“嗖……”
头顶传来的沉闷的呼啸声,大有一副撕破天地势力,一个个黑点不断挤压着空气,进而发出憾动人心的声响。那声响就像是一辆辆与空中驶过的火车似的。沉闷且震人心弦,让人忍不住有些害怕。
这是啥声音?
端着茶杯的赵振忘记了喝茶,只是茫然的抬头看着天空,至少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看到了空中落下来的黑点。
那些黑点就像是一个个火车头似的,挤压着空气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啸声。那呼啸声震耳欲聋,沉闷且令人震颤。
轰鸣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突然,战壕中响起了一阵尖叫声。
“炮击!”
原本显摆着茶的赵振这个时候,完全忘记了其它,直接将茶杯丢到地上,然后就趴在战壕里。他尽可能的把身体贴在地上,一躲避来自头顶上落下来的炮弹。
尽管他并没有太过丰富的战斗经验,但是他的父亲却曾不止一次的告诉过他。如何应对明军的炮击,那就是把身体尽可能地贴在地上,然后剩下的一切就是交给老天爷了,在心里祈祷的老天爷的保佑。
下一瞬间,大地晃动起来。就像是地龙翻身一般。大地在那里颤抖着,晃动着。
一阵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传到赵振的耳中,那声音有些沉闷,而在爆炸的同时,又会引起一阵更为剧烈的爆炸,一时间似乎大地摇晃起来,剧烈的爆炸瞬间就吞噬了战壕,甚至引起一阵地动山摇。
下一瞬间,赵振失去了意识,他甚至都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伴随着烟雾消失于一片烟雾之中。
在爆炸中,一个个巨大的烟柱从清军的战壕中腾空而起,那是被炮弹引爆炸的火药桶,那些深埋在战壕下方的火药桶,在攻城炮弹的轰击下,被引爆炸了,尽管并不是全部,但对于战壕中的清军而言,爆炸却是一场灾难。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战壕下方发生的爆炸,直接将战壕变成屠场,成千上万的守军,甚至都来不及躲避,就被爆炸扬起的土给掩映起来,最为凄惨的是那些在火药桶上方的清军,直接被炸成了碎片,而在死去之前,爆炸的冲击力,直接将他们的腿骨炸推进腹腔,在瞬间的痛苦中,身体被撕成了碎片。而更多的人往往是在爆炸中直接被撕成了碎片。
一瞬间,原本宁静的战壕变成了地狱,好重的那些清军也在爆炸中失去了生命。我们甚至都没有看到明军的模样,甚至都没有感受到明军炮弹带来的杀伤,就被脚下深埋到炸药。撕成了碎片。
尽管明军的炮击达到了想要的结果。但是他们的炮击却没有停止。他们仍然在继续着。
“装弹!”
打出第一轮炮弹打出之后,直属攻城炮营的阵地上就响起炮长们的呼喊。阵地上忙成了一团,沉重的炮弹被弹药手沿着铁轨滚动到扬弹吊架的下方,数百斤重的炮弹被吊钳夹死,操作起重吊索的弹药手快速拉动钢链吊索。在锁吊的哗啦声中,沉重的炮弹被升吊起来,随后被吊放到装弹滑车上。
几乎是在炮弹刚放到滑车的瞬间,身材魁梧壮实的装填手,就用送弹杆将炮弹推入炮膛中,随即一个个药包也被装入了炮膛之中,相比于的前装炮,这种后装线膛臼炮的装弹看似繁琐,但实际上效率却远高于前装炮。
在装弹完成后,短粗的炮身再一次被摇起,直指着被硝烟笼罩的天空。
“放!”
随着一声令下,攻城炮营的阵地上,突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那轰鸣声奇响无比,伴随着一团团从炮口喷出的巨大焰团,强烈的后座甚至让大地跟着发出一阵颤抖。
沉重的攻城榴弹被发射出去之后,它们在空中发出一阵呼啸声,像是一列列火车于空中行驶似的,形成一片密不透风轰鸣声,那声音截然不同于普通炮弹的啸声,更像将一个个火车头直接扔向天空。
这些被猛的一下扔出到空中的“火车头”,就像是在铁轨上行驶着似的,一飞到空中,就义无反顾的朝着目标飞去,他们在空中呼啸着啦,出一阵阵汽笛声。他们又一次带着自己特有的呼啸,落到了清军的战壕附近,落到战壕内。
在沉闷的呼啸声消失的瞬间,猛烈的爆炸将清军的阵地吞噬了,爆炸扬起烟团就像是死神的呼息似的急剧膨胀着,在膨胀的同时,突然,又有一道道剧烈的爆炸在烟云中爆发,将烟云猛的轰上了云霄,在急剧膨胀的烟云中,被撕碎的躯体残骸和着土石被抛至半空中,曾经的战壕变成了一座坟墓。
兴乾十八式180斤攻城炮的再一次亮相,立即惊艳了世人,即便是在它出现的三年后,仍然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火炮,用蒸汽锤锻造的钢制炮身坚固且耐用,尽管它的射程只有10里,但仍然超过大多数火炮的射程。
而它发射的钢质的破坏弹以大角度落下时,可以深入到要塞内部才会爆炸,当年正是凭借着这种秘密武器,明军轻易攻克了满清苦心经营近十年的星星峡要塞。而这一次,它被用于轰击清军的战壕,在摧毁清军战壕的同时,引爆清军埋于战壕下方的火药。180斤重的钢质破坏弹,在野战时几乎是毁灭性的,它在爆炸时,半径十几丈内的敌军在死去时,身体上甚至没有伤口,他们的内脏被猛烈的冲击波震碎了,甚至都来不急挣扎,就失去了生命。
不过现在,更为致命的是战壕下方被引爆的火药,为了避免可能的失火,所以那些火药桶之间,又被竹制的火药筒连接,只要有一个火药桶爆炸,就会引爆成串的火药桶。
三天前,清军正是凭借着那些火药桶重创了刚刚夺下战壕的明军,而现在,报应却落到他们的身上在一个火药桶被引爆后,战壕内其它的火药桶也被引爆了,就像是鞭炮似,连绵起伏的爆炸,瞬间将整个战壕吞噬在剧烈的爆炸中,被吞噬的不仅仅只是战壕,还有战壕中的清军。
即便是他们趴在地上避开了炮击,但却无法躲避身体下方的爆炸,甚至因为趴在地上,反而使得他们在爆炸的瞬间,都来不及反应就合身一下的灰尘一起被抛到了天空,在空中被撕扯成灰烬。
一切都结束了!
甚至都不需要明军步兵的进攻,当然从望远镜中看到清军的战壕中升腾出一阵巨大的烟云,听着连绵不断的爆炸,张孝武的唇角一扬,对身后的传令兵说道。
“通知炮兵,炮击清军的下一道防线,这一次,咱们要把清军的战壕全都点着了!”
点着战壕!
点着的是清军埋在战壕内的火药!
恐怕就连守卫在那里的清军自己都不曾想到,原本他们为明军准备的陷阱,此时却把他们困于其中,轻易的夺走了他们的生命。也许他们在一开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些被深埋在地下数尺的火药,居然会被如此轻易地被引爆。
当明军的攻城炮火向后延伸的时候,炮弹甚至还没有落到战壕中,那些在地动山摇中,看到被硝烟笼罩的友军阵地时,求生的本能,让后方的清军选择了逃窜。他们不顾一切的的想要从战壕中逃离。现在,战壕已经不再是保命壕沟,而是死神的嘴巴,只要有一发炮弹落进战壕中,都会将战壕变成屠场,将他们所有人都撕成碎片。没有人想置身于火药库上。他们就像疯了似的,根本就不顾落在周围的炮弹。纷纷逃出战壕,向着后方逃去。
不过即便如此,仍然有一些人没有来得及逃跑,就被落下来的炮弹撕成了碎片。偶尔的还会有一发重型炮弹钻入战壕内,引爆其中的火药。剧烈的爆炸将附近的清军安全吞噬于其中。
曾经精心设计的陷阱,现在变成了清军的催命符,而那拖着沉闷啸声的炮弹,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火似的,落到清军的战壕中,将战壕下方的火药点燃,让置身其中的清军在烈焰中化为碎片,化为灰烬。
这些之前还在那里嘲笑的明军,那里享受着安宁的清军,现在就像是置身于暴风雨之中似的。在这片由火焰组成的暴风雨中挣扎着……
第367章 主奴(求支持,求月票)
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
面临死亡的那一瞬间,绝大多数人首先想到的是要生。他们首先想到的是要保住自己的生命。
就像现在。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逃!
没有其它的反应,对于几乎所有人来说,他们唯一的反应就是逃走。就是从这片地狱中逃出去。
那些从战壕中逃出来的人们,甚至忘记了躲避炮击,只是不顾一切的向后方逃去,那怕是炮弹落在他们的身边,将方圆十几丈内的生灵都撕成碎片,也无法阻挡人们的逃窜。
毕竟相比于从头顶上落下来的炮弹。战壕下面深埋的火药对他们的威胁更大。他们之所以会如此仓皇的逃跑,正是为了离开战壕,保住自己的性命。
而当他们开始逃窜的时候,更为密集的炮弹却像雨点似的落了下来。
明军的迫击炮开始轰鸣了。
相比于射速慢的野战炮,在绝大多数时候,明军都喜欢用迫击炮,通过一阵密集的炮击,将敌人阵形轰的粉碎,从而瓦解敌军的抵抗。在战场上,明军曾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这样的胜利。在过去的多年间,这甚至已经成为了明军克敌制胜的杀手锏。经过二十年的改良,迫击炮的射程从最初的五百寻增加到现在的一千寻(米),射程增加了一倍,而射速并没有降低,不然保持着远超过野战炮十倍以上的射速。对于逃窜的清军而言。像雨点似落下的迫击炮弹,无疑是毁灭性的。它所带来的灾难,甚至超过战壕里的爆炸的火药桶,一发发迫击炮弹爆炸时,在剧烈的爆炸中铸铁破片在空中飞舞着,它们会穿透每个试图阻挡它们的躯体,将那些单薄的**撕扯成碎片,而密集的炮弹在爆炸时生产的如雨点般的破片,甚至在空中激动的碰撞着,那些脆弱的**在剧烈的碰撞中,被撕扯着、扭曲着……
进攻!
当清军放弃他们的战壕,在弹雨中挣扎着的时候,明军开始发起了进攻,他们进攻的速度很快,不是简单的队列冲锋,而像是一阵红色的浪潮似的,在土黄色的大地上冲击着一切。
似乎天地间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挡这股红色的浪潮。即便是库尔代要塞中的清军,操作着那些射程较远的线膛炮向他们炮击,也不过只是在浪潮中丢下一粒石子,根本无法阻止这阵狂涛。
事实上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他们的进攻了。那些曾经被寄予厚望的千均在明军的炮火下,已经完全丧失了抵抗的勇气。
“杀……”
就像出笼的猛虎似的,当红色的浪潮追赶上清军的时候,立即迸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在这一阵撕吼声中,刺刀之间的短兵相接爆发了。
急欲逃命的清军根本就不是明军的对手,甚至很多人压根就没有抵抗的念头,只是将后背留给对方,只有少数的一些清军士兵,叫嚷着挺着刺刀迎向冲锋过来的明军。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选择退缩,仍然有一些人试图用自己的勇敢去证明一些事情。尽管这种证明是徒劳而没有任何意义的。
刺刀在空中撞击着,双方谁都不肯退缩,刺刀在阳光中迸发出耀眼的光亮,在一阵阵喊杀声中,不时的混杂着刺刀没入胸膛时,刺穿骨头时的的闷响还有绝望的闷哼。
战斗完全是一边倒的,即便是有少数没有经历过当年仓皇的清军,拼死一搏,也不过就像是丢入狂潮中石子,甚至没有掀起一朵浪花。
相当于清军,明军的进攻极其坚决,没有往日里整齐的队列,没有相隔甚远的密集铳击,只有决然的刺刀冲锋。
就像当年忠义军的长矛兵似的,这些穿着单薄军衣的明军,咆哮着、呐喊着,向着敌人杀去,每一个人都变得极其狂暴,所有人都成了这股红色浪潮中一分子,天地间,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他们的前进。
而在他们的前方,那些在密集的弹雨中挣扎着,好不容易幸存下的清军,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他们意志都已经崩溃了,面对这样的刺刀冲锋。他们唯一的选择往往就是投降。
“我投……”
还不等他把手举起来,锋利的刺刀就没入了他的脖颈,在刺刀抽出的瞬间,血像是喷泉似的涌了出来。在生命流逝时,他的身体抽搐着,那双眼睛绝望的看着天空。
碧蓝的天空,此时已经被硝烟所笼罩,在他的意识上,去之前传入耳中的只是一阵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还有人们绝望的祈求……
几乎是在明军的炮弹落下的瞬间,索额图就被突然如其来的剧烈爆炸声给吓了一跳,他的第一个反应并不是明军进攻,而是急忙抓住身边的奴才大声喊道。
“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可是战壕里走了水!”
战壕走了水!
这是索额图最担心的事情,相比明军的进攻,他更害怕那些个奴才一不小心把脚下的火药给点着了,到时候,那可真就热闹了。到时候不等明军打过来,大家伙就会被轰上天。
可在战壕里埋下火药,是皇上的旨意,作奴才的那怕就是有再多的问题,也要听旨从事。
相比于索额图,费扬古倒没有这方面的担心,毕竟那些火药都埋在离地三尺深的地下,一边是走了水也不可能把埋得那么深的火药给引燃了。所以在爆炸声传来时候,他立即冲出了房间,来到要塞顶部观察着前方,随后他确定是明军开始进攻了。
明军进攻了。
很快,明军进攻的消息,就传到了玄烨的耳中。
“这不可能!”
在听到地下的火药桶被引爆炸的时候,玄烨立即大声嚷喊道。
“不可能,那些火药桶离开足有三尺,怎么可能会炸!一定是有奸细,是有奸细点着了火药桶,肯定是那些该死的汉人……”
几乎是一种本能,玄烨相信火药桶是被军中的汉人点着的,即便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即便是那些汉人随朝廷一路逃到西域,可是对于汉人的信任,仍然是极为有限的。
不仅玄烨不相信汉人,就是满清上下,也没有几个人相信他们。
谁又会相信那些连自己的祖宗都背叛的人呢?
没有人会相信!
那怕是他们主子,在第一时间怀疑的同样也是他们。在他看来,那些火药桶之所以被引燃,肯定是那些汉人干的好事。
不然又怎么可能被引燃呢?
“陛下,明军肯定用上了攻城炮……”
费扬古的神情变得有些难堪,为什么没有考虑到,明军会用攻城炮呢?或许普通的炮弹没有办法引燃埋在地下三尺深的火药桶,但是对于攻城炮来说,那些土不过也就是一张薄纸罢了。
“攻城炮……”
玄烨睁大眼睛,这会他才想到,明军特有的一种大炮,那是一种可以把两百斤的炮弹打到十里外,然后摧毁要塞的大炮。
用的大炮,既然能够把要塞夷为平地,肯定也能够把埋在地下的火药桶给引爆了。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
这些明军完全是不按照章法打仗啊。
他们怎么能这样不按章法打仗呢?
“这、这攻城炮,不,不是攻城的吗?”
皇上的话,让屋中陷入一片死寂,没有任何人说话,也没有人知道应该如何回答皇帝的问题。
谁说攻城炮只能用来攻城,不能用来轰击战壕。哦,在人家的手里,他们想怎么用就怎么用。难不成用之前还要和咱们打个招呼?
当然这样的话,没有任何人敢去说,毕竟现在犯下这个错的是他们的主子,主子干错了事说错了话没有任何关系,要是他们干错了事情,说出那话,到时候丢了恐怕就是脑袋了。
恰在这里,有侍卫前来的禀报。
“皇上,明军全线猛攻,守军害怕壕内的火药爆炸,无不是纷纷丢弃战壕,弃壕逃窜了……”
“这些该死的狗奴才,他们就不知道,只前两道战壕里埋了火药吗?大清国的江山,就是被这群无骨的狗奴才毁掉的……”
玄烨立即爆跳如雷的大声咒骂着,在他看来,大清国之所以落到现在的地步,不是因为皇上无能,而是因为奴才们胆小如鼠。
也就是这些人把大清国的江山给葬送了。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当奴才的胆小如鼠,畏敌如虎。大清国无论如何都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当爹都是无胆鼠类,当儿子的也是胆小如鼠……”
皇上怒形于色的模样,谁都不敢去说什么,所有的话只能等皇上消气之后再说。
终于,片刻的愤怒之后,玄烨又低吼道。
“传旨,凡敢后撤一步的,杀无赦!家人一率没官为奴!”
皇上的旨意很快就被传了下去,见皇上的气已经消了些,索额图连忙说道。
“主子,现在明贼攻势正猛,为主子安危计,还请主子赶紧离开此时,往后方中枢坐阵指挥。”
索额图的话音刚落,费扬古也跟着附和道。
“主子,索相所言甚是,这战场上刀枪无眼,皇上于这里万一龙体有损,到时候我大清国可如何是好,还请主子为大清江山计,尽快离开库尔代。”
从一开始,费扬古就不赞同皇上来前沿,现在明军打了过来,自然要让主子赶紧离开,要不然万一皇上在这里遭遇冒风险,他这个做奴才的罪过可就大了。他甚至又扭头对索额图说道。
“索相,这明军攻势正猛,末将要于此地阻拦明军,这皇上的安危可就交给您的,还请索相护送皇上赶快离开此地。”
这费扬古倒是挺识相的!
索额图心里暗自嘀咕一声,既然对方这么识相,他自然也要配合一下,从眼前的风险中脱身出来。不等他答应下来,玄烨却恼声说道。
“朕不能走,这明贼来犯,朕命令兵卒死守,朕自己又岂能离开?”
不过尽管它看似态度坚决,但是当奴才的还是听出了皇帝语气中的犹豫。显然皇上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因为先前说的话太过坚决,所以现在需要一个台阶。只要有了那个台阶,皇上肯定会离开这里的。
“主子,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现在明军猛攻库尔代,其必定另有后手,还请主子赶紧到后方坐阵中央,指挥全军,否则可就让明贼钻了空子,奴才请主子以大局为重!”
什么是大局为重?
就是皇上现在必须要离开险地。
其实作为皇帝的玄烨也知道,现在他不应该置身于险地,先前说的出那番大义凛然的话语,不过只是场面话罢了,既然现在奴才们都请他以大局为重,那就应该以大局为重。不能一意孤行,置身于险地。
终于离开了!
当身后的炮声隆隆响个不停的时候,在骑上马的时候,索额图总算上长松了口气,当初他是积极请战来得前线,原本是想立些军功,可是不过半天的时间,他的心里彻底没了这么方面的念头,别说是他,甚至就连玄烨自己,也是阴沉着脸。
曾几何时,玄烨还曾想像过,凭借这里复杂的地形,再凭借要塞去阻挡明军,可是现在看来,要塞显然无法阻挡明军的进攻。
“主子,可是在担心库尔代?”
见主子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索额图立即说道。
“主子,其实库尔代这边,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地方。”
不解的看着索额图,玄烨问道。
“哦?这是为何?”
“主子,您想,明军现在凭着攻城炮的威风,暂时看似占了上风,可是这地方,到处都是山岭,即便是他们暂时攻下了前边,只要费扬古把军队往后边的大山里一撤,明军就得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打,而且,陛下,您瞧……”
手指着道路两边的山岭,索额图又说道。
“奴才不是个擅长用兵的人,可是奴才记得,当初咱们攻布哈拉汗国的时候,布哈拉人就是凭着大山挡咱们,陛下,您说,咱要是学着布哈拉汗国的法子,那明军又岂能占得了便宜?”
第368章 无解(求支持,求月票)
学着布哈拉人的法子!
几乎是在索额图的建议,刚一提出来,所有人都纷纷称赞起来。
“索相高明,此招一出,这十万大山就是十万雄兵啊!”
“咱们大清国山高路险,有数不尽的大量,也就数不尽的雄兵……”
“索相此计必可助我大清击败明贼!”
“索相高明……”
当年大清国可是在那些布哈拉人的手里吃过亏的,他们当然知道当年那些亏是怎么吃的。现在听索额图这帮一说,自然想到了自己曾经痛苦的经历,自然而然的在那里称赞起了索额图的精明,他们看来当年,既然他们曾经吃过亏,现在同样可以让明国吃同样的亏,保不齐还能把现在的劣势给挽回过来。毕竟明国不是大清,他们做不到像大清那样,用一些特殊的法子解决这些问题。
在众人的赞同声中,坐在椅上的玄烨看到明珠垂着头站在那,并没有说话,他们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显然对这些都不怎么放心。不过他不是个知兵的人。但是王化行的沉默,却让玄烨好奇起来。
在大清国论用兵打仗,王化行与图海他们两个算是大清国的数一数二的名将了,王化行的心思细密,在用兵布哈拉汗国等地的时候,就是他把布哈拉人逼上绝路,最后活着的布哈拉人不是困死,就是饿死。如果不是他,大清国也不至于这么快拿下布哈拉汗国。
现在却在这里沉默了下来,显然他的心里头肯定另有看法。尽管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一直被冷落着,但是现在玄烨却想听听她的意见。毕竟这个时候指不定他的意见就能够住大清国,躲过眼下的这一劫。
“王化行,你在那想什么?可有什么话说?”
玄烨看着王化行问道。不过她的语气并不怎么坚定,似乎即便是玄叶自己也知道,过去的几年里,对于王化行的冷落有些太过了。有些太让人心冷了。
哀莫大于心死。
现在谁又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玄烨相信只要自己稍微施加那么一点恩惠,他必定会比心尽力的为大清国办差。
毕竟有些人的秉性就是如此。
“臣……”
犹豫片刻,王化行抬头说道。
“臣方才在想,当年臣是怎么打下的布哈拉汗国。”
王化行一说话,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是啊,论在布哈拉汗国打仗,谁的经验比得上王化行,这家伙手上可沾着几十万布哈拉人的血。大清国现在的国土,可就是这家伙打下来的。
得听他说说。
索额图也看着王化行,想听听他的意见。
“当年臣奉命领兵五万讨伐布哈拉汗国,世人皆称,布哈拉人虽然人口不多,但长于山岭个个悍勇且不畏死,臣所遭遇布哈拉人,大抵也是如此,悍勇非常,不惧死亡,每每战皆能拼死相搏。”
王化行的话不快不慢,声音也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所有人听得到、听得清。
“当时臣一战就击败布哈拉汗国主力,随后夺取其都城,可布哈拉人抵抗却不曾停止,他们大抵上都是以山为屏,据山顽抗。”
听王化行这行说,索额图笑道。
“这用兵者要擅用地形,这里大山连绵千里,以山代兵、据险而守自然是符合用兵之道的。”
见王化行笑而不语,索额图突然想到,似乎不到两年,王化行就解决了布哈拉人的抵抗。那些人根本没有办法去抵挡他,当初是怎么样轻而易举的瓦解了那些人的顽抗?
“那当时,王大人是怎么解决他们的?”
“以山代兵、据险而守是稳妥,凭天险可抵雄兵十万,臣也知道,强攻肯定是不成的,所以臣苦思冥想,最后决定决定以山对山、以险对险、以堡对堡!”
见众人似乎有些不明白,王化行又继续说道。
“所以以山对山者,就是布哈拉人扼守一座山头,我就派守扼守另一座山头,与其隔空相望,令其不敢有所动,他们守一个隘口,我就派兵与隘口另一侧扼守,令其无法出隘口,他们筑堡垒,我也就近筑堡,彼此扼守,令其不能主动。”
王化行的回答让索额图反问道。
“这样死守相望又有何用?”
即便是想到了当初王化行是怎么样对付那些布哈拉人的,索额图仍然有些不太甘心。
“索相,如此一来,布哈拉人就成了死棋,不能动的死棋,然后我就可以从容部署了。”
看着皇上,王化行冷冰冰的说道。
“待看住了布哈拉人,臣就命部下四下出击,但凡支持叛逆者,村落一率夷为平地,从逆乱民尽杀之!田地翻耕,乱民尽屠,如此,顽抗的布哈拉人于深山中,既无兵可补,无人可用,又无粮可食,没有乱民帮助,困于深山中的他们,也就是死路一条了!”
王化行的回答,让索额图的后背猛的冒出一股冷汗,他的办法是当年布哈拉人的办法,可要是明军照猫画虎,用上同样的法子,那大清国可真就完了。
躲到深山里,看似是招妙计,但同样也是一招死棋。毕竟但凡是人总要吃饭,山里头除了石头还是石头,难不成大家伙儿到时候就在那里啃石头吗?
后背冒着冷汗索额图似乎看到了她的那个建议,最终的结果……所有人都会饿死在深山里头,就像当年的那些布哈拉人一样。一个冬天之后,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了布哈拉人,只不过现在变成了他们。
“皇上,这里与其它地方不同,耕地都是沿河谷而兴,深山中既不能放牧,更不能种地,即便是军民撤往山中,也离不开河谷耕地里的粮食,只要断了河谷运出的物资,他们就会被饿死、冻死,大山里头能够过人过马的山路不计其数,所以,精子是靠封锁,肯定做不到,想要封锁,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人!”
王化行的语气冰冷,似乎没有一丝的感情,所有人都想到当初他是怎么样评定这里的,靠的不就是这样的冷血!
有时候解决一些问题,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冷血,杀人只要杀足够多的人总能够解决一些问题。
“杀光了人,自然也就断绝外部给他们的支援,所以一个冬天后,臣甚至都没有派兵,那些被臣钉死的布哈拉人就自己冻死、饿死了,侥幸活下来的,也纷纷下山投降了。”
没有人去问那些布哈拉人投降后是怎么处置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王化行把这个地方给腾空了,曾经生活在这里的那些人都已经消失了。他们都来这好几年了,也没见着一个布哈拉人,即便是见了,那也是当初分的奴婢,只有一些女子侥幸活了下来,或是被充为奴婢,或是被卖到了外国。
这就是那些布哈拉人的下场。
原本颇为热闹的厅堂内,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再言语了,他王化行的法子简单有效,可以轻易的解决问题。
既然当年大清国对布哈拉人能够这门做,那么以后明国就能对他们这么做,大家伙并不怀疑,到时候他们会做的更绝。
“明,明贼想来,想来不、不至于如此吧。”
有人于一旁轻声嘀咕道。显然他的话里意思再清楚不过,明军不至于像清军这么动辄“尽屠”吧,他们可是天朝的兵。
祝福在这个时候仍然有人愿意相信,到时候,那些明君仍然是仁义之师,他们不可能做的那么绝。
“哼哼,明人可是恨不得食我等之骨,他们不会这么做?他们必定会这么做的,绝不会有一点手软!”
活路不可能寄托于敌人的心慈手软,明军会不会那么做。没有人知道,可所有人都知道,明人恨他们,有了这个恨,自然也就不可能讲究什么仁义。
“可不是,他们可是恨不得杀尽咱们,到时候,动起手来,肯定会杀个痛快!”
说到这儿,大家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毕竟他们都知道自己或者自己的父辈当年做了多少恶。现在大明去报复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们要是报复起来,到时候可就没有什么仁义了,指不定就是挫骨扬灰,都不一定能写心头之恨。
“那怎么办?难不成都往山里头撤?”
“山里头?你没听王大人说嘛,到了山里头,不是饿死,就得冻死,到山里头,那是自寻死路,”
盯着王化行,玄烨看着他,尽管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可是他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看着王化行。
这几年朝廷没有用他,因为他是汉人,那怕他给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可他毕竟是汉人,那怕入了旗,仍然是汉人哪。不过这个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没有谁比他更了布哈拉,也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如何在这个地方打仗。
“王化行,那你以你之见,应该怎么抵挡明军?”
面对皇上的发问,王化行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选择了沉默,一旁的图海看到便说道。
“王大人,皇上问你,有什么话你就尽管直言。”
图海是镇北大将军,是他统领全军,他要是没同意,擅自发言的话,无疑是引其不快,所以在得到他的许可后,王化行才说道。
“皇上,臣是廷臣,按道理是不便插手前线军务的,既然皇上问了,那臣就直说了,以山代兵是死路一条,以据堡死守,也是一条死路!”
王化行的回答,让玄烨的眉头猛锁,厉声问道。
“王化行,你给朕说说,怎么是一条死路了。”
玄烨问的不是以山代兵,因为他已经说过了,他问的是据堡死守。现在大清军就是凭山险、堡垒层层抵抗。
“皇上,明军不是其它,明军所长者当属火器,不说其它,单就是攻城炮来说,一经打出,其威力可摧枯拉朽,锐不可当,即便是坚硬堡垒,也难受其一击之力,破坚城如纸糊,面对如此犀利之兵器,我军如何抵挡?”
“王大人,话不能这么说,明军确实有攻城炮,确实可以轻易摧毁堡垒坚城,可是您别忘了,咱们的人凭着战壕胸墙,才能有条不紊的射杀明军,明军每前进一步,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图海的话音刚落,王化行就反问道。
“那库尔代呢?不过只是半日功夫,明军就轻易攻击战壕,伤亡不过区区数百人,明军所长的又岂止是火器,和他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咱们吃的亏还少吗?”
这些年,大清国可没少在明军身上吃亏,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和他们打仗就没占过便宜,过了这么多年,其实大清上下,自己也犯迷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咱们想凭坚城,实际就是把脑袋缩到壳里头,明军只要愿意他们就一炮炮的轰,一炮炮的轰,最后把坚城轰碎了,咱们的人的胆气也轰个差不多了,再接着,接着怎么样?等到胆气轰没了,他们就冲上来了,几乎每一次,他们一冲上来,就像是猛虎下山似的,咱们变成什么了?老鼠,见了猫的老鼠,别说是打了,连打的胆气都没有了,都是伸着脖子让他们杀,次次如此,年年如此,这个胆气怎么没有的?就是躲在坚城里头,咱们以为头顶上有那么厚的石头,前面的石头那么厚,他们肯定打不穿,可一炮轰过来,咱们都傻眼了,吓倒了,胆气自然也就滑了……”
王化行这行一说,众人无不是一阵沉默,而他又继续说道。
“胆气怎么没有了?大家伙想想,那么厚的石墙,人家一炮就能轰没了,咱们这血肉之体,又怎么能挡得住他们的大炮?这一炮轰过来,我的娘来,这个死了,那个残了,这样让明军轰上个几天,就是铁打的汉子,那胆气也给轰个差不多了,打仗?不没等打哪,胆气就全丧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样的仗怎么打?”
抬头看着皇上,王化行又摇头说道。
“这样是打不了的,不等打,咱们就败了,仗肯定不能这么打的!”
第369章 托孤(祝大家端午安康!)
随后的一个半月里,正像王化行说的那样,尽管清军依托坚城、堡垒层层布防,层层阻挡,但是坚城却无法阻攻城炮,要塞无法阻挡火药,看似坚固的要塞在攻城炮的炮机下,被轰击成了废墟。曾经坚不可摧的要塞变成了一个个坟墓。
接连几仗,清军的防线不断的被撕开。尽管在费扬古的指挥下,库尔代等地的清军还是撤了出来,未伤元气,但是却无法阻挡连连取胜的明军进攻。尽管清军没有损失主力,但也是损失惨重,费扬古的麾下已经只剩下不到二万人马了。
天险、地利,并没有给清军太多的保护,甚至反倒让试图信赖天险地利的清军,陷入新的危机之中明军多次翻过大山迂回到费扬古撤退的必经之路上,层层阻敌,尽管每一次,费扬古都可以冲出明军的阻击线,但每一次都会丢下不少人马。唯一让人庆幸的事,因为那些山路险要。所以每一次明军派出的阻敌部队,大都是小股部队。甚至,他们的目的只是在于扰敌。所以清军总能够轻而易举地冲破他们的阻挡。
面对追击而来的明军和阻拦,费扬古开始变得惊慌失措,却又无计可施。他心里很明白,只要自己退却的慢一点,随时都有可能陷入明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必然遭到全军覆灭的下场。可要是全军后撤,又必须有皇上的旨意,没有旨意后撤,最后也是死路一条。
恰在这时,皇上的派来了信使,直接下旨告诉他,让他撤下来,有了皇上的圣旨后,振作起精神的他,立即下令全军后撤。
清军撤退的速度很快,甚至明军追击部队根本没有机会迂回阻拦,而且崇山也阻挡了大部队的迂回,小股部队的袭击,也不过是只是袭扰罢了,就像之前一样,只是起到拖延的作用。
所以到最后追击的明军也只能望敌生叹,感叹着清军行动的果决,撤退的果断,当然更让人感叹的恐怕还是他们逃跑的速度。逃跑速度之快,甚至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全部都骑了马,成了骑兵,恐怕即便是骑兵也赶不上他们逃跑的速度。
有时候人们不得不承认,在面临生死关头,人们的潜力总会得到最大程度地挖掘,就像现在这些仓皇逃跑的清军一样。
士兵可以逃。将军也可以撤。
但是皇上能够逃到什么地方呢?
屋里的御案上,堆满了各地来的奏报,最多的当然是靖南留守的太子送来的,而且大多是劝皇上说,皇上万金之体,不宜再受征战之苦。请皇上以国为重,立即回銮。这些奏报的内容,没有一个人去提现在的时局,似乎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局势的紧张,奴才们看不到,作为皇上的玄烨却不能去看,不能不去想。
“朕,把费扬古从前边撤下来了。”
头也不抬的玄烨直接说道,他都没有去看一眼王化行。
“看样子,这层层防守是不行了,王化行,你告诉朕,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将费扬古撤下来!
这并不是王化行的建议,他只是说出了层层防守不行,是徒劳的送人头。与其这样给明军送人头,还不如把军队撤下来。至少只要有人在总还有办法去想。
万一要是人都没有了,到时候可就没办法去想了。
接下来怎么办?
皇上的问题,让王化行一时间不知应该如何回答,他也知道,皇上想要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可他同样也明白,大清与明国的差距,现在一开始就出现失误,又如何能收场呢?
可即便是在不好说。有些话总是需要说出来的。
想到这儿,王化行跪奏道。
“皇上,臣斗胆问上一句,咱们大清国与明国打起来的话,论实力,谁会赢?”
其实问题的答案大家都很清楚,只不过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直接的说了出来。即便是直到现在对于大清国而言,他们仍然会用自我麻痹的方法。去逃避着现实,逃避着大明远远强于大清的现实。
甚至有时候为了逃避这个现实,他们会拿当年如何在辽东击败明军,打的明军不敢出城。如何浩浩荡荡的杀进中原,占据中原的昨日辉煌,来证明大清国的强大。
但是即便是自我麻痹,也知道事实的真相。有一些问题总是无法逃避的。
玄烨沉默着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盯着王化行,似乎是想看出他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见其满面的赤诚,心知他是想知道答案,知道他这个当皇帝的看法。片刻后才答道。
“明国人口过万万,实属当世之大国,火器犀利,远非人力所能挡,其披甲精锐不下百万,几与我国人口相当,两国交战自然是明国占上风。”
尽管这么说,尽管说的也是事实。但是玄烨随后又说道。
“但水无常势,兵无常态,明国再强,当年太祖皇帝不也是轻易败其数十万大军吗?”
电视只到了这个时候,作为皇帝的悬液,仍然选择在言语上,为大清国挽回那么一点面子。毕竟现在大清国的里子已经丢了,要是面子上再不想办法去保住那么一点。那日子可就变得更难过了。
“皇上所言甚是,说得也有道理。”
抬头看着皇上,王化行又说道。
“臣这两年,自甘堕落,不曾为皇上分忧,只是在家里看着史书,尤其喜好看元史,还有明史朱洪武那段,毕竟,明人皆称兴乾是“小太祖”,而他中兴明朝,确实也是如此。臣看元史时的,总看到蒙元失国之后,面对明军,即便是蒙元有数十万,也总是一败再败,所谓朝廷也只能在草原上四处奔逃,不知多少蒙人先后降明。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朱洪武应该放过北元,可是他仍然决心要拿下北元,从不曾给北元偏安于蒙古的机会,后来蓝玉率师十五万北进。北元一路逃至到捕鱼儿海,蓝玉一路追击,随后被蓝玉杀的大败。脱古思帖木儿带着太子天保奴、知院捏怯来、丞相失烈门等数十人逃往和林方向,行至土剌河一带,为其部将也速迭儿所缢杀,捏怯来、失烈门南下,投降明朝。经此一役,乌萨哈尔汗的次子地保奴、嫔妃公主一百二十三人、官员三千余、人口七万七千多、马驼牛羊十五万多头,以及大量印章、图书、兵器、车辆,都被明军俘获。”
从王化行提及北元时,玄烨就陷入沉默之中,他垂着眉头默默不语的坐在那,他同样也看过史书,尤其是这一段,更是字字翻看,字字推敲。早已经倒背如流了。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在北元的身上看到了大清国的将来,看到了自己的将来。
“此役之后,黄金家族,也就是忽必烈家族丧失了在蒙古人中至高无上的中央汗国的地位,大多数蒙古部落宣布脱离它而独立,先后降附明朝,再后来,永乐讨伐草原,将其余部荡尽,世间也就再无北元了。”
王化行的话声落下时,玄烨点头说道。
“对于明朝皇帝来说,成吉思汗的黄金家族的元朝已经完结了,草原的那些新君主是一支没有显赫历史的民族,他们不可能如黄金家族那样具有无上的威望和号召力。那么,元对于明的威胁就应该自此结束了。当年,父皇为何对永历穷追不舍,也正因如此,永历是正统,不杀他,我大清国永远不得安宁啊!”
一声长叹后,看着王化行,玄烨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会在那里赶尽杀绝。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能够坐稳江山。为的是不给子孙后代留下隐患。
玄烨又说道。
“这么多年,也就是你,能说出句真话来,其它人……”
可不就是这些年,可真没有几个人会说出这样的实话,他们都在那里想办法维持着大清国的面子。
也就是一群奴才,只有一群奴才才会千方百计的维护着主子的面子,而不是帮主子摆脱眼下的难关。
摇摇头,玄烨长叹道。
“他们心里知道,可却没有谁出这句话,于他们而言,也就是奉诚主子罢了,这忠言逆耳啊!”
他的话说得十分亲切,可也说得十分动情,甚至言词诚恳非常。大有一副到现在才认出忠臣的模样。
“朕这两年没用你,你有怨言也是对的!”
王化行连忙叩头说道。
“臣不敢!”
这个时候当然只能这么说,要不然的话岂不就是在说皇上是有眼无珠,不识忠良?
“算了,错已铸成,即便是朕现在重新重用你,又有什么用,大局难返了。这件事,朕失算太多,朕只想着中兴大清,却不曾想于明国来说,只要朕在,爱新觉罗家的大清,就是他们的心腹之患,他们是绝不会允许我们在那的,就像当年朱洪武灭北元,咱们剿永历一样,大家都知道,不能给对手喘息之机,只要朕在,我大清对明国就是威胁。兴乾皇帝一代贤君,又岂会看不到?这些年对我大清穷追到底,不把咱们大清国灭了,不把朕杀了,他就不能安卧中都,这……”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当年大清国对永历就是如此。为的是什么?为的正是大清国能够千秋万代的坐稳江山,为的是不给子孙后代留隐患。
现在在明国的眼里,大清国也就是那个隐患。他们不杀尽爱新觉罗家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站起身来,玄烨在屋内走了两步,然后长叹道。
“所以,只要朕在一天,朝廷在一天,明国就会穷追不舍的,朕说的对吗?”
其实对于这一切,从书中看到元朝的下场。玄烨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将来,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不管不甘心,但是即便是在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大清国已经到了眼下这种地步,即便是在争,又能争出一个什么所以然。
跪在皇上面前,王化行叩着头颤声答道。
“臣无能,臣无能,让皇帝忧心如此,臣实在是罪该万死,万死。”
这个时候除了叩头认罪之外,就不能说其它的话了。再说话恐怕是要掉脑袋的。所以也就只能跪在这里唯唯诺诺的磕头认罪了。
“其实,黄金家族败了,但是蒙古人还是在的,后来的土木堡之变,不是让大明丢尽了脸面?再后来达延中兴,其实,蒙古还是有机会再崛起的,只是……”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玄烨并不仅仅只是想到了蒙古人,他同样想到了那个逃到印度的蒙古人,他们当年是何等的仓皇,但是现在却几乎占领了整个印度。国土之辽阔甚至不逊于大明。
既然他们可以,为什么大清国就不可以呢?
在大清国的实力可是远远超过当年那群形同乞丐的蒙古人。
当然并不是没有区别的,两者最大的区别就是大清国的身后有一个不死不休的敌人。
对于大明来说,只要他爱新觉罗玄烨。还活在世上一天。他们就绝对不会放过大清。只要大清的朝廷还在,他们就会继续追击下去,哪怕是天涯海角都不会停下来。
而这一切正是那些史书给他的提示,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做出那个决定。
沉默片刻,已经打定了主意的玄烨说道。
“只要有人在,总有机会再崛起,可如果没有人,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就像哈萨克、布哈拉,他们再也没有机会了!”
人才是最关键的,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把前方的部队撤下来,就是为了保住人。只要大清国还有人就还有那么几分恢复当年的希望。要是把人都丢在了这里,到时候大清国就会像这里的布哈拉人一样。彻底的从这个世上消失。
看着远方,玄烨又继续说道。
“就像你说的那样,咱们这么层层阻敌,其实,并没有多少意义,永远挡不住明军的进攻,最后他们会打到靖南,会不断的夺下咱们的地盘,在这时候,咱们的兵被他们杀光了,人也被杀完了,大清国就再没有崛起的希望了,王化行,朕说的对吧!”
盯着王化行。玄烨的语气中带着一些无奈,但是神情却又很坚定,毕竟他的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现在已经到时候了,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臣万死!”
又一次叩头,王化行又一次请罪。现在除了请罪磕头之外,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万死?要是万死能救大清国的话,朕是不惜万死的!”
玄烨感叹一声,那些个当奴才的,动不动就是这副样子,在那里磕头请罪,可是除了磕头请罪之外,他们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的为大清分担一点?
也许正是因为对于那些奴才们的失望,才会让玄烨今天说了这么多的话。而且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
“万死,是死不成了,可是一死却是可以的,朕或许救不了大清国,但是,却有法子救下旗人,有法子给爱新觉罗家留下一丝元气!”
皇上的话,让王化行跪的更低了,他没有说话,只是跪在那里。他已经猜出来了,皇上想要怎么样去保护爱新觉罗家的一点元气。
回头看到王化行跪在那里候着,玄烨按下心中的烦燥,对他说道。
“起来吧,朕给你一万精骑,你从这里一路撤往靖南,要日夜兼程,等到了靖南,告诉太子,然后带着太子一路向南撤去,现在阿富汗那边兵力空虚,你们撤到那里,多少总还是会有一线生机的!”
什么!
瞬间,王化行的后背猛然一颤。然后他的心里无数个念头在那里翻滚着,这就是皇上的打算吗?
“皇上……”
王化行抬头看着皇上,看到皇上在那里沉默不语的样子,他知道皇上已经决定了。于是又问道。
“皇上,那你怎么办?”
只是皇太子出逃,那么皇上呢?
片刻后,王化行就理解了皇上的做法,或许也只有如此,能够接受这一切,能够保住爱新觉罗家的一点元气,让爱新觉罗家将来还有那么一点希望,有那么一点盼头。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什么呢?
是皇上。
现在皇上说出的这番话,无疑就是在向自己托孤。
一想到自己被冷落了这么长时间,居然在这个时候突然成了托孤之臣。想到这王化行的,心里不由得一声长叹。
“朕……朕这次御驾亲征,实际上已经知道结果了,朕是无颜回京的,即便是回了靖南,又能如何?无非也就是再拖延上几天,明国是不会放朕一条生命的,也不会放过大清朝廷,待你撤到靖南后,朕会先与明军决战,决战后,再率中军撤往靖南,然后……”
玄烨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沉默着,似乎就在那里想象着想象着将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对于将来的事情,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而只是静静的看着王化行,盯着跪在地上的他,良久之后才说道。
“朕今日托孤于你,太子,将来就拜托你了!”